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骨师-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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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拉着唐蓉朝门外走去，唐蓉不愿意，但也被带出去了，光头阿山也跟着他们身后出去，顺便关了门。
　　方城：“我呢？”
　　于桐：“你无所谓，想留下就留下吧。”
　　于桐认真地觑着王晞，“王晞。”
　　“小姐姐，你说，我听着。”
　　“现在有两条路给你选，全凭你自己的意愿。”
　　“嗯。”
　　“方案四，手术成功，坚持调理可以好好活个二十多年，但……但之后会复发，随后又是无休止的手术，治疗，化疗……”
　　“方案五，手术依旧会成功，但你会语言不利，会肢体不便，会有各种你能接受或是接受不了的手术后遗症，这个康复的过程可能要花上几十年的时间。”
　　方案四和方案五，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摆在王晞面前的两个选择，一是高高兴兴活个二十年，二是与后遗症做斗争一辈子。
　　“小姐姐，我选二。”
　　王晞毫不犹豫说。
　　于桐没想到王晞会这么快下决定。
　　于桐只是颔首，她尊重王晞的选择，随后乏累道：“好，那你只要跟你爸妈说，选第五个方案就行了。”
　　王晞灿烂笑说，“小姐姐，谢谢你。”
　　于桐笑笑，站起来，精神力透支，她直接就往一旁倒，方城旋即接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方城垂眸，轻声问：“回家了？”
　　于桐微微点头。
　　方城背起于桐，于桐安安静静趴在他背上，眼睛阖起，浅浅呼吸。
　　方城打开病房门，王铭和唐蓉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急急忙忙冲向病床，光头阿山倒是站在门口问了句方城，“于桐还好吗？”
　　方城轻“嗯”一声，便带着于桐离开了。
　　*
　　出了医院大门，于桐的声音在方城耳旁响起，“方城……”
　　“嗯？”
　　“我会选第一个……”
　　方城停住脚步，侧过脸用余光看背上的于桐。
　　“我会开开心心自由自在活二十年，然后放弃治疗……天天被困在后遗症织成的牢笼里多累……”
　　方城浅浅笑了：“可第二个能活得更久。”
　　于桐喃喃：“是哦……能活更久……”
　　“方城……我可能要睡好几天了……醒来时……一定要看到核桃……”
　　“嗯。”
　　“还有红枣……”
　　“好。”
　　方城又背着她走了一段路，发现没声音了，又顿住回头看，于桐嘴唇微张呼吸，面容安和，是真的睡着了。
　　方城几不可闻叹口气，他一个都不会选，他也不会找摸骨师，他什么都不想知道，他只会走一步是一步，随遇而安。

　　☆、第②⑨章

　　两人回到家，方城轻轻将于桐放在床上，他伸手摸上她的额头，出了虚汗后于桐整个额头都凉凉的，他又触上她的手臂，微烫如常。
　　于桐穿着湿泞的衣服躺在这儿，方城担心她会感冒，伸手摸上她衣服的扣子，但一想男女有别，又收回了手。
　　方城稍蹙眉，不换衣服也不是办法，思忖片刻他走了出去，拿出手机打电话。
　　他先给王师傅打电话要来了陶瓷组刘师傅的电话，随后按着王师傅给的号码拨通了刘师傅的手机，即便他知道大晚上这样打搅不好，但他还是做了。
　　而方城做这一切，其实只是为了得到孙含宛的联系方式。
　　方城给孙含宛打完电话过了十五分钟左右，孙含宛便赶到了方城所住的公寓区。
　　方城亲自去小区门口迎接的，生怕保安不放人，孙含宛见到方城，语气着急，“于桐人呢？”
　　“在我家。”
　　孙含宛深深看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就和方城加快脚步去到他家。
　　进了家门，方城把孙含宛带去了客房，见到躺在床上面色极差的于桐，她连忙去到床边，半跪在一旁看着她的情况。
　　孙含宛沉声问：“于桐怎么了？”
　　方城没回答，只是一字一句说：“大晚上叫你来这里很抱歉，想请你帮于桐换套衣服，她这身衣服都汗。我是男的……所以……不太方便。”
　　“于桐她似乎跟你关系不错，比起别人，她应该更容易接受你碰她。”方城又补充。
　　孙含宛觑了方城几眼，而后伸手摸摸于桐的额头，又碰碰她身体上的肌肤，还好这体温对于于桐来说很正常。
　　孙含宛周末问：“怎么流这么多汗？”
　　她伸手探了探于桐的后背，衣服上的汗黏黏的，这样睡容易感冒。
　　方城依旧保持沉默，没回答孙含宛的问题，他走到衣柜旁，推开柜门，说：“于桐的全部行李都在这里了，洗手间就在对门，里头的洗漱用品都是于桐的。”
　　孙含宛点点头。
　　“那我先出去了。”
　　“嗯。”
　　方城又瞧了一眼于桐，才退了出去。
　　等客房门关上，孙含宛望着于桐差劲的脸色叹口气，随后摘了身上的包包，脱下大衣，撸起毛衣袖子去洗手间打了盆热水，拿了块毛巾。她又来到衣柜前，从于桐的那几个包里拿出了换洗的衣服，才回到床边。
　　孙含宛给于桐解着衣服，嘴里关心叨唠：“流这么多汗……又给自己找罪受是吧……怎么就不懂得照顾自己……”
　　“啧……真是……”
　　“担心死个人……”
　　将上衣解开后，孙含宛发现于桐的脖子上挂着个玉葫芦，淡淡的粉色，她扫了一眼，随后侧过身去拧干浸在热水里的湿毛巾。
　　孙含宛耐心给于桐将身体擦了个遍，帮她换上干爽的衣物，又拿来了吹风机，把被虚汗染湿的发根也吹吹干。
　　孙含宛笑了：“个丫头……头发倒是养的挺好的……”
　　吹干头发，收了盆，处理好一切后，孙含宛才松口气。她静静盯着于桐片刻，才穿上外套，背上包走了出去。
　　孙含宛走到客厅，发现方城已经泡好茶在等着她了。
　　方城比了个坐的手势，示意孙含宛坐在侧边沙发，孙含宛面无表情走了过去，拂拂衣服坐下。
　　方城递给孙含宛一杯清茶，孙含宛接在手里，随后他又自己端起一杯，慢慢品了起来。
　　孙含宛思考片刻，试探问：“方师兄，于桐她……摸骨了？”
　　方城双睫微闪，手却依旧在往嘴里慢慢送着茶水，波澜不惊，“嗯。”
　　孙含宛蹙眉，微讶：“你知道于桐的事？”
　　“嗯，不多。”
　　方城反问：“于桐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孙含宛：“比你多一点吧。”
　　方城垂了垂眼帘：：“那……你怎么跟她认识的？”
　　孙含宛疏离：“这个我就没必要告诉你了。”
　　孙含宛抿了口茶，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一脸严肃看方城，语气带着质问：“方师兄，于桐到底摸了多少人的骨头，怎么累成这样？”
　　方城不紧不慢答：“一个。”
　　孙含宛咄咄：“一个？呵，说得轻巧，你看她那样子，跟摸了几十个人的骨头似的，上一次见她这副样子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方城一愣：“她以前也这样过吗？”
　　孙含宛轻声“嗯”了一下。
　　方城偏头睨了眼孙含宛，“能跟我说说吗？”
　　孙含宛抿抿嘴：“你知道于桐她其实生活很拮据吗？”
　　方城微微点头。
　　“摸骨能赚钱，有一回于桐刚巧遇到好几单连环大生意，几十个人的骨头，她那时年纪还小，做这事精力花得多……那生意做完，她就和现在的状态没两样。”
　　“虽然没晕，但人也挺恍惚，出了很多汗。”孙含宛无奈一笑。
　　方城也跟着唇角勾了勾，眼内有笑意，他能想象的出，于桐这个守财奴见钱眼开，两眼发光的样儿。可又想到于桐现在因为王晞累垮了身体，倒是笑意全无了。
　　孙含宛注意着方城的表情变化，眉梢微扬。
　　“行了。”孙含宛不愿多讲，也不愿逗留，“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话毕，她站了起来，俯视方城，“方师兄，你会照顾好于桐的吧？”
　　方城点头，重重应：“嗯，会的。”
　　于桐变成这样，他照顾是应该的。
　　孙含宛忽地红唇一扬，笑说：“还有……方师兄，你和于桐……在同居？”
　　“咳咳——”
　　方城被呛到了，他手擦了擦茶杯里溅在身上的水，须臾恢复镇定后说，“我是她房东。”
　　孙含宛心底思量，换个衣服都要叫别人来，估计两人是真的什么也没干，方城还算是正人君子。而且考虑到于桐的心境，大晚上特地打电话给她，让她来这儿给她换衣服，也是想得够周全。不愧是她师兄。
　　孙含宛挑眉，“性质差不多，反正于桐住你家。”
　　方城搁下茶杯站起来，拜托道：“孙师妹，还请你不要跟工作室……”
　　孙含宛摆摆手，“我明白，不要对工作室的其他人说是吧。”
　　方城颔首。
　　“放心吧，我不会乱说的。”孙含宛保证，“走了，方师兄，再见。”
　　“再见。”
　　方城看着孙含宛换上高跟鞋，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砰”一声关上，方城便急匆匆走到客房，站在于桐床边，安静注视着她。换了身衣服后，于桐似乎人也精神了些，乌黑柔顺的长发散在枕头上，倒是有点好看。
　　他这回是真欠了她一个大人情。
　　于桐被子盖得严实，方城怕她热，特地将她的被子折了半床，让她上半身露在外头。
　　随后他替于桐关了床头灯和大灯，室内立刻一片黑，他转身打算离开，刚回头便发现地板上于桐的斜挎包里有亮光。他走上前，弯腰拿了起来，打开一看，是手机，上头有几十个未接来电。
　　来电显示上写着是臭爷爷。
　　方城握着手机，是于桐的爷爷吧……
　　屏幕刚暗下去又亮了起来，是于桐爷爷的电话。
　　方城犹豫了下，放下斜挎包，拿着电话向外头走，关上门，接通后放在耳边。
　　“喂！丫头！你怎么样？！”
　　“你要急死爷爷啊！打了你这么多个电话咋一个也不接？！”
　　“王晞的结果怎么样？”
　　“喂？丫头，怎么不说话？”
　　老爷子噼里啪啦讲了一通，语速极快，性子一向温吞的方城都没能插一句。
　　等那头静了，方城尴尬开口，有些结巴：“于，于老先生，您好。我是于桐的……房东。”
　　老爷子在那头愣了会儿，嘿嘿笑了起来，“是方城吧。”
　　“嗯……”
　　方城思索，估计于桐住在他家的事情，她已经跟她爷爷说过了。
　　老爷子关心问：“方城，我家丫头怎么样了？怎么没接电话？”
　　“啊……于桐说她要睡个几天，这几天估计都接不了电话……”
　　“哦～我明白了，是累的吧……诶……”
　　听见老爷子叹气，方城赶紧保证：“于老先生，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孙女婿，你别这么见外嘛，叫我于爷爷就行。”老爷子在那头笑着说。
　　方城一愣：孙，孙女婿？
　　方城赶忙解释：“啊不是，于老先生您别误会，我跟于桐……”
　　“我明白～我明白～”
　　老爷子答得美滋滋，现在不是，以后就是了，谁叫他和于桐重骨。
　　方城被老爷子弄得倒是不知怎么答了。
　　老爷子清了清嗓子，“方城。”
　　“您说。”
　　“等丫头醒了，你给她买点核桃，补补脑，你知道她的，她抠。”
　　方城一笑：“没问题。”
　　“丫头她还有点瘦，之前营养不良过，你看着给她煮点好吃的。”
　　“好。”
　　“她脾气不太好，性子直，一生气就会大吼大叫，你多让着她点儿。”
　　“嗯……”
　　方城怎么觉得这话题有点偏。
　　“还有，她醒了后，你让她在老时间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好的。”
　　“麻烦你了。”
　　“不麻烦。”
　　“行喽～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我挂了。”老爷子又笑着补了句，“孙女婿，我家丫头就拜托你了。”
　　方城愣了愣，也实在没力气纠正老爷子的称呼，顺着应：“好，您放心。”
　　又寒暄了几句，老爷子收了线，方城才攥着手机重新开门进屋，将手机搁在床头柜。
　　他借着外头的光望着于桐的睡颜。
　　核桃……红枣……还有好吃的……
　　他记住了，他会多准备的。

　　☆、第③◎章

　　大清早，方城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客房看于桐，他先敲了敲房门，里头没动静，他再握住门把推开。方城站在门口投去目光，于桐仍然以昨晚的姿势躺在那儿。
　　于桐虽跟他说她要晕个几天才能醒来，可究竟是几天他心里也没个底，若三天后依旧没醒，他得考虑是否要送她去医院。
　　方城掩上房门，在门口踌躇会儿，还是放心不下，这样他怎么能有心思上班。
　　他在原地思忖须臾，随后回到自己房间拿起手机打电话。
　　*
　　吕蒙扬时不时抬头瞧着工作室墙上的挂钟，今天他师傅上班又迟到了，以前从来不会，最近这是怎么了。
　　吕蒙扬偏过头对王茂师傅说：“王师祖，我师傅最近真的很不正常啊。”
　　王师傅笑笑：“嗯？哪里不正常，很正常。”
　　“你看啊，师傅最近上班老发呆，发呆时间一次比一次长，今天还迟到了。”
　　王师傅瞥他一眼，无奈摇摇头：“你上班不也发呆？你之前不也天天迟到。”
　　吕蒙扬摸摸下巴：“师傅和我不一样嘛，师傅他总是一条筋工作，可近来变了，但又说不上哪里变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脚步声，吕蒙扬朝门口看去，方城提着公文包走了进来，边走边解着脖子里的围巾，去到隔间换上工作服。
　　等方城换好白大褂出来，手上还多了个ipad，吕蒙扬瞅着他把ipad放在手边，调整好位置才开始戴上手套工作。
　　“师傅，你今天上班又迟到了。”吕蒙扬瞄着方城说。
　　方城淡淡道：“请过假了。”
　　“喔～”吕蒙扬盯着方城桌上的ipad，“师傅，你今天怎么上班还带个ipad？”
　　“蒙扬，工作。”
　　方城避开回答这个问题。
　　“喔……”
　　吕蒙扬眯起眼，啧，猫腻～
　　等午饭时间，王师傅和吕蒙扬都去食堂了，方城看四下无人，才解锁了ipad，打开个软件，屏幕上立刻显示出家里客房的布景。
　　今早他打电话请假，忙活半天就是为了请人在客房装个监控，这样他可以通过监控看着躺在床上于桐，只要她醒了，他就能知道。
　　方城用手指调试了下远近距离，镜头拉近，正对着躺在床上的于桐，他细细看了会儿，见于桐没什么动静，才搁下ipad，锁上放在了隔间的柜子里，洗手去吃饭。
　　吃完饭，方城是跟着王师傅和吕蒙扬一道回来的，刚出电梯，他们就见着字画组门口站着个人，三人仔细一看，可不就是孙含宛。
　　见他们回来了，孙含宛转身向王师傅打招呼，“王师傅。”
　　王师傅笑着颔首，“含宛，有事啊？”
　　孙含宛点点头，看方城：“嗯，找方师兄有点事。”
　　王师傅会意，“行，那你们慢慢聊，我就跟蒙扬先进去了。”
　　吕蒙扬眯着眼，在方城和孙含宛间来回扫了好几眼，最终笑得有点意味深长，跟着王师傅进了屋。
　　方城领着孙含宛到了走廊的尽头，问：“怎么突然来找我？”
　　孙含宛清凌道：“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就只好亲自来找你了。”
　　方城伸手摸了摸口袋，手机放在大衣口袋，早晨就没拿出来，孙含宛不提醒她，他估计到晚上才能想起来。
　　方城：“抱歉，手机没带身上。”
　　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