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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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找回自己损失的。
除夕夜,家家闭户,马蹄踏在雪地上,溅起飞花阵阵。
眼前是条窄道,四周有些枯芜的树,两侧白雪绵绵,像铺了层絮。
木奕珩垂下头,迎上那含水的一双眸子,所有的贪嗔爱恨,一股脑涌上心间。
他松开缰绳,将她护在怀里,滚下马,寻到那柔软的嘴唇,恶狠狠地撕咬上去。
林云暖哼了一声,按住自己衣裳下摆那只手:“木奕珩,你别疯,这可是外头!”
“你就不怕我着了风,病了?”
这才免了一场难堪的野外闹剧,被他抱上马,又驰了一阵,在一个明明很陌生、但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眼熟的小院前停下。
他将她抱进去,飞速插上门,转过来,一面除外袍一面扑上。
抱着人到帐子里,撕掉那件已经皱巴巴的洋红袄子,手他伏在上头,喘着粗气。
妇人冷如冰霜的眉目令他静了一瞬,一路上不管不顾的飞驰,身上伤不知是不是又开裂了,这会子才觉出痛。
他便赤着跳下去,在衣服里头摸索一阵,拿着药瓶递给她,“好生给爷擦!”
林云暖抿着嘴笑,这回没故意整他,指尖儿蘸了白色的乳膏,轻轻地替他擦上去。
木奕珩不要脸地哼哼着:“给、给爷吹一吹……”
林云暖在他腿上掐了一把,“行了,别太过分。木奕珩,你能不能别总动那脏脑筋,先听我说句话成不成?”
木奕珩嘿嘿一笑,翻身把她手抓住,往自己身上带,笑着道:“成啊,一边弄一边说,两全齐美。”
就听一声杀猪般叫嚷,他自己发出来的。
叉着腿跳下床,捂着直跺脚。
他躬身抬头,瞪她,“你他娘的想让老子断子绝孙?”
林云暖拿他衣裳披在身上,坐在床沿,“现在能好好说句话么?”
木奕珩咧着嘴,爬回床上,把人抱在身上,用被子裹住,“你说吧。”
又补充一句:“先说说你是怎么回筠泽的,嗯?”
眸子盯着她,有丝危险气息,似乎她一个解释不好,就必要受什么刑罚。
她也不惧,翻过来摆弄他胸口一道被她之前抓出来的印子,“木奕珩,咱俩,也不枉了。何苦弄得那样难看?你眼看成亲,多少也给你妻子一点脸面。再有,我在你眼里再不值钱,也是我爹娘苦心娇养大的,你瞧在咱们过去情分上头,是不是不要糟践太过?我又不是你什么仇敌,有杀父夺妻之恨那种,用得着这样对我?”
木奕珩冷着脸不说话。不想,那么久不见,见面她就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出来。
她挑眸睨着他:“你自己想想,若你是个姑娘,你丈夫在外和寡妇乱来,闹得尽人皆知,你脸上好不好看?你再想,若你是那寡妇,明明好好过着自己的日子,结果被个恶霸欺了,白白糟蹋不说,还说给全天下知道,弄得活不成。人心都是肉做的,你就不能设身处地……”
“不能!”他答得干脆,捏住她的下巴,打量面前这张脸,“不如你想想,你是个男人,遇见一个十分勾人的女人,现成的肉摆在嘴边,为何不吃?”
“你……”
林云暖放弃与他理论,坐起身来,离他远远的,“你怎么这样油盐不进?木奕珩,你强取豪夺也要有个限度,我都说了不愿!这身子你已得了,我认了命,你还想怎样?难不成叫我给你当情妇,做那见不得人的姘头?你肯我还不肯?凭什么让你作践?凭什么因你抬不起头?我已经避开你了,为什么非要还来纠缠?不用说,今晚我哥没能到我家过年,是你搞得鬼,没错吧?”
木奕珩也冷了脸:“我不否认,我的确动了些小小的手脚。若非如此,我能顺利见着你人?这都是你逼的!我知道你如今不甘心,你多有手段,才踹了我几天,就勾搭上沈家三爷,可你知吗?沈院判早就公告世人与这人脱离关系,他连沈家半分银钱都刮不着,你就甘心,跟他做个药铺老板娘,抛头露面过日子?”
林云暖被他挤兑得像吞了苍蝇般难受,他连沈世京都查清楚了?什么叫她勾搭人?在他心里,她可真贱啊。
“木奕珩!”她骤然大声喊他的名字,“你欺人太甚!我与谁好,不与谁好,与你何干?你是我什么人?你是买了我了,我是你们家奴婢?你管东管西烦不烦啊?你以为我就把你当成了什么宝贝疙瘩,当你是个什么人物?你一样也就是个玩意儿,还是个让人厌恶玩意儿!你以为你是谁?我倒要给你守着?你成了亲,给你当三儿,你简直做梦!不去照照镜子瞧瞧,我做什么瞧得上你!”
木奕珩腾地弹起,一把揪住她领子:“你再说一遍?你他妈当老子是什么?”
“你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混蛋!不要脸的下贱胚子!谁稀罕你?我当你是玩意儿,玩意儿!”
林云暖已经顾不上理智,想好的那一肚子“好聚好散”的相劝之言,都变成了孩子气的斗嘴,把她平生会说的几句脏话都骂出来,怎么瞧他怎么可气。
“行啊,你骂!”他恶狠狠地,咬着牙,将她一扯,掼在底下,伸手去撩她裙子,“老子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不要脸,就让你知道谁才下贱!”
林云暖踢着打着,挥手乱抓:“你强人所难,逼迫女人,算什么男人?就凭你这样,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稀罕你!别用你脏手碰我,你不嫌腌臜,我还嫌脏!”
木奕珩恨到极处,甩手就在她臀上打了一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
手发麻。
那人颤了颤,哆嗦着,疼得哽了一下。
木奕珩就笑了,按住人,给俯面抱在腿上,手上“啪啪”不停地打,林云暖又臊又气,一口气上不来,被呛得咳嗽不停。
木奕珩见人咳喘得快没气,赶紧给提溜上来,林云暖嘴一张,眼泪稀里哗啦地淌下来。
灯下,那泪痕泛着光,看得木奕珩一呆。
她在他面前,总是冷冰冰的,板着脸,除了在榻上,什么时候肯示弱。
心里就隐隐的,揪成一团。
他试探伸手,去给她抹眼泪,手被妇人“啪”地打下去,不解气,扬手,软软的手掌甩给他一个嘴巴子。
木奕珩怔了怔,眉头不及蹙起。林云暖抹了把脸,伤心道:“你便是非要作践我,不如直接将我杀了!随你拿我尸身做什么,反正我是无法反抗了的。可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儿,我就不要和你纠缠。木奕珩,我咒你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外头爆竹噼里啪啦响起来,隐隐还有孩童的笑声。
除夕夜,他喜欢的妇人就在他眼前,却说出这样狠绝的诅咒。
木奕珩嘴角扯了抹笑:“你只放心,下了地狱我也必会把你拉着。”
气得她又撕扯上来,骑在他身上左右胡乱抓他。
木奕珩由着她打,手扣在她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家里的女人,不过摆在屋里,生个孩子交差。老子哪里稀罕什么沈家二丫头?瘦得猴儿似的,毛儿都没长齐。老子稀罕你这样的,就想和你一人睡。”
他手在她腰上乱揉,气喘吁吁,腆着被打得通红的面颊,阴笑道:“成了亲又怎地?谁能管得着老子?你偏要在意这些俗的,难道没过够那被困在后院的日子?”
一句话气得林云暖又动了怒,俯下身来,把他嘴唇咬得鲜血淋漓。
“你作践我不算,还要作践人家沈小姐?”
“老娘好不容易离了婚,倒要给人当三儿?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是人?老天降雷怎么没把你劈死?”
木奕珩厚颜笑:“劈死我也有你陪葬,谁怕谁?”
“你就一点都不在乎,我怎么想?和你睡一起的女人和你根本不是一条心,你就不怕,夜里睡着睡着,把命都睡没了?”
“想过啊,”他拉下她的身子,把带血的唇印印在她下巴上,“老子适才见你乖乖跟来,就想着说不定你偷偷带了刀,或带了药,可老子又想,死就死了,至少死在你手里,总比别的死法有趣。”
林云暖吓得眼泪都回去了,“木奕珩,你他妈是不是变态?”
木奕珩一翻身,把人按在下头,“变态是何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是再见不着你,定然是要疯的。卿卿,你应我,别躲了,咱俩男卑女贱,天生一对!你要是不想我碰别的女人,我能应你,这辈子不进后院,不瞧沈二丫头一眼。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林云暖扭着挣着,伸手又扇了他一耳光:“谁跟你男卑女贱?你才贱!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下贱的狗崽子!”
“对,我贱。”木奕珩横过眸子,深深望进她瞳仁中去,“我他妈要不是贱,会对一个成过亲的妇人牵肠挂肚放不下?我他妈会大过年的扛着气死那老头子的风险,溜出来找你?”
“我他妈要是不贱,会不知多少次想着,把你掳到荒山里去,和你就在里头日日夜夜,一辈子不见人?”
林云暖听不下去了,她狠狠踹他的肚子,翻过身,往床下跳去,“木奕珩,你是个变态,变态!”
木奕珩扣住她肩膀,覆上去,啃咬她的脖子,“卿卿,随你骂,随你打,老子栽在你身上了。这一个多月,老子像个游魂,老子算是瞧清了,你是上天派下来折磨老子的。只要你肯,老子甚至……”
“娶你都行。”
“老子不要家世,不要财产,不当这校尉,老子沿街要饭,给人洗马桶、擦鞋,养你!”
“谁稀罕你娶?别自以为是!”林云暖挣不动了,上头的人也似瞬间抽空力气。
他喘着气给她擦眼泪,不自在地哄着:“行了,别他妈哭了。老子瞧不得你这样儿,不想给老子弄得起不来床就给老子把眼泪憋回去。”
林云暖捂住脸,大声呜咽。
木奕珩败下阵来:“行了,老子忍。你哭吧,想打想杀,老子都不躲。地上有把匕首,你拾起来,在老子胸口一扎,你就解脱了,老子也解脱了……”
“其实老子也……觉得好累。”
“怎么哄你,都没好脸。”
“为你做啥,都不假辞色。”
“又抓又咬,不知被你伤多少回。”
“老子都派人到筠泽去了,沿途设伏,要他们劫了你,剁了腿,叫你再也跑不了。”听她哭得顿了声,身子猛地一颤,似是吓着了,连忙又扯笑道,“老子当然不舍得了。都是被你给气的,亏得你没真上路,不然这会儿……”
他手摸下去,握着她脚踝,“没了腿,可不好看。卿卿……”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老子改!唐逸那种斯文败类,不就会画春画儿吗?你要想让老子画这个,老子也能给你画个几百个姿势,不重样儿的。”
林云暖不哭了,飞快地扬手甩他一耳光:“不要脸!”
木奕珩脸都肿了,捂着腮,苦笑:“是是是,我不要脸。”
“从进屋到现在,你说老子怎么不要脸了,都没动你一个手指头,一个多月的气闷都好生憋着呢,你他妈还想怎地?”
林云暖撇了撇嘴,泪光盈盈:“你还敢说你没动手?你、下流胚子!”
适才还把她按在腿上,打她……
木奕珩嘿嘿一笑,扭扭屁股,没皮没脸道:“你打回来?别用手打,仔细打疼了手指头,我告诉你一招儿,你拿马鞭抽,外头挂着就有,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都不是男人。不信你试?”
林云暖一阵恶寒,抱膝靠在枕上,冷静了一会儿。
木奕珩就下床到柜前,从里头摸件衣裳出来披上。
林云暖见他背上纵横错杂的痕迹,还有她刚才抓的血道子,臀上的伤更是没眼看。
也不知为何,只要遇上这人,自己张牙舞爪,简直就不正常。想着刚才骑在他身上左右开弓扇他耳光,还有上回在他家屋里,打得他一脸指痕。她是不是被这胚子传染了暴戾之症?
唐逸最气人的时候,她都没想过要动手。
与这人,却是不由分说,别说动手,下嘴咬,用脚踹,亏得他有几分功夫在身,若是个弱的,怕早也不敢来缠了吧?
想想他刚才打她那两下,听着响亮,其实不疼的,就是臊得厉害。
心里乱七八糟的,纷纷乱乱。木奕珩不知何时溜出去,身后跟着个婆子,端了一托盘酒菜。
林云暖依稀觉得,这一幕好像何时见过。
木奕珩摆了碗筷,把她抱着坐在榻上,“今儿过年呢,人家一家人都围在屋里守岁说话儿,咱俩好容易凑一处,一起过个年。来,咱们喝两盅。”
林云暖不想在他面前丢丑,连忙道:“木奕珩,你要不想我生气,把酒给我收回去!”
醉酒给她的教训已够严重了。何况对面这人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小白兔。
木奕珩嘿嘿一笑:“行,你不想喝,我自己喝。第一杯……”
他端起酒杯,朝她示意,“敬卿卿你。愿你,事事顺遂,身康体健,给我生几个胖儿子。”
林云暖脸一沉,他缩头笑:“好了好了,最后一条不算,可我全是真心的。”
说着,仰头把酒饮了。
“第二杯。”他又斟一杯,“敬我自己。”
“愿我有生之年,能瞧见你为我担忧落一次泪,能得你因我而一笑……”
这酒饮下,舌尖有些苦。
“第三杯。”他伸手握住她的指尖,“过往算我不对。愿你我,从此杯起,再无龃龉,再无误会。我会爱重你,疼宠你,你也要如此才成。你别忙撇嘴冷笑,我这是许愿,除夕夜许的愿,早晚成真,你只管等着……”
他连饮三杯,喉中火辣辣的,见她蹙眉探究地望着他,眉眼晶亮亮的,说不出的纯真可爱,一把将人搂过来,响亮地亲了一下。
林云暖眉头一蹙,他放开手,抬起手掌,啪地扇自己一耳光,笑嘻嘻问她:“怎样,解气了么?”
林云暖恼火地垂头,用筷子使劲戳碗里的肉,“不要脸。”
“多谢夸奖。嘿嘿。”木奕珩的脸皮,应该比城墙还厚。
该拿这人怎么办啊。
林云暖想到这问题,一阵阵胃疼。
“好了,这时辰,约莫过了子时了吧?”
他推开门,瞧天色。大雪又漫下来,纷扬挥洒。雪地泛着光,把视野所及之处照得微亮。他回过头来,歪头笑道:“要不要,赏野梅花去?”
做什么都好,总好过和这危险人物共处一室。
林云暖拾起披风,一言不发出了门。
到院外,疑惑地打量这间院子。
木奕珩笑嘻嘻地:“怎么?喜欢这儿?下回寻个时间,在这儿住上一段儿。”
两人漫步在雪地上,踩出一大一小两串脚印,没一会儿,新的雪落下,抹去足迹。
白茫茫的荒野间,艳红的一串串梅瓣儿,挂在梢头,铺在地上。
有些壮观。令人惊艳。
木奕珩折了段梅枝,“喏,给你。”
林云暖下意识想拍掉他的手,看见原该养尊处优的嫩指上头竟有些冻疮,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漫上来,把花枝接过,低低地说:“谢谢。”
木奕珩笑了下:“哟,转性了?不骂老子不要脸了?”
林云暖横他一眼,他连忙掩嘴笑:“失言、失言。”
漫步走着,偶尔听他絮叨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落雪的时候并不觉得十分冷,反觉心里那口郁气都散了。
木奕珩忽道:“二十年前这时辰,我出生了。”
林云暖疑惑看来,见他眉目间有些淡淡的郁色。
“旁人及冠才取字,我生下来便叫奕珩,你知何故?”
他扬眉笑:“奕世簪缨,珩节行止,我娘对我期望很高。希望我能兴家旺族,如佩上之玉,皎皎于人上。”他扯唇笑了下。
“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