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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明宫妖冶,美人图-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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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怜一脸无辜跪倒,浑身簌簌而抖,只垂泪哀求:“小女蒙乌蛮驿商人委信,赴东海禅寺代为传话。小女已然完成此事,不知家老何时能放小女回去?”
  菊池一山盯着酒杯:“你是哪里人啊?你来明国已有多久?你在杭州,又是住在哪里?”
  这些话看似是最普通的问话,可却都是花怜无法回答的。她总不能说她就住在距此不远的官船上!
  花怜想了想:“小女也不知自己是哪里人。小女年幼时被人拐卖,带到大明来,卖给杂戏班子。小女随着杂戏班子四处营生,在杭州亦居无定所。”
  这回答已是高明,全都避重就轻。可是菊池却依旧追问:“你住在哪间客栈?不如我叫人去替你送个信儿,也好不叫你的班主担心你不归。”
  花怜也对杭州本地不熟,她哪里知道有什么客栈,更哪里去找杂戏班子来敷衍?
  难道今日,她便逃不过这一劫了么?
  花怜便一径哀哀哭泣,一副被吓住了说不出话的模样。
  旁边的武士有些不耐,手便握在了刀柄上。
  菊池一山自己却极为耐心,仿佛能一直等到花怜哭够了,再继续之前的问话。总之,不得到答案,他不会停止。
  只是花怜小小柔软的模样,叫菊池一山的眼光一软。
  他便握起一杯酒来,望着那平静的液面,缓缓道:“瞧你的年纪,倒是与我的女儿相若。你从小就被拐卖,你的父亲一定十分难过。”
  花怜心下一动,便哀哀问:“家老的女儿,可也在船上?看家老如此慈爱,定然会带着小姐一同来领略明国的繁华。”
  菊池一山一笑,眼角却不自觉地堆起哀伤:“……大明繁华,她的确是喜欢的。只是,我现下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花怜心下便又呼啦一声:“莫非小姐竟也是失踪了?可是家老家的小姐,竟然还有人贩子敢拐带不成?”
  武士有些听不下去,又要抽刀:“大胆刁女,还敢胡言!”
  菊池一山却摆摆手:“无妨。”说罢抬眼望花怜:“我的女儿……自然无人敢拐带。可是她却会自己离开我,叫我满天下都找不见她。”
  花怜心下便是坠坠一沉。
  她跟煮雪虽则一同随着兰芽东行而来,又是乘的同一艘船,可是煮雪却与她交谈甚少。言谈举止之间,她能瞧出煮雪出身,她则自惭形秽,也不敢主动探听煮雪的身世。
  只是她却知道,煮雪的姓氏正是菊池。
  这天下,该不会有这样巧的事吧?
  菊池一山却在片刻的失态之后,极快调整回来,抬眼望她道:“丫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到底是哪间客栈?戏班又叫什么,我这便派人去。”
  正在此时,纸门忽然哗啦一开,一个人愤然而入。
  在场的三人都睁大了眼睛,惊讶望去。
  。
  兰芽回到船上,司夜染却不在。
  兰芽叫过息风来问,息风却一声冷笑:“适才公子带着赵玄下船去,又何曾将去处告知了大人?公子有自己想见的人、要做的事,大人自然就更有。”
  兰芽咬咬唇,只道:“从今日起,赵玄暂时不必听你号令,只由我调遣。”
  息风哼了一声:“公子怕是又有不可告人之秘!”
  兰芽怒极反笑,上前瞟着息风:“怎地,风将军原来开始对本公子这样好奇,想知道本公子所有秘密了不成?”
  息风登时满脸羞愤:“公子谬言!”
  兰芽竖起手指轻轻摇了摇:“那就管好你的嘴。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
  息风咬牙,只得忍下。
  兰芽淡淡道:“你若说完了,便听本公子说。本公子命你今晚带领你腾骧四卫的勇士,埋伏在乌蛮驿外。若有倭寇来袭,只击退,莫杀人。”
  息风却道:“对不住了兰公子。大人有令,本将必须死守官船,船上一兵一卒不得擅离。公子的托付,本将爱莫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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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掐指一算

  兰芽一急。
  倘若息风不肯带人去救乌蛮驿,难道她要眼睁睁翘着乌蛮驿今晚遇袭?或者她也可以亮出钦差身份,前去联络杭州府,可是杭州本地官府她并不了解,况且杭州本地还有镇守太监——更巧的是,当年送僖嫔入宫的正是这位杭州的镇守太监。情况不明之前,她不想亮出身份,一路南下官船也都伪装成商船而已。
  兰芽便一声冷笑:“大人有令?可是将军不要忘了,此地是杭州船上,不是京师灵济宫!本公子既然是钦差正使,所出号令便在大人之上?这是圣旨,违者当斩!”
  息风正待反驳,兰芽却忽地伸手拦住。
  她自己转了个身儿,仔细忖了一瞬,便推翻自己前言:“……大人说得对,是我错了。婕”
  息风倒险些闪了腰,怔怔问:“你又怎错了?”
  兰芽轻叹一声:“倭商既然委了花怜前去传话,那么倘若晚上乌蛮驿处有人来救,那花怜就危险了……丕”
  听兰芽如是说,息风反倒提起忧心:“那你又要如何去救乌蛮驿?难道真的要联络杭州府了不成?”
  兰芽只望向窗外:“大人已走了多久?可说了几时回来?”
  息风忖了片刻:“你走后不久,大人便离船而去。未曾示下何时归来。”
  兰芽便一咬牙:“罢了,我不等大人了。我先想办法救花怜出来。只要花怜得安,咱们便可去救乌蛮驿!”兰芽说罢吩咐道:“风将军,麻烦将煮雪叫来。”
  既要夜探天龙寺船,她现下能依靠的只剩下了煮雪。
  息风却道:“……煮雪,亦不在船上。”
  。
  乌蛮驿外小巷里,月上中天,银辉如水。
  虎子初时的惊喜过后,却退后一步,目光冷冷望住月船:“怎么会这么巧?”
  月船也不尴尬,自在地一摆那都秃了毛的廛尾:“不巧。是我故意跟踪你至此。虎子兄弟,就算你瘦了些,凶了些,又穿着这倭国的衣裳,可是以贫道眼力,还是一眼就认得出你。”
  虎子眯起眼,酒意迅速退去:“你在哪里发现我,认出我?又从何时跟踪至此?”
  月船便也坦白:“……东海禅寺。”
  虎子疑心便更重:“你去东海禅寺作甚?彼处为禅寺,又不是你道家宫观!”
  月船还是不慌不忙,淡然摊手:“都说佛道不分家。我既到了山门前,便没有道理不进门一观。”
  月船故弄玄虚地说完,自己仿佛也觉得肉麻,于是又恢复猥琐模样,抖着眉毛一乐:“……当然,实则是因贫道瞧见了你家兄弟。就是那位兰公子。瞧他捉着个小美人儿的手,两人鬼鬼祟祟进了禅寺去,贫道以为他背着你偷人,便觉有趣,这才跟着进去。”
  虎子听完垂下头,目光愈发阴郁:“为何总是这样巧?我们在南京的时候,你莫名其妙出现,与我们攀上关系;此时在杭州,你又出现得这样巧。”
  此时的虎子,再不是从前那个见了是个道士,便相信他是个道士,只想着从他口里探听消息的那个少年。此时的他,“贼性”大发,于任何人任何事都会先画一个问号。
  月船自然明白,便笑了。他笑得很舒心。
  “贫道善算紫微斗数,掐指算来便知咱们有缘再聚。”
  虎子咯咯冷笑:“扯淡!”
  虎子抬头起身,走到月船面前来。一双幽深的眸子缓缓凝住月船的眼睛:“说,你又找上我,这回又想干什么?”
  月船被口水呛住,狼狈地咳嗽。双肩簌簌,一脸的惊惧。
  “虎子,虎子兄弟,你,你别这样盯着我。我害怕。”
  虎子微微呲出犬齿:“……说!”
  虎子已然凶相毕露,月船却依旧不急不慢,非但没被虎子震慑住,反倒自在抬手指了指乌蛮驿的方向:“虎子兄弟方才站在乌蛮驿门口,醉了,也哭了。虎子兄弟一向不是鲁莽的人,贫道便明白虎子兄弟心下是有了为难之事。”
  “原本,贫道明白虎子兄弟心下怕是已然对贫道生了疑心,最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便是……可是贫道亲眼见着虎子兄弟那般为难,便着实忍不下这份心,所以这便现身。”
  月船不顾虎子满眼的防备,自顾亲热拉住虎子手臂,嘻嘻地乐:“虎子兄弟的为难,便是贫道的为难。不如虎子兄弟说说,贫道替兄弟你开解开解。”
  虎子甩开手:“道长既然号称能掐会算,又何必要问?”
  月船翻了翻眼皮:“是啊,贫道怎么忘了。咳,贫道骨子里就是低调的人,总是忘了自己本可通天。”
  虎子只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月船则仿佛没看见,自顾掐着指头,神神叨叨开始嘀咕。嘀咕了半天,也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然后突然两眼一张,瞪紧虎子。
  虎子都给吓了一跳,忙问:“你可算着了?”
  月船呲牙一乐。大板牙上黄茶
  渍,兼之一股格外的口气,熏得虎子急忙再倒退三步,拉开距离。
  月船不以为忤,得意得两眼直闪贼光:“……自然算得了。虎子兄弟,你今晚有血光之灾。”
  虎子恼得想抓墙。月船这么半真半假的模样,说得还偏有那么几分眉目,倒叫他不敢全然不信。
  虎子便道:“既有血光之灾,可有法子化解?”
  “原本没有,”月船摇头晃脑对道:“不过遇见我,便有了。”
  。
  天龙寺船上。
  菊池一山身旁的武士便赶紧单膝跪倒:“雪小姐!”
  菊池一山杯中酒微微一荡,面上却保持了冷静。
  花怜却激动得满眼含泪……她知道,今晚不必死了。
  进来的人正是煮雪。
  煮雪进来拧身站定,却看都没看菊池一山一眼,只跺脚斥那武士:“你,滚出去!”
  那武士一怔。菊池一山无奈,这才张口:“煮雪,不得无礼!”
  煮雪冷笑:“不得无礼?可是你们对我的婢女做了什么?”
  菊池一山和那武士都是一惊,望向花怜。
  花怜心思电转,忙膝行上前一把抱住煮雪脚踝:“小姐……小姐您终于来救奴婢了。”
  菊池一山眯眼望来:“雪儿,此事从何说起?这些日子来你又去了何处?”
  煮雪一声冷笑:“我来大明是做什么来了,难道你不知道?我自然是来拜祭我娘!我娘临终时候说,就算死了也不要葬在异国他乡,死也不入仇人家坟,她嘱咐我将她火化了,将她的骨灰洒在海里……娘说,就算已化为灰烬,也要随着洋流回到大明故土来。”
  菊池一山手腕便狠狠一抖,他指间那杯一直平静的酒,终于还是泼洒了出来。
  他放下酒杯,抱住自己手臂:“你就算来拜祭你娘……你好歹也该与为父言说一声,怎能说走就走了?你可知道为父有多担心你?”
  “你担心我?”煮雪冷笑:“你若当真担心我,就不会强迫我去相亲!我说过我不要嫁给倭国人,不想不想!”
  菊池一山满面黯然:“可是那是松浦大名家的少爷!他的身份尊贵无比!”
  煮雪冷笑:“就算是将军的公子,甚或天皇太子,我也看不上!”
  花怜俯伏在地,一字一句地将事情听了个大概。煮雪的身世,她此时已然猜到了大半。
  她便叩首道:“奴婢曾在杂戏班子里吃尽苦头,幸而邂逅了小姐。小姐听出奴婢的倭国口音,便仗义买下奴婢,叫奴婢不必再吃那颠沛流离的苦……小姐本是要叫奴婢自由离去,奴婢却心甘情愿伺候在小姐身边。”
  煮雪眯眼听着,便点头:“没错,她就是这么成为我婢女的。在大明的这些日子,她与我相依为命。”
  花怜便哀哀道:“家老容禀,小姐虽则嘴硬,实则却还是十分思念大人。听说天龙寺船又来杭州,小姐虽没说什么,却容得奴婢去探听船上来使的身份。当听说船上也有一位‘菊池大人’的时候,小姐还是望着东海,呆立良久。”
  “也正因此,奴婢才自作主张去了乌蛮驿;恰巧蒙乌蛮驿商人委托,这才冥冥注定一般去了东海禅寺……家主对奴婢的疑心,这一回终可开解了吧?”
  煮雪抿起唇角:“你别胡说,谁在乎他来没来,谁望着东海呆立了?他既然如此对你,我这便带你走,再也不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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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相依相随

  煮雪捞起花怜就要走,菊池一山面上终是变了色。
  花怜悄然觑着双方,便伸手又抱住煮雪的腿:“小姐,奴婢求您别再说气话。您再说过不想见家老,这不还是来了?就算是为了救奴婢,实则小姐心下何尝就是不想见老爷呢?”
  菊池一山也起身走过来,之前一直阴阳难测的面上,这一瞬也终究还是流露出为人父者的忧色。
  煮雪抬眼,直直盯着他。
  菊池一山从不知道,自己会有一日败在自己女儿的目光之下……可是这孩子的眼睛,实在是像极了她的母亲——那个女子,竟然直到死都未曾将她的名字告诉过他,他这二十年也只能给她取了一个名字:“鱼姬”……
  菊池一山垂下头去,嗓音干涩:“雪儿,好不容易回来,便,不要再离去了。你想你娘,为父明白,可是这大明却没有你的家……咱们回家吧,好不好?婕”
  煮雪哼了一声,依旧不肯屈服:“我若回去,你还得捉我去相亲!”
  菊池一山眉心一皱,蓄满沧桑:“我答应你,再不强迫你。与松浦少爷的婚事,你若当真不愿,为父便也作罢。松浦家的少爷,总归有太多人家想要攀附,就连天皇的内亲王,也有下嫁之意。”
  煮雪冷笑:“原来松浦晴枝这样受欢迎,那倒要恭喜他了!”
  菊池一山凝视自己的女儿,只能压下那一声叹息——松浦晴枝少爷从小就只对这丫头情有独钟,被松浦大名几番训斥亦不悔……可惜这丫头,却从未曾给过那尊贵的少爷半点笑脸过。
  。
  煮雪不愿与父亲多谈,便托辞疲惫,从地上捞起花怜,径自出门去。
  菊池一山也是自负的人,此番出使大明,笃定必然能将女儿带回,于是这船上也自顾备好了给煮雪的舱房。
  煮雪随那武士走向舱房,目视武士背影消失,便转眸望向花怜。
  花怜连忙跪倒:“多谢小姐救命大恩。”
  煮雪淡淡一哂:“你不必谢我,我也不过是受人所托罢了。”
  花怜垂眸:“待得回去,奴婢定会再拜谢司大人与兰公子。”
  煮雪急忙一把捂住她的嘴,将耳朵贴在舱壁上静听,待得确认隔墙无耳,这才舒了口气,松开手。
  煮雪解下披风坐下,借着灯光睨着花怜:“……你倒聪明。若不是你临时提醒我将你唤作婢女,我倒一时还不知该如何救你。”
  花怜黯然一笑:“人在绝境,拼力自保罢了,如何敢称聪明?”
  煮雪缓缓点头:“……只是这一回咱们既然来了,便不那么方便回去。两方船队距离太近,若咱们下船,天龙寺船上定然有人跟着,到时候身份便会暴露。”
  花怜一急:“那咱们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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