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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明宫妖冶,美人图-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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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况且,风将军还要兼顾西苑的腾骧四营,那边还有女真人随时可能闹事,分不得心。公子说,西苑的兵权乃是大人的命脉所系,纵暂时放弃灵济宫,也决不能放弃这兵权。只要腾骧四营禁军还掌握在风将军手里,这京师内外便无人敢硬来!”
  “而花二爷,公子说他毕竟专擅暗杀,想事情总归难免偏狭、阴暗。他若掌管灵济宫,说不
  定大人还没救出来,他反倒先给大人惹下更多的命案了。到时朝堂鼎沸,与运河那些外官联合起来,倒没法办了。”
  “至于灵济宫内其他知近的人,无论是初礼公公还是咱家,终究当惯了奴才,气度上终究谦卑了些,不适合登上台面,亦不容易服众。”
  双宝摆了摆衣袖:“于是公子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觉着凉芳公子最合适。他来宫里时日不长,对宫里的内情掌握不多,便能留给初礼公公和咱家更多转圜的余地;而他又是大人公开的新宠,放到台面上也好说话。更关键的是,公子说此人虽心够狠,手段也够果决,可是他却难得还留有一分真心;且他的根底外人知道得不多,于是最适合在此时推到前面来。”
  双宝说完了,气定神闲朝贾鲁一笑:“贾府尹,您说公子的思虑,对还是不对呢?”
  贾鲁无奈一笑,摇了摇头:“怪不得他临走前,只托付我从外围帮忙照应灵济宫,却不用我插手灵济宫内部的事。原来他是早做好了安排。”
  “只是,”贾鲁沉吟片刻:“本府亦觉凉芳此人绝不容小觑。别说你与初礼未必是他对手,纵然你家兰公子亦未必能看得破他。你家公子便这样贸然将灵济宫交给了他,风险却太大。”
  双宝咯咯笑了声:“咱家也这样劝过公子,可是工资说,不怕。只因这整件事最关键的‘眼’在曾诚身上。不光咱们想要揭开曾诚身上的谜题,凉芳更想找到谋害曾诚的凶手。”
  贾鲁闻言便是一怔:“哦?难道谋害曾诚的凶手当真不是凉芳?”
  。
  夜晚,虎子收拾停当,先走了。
  兰芽坐下来,摊开纸笔,在纸上作画。
  她画下的,都是凉芳住处廊檐下的彩画。
  凉芳的房间空了,眼高所及并无有价值的线索。且许多墙灰和柱漆都被动过,足见之前慕容早就带人地毯式地搜寻过了。
  她便索性反其道而行,只抬头望天。
  曾诚对凉芳用心极深,整个房间装饰得美轮美奂,纵然房子顶棚也都绘满了彩画,就连柱头廊檐亦是满雕和彩绘。
  顶棚的大面积彩画太过惹眼,想来早有人细细探查过,兰芽便将目光聚拢在了廊檐下的彩画之上。那里因不起眼,也藏不下什么,便没有被改动过。
  可是画儿在画者的眼里,却是不同。
  传统廊檐彩画自有规矩,每一幅彩画的规制亦有不同,且每幅画中都要藏着一个“包袱”。也就是说,每幅画都不是平白无故画的,里头都是藏着一个故事。
  曾诚给凉芳的廊檐彩画,所有的画面都是与情爱相关,画的都是古来著名的情侣故事。或是张敞画眉、或是凤求凰,或是与王子同舟……拳拳之心,殷殷可表。
  当中有几幅却让兰芽忍不住格外留意。
  比如嫦娥奔月。嫦娥手捧金丹,朝着圆月飞升而去。
  这本是个凄凉的故事,嫦娥纵得长生,却永离了爱侣。只能在广寒宫中与桂树、玉兔相伴……若以曾诚之心,怎会选择这样凄凉的故事?
  且不知怎地,兰芽望着那金丹、圆月,忍不住心下微微一跳,想起月船,想起月船从“天上”带来的金丹。
  以及,广寒宫中有桂树,月船则最爱吃的是南京“月桂楼”的点心……
  千丝万缕,仿佛总有牵连!
  。
  还有一幅便是同样家喻户晓的牛郎织女。
  一条天河隔开两边,牛郎与织女隔河迢迢相望。
  这便也不对。
  若以曾诚对凉芳的心意,他即便是选牛郎织女的故事,尽可选鹊桥横跨,或者两人最后终成相伴的画面,又如何选了最最凄凉的这一幕?
  天河横勾,让她总是不由得想到曾诚与凉芳于今日的阴阳永隔。
  于是她将这幅画重现一回,画笔便几番停留在那棵老槐树上。老槐树自然是故事里本有的,可是在画面里过于突出,以画者的视角来看,它的出现是破坏了画面原有的美感。
  兰芽便停住笔。
  。
  这一回她汲取了上回在悦来客栈的教训,画完之后亲手递在烛火中焚尽了,才整理一番,出了门去。
  她在曾诚的宅子外转了转,才叩响门环。
  月色清幽,慕容一袭白衣穿破夜色而来。整个人便仿佛一缕月光精魄幻化而成,悠然飘逸,却令人心底忍不住升起凉意。
  慕容到了眼前,长眉微蹙:“怎了?面色这般苍白?”
  兰芽努力笑笑,走上前去拥住慕容手臂:“慕容,我好怕。”
  “别怕,有我呢。”慕容带兰芽向内走,“究竟是怎么了?”
  兰芽抬眼望他:“月船死了,雪姬也死了!慕容,难道你不知道么?”
  慕容便停下脚步来,深深望她:“我听说了。可是我不想让你知道,我怕你受不了,这才没说。”
  兰芽
  摇了摇头,泪水已是滑下:“……他们怎会死的?我直到此时也不敢相信。慕容我现在脑子好乱,你帮帮我,帮我想想他们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慕容叹了口气:“若说起来,破绽许多。比如虎子和雪姬在墙上已经被那银甲将军发现,这便足够让守备府里严加戒备。”
  “再者月船的戏法不过是装神弄鬼,初时看上去也许神奇,只要冷静下来稍微思索,那障眼法便破了。”
  兰芽便也含泪点头:“这些也便是连串的反应:如果不是虎子受伤,后头的事情也许都不会发生。”
  兰芽止了泪,缓缓抬头:“所以这计划败就败在那支猝不及防出现的毒箭上。”
  慕容微微一怔,随即也是点头:“正是。倒没想到那银甲将军竟会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倘若他箭头上不淬毒,还当真未必能奈何虎子。”
  兰芽也是点头:“如果虎子就算受伤,却没中毒的话,以他的身手,必定依旧会守卫在外。外头若有半点动静,也有办法叫月船知晓……”
  慕容无声凝望,道:“是。”
  兰芽凄然而笑:“灵济宫的人再厉害,却也原来人外有人,他们的算计都落在了他人掌中。”她抬眼,幽幽凝望慕容:“我倒要庆幸,我竟然能侥幸逃脱出来。否则那城门处悬吊的,本该还有我一个。”
  慕容蹙眉,伸手握住兰芽手腕:“你怎这样想?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兰芽点点头,向慕容再偎近些,将面孔埋入他肩窝:“慕容,我忽然觉得好累。什么灵济宫,什么生死,我都懒得再管了。”
  她吸了吸鼻子,抬眼望慕容:“……反正,月船也死了。不如咱们便什么都放手,我随你一起北归草原,好不好?”
  慕容倒是一愣:“你当真愿意就这么随我走了?”
  “是,”兰芽辗转着去握他的手:“……我累了,也怕了。总归,活下来才最好。”
  月光之下,夜色正长,慕容偏首隐约皱了皱眉:“可这不是你的性子。你想做的事,还没做完。”
  “还有什么事比好好活下来更重要呢?”兰芽抽了抽鼻子:“再说,反正那些银子也没有半点下落,又不知究竟要多少年才能寻见。”
  慕容道:“若没有那些银子,咱们如何能顺利北归?漫漫长路,沿途总需要打点。”
  兰芽展颜一笑:“就算没有这些银子,难道咱们还不能逃生了么?慕容,以咱们两个的脑袋,总归能想到不用银子的法子!”
  慕容眉头皱紧,缓缓抽开了手,转身去望月光下水银一汪的水面:“兰伢子,有些事其实不若你想的那般容易。若要北归,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便比如被你看破的这府里的厨娘、账房,这些人总得与我一同回去。若没有银子,这些人的鞍马都无法安顿。”
  兰芽满面怅然:“还是走不成?我总以为月船他终于死了,你我终得自由,我与你终能远走高飞……却竟然,还走不成?”
  慕容返身回来,轻轻拥住兰芽:“别急。只要找到那笔银子,咱们自然便自由了。”
  兰芽捉着慕容的衣襟,乖顺点头:“好,我都听你的。咱们明早起,便好好去寻那笔银子吧。”
  两人相依相偎,共对月色。
  兰芽柔声问:“不知虎子中的毒箭,上头淬的究竟是什么毒?你又用了什么方子帮他解毒?”
  慕容垂眸道:“你怎会问起这个?”
  兰芽尴尬地摆了摆手:“是哦,我又不通医理,问了也听不懂的。我不过是好奇,也想记着,以防将来虎子旧伤复发,我也好为他买药。”
  经不起兰芽缠磨,慕容只好道:“原也不难。取生甘草、连翘、丹参、草石斛、白茅草、大黄,清水煎熬;再加茵陈、郁金、羚羊角、钩藤煎熬便可。”
  兰芽索性要了纸笔写下来,娇憨而笑:“这些名字当真拗口,我光凭着脑袋怎么也记不住,总要写下来才行。”
  她崇拜地望着慕容,幽幽道:“如果你也不是皇孙,就当个悬壶济世的郎中也好,定能成为一代名医,青史流芳。”
  慕容笑了笑,并未作答。只是问:“昨夜,你究竟去了哪里?”
  兰芽含笑:“昨晚是否怀仁派人夜查所有客栈?累你为我担心了。”兰芽拍了拍慕容肩头:“多亏有虎子,他善攀爬,于是带我到树上隐藏。那些官兵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跟他是藏在树上的!”
  慕容笑了笑,问“虎子呢?他现在是否安全?怎地不带他也来?”
  兰芽便叹了口气:“我自然不放心将他一人留在外面。可惜你们两个见面就吵,他是死活不肯到你这里来,我也只好由得他。”
  兰芽这一天哭过累过,到了慕容身边终于能放松下来,于是说着说着便禁不住眼皮打架,话只说了一半,便靠在慕容的肩头睡着了。
  周遭沉静了下来,只有远远从秦淮河方向传来的喧哗。慕容偏首,望着那个枕在他肩
  头睡熟的小人儿,半晌未忍稍动。
  待得确认她竟然当真是睡熟了,他这才无奈地掀了掀唇,缓缓将她挪到怀里来,小心地抱她起身。
  管事鬼影一样跟上来,问该将兰芽安顿在哪里。慕容顿了顿,道:“收拾间客房。一应寝具,若一时找不见合用的,便都用我的吧。”
  管事的皱了皱眉,便忙应了一声,转身去安排下人收拾。
  。
  将兰芽安放入衾被,慕容亲手替她将被子拉严,又坐在榻边静静望着她熟睡的容颜。
  那管事的却又鬼影一般走进来,躬身道:“主人,时辰不早,您也该安置了。”
  慕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起身替兰芽放下帐子,也借此掩住他面上的厌憎。继而转身,含笑而去,道:“是。你也辛苦了,早些安歇吧。”
  待得门外的脚步声尽数远去,帐子里的兰芽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转头望空室。唯有月色无声,叩满窗棂。
  。
  夜半子时,兰芽伏在墙下,虎子果然如约而来,背着兰芽宛如灵猴一般无声攀上院墙而去。
  虎子正待纵身而下,兰芽忽地道:“虎子,你且站一站。”
  就在墙脊上,兰芽终是忍不住扭头,回望了一眼那月光之下寂寞无声的庭院。
  对不起,原本说好了这回来南京,我必定救你北归。可是此时我却不得不将你继续留在南京,留在这寂寞的囹圄里。
  我先走了。
  京师里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我。
  后会有期。
  亦请你,善自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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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天将破晓

  仗着虎子爬城墙的本事,纵然还不到开城门的时辰,兰芽和虎子却已经顺利到了城外。
  雇好的船,早已等在江边。兰芽和虎子一刻不停,上船便走。
  船离了江边,兰芽才问虎子:“托你买的东西,可帮我买了?”
  虎子应了声,从船舱里拽出个大大的包袱来。
  兰芽打开瞧了,油纸包上都印着月桂楼的字号呢,她便笑着点了点头铗。
  虎子倒纳闷儿:“你怎地要买这一大包的点心回去?”
  兰芽垂下头去,没急着回答,只细细将每样点心包都瞧了,瞧清楚了上头的戳子,是将月桂楼里的点心按样儿都买全了,这才重新包好芴。
  “……双宝那孩子最爱吃点心。从前我出去办案,总忘不了去马家高兵普给他买些点心带回去。这回来南京,却将那么大的灵济宫都托付给他,便想着应当带些什么回去犒劳他。便想着,不如就带些月桂楼的点心回去吧。他爱吃。”
  虎子便扁了扁嘴:“嗯哼,你对双宝当真是好。”
  兰芽便笑,抬眼瞟他:“那我下回将你独自留在灵济宫,反带双宝出门好了!”
  虎子急忙摆手:“唉,不换不换!”
  兰芽再回手按了按包袱:“幸好是冬日,路上也不至腐坏了。否则这样行船,还不知该到哪里寻得个冰鉴来。”
  虎子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兰芽也不用抬头,便道:“你有话便问吧。”
  虎子搓了搓手:“你上船来只顾着问点心,却没问过半句月船与雪姬的尸首。”
  兰芽轻叹了一声,抽手回来,抬步出了船舱,立在后甲班上,回望南京城门。
  借着城头的迢迢灯火,依旧可见那两具悬垂在半空中的尸首。
  兰芽转头回来:“你换了谁吊上去?”
  虎子这才乐了:“真不好玩。原本想唬你,让你瞧见了气恼一番,谁想你一看就明白了——城上头吊着尸首,若没了,城上官兵还不来追?于是我便换了两个人吊上去,换上他们两个的衣裳,再将他们两个的尸首入土安葬。”
  说到后来,虎子还是忍不住抹了抹眼睛:“那两个替死鬼是城上两个碍眼的官兵。我攀爬上去,险些被他们发现,索性勒断了脖子,吊上去充数。”
  兰芽轻声道:“他们两个,走得可还安详?”
  虎子轻轻一叹:“倒也还算安详。眉眼宁静,想来并不畏死。”
  “哦。”兰芽便转身回了船舱。
  虎子便愣住,追进来:“你只‘哦’了一声?我还担心你会哭出来。”
  兰芽摇头:“人都有生死,不过早晚罢了。他们两个既然走得安详,便也无须咱们的眼泪相送。”
  虎子上下瞅着兰芽,一P股坐下来,紧盯着兰芽:“不对!以你性子,本不是这样的人!”
  兰芽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许多事,待得回了京师,我会与你一件一件梳理清楚。此时此刻咱们还是防范着些儿才好。就算城门还没开,他们未必一时间想到咱们已然出城北上了,可是倘若有人从旁指点,那说不定后头还是会有人追上来。”
  虎子轻哼:“这南京城地界,有谁知道小爷会爬城墙的?”
  兰芽望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虎子却自是听懂了,便怒道:“那鞑子说不准当真会出卖了你我!”
  兰芽指尖冰凉,她自行攥紧了,凝望虎子道:“我亦在赌。”
  虎子豪迈而笑:“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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