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虞我嫁-第50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不太妥当吧?”有人提出反对,“咱们毕竟来益州未久,那孟家乾也还罢了,倪寄道三个都是在本地经营多年的地头蛇了,声名响亮,若是这会儿杀了他们,万一他们的党羽闹腾起来,岂不是内忧外患了?”
许连山森然说道:“倪寄道三人在本地确实声名响亮,不过都是贪赃枉法的恶名而已!杀了他们三个以正国法,正是还西疆一个朗朗乾坤!正所谓人以群分,给他们做党羽的,八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留着他们,上蹿下跳的天知道会在紧要关头做什么?杀了他们,底下人群龙无首,还好对付点!”
方才反对的那人是吉山营的,名叫何英谦,闻言摇头道:“还是不妥,倪寄道三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手底下也都是蛇鼠一窝,然而毕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没有三司会审就下杀手,哪怕郡王是刺史,关键时刻有节制全州的权力,也不好做的这么授人以柄的!”
他转向上首的容睡鹤,慎重其事道,“郡王!若郡王的目的,仅仅只是主持西疆,那么行事随意一些,倒也无妨!但倘若郡王的雄心,不止西疆一域,却不可轻易落下话柄,以免他日为人所用!倪寄道等人,不过是尸位素餐的蠹虫而已!他们的性命一文不值,郡王的前途却不可估量,岂可因他们而污了郡王的声名?!”
乐羊文轻轻颔首:“子朴此言有理!”
子朴是何英谦的字。
“……但茹茹近在眉睫,若要守城的话,这种蠹虫硕鼠,不可不防!”许连山闷声说道,“否则茹茹前锋只得五万人,也还罢了,一旦主力赶到,哪怕咱们有南疆军在近处为援,却也难保万一!”
容睡鹤“嗯”了一声,说道:“那三个人杀是要杀的,不过不能死在咱们手里。”
“但这罪名给谁好?”何英谦皱眉道,“孟家乾?高且仪?且不说孟氏绝对不肯背这个锅,就说孟家乾所率兵马如今大抵都在城外驻扎,没有郡王手令根本无法进城,而就靠孟家乾带在身边的上百士卒,是否有能力杀得了仆从成群、子嗣众多的倪寄道三人!就说郡王如今节制全州,益州城就在郡王跟前,倘若还让孟家乾他们杀官成功,朝廷必然也要质问郡王治下不力之罪的!”
许连山想起来几年前南风郡宣于澈一家满门暴毙的事情,这事儿虽然不是玳瑁岛做的,作为容睡鹤的心腹,却也曾辗转听说过,此刻就问:“他们自己吃错了东西可以么?”
“不太可能。”何英谦摇头,“倪寄道三人作孽太过,之前因为克扣军饷太过,跟了他们十几年的老部下都忍无可忍的哗变过!只是最终还是被他们弹压了下去!不过从那以后,他们也是做贼心虚,出入都会带上大批随从以及亲卫,饮食都用银器、犀盏,据说进食前还要让妾室、丫鬟试吃……前两日咱们府里为了庆贺郡王妃娘娘有喜,摆的流水席,他们虽然也曾到场祝贺,然而席上无论酒水菜肴,都只是略略沾唇,压根就没有入口。”
许连山闻言皱眉,倪寄道三个既然如此警觉,那么想让他们跟宣于澈一家一样“意外暴毙”,却非可行之策了。
“茹茹呢?”又有人提议,“装成茹茹做的如何?还能煽动益州城上下对抗茹茹?”
“不行!”然而乐羊文断然否决,“如果这会儿益州局势一片大好,十拿九稳挡得住茹茹此番来犯,推给他们也就推给他们了。问题是如今局势险峻,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西疆这些年来局势过于糜烂,这会儿倪寄道这样身份的人都会被刺杀,何况底下人?到时候引起恐慌,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室中一时间静默下来。
“这件事情孤有方法,先不提了。”这时候容睡鹤缓声说道,“还是说说守城的事情吧!孤身为刺史,有守城之责,所以益州是绝对不能放弃的。现在的情况你们差不多也了解,辎重短时间内可以无忧,然而既缺精锐,也少守城器械,你们可有什么好主意?”
众心腹对望几眼,何英谦道:“郡王,精锐非一日之功,好在即将兵临城下的只是茹茹前锋,人数不过五万,咱们既据坚城,其实还是占着优势的。主要问题就是茹茹随后赶到的主力,那时候才是真正的考验。”
环视一圈之后,他眯起眼,“以卑职之见,莫如用这五万茹茹练一练兵!毕竟即使是勤于训练的士卒,不经沙场,也成不了精锐的。何况二十万西疆军荒废已久,若是连面对五万茹茹的勇气都没有,接下来还能指望他们什么?”
“但倪寄道等人待下苛刻,这二十万西疆军忍耐已久,就算郡王与郡王妃之前曾有劳军之举,他们对朝廷怨望多年,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被感化的。”许连山皱眉,“万一见着茹茹之后立刻溃逃,对益州城上下的士气,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了!”
何英谦淡淡道:“朝廷养兵千日,岂容他们后退?吉山营虽然人数不多,做不来以一当十正面狙击茹茹的差事,当督战队却没问题的!”
这就是要逼着那二十万西疆军去跟茹茹拼命了。
如今聚集在这里的不是吉山营就是乌衣营,对西疆军没什么感情,自然也没人帮西疆军说话,只是许连山仍旧双眉紧锁:“但吉山营人数实在太少了,当然我们乌衣营人更少!一旦西疆军反抗,那……?”
仅仅只有数千人的吉山营跟人数在这种两国交战里可以忽略不计的乌衣营,根本挡不住西疆军的哗变的。
“这事儿好办!”然而容睡鹤轻描淡写道,“之前为了追查刺杀郡王妃之事,倪寄道几个同意咱们派人进入军营彻查时,不是把士卒名册也交上来了?去军营传命时顺便告诉他们,这份名册已经交给前两日抵达益州城外的北疆军带回朝廷,往后不管是论功行赏,还是追查罪责,一个都别想逃!”
又说,“郡王妃走之前,曾经叮嘱过孤,将她带来西疆的众多财帛,包括未曾带走的钗环首饰、衣料等等,一律变卖之后,作为施粥施药的用途。不过郡王妃当时以为西疆还有段时间才会出现变故。如今茹茹近在咫尺,这些东西仓促之间肯定是来不及变现了。然而好就好在郡王妃出身富贵,又深得孤那岳父岳母的宠爱,衣食住行无一不精,她留下来的东西,随便拿两件出来,就是外行也知道珍贵。如此,传命的时候,拿上几箱绫罗绸缎与金玉钗环,现场奖赏给愿意上阵杀敌的将士,想必颇有激励士气的效果。”
“如此恩威并施,倘若西疆军还是不为所动,那就是彻底没救了,咱们也不必多想其他,先考虑后路吧!”
乐羊文颔首道:“据在下对西疆军的了解,应该不至于无药可救的地步。”
又说,“郡王妃深明大义,真乃贤妻良母。”
“守城器械,咱们这会儿确实非常的缺少。”何英谦则道,“如今只能让西疆军顶在前头,尽可能的抵挡茹茹前锋,以及磨砺出一批能顶用的士卒。然后组织城中工匠,夜以继日的就地取材了。”
“这季节天寒地冻,可以在城墙上泼水,待水凝结为冰墙后,十分滑溜,不易攀附。”其他人也纷纷献策,“还能让匠人做出模子来,提前冰上一批尖锐的冰凌,如此茹茹攻至城下时,用于投掷,可以减少箭矢的损耗。”
“还可以仿照滚石擂木的形状,这两样城中库房里几乎没有。”
“倪寄道三人真正该死!益州这样的边疆重地,居然也敢贪到这种地步!孟氏居然还愿意接纳他们,足见其真面目是何等龌龊,简直就是饥不择食!”
“左右益州城宽敞,即使将五十里内所有村镇黎庶全部迁移入城,也不是住不下。既然如此,何不遣人将这些黎庶以及财货、粮草、牲畜等全部接入城中,放火焚烧房屋,坚壁清野,让茹茹入境之后,一无所获不说,还能防止他们驱赶我大穆百姓攻城!”
“此举确实是一箭三雕,既阻止了茹茹劫掠,又避免了大穆百姓受要挟攻城时咱们的为难,还保全了这些人的性命……但!五十里范围之内的黎庶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也不是随便派几个人就能够把这事儿给做掉的,毕竟茹茹前锋是三天之内就能抵达了。那么谁去做这件事情?多少人做?去的人少了只怕连跑一遍都来不及,遑论是襄助众多百姓搬来城中了!”
“去的人多了,城中没有咱们的人督促着,谁知道会怎么样?”
“但若是不这么做的话,其他不说,单是被驱赶来益州城下求助这点就是麻烦了!”
“毕竟这会儿益州城要撑住,主力还是指望西疆军,而西疆军大抵是本地子弟。就算以前不是,往往也在这里成了家,有妻子儿女。他们的妻子儿女,很多也在益州城以及附近生活。到时候看着底下结发之妻、年迈双亲还有亲生骨肉哀求,这?”
众人神情肃然的讨论着一件件事情,直到深夜,才总结出了一个大概的章程,顾不得时辰已晚,在容睡鹤宣布今晚的决议到此结束后,一行人离开刺史府,纷纷行动起来!
不过,许连山在出府之后,绕了一圈,却又回到了刺史府。
第一百五十五章 堵路
“今儿个委屈你了!”刺史府书房,下人已经进来收拾过,容睡鹤还换了一身家常衣袍,见许连山进来,点了点头,说道,“回头给你记一功!”
许连山行礼之后,抄手笑道:“郡王言重了,这么点儿小事,哪里就算功劳了?”
他今日在人前的争执以及种种质疑其实都是容睡鹤提前安排好的,目的就是在替吉山营的人问出疑惑的同时,也尽量少泄露一些机密。
毕竟容睡鹤嘴上说着吉山营与乌衣营在他看来都是平起平坐的心腹,左膀右臂并无高下,甚至因为目前的局势以及人数的缘故,他对吉山营比对乌衣营还看重点。
比如说吉山营的大当家吴旌出入刺史府跟在自己家里一样随意,连盛惟乔这个郡王妃都礼遇有加;再比如说吉山营的军师乐羊文,是抵达益州之后没多久,就成了容睡鹤的首席幕僚,备受重用。
但实际上,容睡鹤真正信任倚重的,还是乌衣营。
这是因为乌衣营,或者准确来说,现在的乌衣营,是他亲自一手打造出来的,上上下下的人,他都知根知底了如指掌,用起来当然也是如指臂使;而吉山营却是他的老师桓观澜的手笔,之所以投入他麾下,也是因为桓观澜。
若说容睡鹤心思深沉,他那个老师更是深不可测。
当年轻而易举的从朝堂退下,又在告老还乡后不久倏然失踪,流落海上多年、明明被玳瑁岛的公孙老海主看成了烫手山芋,却迟迟不肯返回岸上,更无视一干子嗣以及门生为了给他讨公道的种种努力……若说他是绝望到了随波逐流,偏偏留下了无数暗子的记录。
那样反常的潜伏与箴默。
哪怕他对容睡鹤精心栽培、倾囊相授,就容睡鹤的为人,对这老师却是做不到全心全意的信任的。
所以对于吉山营,他面上不显,心里却一直是既要拉拢也要防备的想法。
是以才会安排许连山当众与人争执,一唱一和的控制住局面。
此刻见许连山推辞功劳,笑了一笑,也没坚持,指了下面前的座椅:“坐下来说吧!”
许连山应了一声,坐下之后,就道:“郡王,方才所议诸事,倪寄道几个您说您自会处置,也还罢了。卑职觉得,最难解决的,就是益州城附近百姓无法在茹茹兵临城下前撤入城中的问题。”
到底是积年的惯匪,又不是西疆子弟,他对于这些百姓的死活是无所谓的,此刻皱眉说着,“若是茹茹抵达之后,烧杀抢掠也还罢了,哪怕全杀了都无所谓!最怕就是裹挟,到底西疆军已经非常不可靠了,再摊上这种事情,风险实在太大!”
其实裹挟敌国百姓攻城这种事情,古往今来都不少,应对之策摸索出来也就一句话:能救则救,救不了就杀!
反正无论如何都不能被他们冲散阵列以及冲上城头,那样等于被他们拉着陪葬!
要是容睡鹤已经在西疆有了根基,这个也没什么好讨论的,顶多多预备点兵刃箭矢,避免被炮灰耗费太过。
问题是容睡鹤来西疆前前后后半年都没有呢,西疆军除了倪寄道几个高层外,其他人八成都没见过他!
这么一支既不精锐、疏于训练已久、由于被克扣军饷贫病交加也是满腹怨气……的军队,不管是实际的战力,还是为国捐躯的决心,都实在不容乐观。
再看到父母妻儿什么的在城下哭喊哀求,许连山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觉得换了自己,那铁定是联合四周并肩作战的袍泽,一块儿杀了督战队,跑下城头去开门迎接茹茹。
反正西疆军比吉山营跟乌衣营加起来都多那么多,哪怕吉山营下手再狠,都不用大部分人哗变,少部分人起了反心,这俩营全部搭进去都不管用!
至于说茹茹进城之后会发生什么,他可是不管!
许连山认为自己的想法乃是人之常情,对于益州城附近的百姓,当然就很上心了。
“我已命人去说服西疆军抢先赶往边境设伏,以这几个重镇为中心,互为犄角,以阻茹茹前锋。”容睡鹤说道,“到时候附近百姓听到消息,多半会主动奔逃州城或者后方。如此大部分人应该可以逃出生天,至于说那些故土难离或者无力离开的,也只能放弃了,毕竟局势如此。”
这样的话,就算那些被放弃的人,全部都是士卒亲眷,涉及到的人也会比较少,哗变的几率,或者说哗变的规模,也会减小。
许连山忍不住问:“咱们能不能托词茹茹或者孟家乾什么的,先把他们杀了?这样应该更省心吧?”
这话才问出来,不止容睡鹤无语的看着他,连刚刚端了茶水进来的公孙应敦都嘴角抽搐:“连山哥,你疯了么?咱们现在已经不是海匪了!”
“这不是觉得挺麻烦的吗?”许连山意识到自己出了个馊主意,讪讪道,“以前出战,那就是杀啊!除了咱们自己人之外,其他凭什么,见到了先砍上几刀准没错的!哪里知道做了官军之后,还有这许多麻烦?”
公孙应敦见容睡鹤没阻止自己的插话,纠正他道:“现在还是一样啊,自己人不要动!但咱们做了官军,大穆百姓也是自己人了啊!”
又说,“方才吉山营的人,叫何英谦的那个,不是说了?小叔叔的目标可不止是西疆,既然如此,行事都要注意,免得将来被人拿去大做文章才是!这么着,这种杀自己人的事情,哪里能做?莫忘记孟家乾虽然到今儿个都起不来,他那个姑父高且仪,还有骠骑大将军拨给他的兵马,都在益州呢!这种事情要是被他们抓到把柄,还是在敌军犯境前夕,岂不是等于推小叔叔进火坑?”
许连山悻悻道:“我想着没准那些百姓的脑袋还能当战功呢!”
“你省省吧!”容睡鹤哭笑不得道,“既然上了岸,就按岸上的规矩来!再说咱们当年在海上,以少胜多的次数还少吗?什么样的狠角色没弄死过?怎么现在手握二十万大军,后方还有十万援军待命,人家茹茹不过来了个五万前锋,你就怕了?”
“当然没有!”许连山连忙道,“卑职只是怕您太费心了!”
容睡鹤道:“眼下不过是小打小闹,若是这点儿风浪都接不住,往后也别提了!莫忘记长安才是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