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常烦恼-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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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一念【番外】
大雪纷飞; 往天行山上盖了一层又一层。天上的雪花好像不知疲倦; 纷纷扬扬落不停。天行山每年都会下雪,但不是每一年的雪都像今冬这么大。其实,很多年前也曾下过这样一场大雪; 皑皑白雪将整座山都罩住了。山上道路凝雪成冰; 行路十分艰难。也正是那一年; 他因为一卦,被师尊处罚,到山上静室思过。
光阴荏苒; 匆匆过去七十余年。新君秦曜登基已有月余; 算算时间; 距离闵棠和圣隆帝过世已有整整三十载。若他们二人还活着; 肯定老得走不动了。
“师尊,昨夜阿柴生了几只小狗,我能养它们吗?”说话的小道童不过总角之年,圆圆脸上一双水湾湾的大眼睛看着沈适,满是期待。
“你既然想养,便不能中途将它们丢了。若能做到; 你便养吧。”
小道童一听,立马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
“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们的。小狗这么可爱; 怎么会有人舍得丢掉它呢?”小道童天真烂漫的话没有得到沈适的认同; 小狗也好; 大狗也罢; 就有人不喜欢他们; 恨不得丢之而后快。
那一年,他遵师尊之命,替大梁的未来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帝星黯淡,不日将坠落。此后五十年内,大梁必起兵祸,天下将乱。这一切皆因乱星降世,为祸人间。
“乱星降世为祸人间,师尊为何不阻止呢?”沈适小小年纪能得天枢阁阁主真传,可见聪颖。他能卜出乱星已经降世,师尊岂会不知?可如今卦象上显示,乱星依然好好的,足可见师尊并未将乱星扼杀了。
若天下注定要因为一人大乱,为何不在乱星长成之前就将之扼杀了呢?
“你以为要如何处置,才是正确的?”老阁主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起他的处置方法。
“自然是杀一人以救天下。”他答得干脆。
“若这人是你的至亲好友呢?”
“当以大局为重。”沈适的回答没有一丝迟疑,别说至亲好友,就是他自己,在天下面前也不足一提。用他一命,能换得天下安康,他死得甘愿。
“人生在世,谁能堪破对错?对是对,错是错,然错亦非错,对也不对。是非对错,本就难断难分,你的决定,太过鲁莽,你仔细想想,再来回答为师。”
老阁主不愿意多说,摆摆手示意沈适退下。
见老阁主歇了说话的念头,他不得不退下。只是,心中对老阁主那番是非对错的话并不赞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对错不分,岂非要乱套了?师尊今日说话有些古怪,话中似乎暗藏深意。那乱星,是否就在他身边?
这么一想,沈适越发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卜卦,一日一次。今日已经卜过一回,再卜一次,卦未必灵验,等到明日再卜一卦不迟。
从老阁主的住处出来,心中记挂着事情的沈适没有像往常一样回自己的住处。他随意走动,漫无目的。听到狗吠声和骂骂咧咧的人声时,他才发觉自己竟走到了后山。
不远处,三个小丫头撒开了脚狂奔,身后跟着一只大狗,恶狠狠地叫着,追赶着,好像不咬下一口肉来,誓不罢休。沈适目力极佳,远远就发现那三个小丫头正是闵棠主仆三人。闵棠是师尊的记名弟子,来天行山也有好些年头了,如今跟在她身边的两个小丫头到是后面来的,听说是她捡回来的。天行山不会随意出手救人,闵棠将人领上山来,天行山也不会缺两个小丫头一口吃的。自从身边多了两个小丫头相伴,闵棠越发能闹腾了,满山撒欢儿。不过,往常都是她追着鸟兽满山跑,难得见她被一只狗反追着狂奔不止。
他没看见就算了,看见了免不得要助她一回。
沈适出手,三两下就将那只恶狠狠地狗制服了。看着之前还气势汹汹追着她满山跑的恶犬被沈适药倒了,闵棠那张巴掌大的脸上,表情瞬间丰富起来。她一脚踢在了恶犬身上,确定恶犬不会突然蹿起来反咬她一口,胆子又大了起来。
“叫你追着我跑,你跑啊,跑得动吗?”小姑娘人小力气大,逮住了狗脖子上的皮毛,单手将一只重约二十几斤的狗提了起来。沈适不知她要做什么,不过见闵棠那模样,这只狗可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这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师妹,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他并不想看闵棠屠狗,可也没打算开口为区区一条狗求情。这只狗能有现在的下场,都是它之前追人造成的。闵棠与狗之间的恩怨,让她们自己了断便是。
“今天多谢师兄相助,他日师妹一定会好好报答师兄的。”闵棠笑容灿烂,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有灵光闪烁。
沈适点了点头,并不将闵棠的话当作一回事。只是当他走远后,依稀可以听见闵棠骂骂咧咧的训狗声。那只狗的下场是什么,沈适并没有兴趣知道。
回去后,沈适没有出门,直到第二日,他沐浴更衣后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乱星就在他身边,还是一名女子。天行山的女子并不多,几经筛选盘查,沈适将目光锁定在了闵棠身上。
乱星一事兹事体大,若真是闵棠,师尊为何不早早除去,反而将她收为记名弟子,养在天行山上?沈适不解,再次找到了老阁主。
“师尊,徒儿有一事不明。”
“你是想问为师,为何明知闵棠身负乱命,还要收留她吧。”老阁主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沈适,那里面有洞察世事后的睿智与豁达。
“是,徒儿的确想知道。”若依他,应当早早将人除去了才是。
“你我不过是天地万物中渺小的一员,因缘际会窥见了天机,怎敢妄动杀机,随意决定他人的生死。乱星临世,带着天命。应运而生的人大多心智坚定,命运越多阻碍越坚定。你我不该成为她成长中的绊脚石。”
“可是师尊·····”
“为师知道你的意思。可你想过没有,这天下既然注定要乱,死去一个应运而生的乱星,上天还会再派一个来。到那时,卷入其中的你我,便再难窥测机缘。闵棠她如今很好,日后她若有难,你当助她一把,不可叫她丢了初心。”
“这便是师尊的应对之策吗?”
老阁主点了点头。沈适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师尊,我做不到袖手旁观。”闵棠根本就不是良善之辈。一条狗尚且要斩尽杀绝,何况是他日阻挡她的人?他不能留她活着,哪怕要他的性命。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你若放不下,为师也只得叫你去静室反思。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沈适没有反驳老阁主。他既然敢将心中所想在老阁主面前吐露,就不会因为要去静室反思而改变主意。
静室在天行山顶上,除了给受罚之人送饭的人会上去,平日少有人去那里。沈适在静室中一待就是两月,从初冬到了深冬,始终不改心中信念。
然而让他始料不及的是,那场铺天盖地的大雪阻断了上山的路。大雪下了三天三夜,山上积雪深过膝,上山要冒着生命危险,沈适因此断了粮。
沈适从小在天行山中生活,不说华服山珍,也是吃穿不愁的,饥饿的滋味从未尝过。天上的大雪没有停的征兆,雪不停路不通,吃的就不可能送上来。没有师尊的命令,他不可能走出静室。出来就意味着他放弃了他的坚持,不出去他可能会死在静室中。他从未想过,死亡会离他如此近。他若死在静室中,大概会成为第一个因为反思饿死的人吧。
饥饿不是一个好的体验,可他不愿意出去,心中却生了奢望。万一那送饭的人下一刻就来了呢?他不用送饭人日日冒雪送食物上来,给他几个馒头果腹,给他一壶水就好。可那送饭人一直没有到,就在他绝望等死之际,静室门被敲响了。
他打开门的那一刻,竟然看到了闵棠和她身边叫秋月的小丫头。两人身上落满了雪花,手上提着一篮子酒菜。那一刻,沈适心跳如雷。除了他自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在看到闵棠那灿烂笑脸的一刻,他竟然动了杀机。
那一夜,听着闵棠叽叽喳喳说了许多话,沈适都忘了。唯有一件事,他记住了。原来闵棠在他走后并没有杀那条恶犬,不过是将它拖到水边,按到水中狠狠淹了它一回。
“为什么要杀它?虽然那条狗很讨厌,追着我跑了许多路,要不是师兄出手相助,我很有可能要被它咬一口。也不能因此就杀了它呀!师尊说过,万物生灵皆由天赐,不得肆意杀害。我虽喜欢打猎,却不滥杀的。它追我,也是因为我要抱走它的孩子。”
师尊教她敬畏生命,她记住了。他助她一把,她便冒雪上山为他送吃的。而他呢?
青山师傅将闵棠和秋月接下山后的第三日,沈适走出了静室。
后来,在闵棠写信向他求助时,他遵师尊遗命前往京城为秦容医治眼睛。卷入这一团漩涡中,看不清未来,他并不后悔。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是非对错本就难定!谁能肯定地说,他执着于的对一定是对的?
天下纷乱,最终走向大一统,何尝不是大势所趋。
沈适驻足风雪中,任由飞雪落在他的身上。小道童从屋里出来,见他迎风而立,一阵小跑着过来,拉着他的衣袖,晃了晃。
“师尊,雪太大了,我们进去吧。”童音稚嫩,却带着一份担忧。
沈适拍了拍小道童的头,随他一起走进屋里。一老一小的身后,雪落纷纷,不多时,师徒二人的足迹被大雪掩盖得一干二净。
是非对错,一念之间。
99。执着【番外】
岭南冬天的风总比京城要暖和; 带着一股浓浓的湿意; 不像京城; 一入冬那风就跟钢刀子似的,刮在人脸上刷刷地疼。刚嫁过来的第一年,她一点也不适应,到如今虽然好不容易适应了,要离开时,她却没有半点不舍得。
林如许看着往日里熟悉的街道; 缓缓放下了车窗上的帘子; 隔绝了与岭南的最后一点联系。她习惯了岭南的气候; 却不留恋这块土地。在她的两个孩子相继夭折后; 这里已经没了值得她留恋的人。
她的身体她知道,她活不了多久了。如今不过是强撑着,想要回京看一眼她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那里才是她的家,有她的家人。如果可以; 她多希望她从来不曾离开过。可惜; 她不是真正的林家女; 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也许是母女连心,父亲以为他瞒着母亲; 母亲就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不然; 母亲早就知道她的亲生女儿已经夭折的真相。为了查清楚她这个冒名顶替者的身份; 母亲找到了她的生身父母。弄清楚她不过是父亲许下银钱并重诺从她的生身父母那里买来的; 只为了不让母亲伤心的孩子后; 母亲才真的认下了她这个女儿。虽说那时候她年纪尚小,也不知怎的,小时候发生的事,一件不落,都在她的脑子里存着放着。所以,她清楚地记得,母亲每年会在她生日的那一日给那个夭折了的孩子偷偷烧香烛和钱纸,就是不想让父亲知道。正因如此,她才会偷听到母亲和身边人的对话,知道她真正的身世。她其实是父亲从别处抱来的孩子。
从前,见过她的人都说林家三姑娘乖巧懂事,却没有人知道,她在人前人后表现得这么乖巧,只是害怕她要不乖了,会被父亲母亲送走。
替代品怎么也不可能成了正主。
她彻彻底底看明白这件事,是在父亲冒着不惜得罪圣隆帝的危险,也要揭穿她不是林家真正的血脉一事。
那一年,她开始议亲了。皇后召她入宫,希望撮合她与十一皇子秦容。知道这个消息时,她心底的担心大过欢喜。她到底不是真正的林家女,而皇子妃是要查家世的,倘若查到她不是真正的林家女,因此牵连到了林家如何是好?
可是皇后的好意,她一个“毫不知情”的女子根本不能拒绝,也没有权利拒绝。是以,她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情,在宫中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兴许是孽缘,秦容不知怎的就看上她了,时不时来翊坤宫找机会与她见面。起初,她是惶恐的,甚至害怕的。她怕她要嫁给秦容,她藏着捂着的身世会因此被泄露,她再也做不成林家人。所以,当秦容费心思来翊坤宫找她说话时,她总是若即若离。既不敢拒绝得狠了,也不敢答应。是啊,她就是怕,什么都怕。
在家里听到父亲和祖母的对话,知晓秦容执意要求娶她为妻时,要说没有怦然心动,那是假的。她见过秦容,不论身份,秦容也是个俊朗的男儿。若能以林家女的身份堂堂正正嫁入皇家,成为秦容的妻子,她是愿意的。可是,父亲和祖母的话彻底打消了她对此事的憧憬。
她不是林家女,族谱上早就记载了她的真实身份。父亲当初抱她回来,只是为了不叫母亲伤心难过,却不愿意她一个外姓人真正顶替了他女儿的身份成为林家的姑娘。所以,她在族谱上只是寄养在母亲名下的养女,而非林家真正的姑娘。林家三姑娘,另有其人,她不过是一个暂时占用了林家三姑娘之名的外来者。
她不记得那一日她是怎么从祖母的安乐堂偷偷溜回去的。她或许就不该在那一天去安乐堂。不去听那一番话,她至少还是林三姑娘,而非族谱上记载的区区养女。
时至今日,她始终忘不了父亲对祖母说的话:“如许,终非我林家人,入不得皇家。”
后来,她和十一皇子的亲事不了了之,她也经父母之命,由圣隆帝赐婚,嫁给了老家在岭南的丈夫。两家门户相当,正好有一与她年纪相当的未婚男儿,两家请了媒人登门,敲定了亲事。没过多久,她便以林家三姑娘的身份出嫁了。
从议亲到出嫁,没有人问过她一句:愿是不愿。
林三姑娘性情温驯,怎会有不顺父母之意的时候?她该满意的不是吗?至少,她还是林三姑娘,而非其他人。
嫁到岭南的第一年,她就怀孕了。可惜,没能等到孩子出生,她便失去了她的第一个孩子,是一个成型的男胎。
落胎后的头天晚上,她的丈夫为了安慰受惊的宠妾,置她于不顾,她便知道,在这个家里,她没有靠得住的人。她的孩子,没了也就没了,孩子的父亲根本不会为之伤心。在那个男人眼中,只有风花雪月。若不是因为父母之命,他必须娶一个身份地位相当的妻子,他根本不会娶她。他喜欢的,从来只是那个与他红袖添香的丫鬟,那个他手把手教导她吟诗作对的红粉佳人。
可她怎么甘心,一辈子这么长,就这么被一个婢子压在她的上头?何况这个女人还害死了她的孩子的罪魁祸首。
所以,她暗中筹谋,在那女子生产时,叫她一尸两命。她那丈夫知道宠妾死了,孩子死了时,也掉了几滴泪。不过待她为他纳了几房美丽的女子后不久,就将曾经的海誓山盟丢到脑后头,而她,因为献美人有功,也得了他的几分怜惜,得以怀了一个孩子。
十月怀胎,她生下了长子。孩子生得玉雪可爱,她精心养着,唯恐像那个未能出生的孩子那般出了意外。可是,长子还是在他三岁那年因为一场风寒没了。长子夭折的那一天,她抱着孩子枯坐了整整一夜,孩子的父亲却在外醉生梦死,直到她亲手将孩子葬后的第三天,才被人驾着回来了。
这一次,她是真的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人,也不想与他孕育孩子。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