本宫命不久矣-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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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李忆这一听,气就消了几分,对应着,痛就涨了几分。
“来人!这章华殿里伺候的都是一群死人吗?”他又朝外大喊。
哗啦啦一群宫人涌了进来,见李忆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如同见鬼一般。领头的云见哆哆嗦嗦开了口:“不知殿下驾到,奴婢们万死!”
“你们是该死!”李忆气的都不想和这些宫人们多说,只急急吩咐道:“太子妃宿疾发作,速去宣御医!”
云见顿时明白李忆为何这般气怒了:太子妃发病的模样她最熟悉不过,那叫一个难受,她从来不敢多看的。现下又发作了?也是,之前倒是挺了许多天都没发作,也该发作了。
一时便听到东宫诸门重启之声由近及远依次传来。李忆压压心中燥火,俯身靠近方锦安,放低了声音,用轻松的语调道:“捂了这半天岂不憋的慌?出来吧,咱俩的交情,彼此什么样模样没见过呢?我又不会笑你。”
方锦安没说话。
李忆试着扯扯被子:“别跟我扭捏啊,那就不像你了。”
到底叫他扯了下来。
一点点看清楚她现在的模样,李忆心里疼的一抽一抽的,眼里酸的厉害。
可是还是要装出风淡云轻:“这不还是那么仙风道骨嘛。”
方锦安咬唇笑笑。
现下御医再不敢如以往怠慢。不过一刻钟,便一溜儿小跑来了。擦着汗喘着气就给李忆杀人般的目光催着给方锦安诊脉。诊完之后,御医看看李忆那架势,心下唯只哀叹今日怎么轮到自己当值。
“到底如何,说实话便是!”李忆心中急的不行,面上还得稳住。
“这,呃,禀殿下,”御医无可奈何道:“您也知道娘娘这是宿疾发作。娘娘这宿疾,整个御医署钻研了这几年了,都没什么可行的法子。。。。。。”
“所以呢?”李忆越听越怒:“你只说娘娘现下情形,如何诊治!”
“殿下恕罪,唯只能静养着。。。。。。”御医说出这话之时,两腿都在打颤。
“你意思,就是你不会治?你什么都不能做?”李忆再抑制不住怒火,厉声道:“要你们这群庸医何用!”
御医给他吓的噗通一声瘫倒在地。李忆却只有更怒。气的他手都在颤抖了。
然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他的手。
李忆一愣,转头看,正是方锦安握住了他:“所以我不让人告诉你啊。告诉你也没用的,我就挺过这一阵,也就好了。”
“不,”李忆反拍拍方锦安的手:“虽然我不懂医理,但我以为道理不该如此。放任这病一次次大发作不管,只会让这病越来越重。”
他转头问御医:“你们院正何在?”
“院正今日不当值,在家中。”御医声音都带哭腔了。
“速去传院正!”李忆吩咐宫人。
“别别别!”方锦安忙道。她强撑着要爬起来的样子,李忆忙给她按住了:“你有话说便是,别动。”
“这东宫启玥闹出的动静就已经够大了。这夜出皇宫,还不得震惊整个京城?不明就里的人,还不当陛下出什么事儿了?若是再有心怀叵测的人趁机兴风作浪,就更不值当了。”方锦安气喘吁吁道:“终归他们院正来了拿我这病也没法子,你还是别折腾了吧。夜也深了,你明天还有很多事儿要做,快回去歇了吧。。。。。。”
她这一通话说完累出了满身的汗,把李忆又是心疼的不行。谢岫近前来给她擦汗,被李忆一把把帕子夺走。“这事儿你别管。”李忆边给她擦汗边道:“做这点小事儿还要瞻前顾后,我这太子也不用当了。”
到底还是叩开了宫门。从东宫到皇宫外,不多不少正好九重宫门,重重洞开,任那御医署院正畅行无阻。
御医署院正刚在皇帝榻前守了两宿。今儿以为总算能睡个踏实觉,岂料又被拖来。站在章华殿之前,院正仰首望望天捋捋胡子:嗯,这大彭朝的天,当真是变了。这准太子半夜三更为废太子的太子妃宣医,还真是有意思啊。
院正到底是院正,虽然也对方锦安的病束手无策,但却道:“老臣有一套针法,可以让娘娘暂时从痛楚中摆脱出来,睡个好觉。”
虽是治标不治本,但也聊胜于无。
于是又急急宣了医女来,拉起帐子,在院正指挥下,为方锦安施针。
小半个时辰后医女出来:“娘娘已入眠。”
李忆进去一看,果然见方锦安安安静静睡着了,呼吸平稳,面色也轻松许多。
李忆这才叹了口气。
出去他又问院正:“这病当今天下,当真就无人可医?”
“老臣见识寡薄,并不敢妄言。不过假如这病有人可医,那这人必定是,皇甫极。”
御医走了,宫人们也命去领罚,寝殿中再次安静下来。
“殿下还是回去补个眠吧。”谢岫看看外面夜色,劝李忆。
“出去。”李忆守在方锦安床边,眼眨也不眨地盯着看,对谢岫只冷冰冰两字。
谢岫知道他还气着自己,只得委委屈屈出去了。
李忆就一直这么看着,许久,慢慢伸出手,轻抚一下方锦安脸颊。
然后又忍不住再抚一下。
未曾想方锦安似有感应,一侧首,脸凑到他没来的及撤回的手上蹭啊蹭,连蹭了几下。
李忆先吓了一跳,又是惊喜。
她还在睡着,只是睡梦中作出的无意识的动作,并不曾惊醒。院正说了,可保她沉沉甜睡数个时辰。
李忆额上青筋跳了跳,极慢极慢地俯身靠近她,再靠近她。
直至一吻落于她唇上。
第28章
不等天明; 甚至院正还没从皇宫中出去,这事儿就已经传遍京中各高门。
原本,之前废太子的逼宫谋反; 沉寂不显、几乎被人遗忘的太子妃这一出手; 让一干知情人等都瞠目结舌。今儿又来了这么一出,议论更是沸反盈天。
“这有什么的呀?换成我我也这么干!”这其中; 柳氏家主,年少得志的吏部尚书柳宸; 见解格外不同:“别说夜开宫门召个御医; 就是让我割自己肉给人当药引子,我都干!”
“十二叔; 您又说笑了。”和他说这事儿的,是他的本家侄儿柳愿——虽是叔侄的名分,但实际上柳愿还比柳宸大上两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情分格外不同; 言语间也随意些。
但这两日; 柳宸显而易见心情非常不好; 听了柳愿这话立时沉了脸。“我没说笑!这有什么好笑的?”柳宸气呼呼地走来走去:“谁能给我十二州之地、二十万兵马; 我把人当菩萨供!咱们那位太子,啊; 倒好,把人不当回事往死里糟践!我劝诫过他多少次了; 对太子妃好点对太子妃好点; 他跟我说什么; 方君侯和他的情意那是没话说,方君侯把势力全寄托给他了、和太子妃没关系——怎么可能没关系?人家亲兄妹还亲不过他这个师弟?这下好了,太子妃也是个有能耐的,要么就一声不吭,要出手就来个大的,直接把他给废了!”
“是啊,任谁也没想到太子妃竟是个这么有手腕的。”柳愿叹道:“晋阳帅令在她手中,这倒也罢了,方氏近卫紫焰军无声无息就渗透进了亲军和京军,这也罢了。要紧的是,这么多人,还是分散在不同队伍里的,整整三年时间,丝毫不生异心。旧主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就能抛下一切,依旧为旧主去出生入死。若是方君侯在世倒也罢了,未曾想他们对太子妃竟也这般忠诚。这委实让人诧异。”
“你再想想,”柳宸又道:“太子妃能调动的,单这紫焰军吗?若是其他分散于全国各地的二十万兵马也听她指挥呢?”
“这,这不至于吧?”柳愿惊道:“毕竟她只是一个女子……”
“你这样说,是因为你没见过方君侯。”柳宸道:“我见过,那年我督办粮草去北疆的时候见过。那当真是神仙一般的容貌,神仙一般的人品,神仙一般的谋略。现在想想,这样的人,亲自给他妹子安排的路,能不方方面面妥妥当当吗?能不多留几个后招吗?怕是唯一的疏漏就是咱们的废太子了,方君侯他看走了眼!”
“如此说来,太子妃倒戈于四殿下,带给四殿下的助益可能远超我们想象啊……”柳愿惊道。
“所以啊,我气咱们的太子!哦,不,现在是废太子了!”柳宸冷笑道:“话又说回来我就想不明白了,他总说自己和方君侯这么好那么好,他怎么就不对人家方君侯的妹子好点呢?你说他以往那么糟践太子妃,就不怕把方君侯给气诈尸,从棺材里蹦出来砍了他?”
“这我倒是琢磨过。”柳愿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每次进宫觐见皇后娘娘,他总和你打架?”
“记得,怎不记得。”柳宸撇嘴:“皇后娘娘喜欢我,他就不舒服。一定要一个人全霸了皇后娘娘才肯罢休。”
“对啊,就是怎么个道理,太子妃这里一样道理!”柳愿拍案道:“听闻方君侯在世时极宠他这个妹子的,咱们的太子,哦不,废太子,想来就不舒服了。”
“哦,这我怎没想到!”柳宸恍然大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是这个道理!——哎我说阿愿,早你怎么不跟我说啊?不提醒我跟太子对症下药解了这个心结?”
不等柳愿说他就想到了:“我知道了,以前你们一直盘算着把慧慧送上太子妃位,你们巴不得太子赶紧把太子妃糟践死吧!”
柳愿尴尬笑笑:“这都我母亲他们那群内宅妇人的心思……”
“得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柳宸不耐烦地挥挥手:“家里这一群叔伯弟兄——包括你!整天介就想从太子身上捞好处。那人丁田亩令,还不是你们背着我,撺掇太子施行的?要不是这一桩,怕是太子妃现在还老老实实窝在她的章华殿等死呢!”
柳愿默然无语。
柳宸叹口气,和缓了语气:“如今好了,鸡飞蛋打,慧慧也耽搁了——今年都十八了吧,还没许婆家吧?”。
“要命的是她们把慧慧的心养大了。”柳愿挠头道:“现下是立了志,必要母仪天下不可,否则宁肯终身不嫁……”
柳宸明了:“你现下跟我提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看着李忆的妃位还空着,你们又盯上了?”
柳愿咳嗽声:“终归废太子已然废了,咱们还得为长远考虑不是。四殿下若是愿与咱们联手,与双方都好不是。”
“呵,从废太子身上捞了那么多好处,这他刚一倒,就准备改换门庭啦?”柳宸拊掌道:“真是令我大开眼界!阿愿我告诉你,你以后少跟他们混,这事儿没可能!李忆跟咱们不是一路人。我等与李忆之间,以后少不得一场恶战!”
“不知十二叔如何打算的?”柳愿恭谨问道。
“我跟你交个底。”柳宸道:“废太子那里,我现在正想办法和他联系上。”
“这,十二叔的意思,是还不准备放弃废太子?”柳愿迟疑道:“可是废太子双目已盲,再无君临天下可能啊?”
“终究他喊我一声表哥,他便一生一世都是我的弟弟。”柳宸道:“双目已盲又如何,我听闻,这天下有神医名皇甫极,曾做过为人易目重明之事……”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李忆也问下属:“皇甫极的下落可有音讯?”
“游螟已有了眉目,说是可能在云津一带,游螟正在赶过去。”下属答道。
李忆点头,示意他退下,又唤一旁的鹦鹉:“去看看太子妃现在在做什么。”
鹦鹉自今日起,重新开始了给李忆打探太子妃消息的差事。一开始鹦鹉还挺高兴:终于过了明路,再不用像以前那般偷偷摸摸提心吊胆了,太轻松惬意了嘛!然而一上午下来,他就笑不出来了:这短短一上午,李忆叫他去看了几次了?七次还是八次?他的两条小细腿都累的打颤了!
心里嘀咕着,还得脚下生风一溜小跑跑去。“楚峦将军前来觐见太子妃。太子妃说是身子好多了,一定要见。”回来气还没喘匀,鹦鹉赶紧跟李忆道。
“唔?”李忆听了,眼前立刻浮现逼宫那日楚峦挥剑向方锦安行礼的英姿。他放下手中批阅的公文,长身而起:“回东宫。”
章华殿里,方锦安给谢岫扶着,慢慢从内殿走出,便见楚峦已经侯在正殿了。
谢岫只觉眼前一亮:这小将军,身形是宽肩窄腰,气度是渊停岳峙,委实叫人看了,心中扑通扑通地跳呢!
她赶紧看一眼方锦安。方锦安此时也笑的十分欢喜:“小峦,你来啦。”
“楚峦拜见小姐!”楚峦看到方锦安的模样,目中闪过痛楚之色,赶紧趁下拜遮掩。
——这跪倒的姿态,也那么的潇洒利落让人心跳啊!谢岫没察觉,自己脸上已浮起莫名的微笑。
“快起来吧。”方锦安亲自把他扶起:“许久不见了。”
“是。”楚峦激动难抑,伸手紧紧抓住方锦安双臂:“往日的兄弟都羡慕楚峦,能继续追随小姐左右。可他们又哪里知道,过往三年,分明在一个城中,却是一面都没见到小姐……楚峦失职!”
“是我不喜欢出去,你有什么失职的,你做的很好。”方锦安安慰他。
“小姐,时至今时今日,你还要说这样的话吗?”楚峦激动之下,口不择言:“废太子做的事,每一桩每一件我都知道。他对不起你!李氏天家更对不起你!小姐你不知道,有多少次,我都想不顾小姐你的严令,带着兄弟们攻进这宫里,救小姐出去!”
“哦,是吗,楚将军好大的胆子!”便在此时,李忆到了。
楚峦见这话被他听到,倒也不慌张——听到了正好!只傲然向李忆一颔首:“见过殿下。”
李忆的目光便落在楚峦紧着方锦安的手上。“太子妃还病着,不宜久站。”他说着,伸手扯开方锦安,拉回到她软塌上去,按着坐下,自己端端正正坐于她身边,这才道:“楚将军也请坐吧。”
“对,看,光顾着说话了,小峦快坐吧。”方锦安忙也道:“奉茶。”
“谢殿下,谢小姐。”楚峦从容落座。
“殿下如何这个时候过来,上边不忙吗?”方锦安问李忆。
嘶,怎么有了这个劳什子小峦,他就不是小忆了,就是殿下了?李忆听了很是不悦,斜眼瞅一眼楚峦,道:“听闻楚将军在此,想来有要事与太子妃商议,我也愿一闻。”
“没什么要事,只是被昨晚那事儿惊着,过来看看我。”方锦安笑道:“三年不见小峦,小峦长成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呢!”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啊……李忆一脸的冷漠:安安,你夸人的词儿原来就这么一句啊?
那边被夸的楚峦却是愈发激动:“小姐,楚峦惭愧,当不起您的赞誉,但凡我有点血性,早该带你走了!”
还提这一茬!李忆立刻把手中茶杯重重顿于案几上:“楚将军,慎言!”
第29章
“殿下恕罪,末将一介武夫; 性格莽撞; 向来不太会说话——只会说实话。”楚峦貌恭实倨。
“好了; 我们不说这个了; 都过去了。”方锦安朝李忆笑笑:“殿下跟我讲过了,已把紫焰军编入东宫六率。我看这很是妥当; 小峦; 你务必竭心尽力,襄助殿下。”
李忆立刻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正要向小姐请示此事。”楚峦却道:“殿下虽是好意; 楚峦却实在惶恐。小姐,眼下这东宫易主; 楚峦思忖着; 小姐不日就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