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偶天成-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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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先生,你还像原来那样劝我喝药,给我摘花入眠,安静地听我说话,温柔地对着我笑好不好?”
“薛彦,你的笑容是这世上最美的风景,可惜我再也看不见了。你不让我找你,也不让我触碰你,你说就当我喜欢的那个温柔善良的人死掉了,我怎么允许你死呢?所以我去死好了,温柔的你永远活着……”
梦的最后,是他急匆匆地背着药箱冲进来,迎接他的是一身红色嫁衣的姑娘,脖子上挂着三尺白绫吊在横梁上,气息全无。
“四爷,到家了。”外头传来小厮的呼唤声。
薛彦猛地惊醒了过来,他忽然抽搐地抖了一下,伸手一摸,才发觉自己的额头上已经沁满了冷汗。
那个红色嫁衣的姑娘,已经许久未入梦了。昨日夏姣姣提了那么一句,他竟然就再次梦到了,而且似乎还难以安眠了。
他下车的时候,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浑身不舒服,竟然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要不是一旁的小厮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恐怕他就要直接摔倒在地了。
“四爷,您没事儿吧?”
薛彦咽了咽口水,轻轻摆手,看着朱红色的府门。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这一天浑浑噩噩地混过去了,若是让家里人看到,恐怕又要引来教训了。
“府里有人在吗?”
小厮陪着他刚回来,哪里晓得里面的情况,斟酌地答了一句:“今儿小的走之前特地问了,夫人今儿要学唱戏,大爷好像要出去应酬,估摸着今日回来得晚。三爷出去跑商队了,二爷估摸着在自己院子里逗鸟儿玩呢!”
薛彦点头,叮嘱道:“声音轻些,别惊动到旁人。”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薛彦有些头重脚轻的,冷风一吹,酒已经醒了大半。
一直走到自己院外的竹林前,薛彦才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府里真的没人注意他晚归了。
“这么晚了,做贼回来了?”一道清冷嗓音传来。
薛彦扭头一看,就瞧见竹林中央的石凳上坐着一个面容英挺的男人。薛山身着墨色长袍,乌发用玉簪束紧,手执着酒盏,慢慢地摇晃着,清冽的酒香伴随着竹影晃动,别有一番情趣。
“大哥。”薛彦抚了抚额头,轻声叫了一句,乖乖地走过去。
“坐。”
今晚又是一个乌云罩顶的夜,连颗星星都没有,薛山这一身黑,就完全融于夜色之中。若不是他喊这一声,薛彦肯定就直接忽略过去了。
薛山替自己倒了一杯酒,还没等他放下酒壶,酒盏已经被抢走了。
“你这一身酒气,肯定是喝了不少,不能再喝了。”薛山一把夺过来。
“那你等在我院子附近,还拿壶酒做什么?”薛彦撇嘴,眼神虽然盯着酒盏,却还是坐在那里没有再动手抢夺。
薛山将酒盏送到唇边,轻抿了一口。微凉的酒水入喉,很快就带起一阵火辣辣的触感。他抬眸盯着薛彦看了片刻,轻挑眉头:“你昨儿回来就心神不定的,所以今晚的应酬我推了,想早些回府来找你喝一杯。不过我的好弟弟已经长大了,还懂得出去喝花酒消遣了。带的一身脂粉气回来,只能看不能碰,你成日去调拨那些姑娘有什么意思?”
薛彦拧眉,他大哥总是喜欢这样,哪壶不开提哪壶。
“大哥,你可真不愧是娘生的,哪里让我不痛快就一直挂在嘴边。那你倒是能看能碰,也没见你找个嫂子回来,还不是跟我一样裹着苦行僧的日子。”他轻哧一声,很显然他也是薛国公夫人生的,每次都讽刺他大哥是个老光棍。
“彼此彼此。”
兄弟俩沉默了片刻,就只听见薛山频繁倒酒的声音,显然他十分能喝。一杯接着一杯,基本上不需要喘息的功夫,甚至桌上连盘下酒菜都没有。
“又是谁在你面前瞎说了,我明明心情很好。”他有些焦躁地说道。
薛山冷笑:“薛小花,你从小跟着我一起睡的,你光着屁股我都知道你想干什么。昨晚上用膳,娘使坏一连夹了好几筷子你不爱吃的菜,你不仅全部吃完了,有时候还说‘谢谢娘’,把她老人家高兴得差点挑了一盘子大葱给你。就这样了,你还说你心情好,怎么个好法,说给我听听,让大哥也跟着乐乐。”
薛彦沉默不语,脸色深沉。
他就知道有这样一个娘,好好的一天都能坏事儿。昨晚回房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嘴里一股冲天的葱味儿,差点让他吐出来。原来是薛国公夫人干的,而且拜他这个小名所赐,薛山比较严肃地唤他时,总会叫他“薛小花”,对于亲娘他还敢抱怨几句,对于冷脸大哥,他只有恭敬听着的份儿。
“昨天我去夏侯府替县主诊脉。”薛彦斟酌着开口,但是只说了这么一句,脸上就有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么,你俩打起来了?”薛山挑眉,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勾着头,视线看向了薛彦的腿部:“你不会调戏人家,要她给你画春宫图,然后被踢坏了吧?”
薛彦有些哭笑不得,他大哥用一副面部表情来说这些话,真的不太和谐,怎么看怎么觉得变扭。
“大哥你知道那画是她画的?”
薛山摸了摸下巴:“那幅画即使已经用了她不熟悉的技法来描绘,但是笔调轻柔,一看便知出自女子之手。加上之前的信笺,肯定是被你狠狠得罪过的姑娘所制。”
他沉默了片刻,才接着道:“你也就在替她这样大的姑娘诊脉的时候,才会那么恶劣。”
薛山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叹息,不知道是想起什么,他的脸上露出几分复杂。
薛彦也跟着沉默,那股子烦躁的情绪再次涌上来,他再次从薛山的手中抢过酒盏,扬起脖子一饮而尽。这回薛山并没有阻止他,而是又替他倒了一杯,薛彦一连喝了三杯,心情才算是平复下来。
“没有打起来,只是她说了有我在扬州的事情,被人翻出来说到她面前了,让我小心。”他吸了一口气,慢条斯理地说出了这句话。
薛山倒酒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才继续。
“所以你又想起几年前的事情了?想起那个吊死的姑娘?觉得有愧于她?”薛山端着酒盏,眼睛轻轻眯起。
薛彦点头,想再去抢酒盏,薛山却不给了。他直接拿起酒壶灌了两大口,有些激动地道:“哥,你说如果我当时就娶了她,是不是没那么多事儿了?她才十五岁,大好年华才刚开始,但是却就这样死了。她那么爱漂亮,我曾跟她说过吊死鬼很丑很丑,舌头伸长,面色难看。可是她还是选择了这种死法……”
他的声音扬高,语调颤抖,处在一种濒临崩溃的边缘。
作者有话要说: 彦彦洗白就是大体这个走向了_(:з」∠)_他是个有心理创伤的boy。
其实还挺悲凉的,但是我觉得我说完这番话之后,上面的情节就像是来搞笑的一样,鸭梨山大。
无论是否洗白成功,就这样了!等我们温柔的彦彦上线,我会提前预警的,毕竟他是个神奇的boy。
☆、第47章
薛山一把抢过酒壶,伸手想给他一巴掌打醒他,最终还是没舍得下手。只能对着酒壶发泄,把酒壶和酒盏全摔碎了,才算是泄了心头的怒火。
“薛小花,这几年你丝毫没有长进,妇人之仁。不是你对不起她,而是她对不起你。你喜欢她吗?”
薛彦摇头。
“你觉得她能与娘和平共处吗?”
薛彦再摇头。
“你觉得她能与你两位嫂子相比吗?”
薛彦三摇头。
薛山轻舒了一口气,冷声发问:“那你觉得她能当你的妻子吗?”
薛彦想了想,点头:“我的妻子是谁都没有关系,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因为我而死。”
这回薛山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一巴掌落到了他的头上,力道不算大,却带着几分怒火。
“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如果以后你遇到一个姑娘上吊哭闹要嫁给你,你是不是都要娶回来?那个姑娘要说我不当妾,就要当妻,你怎么办?最后你只能任由那些姑娘表演,看她们谁上吊得快,你就娶谁是不是?”薛山指着他的鼻子叫骂,却再舍不得动他一根指头。
薛彦苦笑,摇了摇头:“没人想嫁给我了,我又不傻。替这些小姑娘诊脉,我都表现出她们最讨厌的模样,有谁会喜欢无赖花心的流氓?还成日动手动脚,就想着讨便宜,你看县主每次看到我都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如果她可以,肯定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我给阉了,哈哈哈……”
他抬头,笑得比哭还难看,“大哥,没有姑娘会喜欢我,我更加不敢喜欢姑娘了。”
薛山拧紧了手指,他很想揍自己幺弟一拳,但是目光在他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上转过,最终还是抬手变成了轻柔的动作。
“几年前,那姑娘死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她死了是她自己的错,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这样惩罚你自己,你就是被那个游医教的太过迂腐了。你替她诊脉,温柔待她,劝她喝药,让她心情变好,只是你尽了一个大夫的责任罢了。你没有去撩拨她,也没有给她任何你们可能在一起的希望,是她太过偏执。她死了一了百了,却要让你背负一条生命的痛苦,你不觉得这对你不公平吗?”
他的手掌放在薛彦的头顶上,像是幼时幺弟牙疼的时候,他哄他的动作一样。
薛彦沉默了片刻,不知道是因为兄长给他的鼓励,还是之前再次梦见那个姑娘的死,他今晚特别脆弱。
“可是她还是因为我死了,我如果像对待县主一样对她,恶狠狠的,耍流氓的状态。一言不合就冷嘲热讽,开苦药给她吃,讲残酷刑罚给她听,她肯定就不会因为喜欢我去上吊了……”
薛山听着幺弟喋喋不休地说话,心里长叹了一口气。薛彦显然喝多了,现在才显出醉态,脸上现出了两抹红晕。
“县主现在还却今上面前告状,让他杀了你,已经算是女中豪杰了。”他轻嘲了一句。
等他低头看过去的时候,薛彦已经睡着了。只不过即使在睡梦之中,他还是眉头紧锁,满脸愁容的模样。显然今晚他不会有好梦了,而是噩梦缠身。
“小兔崽子,说你善良你比谁都善良,说你无情你又比谁都无情。”
薛山弯腰想要把他抱回房去睡,就像小时候一样。可惜他弯下腰使足了力气,憋红了脸都没有成功。不由啧啧出声,看样子他真的老了,腰都不行了。
最后还是让两个小厮搀扶着他进屋了,自己则坐在石凳上沉思了片刻。
他匆忙地赶回了书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提笔疾书。
*
“县主,奴婢找到金铃铛了,果然是在当铺里。只不过那当掉铃铛的人十分聪明,是交给外府的人来办的。”知秋捧着金铃铛走了过来,上面系着橙色的软烟纱,摸在手中极其温暖舒适。
“查到究竟是府里谁出手的这金铃铛吗?”她接过铃铛,轻轻地摇晃了两下,立刻就听到清脆的声响,悦耳动听。
“奴婢探查了一番,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庄嬷嬷的儿子要卖的这东西。”
夏姣姣手上的动作一停,眸光闪了闪,脸上闪过几分惊诧。
“竟跟庄嬷嬷有关?再仔细探查,这条线很重要。若是真的能抓住庄嬷嬷的把柄,那么老夫人的好日子基本上也到头了。虽然她现在已经过得不太开心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由扯起了嘴角轻轻笑开了。
正如夏姣姣所言,老夫人最近真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她的本命鼠死了,那日抓的几只猫,不仅没有惩罚到,最后还都被清河郡主一起放了。
她现在最痛恨的对象,已经变成了清河郡主身边的小白猫了。
“猫全部都该死,都该死!”老夫人像是魔怔了一般,一直在不停地念叨着,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恨不得立刻就抱几只猫来虐杀。
“老夫人,五老爷求见。”她身边的大丫鬟轻声通传了一句。
老夫人勉强恢复了平静,轻轻地一挥手让他进来。
夏增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老夫人在床上,不过周围都被帘幕遮挡住了,他根本瞧不见里面的场景。
“娘,您没事儿吧?这几日您免了晨昏定省,儿子瞧不见你,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您还是快快养好身子,让我们这些做小辈儿的安心。”夏增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轻声细语地关心着老夫人的身体。
老夫人冷哼,她此刻的模样十分狼狈,头没梳脸没洗,根本就不能见人。至于夏增说的这些关心的话,在她听来纯粹就是一片假话。
“你哪里能顾得上我这个老太婆,这会子才想起来看我。怎么把自己的姨娘和姑娘狠狠地打了一顿,五老爷觉得自己更有男子气概了?”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夏增颇觉尴尬,他轻咳了一声掩盖自己的难堪。他的确是忙于和兰姨娘斗智斗勇,自家老娘这边只听说是因为本命鼠死了,一时气急攻心晕过去了。他早就派人送了补品来了,至于人等到今日才来,的确有些不像话。
主要是他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那只肥硕的大老鼠,他从小也曾见过,还被吓得哇哇大哭过。对那种东西,他真是一辈子都不想看第二眼,无奈那是老夫人的心头肉,比他们这些儿子还要重要。现在总算是死了,他心里也少了几分恐惧。
毕竟以后再来老夫人这边,就不用害怕会遇上那种恶心巴拉的东西了。
“母亲,儿子知错了。主要是儿子最近才知晓那贱/人的真面目,这几日被恶心坏了。想起往日种种,才发现自己被骗了这么多年,连累母亲和兄嫂们也跟着受累。”夏增立刻端正态度。
玉荣长公主死了有七年多了,夏增没有正房,偶尔五房有什么事儿,都是让兰姨娘出头的,的确挺不合规矩的。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我当初跟你说过,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能留她。你偏偏不信邪,后来长公主发现了她,你依然偏帮着她,若不是我觉得你娶长公主受了委屈,当初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不会让你留下这个祸害的。她这些年是越发的不像话了,还勾着你不让你收用别的丫头,你们五房一直人口凋零。这点儿已经触犯了我的逆鳞,若不是你现在醒悟过来,再过个一两年我得想法子让你明白,这女人不能留!”
“是是是,母亲说得对。儿子现在明白过来了,只是后悔当初没听娘的话,才让这贱/人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嚣张猖獗。”夏增连连点头,明显就是一副老夫人说什么她都答应的模样。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该收拾就尽快把她收拾了。手段干净些,她毕竟替你把倾儿养大,以后倾儿也要嫁人,你不可做糊涂事儿,跟女儿生分了。”
夏增踌躇着,脸上带着几分为难的神色,沉默了片刻才一跺脚,恨恨地道:“母亲您不知道,那贱/人实在太过阴毒。她手里握着儿子太多把柄,她竟然要求儿子即使不宠爱她,也要给她相对应的地位,不能让后院的下人随意欺侮她。否则她就让她在外面安排的人把我的秘密都泄露出来。”
他阴沉着一张脸,说到后面都已经咬牙切齿了。
“这个毒妇真是一点儿都不忌讳,那些秘密之中也有许多牵扯到她的,她却死猪不怕开水烫。说即使死了也要拉我这个垫背的。母亲,您可得帮帮儿子,我好不容易醒悟过来,不能再跟她一起纠缠不清了。”
老夫人面色一凛,气得直接叫骂道:“看看你找的都是什么人,之前我不让她进家门的时候,你一直跟我夸她贤淑良德,最是孝顺不过了。现在倒好,搬起石头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