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扇-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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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兰殿之内住的不是别人,而是太子妃郭云澜!
宫人奔走相告:“不好了,太子妃寝宫走水了,快来人啊,太子妃还在里面……”
“云澜!”太子惊呼一声,已顾不上其他奔了出去。
苏青禾跟上,可才冲到九光阁之外,便见一队黑衣蒙面人持刀砍来。苏青禾大惊,原来不仅仅是太子妃寝宫走水这般简单,还有人欲趁乱砍杀太子殿下!
太子一心牵挂太子妃未留心其他,苏青禾是第一个发现刺客的,她用她不精进的武功替他挡了一剑,太子才发现了刺客,上前把苏青禾拉到身后,而后出乎意料地上前迎接刺客。原来温文尔雅的太子也是武艺精湛者,即便东宫六率府兵未及出动,他也有足够的能力暂时保护自己。
可惜刺客太多了,太子孤身一人难抵其众,苏青禾后退后大喊:“快,殿下,此处有一条出路!”
太子且战且退,等抱上了苏青禾的腰之后咬牙道:“四年不见,他真令本宫费解!”
苏青禾怔懵,不明白此话何意,可隐隐约约有五雷轰顶之感。
太子抱着她后退,可黑衣人来得更多,一个个展翅高飞,抖着披风如蝙蝠一般欺压向他们。
苏青禾的护法已不堪重用,死伤倒地,就在她着急惊慌之时,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她只觉得眼前掠过一道红影,凤凰的图腾优美展现,栩栩如生,他的长发飞舞,似丝绦迎着风雪,又似画扇门云岚殿上迎空舞动的彩绸。他的每一个动作皆从容优雅,可又轻易制敌,折扇挥光不见影,快而锐利。等他处理了一批刺客冷漠站于她的面前之时,她仿佛看到了黑夜中的神祗。白而光洁的面容隐没黑夜间,半明半昧,狭长凤目慵懒低垂,斜视后方,隐隐威严逼和强大的气场逼退了后方即将冲上来的蒙面人,可还有人不怕死的暗算。苏青禾只见他灵巧的手一转,袖底生风,震飞了长发,而后折扇不知从哪个方向飞出去,一刃封喉。
终于没有人敢侵犯他们,苏青禾松开太子冲上前:“门主!”
而后,不知哪里来的惊天雷响,眼前浓烟滚滚,苏青禾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往湖心的方向拖去,她惊慌大叫,那一只覆着红袖的手忽然伸来扣住了她的手,可仍是止不住拖着她往湖心方向坠去的力量。
苏青禾惊慌失措,胡乱地挣扎着,可不知道又抓中了哪个伸手欲帮她的倒霉鬼,三人齐齐往湖心坠去了。
她挣扎,她大叫,却忘了这是水里,等她吐出了仅存的几口气泡便窒息了,她感觉有人拦腰抱住她,而后覆上了她的唇,两瓣柔软的唇吐纳送气间紧紧贴合着她的,令她震惊,她伸手揪住了那人的衣袍,却无意扯落腰间的东西。
湖心太深沉了,好像坠不到底,而后他们三人被湖底一道神秘的漩涡吸进去,几经翻转,穿越到了未知的地方……
☆、第十三章 相伴
空山鸟鸣,参木成林,晨曦透过枝叶洒下金光点点,不远处一条瀑布奔腾而下,激起千万水花,冲刷着河边巨大的石砾。
苏青禾躺在两块大石之间,半身衣裳还淌在水里,头发凌乱贴着脸面,被河水冲刷过的肌肤苍白洁净,倒像美玉一样散发动人的光彩。也许是她雪白的肌肤衬托,又或者是她的长发及纤睫未干,金光一照,乌黑的头发、修长的黛眉及如扇的长睫散发靓丽的光彩,十分精致地点缀她的脸庞,似画中女子那般粉黛鲜明。
丹毓盘腿而坐,斜眼注视着她,一时间融入这安静的山涧碧树之间而一动不动。
一只粉蝶掠过苏青禾的鼻间,在她脸庞上点了点。她难受地蹙眉,手指动了动,却低声呼喊:“沈屏……沈屏……”
丹毓蹙眉。
而后苏青禾“哗啦”一声,双手挥舞着坐起来了,因为动作太快太突然,她的半只脚踩到了砂砾中的浅滩里,好不容易半干的缎面青靴又湿了。
她醒来的第一眼便看到丹毓,他坐在她两丈开外,离得不算远,明明这地方低洼肮脏,石砾磕人,他却坐得优雅端正,丝毫不受影响。白的里衣,红的大氅,整齐挺括包裹在他身上毫无湿润迹象,他的长发亦束成髻,盘得很整齐,仿佛他是从云端降落的仙人,盘腿在此处清修安然享受人间的美景,完全不像个落难者。
苏青禾讷讷叫了两声:“门……门主!”
丹毓淡淡移开眼,不做理会。
“你醒了?”苏青禾身后却有人道。
她回头,很是吃惊,怎么是太子殿下呢,太子怎么也在此处?
太子的境况比她好不到哪儿,头发衣服亦是半湿半干着,然而凭着多年养成的贵气与儒雅,他仍是比她整齐太多,姿势亦没有她放浪形骸,而是依靠着树干坐着,双手臂枕在膝上。
苏青禾环顾四周,怔懵询问:“这是哪儿?殿下怎么也在此处,我们怎么都在此地?”
太子苦笑:“那湖中有一道秘洞,可怜本宫居住东宫十余载,竟是一点儿也不知。”
“我们便是……从那一道秘洞漂流到此处?”苏青禾有点印象了。
太子点头,望着苏青禾,温润似玉的双眸隐含关切:“苏姑娘自沉入湖底便一直昏迷不醒,那漩涡水流甚大,出口处便是这一道急湍,我和丹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拖出来,你从昨夜昏迷至今,不知可好些?”
苏青禾摸了摸头,才知道发冠不知飞到何处了,头发披散着又湿哒哒的,此时的她定是十分狼狈,她尴尬一笑:“我还好,令殿下与门主费心了……”说到一半她才猛然察觉有什么不对劲,瞪大眼睛盯向太子,“殿下怎么知晓我的身份,你……你们……”她又回头看着丹毓,可丹毓一动不动,仿佛此事与他无关。
太子忍俊不禁:“实不相瞒,我也是今日才知道苏姑娘的身份,可我与丹毓相识数载,因此我见到苏姑娘的第一眼,便知道你不是门主了。”
苏青禾大惊,难道太子一直知道她是假的门主,还与她唱戏?她想着之前与太子的种种,忍不住大窘,然而太子既已识破她的身份,往后她还怎么替门主办事?
苏青禾偷偷回头看着门主,他仍似神仙那般一动不动,甚至从来不看他们一眼。
太子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无奈一笑,落寞地眯眼望向远方。当他知晓苏青禾的身份,便知道丹毓把她收留在身边的意思了,不仅仅对于丹毓,苏青禾对他恐怕也有难以言状的意义。这几年与丹毓交锋,他总觉得他输得太多,不论郭云澜、苏青禾还是其他,既生瑜何生亮?
“白渊有何打算?”丹毓忽然冷淡的问,那语气仍旧保持门主的尊贵,即便面对太子他也是居高临下。
太子显然谦和太多,并无过分注重他的语气,只是平静回答:“缓水日行五十里,湍急一夜可行千里,据此推算……我们大概已离京城一百里。此地石块甚多,丛林密布,应当是……在京东的景安县附近。我们先走出这片丛林,到了县上寻找县丞即可。”
“不妥。”丹毓反驳,“昨夜黑衣人冲你而来,把你我推入水中,定晓得湖中有洞,他们极有可能守护景安县附近,你若贸然现身,恐惹来杀身之祸。”
“那依子凤之见,有何安排?”
丹毓沉吟片刻:“画扇门在各大州县中皆设有曹署,你若信得过本座,本座可以带你回京。”
太子笑了笑:“本宫……不信你。”
丹毓转眼望着他,太子亦泠然对视。一瞬间苏青禾只觉得冷风飕飕而过,冰寒彻骨,仿佛山川也逆流了,空谷也绝响了,一切都静止,只剩他们冰冷的眼针锋相对,毫无声息。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之间自寻出路吧。”丹毓冷淡地道了句。
太子笑笑,果断起身拱手:“既然苏姑娘已醒,时候不早,白渊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他走了,朝着北面行走,丹毓也不挽留,沉默片刻,他亦悠然起身朝着南面走去。
“太子……门……”苏青禾想唤住他们任何一个,然而没人理她,她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随着丹毓往南走。
让她独自跟随丹毓,她觉得有许多别扭,门主太过冷清,气势威严,总不如才认识几日的太子来得舒坦。
苏青禾不大情愿地走着,偷偷注视丹毓,见他挺拔的身影被阳光晕染的神圣透亮,头发亦散发彩虹般的光彩,他的衣裳整齐严谨,一丝不苟,即便有湿润的地方也只藏在身后,而不轻易让外人瞧见了。
苏青禾看了看他,再看自己,她果然不能更狼狈,身上还沾了几片苔藓,这么一比较,她的确难登大雅之堂。苏青禾又注意到他腰间摇晃的紫牙乌,暗红的珠子被阳光一照,红润透亮,一瞬间点醒她的记忆。
她轻轻抚摸自己的唇,回头看向太子,太子走得轻快,腰间亦晃动着珩璜流苏,可惜她不记得了,昨夜她抓住的是什么东西,又是谁碰了她的唇?
苏青禾左右思考之间,没留意踩了个踉跄,一头栽倒到丹毓身上。
丹毓稳若泰山,反倒是苏青禾差点摔倒,他转身看着她,她捂着脑门睁着大眼睛,小心翼翼而又无辜地望着他。
丹毓身上的凛然之气令她不敢侵犯,然而她刚刚的确侵犯了他,苏青禾内心惶恐,忍不住后退几步,巴不得离他五丈远。
“躲什么?”丹毓冰冷制止了她,暗含严厉,“连路都不会走了么?”
苏青禾沉默不语,低下头扣着手指不敢看他。
太子似乎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可就在那么一瞬间,林中飒响,有箭矢破风而动,太子惊讶,便已看到丹毓抱了苏青禾旋转向后方。
☆、第十四章 命
没想到敌人来得如此之快,一出手便是如密雨般的箭矢。太子眼见丹毓护着苏青禾自顾不暇,正欲出手相助,谁知丹毓挥袖生风,那把代表着天下权势的折扇从袖口脱出,配合他旋转开合的身影,以凌空破月之势席卷了密雨般的暗器,尽数斩断,铿锵没入砂砾湍流之中。
太子暗暗吃惊,回想十几年前第一次见丹毓之时,丹毓尚且年少,穿着白衣坐在马车里,周身笼着一团光恍若神祗,可这样俊美的少年却十分孱弱,一阵风都足以让他轻咳。如今的他已为权倾天下的画扇门门主,举手投足间可令半个武林朝堂震惊,再无当年孱弱的身影。
这些年丹毓的改变令太子刮目相看,太子猜不透他年纪轻轻为何有常人所不能理解的隐忍与谋虑,他的背后到底隐藏怎样的故事?
敌人正是东宫里袭击太子的黑衣人,太子来不及躲避,只得与丹毓汇合。
苏青禾怔懵无措,她莫名其妙被丹毓包了个满怀,转眼又见黑衣人如蚁出动,此时刺客正围绕着两大强敌无人搭理她,眼下不逃还待何时?
她偷偷后退,寻着机会撒开退便跑,奈何丹毓冲上来拦腰抱住她低声喝斥:“好好呆着,哪儿也不许去!”
苏青禾张惶间便见一只飞矢从眼前划过,销镝之音锐耳,吓破了她的胆。她当真哪儿也不敢去了,紧紧抱着丹毓倚在他怀里。
门主身上有极淡的清香,也不知体香所致还是长期熏香而成,苏青禾对香味异常敏感,伴着那一阵阵清香她竟觉得门主的怀抱极为温暖,即便在刀林雨刃之中她也倍觉安心。
可惜好景不长,因着敌人暗算,丹毓护住苏青禾躲闪不及,便被划开了氅衣下摆,那时刻挂在他腰间的紫牙乌也被敌人长剑挑了去。
丹毓神色顿变,浓黑狭长的凤目猝然紧缩,身上散发强烈的震慑之气,他立即松开苏青禾追讨敌人,很显然那一串紫牙乌对他极其重要,容不得敌人半点挑衅!
拿走紫牙乌的黑衣人不知愚蠢还是胆大包天,明知丹毓追逐手串不舍他仍是长剑一划,把丝绳挑断甩飞了紫牙乌。
苏青禾大惊,眼看手串要飞入湍急之中了,顾不得太多上前拦截,等她抓住了紫牙乌回头,丹毓已迅速解决了挑衅他的黑衣人,折扇不需演绎半招,那几个黑衣人已一剑封喉而死,其余的黑衣人连连后退,莫之敢接近妖戾的他半分。
可不知是否意识到手串对丹毓的重要性,那些黑衣人竟朝苏青禾奔来了。
苏青禾惊得连连后退,此时的她既舍不得丢弃门主的手串又害怕丢掉性命,便在犹豫之间也不知谁张惶地大喊一声:“苏姑娘!”
苏青禾回头,看到太子惊吓的脸,以及丹毓正朝她奔来,她尚不清楚怎么回事只觉得胸膛一痛,原来有人从背后刺了她一剑。
这一招真狠,直劈开她胸腔,她看着自己的鲜血沿着剑刃流淌,那金属划破骨肉的锐痛感令她头皮发麻,腿脚发软。她慢慢转身看着那人,那人还不知满足,抽出了剑之后狠狠劈了她一掌,她便倒入湍急的河流当中。
手中的紫牙乌即将脱手而去,她却拼了命抓得更紧,她不能让这拼命保护的东西飞出去了,于是随着她躺倒的动作划开一道暗红的影儿,正似彩虹,一头连接着天际,一头饮着水,最终隐没湍急之下。
这一幕光影交错,与五年前的记忆重叠,彻底刺激了岸上的两人。
五年前胭脂山之下,也是这样一名红衣女子坠入寒潭之中,她大声呼喊,可平日待她如珍宝的两个男子却无人能够及时出手相救,她绝望的喊声响彻深谷,那一刻他们皆以为他们失去了她。
可事实上他们又与失去了她有何区别呢,如今的女子已与当初不同!
丹毓大抵不想旧事重演,他上前迅速处决了黑衣人,抛开一截树桩拦住苏青禾,苏青禾勉强抓住了,可仍旧摇摇欲坠。
丹毓呵斥:“抓住它!”
苏青禾在河底望着他,看门主焦虑的眼神,有一瞬间她以为门主也是带有感情的,直至太子忍无可忍地上前呵斥:“她不是澜儿,既这般心痛,当初为何辜负了她!”
苏青禾有一瞬间恍神,便是这一慌神的瞬间她松了手,往河底坠去。
她想,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死,她是苏家唯一的后人了,她这一世唯一的使命便是活着,唯有活着,才能做更多的事!
…… ……
梅园雪地里沉浸已久的桂花酿一旦开启,总是芳香四溢,那香味淌过梅间疏影,带着梅花的味儿飘香十里,轻易引来好奇的哥哥们。
哥哥欲饮酒,姐姐拍了他的手道:“这是留给白华,白华还未来,你们不可就此饮光了!”
哥哥挤兑她:“二妹心里眼里只有外人了,都不当哥哥是宝了!”
姐姐娇羞道:“你娶了嫂子,不也当妹妹是外人了?”
她当时年纪小,不明白哥哥姐姐为何如此相互挤兑,但也明白谢白华在她家里有极尊贵的地位。她曾问父亲为何谢白华常住他们家,父亲摸着她的脑袋笑道:“他是苏家的贵人。”
苏青禾至始至终不明白谢白华的身份,可随着年纪的增长她也隐约知道祖父与父亲正修炼一种奇香,这种奇香将有意想不到和不可估量的功效,研制而成苏家将名扬天下,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调香世家”。谢白华正是帮手。据说这种奇香将动用苏家珍藏上百年的镇门之宝“金玉丹”,可惜苏家未等来“金玉丹”动用的那一刻了。
苏家家破人亡之后,她与姐姐试图寻找父亲与祖父研制一半的奇香,可惜不翼而飞了,那块未及用上的“金玉丹”也一同消失,因此她至今不明白父亲与祖父研制了什么。也许,苏家的祸害便因奇香而起,她不能死了,她必须活着才有望知道真相!
…… ……
秉着极强的执念,苏青禾虚软的手用力握起拳,她醒了,可眼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