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竹马是佞臣-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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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岳上前,将画递上去与一旁端着药碗耐心哄她喝药的阿贞,再同冷世欢道:“大小姐可好些了?”
若往常,冷世欢定是会冷嘲热讽一番:我好不了了,你们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今日,她却只坐起身,抬头定定望着秦岳,一句话都没有。漆黑明亮的眼眸中,倒映着秦岳的脸。
至此,秦岳方才回想起来,他的大小姐,伤了嗓子。今后,再不能冷嘲热讽,再不能用一张嘴将他伤的体无完肤。明明先前叫秦岳哑狐儿的那个女孩儿,如今真的成了哑巴了。
过了许久,秦岳仍旧挥不退心底的那抹苦涩,却也只与冷世欢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阿贞见场面尴尬,忙捧着药碗继续哄冷世欢之时,冷燕启负手从主院踏出来,身后还跟着上清寺的主持。这时,冷世欢将望着秦岳的目光,移到了冷燕启身上。
冷燕启上前免了秦岳的礼,接过药碗,坐在冷世欢身旁温和道:
“嫣嫣听话,喝了药,嗓子就好了。”
对此,冷世欢又将目光定在了冷燕启送到她跟前的药勺前,不曾张口。
冷燕启好似明白她在担忧什么,瞥了一眼身旁的主持,仍旧维持要喂冷世欢喝药的姿势:
“爹爹不会将你送去寺里吃苦的,嫣嫣不怕。晚间,咱们请的护卫就能上任了,再没人能来伤害你。”
如此,冷世欢终是有了反应。只见她从冷燕启手中夺过了碗,闭眼皱眉将整碗药一饮而尽,而后将药碗搁石桌上,掏出手绢擦嘴角。
阿贞忙将一旁蜜饯递上去,冷世欢却是摇头,推开了她的手。而后起身,与冷燕启行礼后转身便走。如此种种行径,满是对冷燕启的疏离与客气,叫人看了心疼。
因着大病初愈,走路还十分的吃力,得由阿贞扶着,才能不跌倒。
与秦岳擦肩而过之时,停下了脚步,张了张口,却不曾发出任何声音。最终,又虚弱抬腿从锦鲤池旁走过。
如今的锦鲤池已然加了高高的围栏,按理说是不会跌下去的。可还是目送她安全无忧的走过了锦鲤池,秦岳方才放下心来。
冷世欢走后,主持也摇头叹息,道了佛便要告辞。离开之前,仍道:
“冷施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一心觉着留她在府上享福才是疼惜她。殊不知,荣华富贵不过是她的催命符罢了。”
待主持走后,冷燕启方才关切道:“身子可大好了?为师说了你病的严重了些,便无需你写功课了,你又何苦劳神?”
对此,秦岳只低低道:“学生无大碍了,不能偷懒。”
对此,冷燕启也未再说别的,只点点头,又怅然若失道:“你觉着,为师将她留在身旁,当真是害了她?”
第28章 哑巴
这话,叫秦岳愣在原处不知如何作答才好。仔仔细细思索了许久,仍旧没个答案,只得对着满是期许的冷燕启道:“学生不知。”
冷燕启脸上并不见失望之色,有的只是无奈,望着唯一的那株琼花自言自语道:
“她觉着我偏袒田氏害了她娘,一心要报仇的她怎会肯去寺中青灯古佛。这次不过罚她了,便险些叫她逮着机会离世,想叫我一辈子悔不当初。若真送她去了那儿,便是我夜夜难眠世世惦念,都换不回她的半分谅解了。”
如此,师徒二人再树下呆了许久却是不曾说多少话。因着秦岳也病了一场,冷燕启便叫他先回去,走前还给了他一个人:“他叫昭厉,今后便跟着你罢。未免出事儿,你得让他寸步不离跟着你,带回听雨轩去罢。”
对于身旁穿着一身儒雅衣衫,手执折扇的翩翩公子,秦岳着实半点儿看不出他懂武艺。可恩师既然叫他跟着贴身保护自己,那便不是凡夫俗子。
有心问一句冷世欢身旁是否也有人跟着,又觉着自己多此一举。招护卫来,为的不就是护着冷家不再出事儿么?又怎么落下她?是以,便同冷燕启道谢,随后带着昭厉回了听雨轩。
秦岳明白,今后,自己合该更谨慎才是,听雨轩里的一举一动,昭厉必定是会告知与冷燕启的。有些不能叫人只晓得心思,该收起来,或是藏深些才是。
待冷世欢身子没了大碍,只需吃药调理之时,已是到了十月中。过两日便是冷世欢的生辰,楚芊身为冷家原配夫人的嫡亲妹妹,守了望门寡又生下冷燕启的长子。这样的身份着实尴尬,是以,冷世欢的生辰只得交于田夫人操办。
田氏接手这事儿的时候,面上的欢喜是如何也掩饰不下,对冷燕启千恩万谢:“老爷放心,妾身定将大小姐的生辰办的漂漂亮亮热热闹闹的。大小姐一向喜爱热闹,到时定能晓得老爷的良苦用心的。”
冷燕启听了,摇头叹息一声:“但愿如此。”
随后,便去了书房。冷夫人去世约摸半年,冷燕启终是打起了些精神,该做的事儿也都做了。在无人之时,总喜欢喝两口小酒,写几句酸诗,以此来寄托对亡妻的思念。
冷燕启转身离去后,田氏面上便在看不清半分笑意。将那一叠厚厚的银票,冷燕启拿来替冷世欢办生辰的银票,狠狠扔在了地上:
“凭什么!她的生辰就该大操大办,我的小堇就不是冷家小姐么!便是我巴心巴肺替她办了又如何,能叫她给我半分好脸色?跟她那死了的娘一个德行,叫人厌烦得紧!”
这些举动,自是在房里只得身旁最信任的老嬷嬷跟前才敢做的。撒了一通脾气之后,又将银票捡起来吩咐:“奶娘,将我娘前两日给我送来的银票取一部分来,我要在贴一些进去好生大操大办。”
冷夫人逝世不曾满一年,又是国丧期间,冷燕启虽有心替女儿正名,也不好太过了。是以,只叫了冷家的族人来,另外,便是叫了与冷世欢交好的步家姑娘。
推敲再三,还是暗地里给好些官员送了信,今年不好太过,只得不请他们了,待三年过去冷世欢也快及笄,届时再来相请。饶是如此,也是热热闹闹的坐了近二十桌。
田露珍因着是田氏的外甥女,是以能来这次的宴会。她一来,便长袖善舞的博得了那些夫人小姐们的喜爱。不为别的,只因,田家是新帝的宠臣。
“冷妹妹如何了?怎么也不见她出来?可是害羞了?不然,缘何这么些人在这儿,也不来陪人说说话。莫非,当真如传闻那般成了哑巴?”
这话,是田露珍问冷嫣堇的。人尽皆知,冷世欢伤了嗓子,成了哑巴,她却责怪冷世欢不曾出来陪客人说话,还做一副不信冷世欢成了哑巴的样子。分明的,是在记恨先前那些旧怨。
冷嫣堇被问得有些发抖,冷家无人敢提冷世欢哑巴了的事儿,她要如何回答?正踌躇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坐在角落的楚芊冰冷的不带丝毫温度的声音传了来。
“嫣儿是不是哑巴轮不到外人来操心,你若有那闲工夫,还是先想想你这都过十五了还未曾定亲一事儿罢。国丧期间不得议亲,到了十八之时还能说好亲事?还是,你要跟我一般去上清寺中青灯古佛?”
楚芊在冷家,一向都是近乎透明的叫人察觉不到她存在的。若非她有一张与冷夫人一模一样的脸,只怕大家是真的记不得有她这号人了。除却冷燕启起先叫她照看冷世欢,之后她也不曾靠近过冷世欢。
冷嫣堇如何也想不到,在座那么多人,只得这个看似对冷世欢漠不关心的楚芊会站出来替冷世欢说话。
田露珍面红耳赤,随即又委委屈屈垂泪欲滴起来:“我不过,不过是不相信罢了,问一问又有何错?这位夫人非得那刀□□心窝子,才顺心么?”
气氛一时僵持起来,冷世欢便是在这样的气氛下现身的。仍是一身纯白衣裳,发髻上别着白色珠花,腰间环绕了长短不一的穗子,穗子上间隔一段距离后便串了一朵纱堆的小白花。行走间,裙摆上刺绣的琼花与纱堆小花都迎风摆动,活灵活现。
对此,在场之人只得一个想法,那便是,冷世欢果真是冷家掌上明珠的。便是服丧的衣裳,都准备那么别致。一看便知定是霓裳羽衣里置办的,单凭那做工与样式,便猜出来了。
冷世欢上前与该行礼之人行礼,仍旧不曾开口说话,只私下环顾一周后,并不曾见着自己要找之人,又福身一次,便退出了那人山人海的宴会。
阿贞红着脸,有些焦急皆是一通:“我家小姐身子不大好,受不得累,便先行离去了,还望各位夫人小姐们多担待一些,奴婢先退下去伺候小姐了。”
追上冷世欢后,阿贞有些语无伦次起来,解释了半天,也说不清楚,最后只道:“小姐,奴婢当真是你的丫鬟,从来都没有二心,老爷他真的亲自给步小姐下了帖子,奴婢没有说谎。”
对此,冷世欢仍旧不曾有任何反应,远远地,瞧见秦岳与卫清平和冷扶宴三人结伴而行,便疾步上前拦下了他们三人。
冷扶宴见冷世欢过来,面上带了些怜惜,打住了正在说的话头关切道:“嫣儿可好了?哥哥进来功课忙了些,不曾来看你,你可恼了哥哥?”
其实也不见得是学业有多繁忙,不过是不大敢正视那个一向喜欢说个不停的冷世欢,突然便成了哑巴的这个事实了罢。是以,冷扶宴一向都是避着冷世欢的,他怕,怕冷世欢再如同将将醒过来之时那样,搂着他哭的昏厥过去,却是发不出声音来。
冷世欢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随后又将目光望向秦岳。至此,秦岳与卫清平方才点头打招呼:“大小姐。”
冷世欢点点头,随后,又伸手摊在秦岳跟前,望着秦岳不说话。秦岳晓得她是在要东西,却不知她要什么的。将质疑的目光望向冷世欢,他又有什么,是能入冷世欢眼的?
阿贞有些犹豫,又不知该不该说,便赶忙同冷扶宴道:“方才小姐去了,没见着步小姐,又折回来。少爷,你快些劝劝小姐罢,小姐不去老爷该伤心了。”
冷扶宴闻言,眉眼间带了一抹无奈的宠溺:“我家嫣嫣听话,就出去这一遭,届时你若要什么秦岳不给,哥哥替你抢来。”
冷世欢不曾摇头,也不曾点头,只望着秦岳好似要确认是不是真的。卫清平掐了秦岳一把,秦岳方从她那漆黑如墨的眼眸中回过神,轻轻点头。
如此,冷世欢终是转身,同他们一道去了宴会上。去了之后,却是死活都不肯前去和那些贵妇人们坐一块儿,硬坐在冷扶宴身旁与一群师兄弟同桌。对此,田露珍是不大乐意的。
“冷妹妹这般,合着是在防谁呢?我姑姑自掏银子贴补了进去,好不容易才办的如此面面俱到,连一杯感谢酒都不晓得敬么?”
田露珍的姑姑,便是田夫人了。阿贞闻言,十分心急:“田姑娘,我家小姐伤了嗓子,如今还在服药,不能喝酒的。”
话音未落,田露珍身旁的丫鬟便甩手一耳光,直直打在了阿贞脸上。掌印清晰明了,脸颊渐渐红肿起来。
“主子说话,哪轮得到你这丫鬟插嘴!伤了嗓子就有理了不成?她变成哑巴能怨谁?”
正襟危坐的冷世欢,拦下要替她出头的冷扶宴,淡然自若替自己斟酒一杯,而后仰头一饮而尽。随后又起身,来到了田氏一群人桌前。
先是端起一盘菜迎面砸向那出手打了阿贞的丫鬟面上,随即,费尽力气扯翻了铺在桌上的锦缎,将桌上精致美味的吃食全数掀翻在地,紧接着冷冷扫了田露珍一眼。
便四下找着什么东西,她这番举动着实惊呆了众人,是以众人也只口瞪目呆的瞧着她,看看她接下来会做什么。
她找了许久,也不曾找到什么适合打人的东西,只得冷冷扫了一眼正哭的委屈的田露珍等人,随后走到冷扶宴跟前,又转身离去。
冷扶宴拉起秦岳便跟了过去,在主院的琼花树下,终是追到了她。“嫣儿你怎的还这般,大伯父不喜欢你在外人跟前任性,若回头她们又参你一本,你要怎么办?”
冷世欢无事掉冷扶宴眼中的担忧,仍旧将手摊在秦岳跟前,望着秦岳不转眼,大有要不到东西不罢休的架势。
第29章 豆蔻梢头二月初
如是执着了许久,冷扶宴拿她没了法子,只得问阿贞:“你家小姐要什么你这丫鬟都不知道么?”
对此,阿贞着实觉着有些委屈,小姐要什么都给,那不是更让老爷烦心么?这样想着,也不敢说出来,只得道:
“小姐、小姐抢回送给二小姐的那些朱钗首饰,一股脑儿的全给扔进了锦鲤池。大抵,大抵是要问秦公子要回那些泥人,这,这也就是奴婢的猜测。”
越说,声音便越小,任谁也看得出来她说的便是实情了。对此,冷扶宴有些头疼,苦口婆心劝慰道:
“嫣儿你得听话些,送人的东西哪能是再要回来的?你若要,赶明儿哥哥在跟他们出去之时,替你买更好的回来可好?”
对此,冷世欢只摇头,随后又点头,伸出的手却始终不见收回。一时间,目光纷纷看向秦岳,秦岳并未说好,也不曾说不好,定定望着冷世欢伸出的手许久,方才哑然失笑。
罢了罢了,他的大小姐执意要同他撇清关系,那便由他罢:“昭平,你回头送去摘星楼。”
说罢,再不去看冷世欢那黯然的双眸,冷世欢闻言,也渐渐缩回了手,将头埋得低低的,失落的样子不言而喻。几人谁都不曾说话,琼花树下再没有花的芬芳,有的,只是寒风扫落叶的萧瑟。
待秦岳察觉到凉意之时,又看了看那个任谁拉也不肯回摘星楼的冷世欢,一身衣裳虽说不上单薄,却也绝不算太暖和。饶是如此寒冷的夜里,也站着不肯挪动半分。直至半夏捧着锦盒过来递给她,她却是看都不曾看一眼,便塞进了秦岳怀中。
随后也不理人,疾步走到锦鲤池旁趴下,在众人皆以为她要寻死大惊失色之时,她却只伸手从围栏之间的缝隙中轻轻抚动池面。随即又在湖面写写画画着什么,水过无痕,秦岳也不知她写的什么,只是在冷扶宴的催促下打开锦盒之时愕然。
锦盒里,整整齐齐堆放的都是比之前还要精致的泥人。原来,她竟是要换掉之前的那些?
冷扶宴也摸不准她究竟是要做什么,只十分心疼的上前解下自个儿的披风替她披上:“嫣儿听话,冬日太凉,你身子又没痊愈。你若真要玩水,还是待夏日再玩罢。”
对此,冷世欢只摇摇头,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对着微微晃动的池面无声哭了起来。
冷燕启拜托宾客寻过来之时,见到的便是一边在水面写写画画,一面又哭的梨花带雨的冷世欢。因着冷扶宴正在哄劝冷世欢,便问秦岳:“方才从宴上出来,便一直这样么?”
对此,秦岳点头,点头之后又觉着需要替她辩白一番,想了想又不知何从开口,最终不过压低声音道一句:“大小姐不喜欢被人叫哑巴。”
这句话说的很低很低,冷燕启离得近,倒也听明白了。一时沉默之后,也上前蹲下身,握住冷世欢不停在水面游走的双手,伸手接过阿贞递出的帕子,替她擦着手上冷意浸骨的水,道:
“今日爹爹不罚你,你也莫要使小性子了,乖乖回摘星楼喝药去罢。若要不被人看轻,便不该若以往那般随性,落下的琴棋书画,女子该会的女红,大家小姐都会的舞,你日后便一点一点补回来罢。”
自冷夫人去后冷燕启便很少有这般温和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