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荣华-第2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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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 提醒
钟如英沉默许久,半响才问,“那你是不想杀项善了?”
“能不杀他,而使他屈从自然是上上之策,能杀他也为中策,但决不能通过姬先生,那是连下策都不如的策略,”林清婉轻声道:“以姬先生的为人,我们找上门去,他虽不至于和楚帝告发我们,却一定会提醒项善,那才是得不偿失。”
“那下策呢?”
“杀不了项善,只能在战场上见真章。”
钟如英就蹙眉,那他们现在不是一时拿项善没办法吗?
“你不是想用离间计吗?”林清婉道:“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你不是不同意吗?”钟如英诧异的看向她。
林清婉就笑,“我不同意的是让姬元去离间楚帝和项善,可没不同意这个离间这个计策。”
“这偌大的战场又不止项善一人,只有楚帝能杀项善,而只有姬元能有说服楚帝的可能,但其他人却不是。”林清婉道:“项善之下有副将,后勤,甚至还有被他挤下元帅之位,不得不留在后方为他筹备粮草的宋济,这一个一个,若我们能挑拨十之一二,让项善手脚受缚,你和卢真,林信能不能战过项善?”
“我们试过拉拢那些人,但都没成功。”钟如英有些担忧。
林清婉就笑,“那是因为你们筹码不够,派的人口舌也不好。”
她意味深长的道:“既然你深信姬先生连楚帝与项善都能离间,难道会不信他离不了其他人?”
钟如英微微瞪大眼睛,“你能说服姬先生?”
“十之七八。”
钟如英心中一动,“我们这样做不也陷项善于不利吗,姬先生会答应?”
“那不一样,不是特意针对项善,就算他被牵连问罪,最多也就革职,”林清婉道:“楚国早晚都要败,姬先生看得清楚,两国交战,他能为朋友不陷他于不义,却不会为朋友义气而置天下不顾。”
说白了,姬元不会为利益与天下去陷害朋友,却也不会为了朋友放弃自己和天下的利益。
他会对战,只是用的不是长公主和钟如英所想的方法。
钟如英沉吟片刻后道:“你既有了打算,那就去做吧,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林清婉点头,“我不会客气的。”
林清婉当然有需要钟如英帮忙的地方,她得把姬元的孙子和孙女带出楚都,护送到苏州去。
凭她那几个护卫是做不到的,得需要钟如英出手才行。
当天晚上,卢真赶到,四大巨头又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林清婉抛出自己的想法,闵尚书又重新制定了一下对蜀谈判的条件,这才散了。
此时更深露重,哪怕白天很热,此时也有一股凉气升腾而起,卢真主动提出送林清婉回帐。
钟如英就笑道:“不劳烦卢都护了,三妹妹与我住在一起,我送她回去就好。”
卢真就笑道:“钟将军不再巡视一下?我记得钟将军向来治军严明,每天晚上都要亲自巡视过一遍大营才放心的。”
钟如英似笑非笑的道:“卢都护对我钟家军的事知道的倒清楚。”
她看了林清婉一眼,见她含着浅笑,知道她没反感卢真的提议,便转身道:“托您提醒,我想起这一茬了,这便去巡视,有劳卢都护送三妹妹回去了。”
卢真含笑点头。
钟如英转身和一直装不存在的闵尚书行了一礼离开。
卢都护也看向闵尚书,闵尚书见装不下去了,立即笑道:“老夫也不用卢都护送,自己就能走,林尚书,闵某告退。”
“闵尚书慢走。”林清婉微微欠身。
待闵尚书走远了,她这才看向卢真,笑道:“卢都护,请吧。”
“请,”卢真侧身请林清婉同行,微微侧头看向她,打量了半响才道:“真是奇怪,林郡主愈加威严,模样却还是七年多前的那样,若不仔细看,我都未曾发现。”
林清婉心中一跳,然后展颜欢笑道:“卢世兄可真会哄女孩子,莫非当年嫂夫人就是这样被你娶到的?”
卢真微微挑眉,他说的是实情,林清婉却反过来打趣他,就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滑过,然后笑道:“我很少夸人,更喜欢实话实说。”
林清婉笑着点头,“我更开心了。”
卢真沉默,知道自己挑了一个不太好的开头,女孩对自己的容貌这么在意?
他又看了林清婉一眼,虽然脸上的稚嫩脱去,身上威势不比他差,甚至穿衣打扮上也很有不同,但他还是觉得她和七年前一样。
他女儿与她差不多大,去年中秋她带着外孙回家团聚,当时他见她脸上便有了风霜之色。
而林清婉所思所为比他女儿还要多,怎么会还如同七年前一样?
不过疑惑也只是一闪而过,女子总有奇异的驻颜术,比如他妻子,这几年他觉得她没变老,反而有越来越年轻之势。
卢真揉了揉额,将这个疑惑从心底摇掉,他一直想要感叹的是另一件事,“你与你兄长一样聪慧,当年见你,我怎么也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一步。”
林清婉垂眸微笑。
当年林江还暗暗托他多照看一下林清婉,而这几年来,他能出手的机会实在很小,也就在她开口时帮过几次而已。
而每一次事成之后她都会有所表示,双方算是互惠互利。
这份机敏通透,一点儿也不比林江差,反而比林江少了几分自负,更让人悦心。
卢真很是好奇,难道林家的风水就比别家的好,出的每一个孩子都不是庸人,一个女子都能有此作为,若是林江活得更久一些……
卢真按下心中的遗憾,慢慢的送林清婉回到了帐房,这才停下脚步道:“长公主的提议我听过,钟将军似乎颇为意动,但我并不看好,我希望你不要过多参与。”
林清婉挑眉。
卢真就叹气道:“大梁里能跟姬先生说上话的,也只有你与我而已。”
也就是说,也有人找过卢真。
卢真曾到江陵求学,算是姬元的学生,当年姬元作为副使到京城去谈判,卢真还上门求见过,也是他引着姬元见了林清婉,两人这才算是结识。
如果说林清婉和姬元是后来的知己,姬元送她书,她则继承姬元志向,那么卢真跟姬元就是真正的师徒情了。
长公主找过林清婉,自然也是找过卢真的。
林清婉垂眸道:“我拒绝了。”
卢真就松了一口气,笑道:“先生虽不是大忠之人,却也是个君子,郡主能理解他,看来真是他的知己了。”
“卢世兄是想要我也夸你吗?”
卢真便哈哈大笑起来,乐道:“这边不必了,我知道自己也是个君子就行。”
林清婉忍不住抿嘴一笑,举手行礼道:“兄长在时曾和我说过,卢世兄常看他不惯,许多事爱与他唱反调,却从未攻讦他,当年江南观察使之争,还多亏了世兄帮忙,这才给了我林氏喘息之机。”
卢真想起赵捷,也叹气,“谁能想到他是那样的人呢?”
话音一顿,他惊奇的看向林清婉,“不对啊,你们林氏一直打压赵氏,莫非早知道此事?”
林清婉连忙道:“世兄别误会,我与兄长若早知道他通敌卖国,肯定会告诉世兄,怎么会让您措手不及?我与兄长只知赵家在特意针对我林家,所以才处处留心,不然这通敌卖国之事,还不知何时才会事发。”
窥天镜中的两世,赵捷都顺利的当了江南观察使,也是因此赵氏水涨船高,不仅将林氏打压下去,就连尚家也暂落下风。
卢真虽不至于斗不过赵捷,但也吃过好几次暗亏,林清婉可不想他记这个仇,因此道:“要早知道他有这致命的把柄,我早和世兄联手将他赵氏打下,何苦还在苏州受他弟弟几年的气?”
卢真心里这才好受了些。
抬头看到钟如英远远地走来,他便告辞道:“既然你心中有数,我就不多话了,只是最后再叮嘱你一句,楚国不比辽国,你才从辽国回来,轻易不要再冒险,林家现在全靠你一人支撑,后辈还未长成,应当慎重一些。”
林清婉颔首,“多谢世兄提点。”
卢真就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钟如英还罢,她虽心硬,却心中有大道,可长公主,你少与她来往吧。”
说罢也不等林清婉回话,微微拱手便转身离开了。
钟如英正好走到林清婉身后,蹙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问,“他跟你说什么呢,怎么一见我来就跑?”
林清婉就笑,“他正夸你呢,可能是突然见你来了,就不好意思了。”
钟如英不信,挑眉问,“他夸我什么了?”
林清婉就笑,“他说你打仗神勇,用兵奇诡,乃一员良将,”
钟如英一脸的不相信,林清婉便继续道:“还说你这人心虽硬,却心中有大道,可信!让我有事多与你商量。”
钟如英脸上显出犹豫之色,怀疑的问道:“他果然这么说?”
林清婉颔首,“我骗你做什么?”
钟如英撇了撇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林清婉就笑问,“他跟你有什么仇?”
“也没什么,就是从户部手里抢过我好几次军备,有一次我和他还在朝堂上打起来呢。”
第458章 谈判
林清婉咋舌,问道:“那谁赢了?”
“谁都没赢,陛下发了火儿,你兄长拉着李老头,哦,也就是前前国子监祭酒,白胡子一大把,颤颤巍巍,站都站不稳的那个,你肯定没见过,你兄长那会儿正春风得意呢,”钟如英歪着头想了想道:“他去世有九年之久了吧?那时候你兄长拉着他站在我和卢真中间,我和卢真哪敢动手,那位老大人好似风一吹就能倒地的模样。”
林清婉:“……”她没想到林江还有拉着人碰瓷的时候。
钟如英就道:“当时没分出胜负,但东西还是被卢真抢走了,之后他没少从我钟家军抢东西,所以这仇就结下了。”
林清婉就问,“你没抢过他的?”
“当然抢过了,”钟如英理直气壮的道:“要是不抢回去,我钟家军岂不是认怂了?”
“不过,十次总有七八次是抢不着的,”钟如英叹气,“崔尚书还算公正,但朝中对我有偏见的大臣不少,所以东北军,崔家军和卢家军都从我手里抢过东西,但我要抢他们的就千难万难,好几次还是靠着我在陛下面前撒泼才抢赢的。”
钟如英瞥了林清婉一眼,道:“不过现在好多了,尤其是在你也入朝为官后,这次前来谈判的官员对我的态度好了许多。”
至少一直横亘在她和朝廷官员间的隔阂几乎消失不见。
以前,满朝文武中只有她一个女的,所以议事不论对错,朝臣们对她就比较苛严,可现在多了一个林清婉,这种苛严便减轻了。
钟如英垂眸想了想,左右看了看后小声道:“你说,当有一天朝堂上不止你我两个女官时会如何?”
林清婉微微挑眉,笑而不语。
钟如英与她对视良久,最后叹道:“你我皆是特例,再想有特例只怕很难了。”
林清婉却道:“每一个人都是不一样的,焉知别人不会成为特例?不过现乃乱世,所以有特例。太平盛世之后只怕就更难了,所以要想再有女官,最好在乱世平定前,让特例成为常例。”
钟如英心中一动,搭着她的肩膀笑道:“好妹妹,我知道你最是聪慧不过,你告诉我,如何让特例成为常例?”
林清婉摇头道:“我不知道。”
钟如英瞪眼。
林清婉就笑道:“我是真的不知道,钟姐姐,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我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我现在做的对将来是好是坏,只是无愧于当下而已。”
她知道,历史有它的必然性,她是学历史的,除了上位者为争权夺利发动的战争外,历史上的大战无一不是因为生产关系与生产力的不匹配产生的冲突。
所以她致力于慈善,却也只敢拿出符合这个时代的竹纸和豆腐而已,不过是让偶尔断层的技术又重新出现在人前,养活一大帮人而已。
她志在天下平定,但也只敢在幕后做些力所能及之事,或捐粮,或谈判……
难道她没有更利于民生的东西?
难道她不懂火药配方?
即便她不知具体,但知道大概原理,她手下能人巧匠无数,自有办法专研出来,且有她的提醒在前,假以时日,做出火枪也不难。
有此利器,钟如英他们当然可以凭此打项善一个措手不及,不说楚国,甚至之后的蜀国也要暂避锋芒。
那之后呢?
这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技术,火枪让这个世界提前接触到热兵器,上位者野心不变,却没有相适应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突然拔高的一层技术会让这个世界陷入混乱。
暂时的平定只会让这种矛盾越积越深,等将来这种矛盾到达极点,一旦爆发出来,整个天下又将卷入战乱之中。
且只会比这次规模更大,也更惨烈。
这几乎是在拿后世的气运在赌,林清婉是不会这么做,甚至,每一个知道这个道理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而男女间的关系也是生产关系中的一环,她不知道现在的改变对将来是好是坏,所以她不敢放开手脚,只是以自己之能影响更多的人,让未来的女子过得不那么艰难而已。
让女子站在朝堂上的方法有很多种,别的且不说,将长公主推到台前就是最好的办法之一。
可她没那么做,就是怕。
怕她今日的作为会酿造他日之祸,所以她也就只能顺其自然。
钟如英问,她也只能作不知,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脑中有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所以她做的事不能太过,但不是她做的事,那就应该是属于这个时代自己的选择。
林清婉能做的,也就是一点提醒,一点暗示,至于成不成,就看命运和天道了。
既然林江说这个世界是有天道存在的,那天道便应该有自己的选择。
钟如英可不知短短的一瞬间林清婉思考了这么多,她将人扯进营帐里,小声问,“你真没有办法?”
林清婉就笑,“女子又不能参加科举,也不能从军,你也说了,你与我皆是特例,我哪有什么办法?”
“但你也说了,每个人都是特例。”
“不错,那也要有机会让她们展现自己的才华,比如与我一样,还算擅外交的入理藩院,让诸位大人看到自己的才华;再比如你,擅战的能上战场,用战绩征服各位将官;或者还有心细擅破案之人,能入刑部;算术卓绝之人入工部或户部……”
钟如英一拍掌,“特招!”
林清婉笑,“诸位大人不会答应的。”
钟如英就撇了撇嘴,“一群大男人,忒的小肚鸡肠。”
林清婉就起身道:“好了,快洗漱吧,明日我们还要面见蜀国的使臣呢。”
钟如英这才没再提这个话题,但心中到底在意,将今夜的话暗暗记在了心中。
第二天,两国使臣正式见面,坐下交谈。
闵尚书提议两国合兵,但并不是将所有兵马都合在一起,而是从各自为战转为更亲密的合作。
合作后依然分为东西两线,蜀军依然在西线,而梁军在东线,到时由东线的兵力牵制住楚国大半兵马,西线则在后方攻城略地。
因此东线的损失会很大,闵尚书要求他们给出二十万兵力给东线指挥,以稍平梁国的损耗。
对于前一点,蜀国使臣表示认同,但后一点却提出异议。
他们兵马本来就紧,再提出二十万兵力,那西线就该捉襟见肘了,所以他们只能给出十万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