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我的1937-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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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你就陪吴大哥说说话嘛。你看这会子,吴大哥他坐都坐不安稳了呢。”就在我苦笑着的时候,邓芝卉已经扑到了放下书本的邓先生怀里,一阵的娇笑。
我不知道邓芝卉是不是在笑我,因为刚才的我,确实受不了邓先生翻书时的压抑气氛,屁股下面就像坐了针毡不,坐了老虎凳一样的难捱
我那坐立不安的姿态没有叫邓先生瞧了去,一定已经叫邓芝卉瞧了个完完全全。
我有种扶额大哭的冲动,但邓先生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叫我迅速转为了苦笑不得。
尤其,邓先生是看着我说的。
他眼里含着的深意,我不敢猜。
“我这女儿,是生了外向咯”
“爸爸”
还是邓夫人替我解了围,将果盘向我这边推了一推,笑道,“小雨吃水果,顺便陪着这闷老头说说话。”
她指着正被邓芝卉揪住了胡子的邓先生,笑骂道,“这老家伙,每天都和个闷罐子似的,除了能看见他坐在那里翻书,谁能看得出他还是个活人”
我对着邓夫人讪讪的一笑,不敢接下她的这个话茬。
“芝卉,叫他们男人在这里说话,你呀,就陪着妈妈去做饭。”而这个时候的邓夫人却已将目光转向了缀在邓先生身上的邓芝卉。
“哎”
邓芝卉惊呼一声,却也乖乖的站起了身,将苹果叼在嘴里就要跟着邓夫人一起过去。
“要不,我也去帮忙”我看了眼面色就要恢复以往威严的邓先生,站起身来搓着说赧颜道。
论厨艺身为前世宅男的我,方便面煮方便面倒是一把好手,至于帮忙,能不添乱就是幸运了。
但一想到如今放下书本准备和我说话的邓先生,怕了邓先生那一堆比父亲还要多的救国理论的我,实在是不敢独自陪着邓先生听他说什么话的。
“吴大哥,你还是乖乖坐着吧。厨房里啊,有了我和妈妈就够啦。”
只可惜我的提议被邓芝卉无情的拒绝了,自己只好悻悻的重新坐了回去。
邓夫人和邓芝卉都去了厨房,听那边传来的一声声笑,和我这边的压抑气氛相比,定然是轻松的很。
但此时的我却只能和邓先生两人大眼对小眼,不知道该和邓先生谈论些什么话题。
“你和芝卉,认识”
还是邓先生最先打破了沉寂,他看着我,眼睛里的异芒一闪而过。
我感觉脑门上都快有汗水要浸了出,连忙点头承认,“认识。”
又加上一句解释,道,“北平的时候,芝卉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邓先生的问题,叫我嗅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这老家伙,不会以为我有什么不轨的心思吧,对他那如花似玉的闺女儿。
仔细想了想这些日子里对邓先生的了解,邓先生还真有这样考虑的可能。
“嗯。”而邓先生只是淡淡的一声点头答应,就更加叫我的思绪发散开来,近乎有了胡思乱想的趋势。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邓先生也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我只感觉客厅里的气氛越来越沉寂,压得我就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邓先生才终于笑了一笑,又转而提起了另外的一个话头。
当然,还是脱不了国际形势,行军布阵。
陪着小心和邓先生说着话,直到能压邓先生一头的邓夫人出来,还有一个很有些灵气的邓芝卉在旁活跃气氛,我才觉得接下来的晚饭终于得来了几分轻松。
要是吃饭时还像和邓先生说话时一样压抑,我怕真不一定能吃得下去。
第215章 雪夜
夜,有雪。
虽是西历,却也是新年。
吃过了晚饭,和邓先生一家互祝一声新年快乐。
应了邓夫人的邀请,我是要在邓先生家里留宿一晚的。
这年头又没有什么过多的娱乐设施,哦,或许是有的。整个南京城里的上流人物们在今夜都是要来一场大型的新年宴会吧。
毕竟是首都,南京的夜,比之最早与世界交流的上海滩也是不逞多让。
但邓先生一家都不喜欢这些奢靡的俗气生活,我也未尝没有躲避同学们今夜那场交际的缘由,才答应了邓先生前两日的邀请的。
只可惜吃过了饭,又在邓夫人严厉眼神下不敢继续挑灯去看他那本书的邓先生,又拉着我要谈论刚才那些未尽的话题。
不敢再与邓先生聊那些家国大事,怕不小心说错了什么招惹邓先生生气的我,腆着脸拉了芝卉去她家后院的小花园,即是赏新年的雪景,也是想得来一点清静。
邓先生家居住的是独院的别墅,一个小小的花园还是有的。
“哈——”
身边的少女披着天鹅绒织就的白色披风,在这下着小雪的夜里,更突显出几分娇俏来。
邓芝卉对着手心哈了一口白气,又赶忙将小手缩回了披风里暖着,似嗔似怨的白了我一眼,“放着屋里的暖炉不要,偏要跑出来看什么雪。”
邓芝卉自幼时起常年在北平生活,对眼前这雪景还真是有些瞧得腻了罢。
我不禁讪讪的摸起了自己的鼻头,对着邓芝卉咧嘴一笑,笑声里却没有多大的底气,“这不是突然就下起了雪么,拉你出来瞧瞧。”
这根本不算个理由,我总不能直接的告诉邓芝卉说,我怕了你老爹的唠叨,才想要拉个妹子出来透透气。
这样的大实话要是说了出来,再传到屋里那个老头的耳朵里去,我往后怕是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能过了。
听到我的回答后,邓芝卉偏过脑袋看着我,却是皱起了一只小巧的琼鼻。
深深的看过我一眼后忽然笑了起来,身子微微前倾笑道,“你该不是,怕了我爸爸吧?”
我不由感到大为尴尬,喏喏的正想解释几句的时候,邓芝卉却接着笑了起来,一个转身跳到了我的身前。
这一次,连眼睛里都带上了满满的笑意,“别说你怕,我也怕。”
“他呀,不说话是个闷罐子,但要是说起他感兴趣的话题……”邓芝卉也不说完,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看来,对邓先生的教导,这小丫头也是深有体会啊。
我感到一阵的好笑,但当我的触及就在我身前挑来跳去的灵动身影,看到眼前那张娇俏容颜上或许因着寒冷而盖上红衣的粉腮,心中忽的一动。
我被自己心里忽然生起的心思吓得一个激灵,赶紧狠狠摇了摇自己的头,将刚才忽然泛起的古怪心思远远的抛在了脑后。
同时在心里一个劲的默念,我不是妹控,我不是妹控。
我很早就是将邓芝卉当做妹子来看的,何况在今日知道了她竟然是邓先生的女儿以后。
而且就算只是因着邓芝卉的身份,如今的我也是不该对她生出什么心思来的。
这是个危险的苗头,得趁早切个干干净净,嗯!
毕竟,我是共……
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声,我转而就将自己的这些心思压下。
但我面色的变化却早已落到了邓芝卉的眼中,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又怎么逃得过正盯着我看的邓芝卉?
好在,她并不知道我究竟在想着些什么样的事情。
“想什么呢?”所以当一只小手忽然在我眼前挥过时,我只是抬头故作深沉的仰头望天,“赏月。”
“扑哧——”笑声更加响亮了起来,那只手直接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掌心当中不断有雪花落下,虽然很快就因着掌心的温度融化,但无疑正在告诉我一个事实,“下着雪呢,哪来的月亮!”
我将邓芝卉的手掌推开,看着她又将手缩回了披风里面。
我们两个互相对视一眼,却忽然又齐声大笑了起来,笑声比之方才,大了又岂止是一倍?
笑过之后,是宁静。
这样的雪夜,确实不适合有太多的声音来打扰。
说是来赏雪,那我们就是来真的赏雪又有何妨?何况在雪花之外,似乎外面有些人还放起了烟花。
即便是西历的新年,新年的气氛总该是有的。
烟花雪花,岂非是绝配?
我们两人随意坐在花园边的石阶上,即是看雪,也是看烟花。
当然身边还有一朵更加娇艳的鲜花,但就在方才我心里生起了那样的思绪之后,再看时就已多了几分莫名的烦躁。
就在我的眼神渐渐要失去焦距,心思也不知快要飘到什么地方的时候,一声轻叹忽的在耳边响起,“吴大哥,你为什么总躲着慕容姐姐?”
对邓芝卉这没头没脑突然冒出的一句话,没有反应过来的我怔了一怔,将目光从天际收回,看着她问道,“慕容?”
“慕容姐姐,慕容静。”邓芝卉看着我撇起了嘴,“别说你不认识她。”
我终于明白邓芝卉说的是谁,却感到一阵的讶异,不明白本是坐得好好的她,为什么会忽然的提起慕容的名字。
而且,似乎两人不仅早就认识的模样,如今还有找我兴师问罪的苗头。
我看着挑起了眉头,“你也认识她?”
“一起长大的,怎么可能不认识。”
我又被她白了一眼。
苦笑起来的我看着邓芝卉,“听你这口气,倒像是来找我兴师问罪一样。”摊了摊手,道,“我和她又没有太多交集,见不到她几面,很正常的事儿好吧。”
“可慕容姐姐却说,你就是在故意躲着她。”邓芝卉加重了语气。
她看了我一眼,重新恢复了刚才看雪时的动作。
将脑袋支在膝上,眼光望向天际的黑暗,“其实慕容姐姐对你,是没有多少恶意的。”
“她也可怜的紧,你的出现,怕是勾起了她心底藏了多年的那道伤疤吧……”
邓芝卉忽然向我看来,目光里闪动着莫名的复杂神采。
我还在思索着邓芝卉话里藏着的是什么意思,她平静舒缓的声音已传入了我的耳中,“吴大哥,你要不要听一个故事,一个,很长,却又很短的故事?”
第216章 她是,我的嫂嫂?
邓芝卉的故事很短,却又绝对不短。
就像她所说的,她和慕容静之间是发小,打小的交情。
她要和我说的这个故事,也正是与慕容静有关的,或者说与慕容静为何会与我这样莫名亲近的原因所在。
当然不是我生的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只是几面的交情就能叫一位党务调查科的女特务头子对我交心以待。
慕容静是我的嫂子,更具体来说,是一个差点儿就成了我嫂子的女人。
自打上次和慕容静吃了顿酒,听她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胡话以后,我和她之间就再也没有过多的联系。
就算见了面也只是点个头说句话,却似是缺了往日的轻松随意。
我不知道这是因着什么样的原因,却也并没有仔细的去想这里面的关键,反正自己早就决定好了要远离这个女特务头子,照着这样发展下去不是正好随了我的心愿?
直到今日听了邓芝卉的介绍,才知道这里面藏着的东西哪有我想象的那样简单。
邓芝卉与慕容静之间称得上是闺中密友,却发现了自己好友精神上的不对来,自然就想要去问个明白。
而以她们两个无话不谈的交情,慕容静心里烦扰的原因也很快的就被邓芝卉问了出来。
小姑娘天性纯真,今天本是和我在家中花园里说些话儿,顺便赏赏冬雪,瞧瞧烟花,也算是过了今晚的这个新年夜。
只是谁叫慕容静心里的那些烦恼却和我有着割舍不了的联系,小姑娘和我说着说着,就忽然将心思转到了她这个好朋友的身上。
顺便的,也就想要将慕容静的这些个事儿说给我听。
在邓芝卉的心里看来,这样的做法,或许也是个帮助自己姐妹的好法子吧。
只不过偏偏挑了新年夜这样一个时间,又正是我心中生了些奇异念头的关键时刻说了出来,怎么瞧都有些大煞风景了。
可是再怎么煞风景,既然邓芝卉已经提起了这个开头,我就只好苦着脸细细听了下去。
听着听着,面上的苦意散去,只余下了无尽的惋惜与悲叹……
老吴家有三个儿子,前两个都折在了战火里,如今就只剩下了我这一根的独苗苗。
若是更仔细点来说,就连我,也早就该如两个兄长一般,将性命埋在前线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慕容静,正是我大哥的吴霆的未婚妻!
那一年,大哥二十四岁,慕容静十九岁。
大哥在北伐军中颇有作为的骨干军官,慕容静正巧是被派往到大哥所在连队的特派员。
如花的年纪遇上同样的青春昂扬,两个为了这个国家和民族早早投身到革命浪潮中的年轻人,很快的就擦出了爱情的火花。
北伐,即是护国,也是护道!
但即便是再铁血的军人,也会有自己的爱情所在。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胡话,终究只是我骗骗自己父亲的逃避说辞。
两人很自然的相爱,甚至都已经私定终身,暗许姻缘。
差的,只剩下双方父母的同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无论如何也不好规避开来。
那个时候,谁都知道两人必然要结为夫妻,可谁又想得到大哥竟牺牲在了接下来的大战中。
替某位大人物挡了枪子儿,后来更是奋不顾身的去趟了地雷,替身后的战友清出了一条道路。
而他自己,却被炸得连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
大哥的事情我早就听过,但我没有听过的是,大哥竟然还有这样一位我们全家都不知道的未婚妻。
用情极深的未婚妻!
当时如果不是有人拦着,慕容静差点就要自杀随着大哥一道殉情。
随即被送往了后方的医院,在身边战友同志的劝说下总算是熄灭了寻死的念头,可她对大哥的那番情意,却是没有分毫的改变。
慕容静虽然依旧遗憾着没能在大哥牺牲之前就将身子交给大哥,或许还能替大哥留下一丝血脉,也叫她往后的生活能有个寄托。
但幸好,她总算不再一心求死,对其他活着的人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只是对慕容静来说,那之后的日子,已无异于不见光亮的黑暗地狱了。
所以在养好伤后,她便加入了党务调查科这样一个特务组织,一个与她内心同样不见光亮的阴暗地方。
在这里,她才能找寻到一点点继续生存下去的意义。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对身边出现的男人不假辞色,用冰冷而又厚重的套子将自己包裹起来,保护着大难过后自己那颗脆弱而又敏感的心灵。
我从同学那里听来的,这位党国女特工似乎是个对男人没有一丁点好感的同性恋患者的传言,就正是从这里面而来的。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或许这样的日子还要一直持续到她的年华老去。
直到,遇见了我。
作为一母所生的亲兄弟,我和大哥的样子当然差不了多少。
当年大哥牺牲时的年纪,也正和我如今的年龄一般。
压抑在心底的情感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去,反而在年复一年的积淀下沉聚发酵,变得更加难以忘怀。
一次随意的前线之行,在长城前线遇到个同样年纪,同样在对敌作战中大放异彩的年轻军官,而最重要的是,这名年轻军官的模样竟和当年的那人相差无几!
这人,是他的亲兄弟!
后来的事情,我大部分都已经知道了。
但还有我不知道,慕容静在回到自己的家中,独自一人时不知流下过多少次眼泪。
流泪,却因我而起。
因为我的出现,已在不知何时扰乱了她平静多年的心湖。
被刻意平静下去的心湖一朝泛起的波浪,竟叫她感到了莫名的恐惧。
恐惧,所以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