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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对食-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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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死在面前和一个死人在面前是不一样的,宝儿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只是她觉得自己需要缓一缓。

    “之前冬儿姐姐说,宁骁侯是个杀人喝血的怪物,我还不信,这下见到真的了……”白鹊抽泣着,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差点死在那些刺客手上就后怕。

    宝儿想安慰她,可是等到她僵硬的舌头终于能动弹,白鹊早就离开了,屋里黑漆漆的,她想去点灯,可是腿还没有力气。

    不知道在黑暗中僵硬了多久,外间传来了脚步声,门被轻轻推开,雪光伴随着月光挤进来,也让宝儿看清了来人,是长青。

    一点烛光将整个屋子照亮,长青还没来得及放下火石,就被宝儿扑进了怀里。微微僵硬一瞬,长青很快就恢复了温柔的神色,轻轻的拍了拍宝儿的后背,“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宝儿不是委屈,只是害怕,但被这样关切的语气询问,她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许多委屈来,把脸埋进长青的胸膛,呜咽一声,抱得死紧。

    长青不习惯和人这样亲近,他一边轻声哄劝着,一边试图让宝儿放手,可是宝儿说什么也不放,抱着他就像是溺水的人抱着最后一根稻草,他也有些无奈了,知道她必定是出了事情才这样反常,只好由得她抱。

    哄了好一会儿,宝儿才缓过来了,她大半个身子都窝进了长青的怀里,鸦青色麒麟服上那干净的皂角香味传进鼻端,一声一声平稳的心跳让她也跟着安心下来,到最后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害怕才抱着这个人,还是因为想抱着这个人,才害怕。

    “过了膳房送饭的时辰,想吃什么?我去做。”长青见宝儿安定下来,也松了一口气,拍拍她的发顶,忽然发觉她一直戴着的那根簪子不见了。

    宝儿摇摇头,仍旧抱着长青不肯松开,她脸上的妆早就蹭花了,长青轻声哄道:“明日我休沐,想抱多久抱多久,现在先去洗把脸,吃点东西,好不好?”

    他说话的时候微微垂着眸子看着她,声音十分轻缓,似乎有着无尽的耐心,关切的语气让宝儿心头微颤,宝儿小声的嗯了一声,红着脸退出他的怀抱。

    仍旧是面,撒了葱和易熟的腰花,一口温热的面汤喝下去,一路从喉咙暖进胃袋,宝儿抬起头看向长青,长青吃饭的时候很专注,白皙的指尖落在筷子三分之二处,面入口之后,轻轻咀嚼几下,慢条斯理的咽下。

    发觉宝儿在看自己,长青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她一眼,宝儿连忙低下头,耳根却悄悄的红了。

    收拾过碗筷,长青让宝儿把手上的棉纱解了,靠近烛光看了看,这些日子天冷,宝儿手上的伤虽然已经好了不少,却又生了冻疮,又红又肿连成一片,他取了药膏来,打开盒子,匀出一些白如凝脂的药膏,一点点抹开在宝儿手上。

    重新裹上棉纱,系好,长青把药膏放回去,见宝儿脸色已经好了许多,才问道:“方才可是出了什么事?是梨花院那边……”

    “不是,” 宝儿低下头,小声的说道:“今天我跟着主子出宫了,宴上有刺客,主子把那些人……都杀了。”

    长青轻声道:“害怕?”

    宝儿低应一声,长青就没再说话了,他轻轻的拍了拍宝儿的头,去宝儿房里点了灯,出来的时候,又被宝儿扑进了怀里。

    “我,我想跟你一起睡……”宝儿小声的说道。

    长青僵住,良久,就在宝儿越来越忐忑不安的时候,她的头顶传来一道无奈的声音:“好。”

    没了棱角的竹钩挂起灰白的床帐,整齐的被褥叠在一旁,不知洗过多少次,干净的被褥带着一股暖意,宝儿抱着被褥跟着长青进房间,一眼就看到了床榻,和一个男人同床而眠,明明是传出去要被十里八乡戳脊梁骨的事情,但她只觉得安心。

    长青把宝儿的枕头放在里侧,把自己的枕头换了个边放着,灌了暖袋给她掖进被褥里,看了看不知所措的宝儿,失笑道:“我去倒杯水来,你先睡。”

    宝儿知道他是好意,等门关上,红着脸把鞋脱了,上了床榻,这才窝在被褥里把衣裳一件件脱出来,长青等了许久才进来,宝儿已经乖乖巧巧裹在厚实的棉被里,只露出一个脑袋来了。

    “只准这么睡一晚,明日把被褥搬回去,知道吗?”长青吹熄了灯,对宝儿说道。

    黑漆漆的房间里,宝儿看不到长青的脸色,却能感觉到他的存在,直到老旧的床榻吱呀一声响动,长青背对着她把靴子脱了,掀开被褥。

    白日里那样惊险,还见了杀人,宝儿本以为自己会很久才睡着,然而旁边被褥里均匀的呼吸声传来,被那股熟悉的,安心的气息包裹着,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她把暖袋悄悄的塞进旁边的被褥里,弯着嘴角,闭上眼睛,很快进入了梦乡。

    长青是和衣而眠的,让宝儿睡在他的床上已经是极限,他根本不可能真的放下防备,关系好的宫女可以做到同进同出,然而太监永远是不可能的,没人愿意被看到自己残缺的一面。

    什么时候进的宫,长青已经忘记了,记事以来他就在宫里打转,义父说他跟很多人比起来是幸运的,半途进宫的太监要行宫刑,而年纪很小就进来的只是从小勒死,不让生长,等到大了,自然而然就没了那个能力,于寿数无碍,也不是太过伤身。

    很小的时候他不明白,只知道疼,无边无际的疼,后来他明白了,也不必再疼了,却有些怀念起那时的疼来。

    长青有的时候在想,他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见到他现在的模样,会不会愧疚和心疼,可是每一年的放归日,从来没有人拿着牌子来寻他。

    大约是这宫里太冷,冷得让人厌倦,才有了对食,可对食对食,不过是相对而食罢了。

    轻轻浅浅的呼吸声从身侧传来,长青闭上眼睛,他知道她是个傻丫头,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懵懵懂懂的和他挤在一起,以为那一点点的关心和照料就算是情爱。她不知道,情爱不过是那些上位者的取乐把戏,他不能去想,也不敢去想。

    为什么会心软?也许……他只是想把这一夜,当做是这一生唯一一次的放纵,明日过后,一切原样。

    作者有话要说:诶,不要把小将军当成男二看啊,把他当成一个作死小能手看,世界就美好了。

    嘿嘿嘿,今天发早一点,推荐媳妇儿的新文,《当男尊遇上女尊》by碎清尘,超好看哒!


第14章

    宝儿发烧了。

    辗转半夜,快凌晨的时候长青才得以入睡,一直到中午醒过来,才发觉宝儿仍旧睡着,满脸病态的红晕,呼吸都透着热气。

    宫人是没资格延请太医的,哪怕到了李湛英的级别,没有主子格外开恩,也至多只能派人去太医院拿些常见的药物,若是一副药治不好,也只能听天由命。

    探了探宝儿的额头,长青松了一口气,不是太热,太子对女色糊涂,却算得上是一个宽容的主子,他这里还有前几次太医开的药,几剂药下去,也差不多能好起来。

    宝儿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头疼,她想睁开眼睛,却没那个力气,朦胧间感觉到微凉的布巾搭在额头上,生了冻疮的手被仔细擦洗一遍,仍旧掖回温暖的被褥里。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死死的抓住了那只手,嘴唇一开一合。

    “别,别走……”

    长青轻声道:“不走,我去交代小松子一声,让他给你告假,你安心休息,我一会儿就回来陪你。”

    宝儿烧得迷迷糊糊,只觉得自己回到了家里,格外任性的抓着长青的手,怎么说都不肯放手,长青无奈,抽开手离了床边,只说了一声,“我一会儿回来”,就转身出了房间。

    外间难得一场晴,积雪化了一半又结成了冰,扫雪的宫人拿着扫帚和簸箕一点点铲走地上泥泞的冰雪,露出原本平整的青石路。

    李湛英拢着暖手,大毛的披风将他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站在风口都不觉得冷,平日里宣旨的差事只用首领太监苏敬去做,只是这回东宫的事闹得实在不像,主子爷在气头上,才叫他来宣旨,算是对太子的敲打。

    看着太子抿着嘴接了旨,李湛英叹了口气,对太子道:“殿下,这该忍的时候,稍微忍一忍,不坏事。”

    太子没说话,李湛英也不再多言,东宫出事的那天晚上,宁骁侯一脚踹掉许良媛腹中胎儿的事情也就传到了主子爷耳朵里,然而察言观色,他发觉主子爷并没有太过恼火,反而隐隐有些放任的意思,他也就明白了。

    未及弱冠,军功封侯,自古以来也就两个人,上一个是什么下场?这是捧杀。西北大将军之位,天下三分之一兵权,终究太扎眼。

    宣了旨出来,路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宫人,李湛英想了想,才想起今日是寒食节,也是宫里一年一度的放归日。他也是自幼进宫,辗转三十多年,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只把放归日当做寻常休沐看。

    司礼监仍旧是那副冷清样子,转到宫人住处,来到王容的院子,里头正熬药。见他进来,王容也没抬眼,只道:“你坐一会儿,我把药熬了给长青送去,我那侄女小姐身子丫头命,昨天吹了会儿风,受了惊吓,一早上起来就病了,长青那孩子不会熬药,那么贵的药生生熬坏了两幅,才想起来找我……”

    李湛英拢着暖手站着,只是静静地看着王容,不算英俊的脸庞上带着温柔的神色,王容被看得不自在,用抹布擦了擦手,摸了一下脸,“我脸上抹灰了?”

    “没,抹灰也好看。”李湛英只是看着她笑。

    王容被他逗乐了,嗔怪道:“几天不见你人,一来就想用糖罐子给我下迷魂汤,我都是当嬷嬷的年纪了,别想蒙我。”

    李湛英帮她擦脸,是那种伺候主子的细致,“你在我心里,还是小姑娘呢,总担心着一刻瞧不见,你就跑丢了。”

    王容忍不住笑了,推他,“你见过快三十岁的小姑娘?我要是在老家,孩子都要……”话没说完,自己止住了。

    “李嬷嬷她家里人来接了,你也知道,司礼监的人想放归得要凤仪宫那边同意,她没门路,我瞧她一大把年纪了四处求人的,不容易,要是能帮,咱帮一把?”

    宫女到了二十五岁就可以放归,但有了品级的,被主子幸过的,御前得力的,自己不想走的,总有许多过了放归年纪仍然留在宫里的,过了放归的时机再想出宫,就得找门路,李湛英以前是专管这个的,后来升做太监总管,管这个的就成了苏敬。

    苏敬是李湛英的干儿子,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这事谈不上人情,一句话就够了,所以王容说的也随意,李湛英笑了笑,点头。

    王容把药罐端上了炉子,也终于松了口气,李湛英给她倒了茶,顿了顿,道:“开春要放归一批宫女,你前年不肯,今年就别拒了吧。”

    王容瞪着眼睛看着李湛英,“李湛英,你什么意思?你不想要我了是不是?”

    李湛英叹气,“你明知道我的心。”

    “我就是知道你的心,才不走的,”王容哼一声,把抹布扔到李湛英脸上,“让我走,你脸还要不要了?当初是谁非要跟我好?我跟你好了,想跟你好一辈子了,你反倒让我走?”

    李湛英把抹布拿下,轻咳一声,正要说什么,看到王容眼里倔强的不肯流下的泪光,叹了一口气,“我不想耽误了你,我有一些积蓄,你拿着回去,可以顺着心意找个男人过日子,比在宫里看人脸色强。”

    王容道,“这话以后不准提,我现在在这里闲着,哪里看人脸色了?拿着你的钱找男人过日子,你不恶心我还恶心。”

    李湛英就不再提了,他见多了那些掏人心掏人肺不把人榨干不罢休的,却遇上了最傻的,可他宁愿她也能掏他的心,掏他的肺,让他不必再为她牵挂。

    宝儿喝过药,一觉睡到了傍晚才醒,只觉得浑身都使不上劲,长青探了探,发现烧已经退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天没吃东西了,喝点粥?”

    “不想吃,你别走……” 宝儿摇摇头,她不想吃东西,只想看着眼前这个人,不想让他离开。

    长青被攥着袖子,无奈只得轻声哄道:“我不走,去熬了粥就回来,乖一点。”

    宝儿脸上慢慢浮现一丝红晕,乖乖的松了手,朦胧的看着长青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外,忽然一声“喵呜”,把她惊醒过来。

    铃铛儿轻轻巧巧跃上床榻,窝在宝儿身边的枕头上,猫爪子抬起,按在宝儿鼻尖上,宝儿蹭了蹭大白猫冰冰凉凉的爪垫,从被褥里伸出手,把铃铛儿抱在脸上,贴着暖暖的猫肚皮。

    铃铛儿眯了眯眼睛,由得她抱,猫爪落在宝儿头上,轻轻的拍了拍,似是安慰。

    “南园要被封了,两个小主子一并幽禁,这猫你喜欢就养着吧,记得看着它,别让它乱跑。”长青把灯点上,这才去了东厨。

    宝儿有些惊喜的摸了摸铃铛儿毛茸茸的猫脑袋,铃铛儿往后窝了一点,用脸去蹭宝儿的脸颊,猫瞳满足的眯起来,似乎很喜欢宝儿在被窝里睡了一天热乎乎的小脸。

    和铃铛儿玩了一会儿,宝儿忽然想起来,宫人是不允许用超出规格的首饰的,她来的时候带的首饰都被退了让家人带回去,只有一根发的簪子,还被新主子用去杀了人,明日晨起就没有簪子可以戴了。

    这时外间传来小松子的声音,隐隐约约听不真切,过了一会儿,就见长青端了粥进来,铃铛儿立刻跳下床,围着长青打转。

    “昨天我见你簪子丢了,这是寻了会手艺的宫人打的,和原先的差不多制式,可能有点长。”长青把簪子给宝儿,放下粥碗让她自己喝。

    新打的银簪透着一股清透的光亮,拿在手里实实在在的,一看就不是宫里发的那种空心簪子,宝儿红了脸颊,小声道:“等我发了俸就还给你……”

    长青笑了笑,没说什么,宝儿端起粥碗,白粥里打进了两个鸡蛋,嫩黄的颜色配上一点青葱,淋了一勺黄灿灿的香油,一口下去,再没胃口也暖进了五脏六腑。

    屋里暖意融融,屋外寒风呼啸,姬威下了马,单薄的衣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进了店才算好些。

    “大小姐的诞辰要开春呢,少将军你也太心急了。”章宁还是第一次进首饰店,见里头来往的都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下人,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姬威也不在乎周围人朝他看来的目光,对伙计说道,“把你们这儿最贵,最好看的簪子拿出来。”

    姬威年方十八,尚算少年,然而一身战场上杀出来的气势却吓人得很,要不是看他衣饰华贵,伙计都要以为是来打劫的了,不过听这口气就是贵客,连忙照办。

    一根一根的簪子被取出来,放在桌上,珠光宝气闪耀一片,姬威对女子的首饰了解不多,然而眼光却挑得很,不是哪颗珍珠不够圆,就是哪块宝石切的不够亮,皱着眉头看了半天,转身就走。

    一连看了好几家店,姬威都不满意,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章宁道:“我记得送回来的战利品还没交接,你去一趟,把那根呼延王妃的凤血玉簪拿来。”

    作者有话要说:长青【微笑】


第15章

    平西之战一打七年,个中艰苦不足为外人道,朝廷军饷一年不如一年,几乎稍微老成些的将军都有以战养战的习惯,上交给朝廷的战利品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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