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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明宫妖冶,美人图-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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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城外天地空寂,兰芽的抽气声惊动了墙上的人。那人停下攀援,朝她藏身的地方凌厉瞥来……

☆、6、海岱瞻门

  兰芽一凛,却也看清了那人的形容。
  原来那如壁虎一般攀在城墙上的,根本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从身量上估计,也就在十五岁上下。全身紧衣装小打扮,只在脖子上悬着两个大球,个个足有两三个脑袋那么大,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这样隔着远冷眼望去,倒像是个什么九头蛇的化身成了人形一般!
  见兰芽打量,墙上的少年也不示弱,手脚紧蹬住墙砖凹缝儿,扭身朝她呲牙:“嘶,你盯着小爷瞧什么瞧?一双眼珠子贼溜溜的,看得小爷脊梁沟直发毛!怎么着,想见面分赃不成?”
  他说什么呢?
  兰芽懒得理他,依旧只防备地瞪着他,却不说话。
  那少年反倒恼了,可是碍着身子挂在半空,一时也不好下来,便用手抠下城砖上一小块来,朝着兰芽藏身的草丛便投过来。竟然力道精准,险些直接砸到兰芽脑门儿上!
  兰芽一惊,连忙向后退了两步。抬眼再瞄他,便忍不住朝他呲出牙去。
  他们两个这一折腾,城墙上守卫的官兵便被惊动,有人便扶着城垛向下观望,见了那少年便是厉喝一声:“嘿,又是那背私酒的小贼!这回看不将你拿下!”
  背私酒?
  兰芽一愣神儿的工夫,那小贼已是从城墙凌空跳下。城墙上已是一片飞箭如林射来!
  城下一片白地,只有护城河边兰芽借以藏身的那一片草丛,小贼情急之下,就地一个翻滚,便直朝兰芽隐身地挤来!
  兰芽自身尚不敢确定是否安全,这时他又这么挤来!兰芽无奈,只得伸手一把抓住他手臂,两人仗着身量还小,便沿着树丛草木向前逃去。
  幸好此时尚不到开城门的时辰,官兵射了一阵箭,便也收兵。两个小孩儿窝在树丛里大口地喘气。那小贼瞄着兰芽的面容,上下打量,忽地停了喘息,露出雪白的牙齿:“行啊小子,你救了小爷的命了。以后你就是小爷的救命恩人,小爷什么都跟你见面分一半儿!”
  兰芽紧瞪着那小贼,问:“你真是背私酒的?”
  “是啊!”那小子生得虎头虎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叽里咕噜地滚。
  “背私酒……是什么意思?”
  “笨,这都不知道。”小贼炫耀地笑:“京城中不准有烧锅,京城里的酒都是从外头运来的。所有外来的酒都得从这崇文门过,过关缴税,才准送到京城里去卖。”
  小贼伸手一指城门附近一座小寺:“那里面有个铁龟,你知道不?这个就是‘崇文铁龟’……不过呢说的也是这崇文门的税官!他们不过雁过拔毛,课的酒税可是宰人的钢刀!”
  原来如此……
  兰芽打量他脖子上挂着的那几个“脑袋”,伸手捅了捅,软软的,里头有水体流动。兰芽便懂了,歪歪头问:“这就是你的私酒?”
  小贼点头:“用猪尿脖装着!”
  “只要爬过这道城门,进城倒手变卖,便是一钱银子的进项,可等于屠夫杀一口猪了!这般算来,我一个月便可存三两银子,一年便是三十两有余!嘿嘿,小子,你日后便跟着小爷,小爷包你吃饱穿暖!”
  -
  【背私酒这可是真事儿哟~~】

☆、7、悄然注定

  兰芽听傻了,伸脚就踹他一记:“你浑说什么呢!谁要跟着你呀?谁稀罕跟你吃饱穿暖啊!”
  小贼被这一脚踢得有点傻,上一眼下一眼打量兰芽:“嘿,我说小子你嘴硬个什么劲儿啊!瞧瞧你这身狼狈样子,我就知道你是个流民!没爹没娘也没有家了,是不?”
  兰芽想嘴硬:“不是!”
  “不是?”小贼嘻嘻一笑:“那你带我去瞧瞧,你爹你娘在哪儿呢?如果你真给我看着,我就把我上个月的进项都给了你!”
  兰芽心被刺了一下,扭过脸去:“我才不给你看!”
  晨光如水,银蓝地洒满她周身。她面上抹着炭灰,看不真切面容,可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灵澈如水,微微一转,便仿佛拧到人心里去。
  小贼这样望着她,不知不觉呆了,便也不再涎着脸笑谑,反倒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就是嘴硬,我明白。当初我爹我娘刚离世的时候,我也嘴硬,我也不肯向人向自己承认。仿佛只要嘴上不认,那我爹我娘就不是真的死了,这浩荡荡的天地之间,就不是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不用每天睁开眼睛就是跟自己大眼瞪小眼,我也不用饿了渴了却什么都得靠自己……嘴硬下去,我就以为自己还是有爹教导有娘疼爱的那个孩子……”
  兰芽听得怔住,忍不住扭回头来怔怔望他。
  他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个猴儿,她真没想到他也能说出这样深深的一段话来。
  失去爹娘家人的疼,再次袭来,她按住心口,痛得喘不过气来。
  他忙扑过来,拉开她的手,替她揉着:“哎怎么了怎么了?受伤了么?”
  女孩子家的心口,岂是能给他毛手毛脚摸的?
  兰芽窘了,狠狠推开:“我说你别管我,行吗?咱们就此别过,你走你的城墙道,我过我的鬼门关,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行不行!”
  他瞪了她一眼,“行什么行?当然不行!你是我救命恩人,既然也是没爹娘没家的了,我就不能扔下你。否则你要是饿死了,那老天爷得一个炸雷劈死我!”
  方逢厄运,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碰上这样一个小子,兰芽虽觉唐突,却也心生隐隐温暖。
  见她不再挣了,小贼呲牙一笑:“我叫虎子!你呢,你叫什么呀?”
  “你叫虎子?”兰芽不由得再看一眼他脖子上吊着酒的猪尿脖,终是忍不住莞尔一笑:“这名字,倒衬你。”
  虎子的眼珠子叽里咕噜地一转,退后两步,瞪大眼睛望她:“……嘿,小子,你不会是骂我呢吧?虽然小爷一时没听懂,可是小爷最会察言观色啊,你这副贼兮兮的笑脸,一准儿是骂呢!”
  兰芽哑然失笑。明白这个虎子虽然是个粗人,却粗得可爱,更难得狡黠之下还藏着一颗真挚的心。
  可是名字总归不能告诉他,否则一听便知是女儿家。
  兰芽便忖着说:“嗯我叫,兰,嗯,兰——伢子!对,我就叫兰伢子!”
  “伢子”原本是特指男孩子,又恰与她名字同音,只希望用这称呼不忘父母生养之恩,又能骗过虎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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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虎子补个精精神神儿的出场~】
  谢谢蓝和亭子撒~

☆、8、欲加之罪

  卯时,城内击鼓,九门同时打开。
  兰芽叹了一声,起身要走。
  虎子便拖住,忙问:“你干嘛去啊?”
  “进城。”兰芽妙目里闪过坚定。
  “那我也跟你去!”
  虎子说着起身就要奔着城门去,却被兰芽一把给扯回来:“你就这么去?你有几个脑袋!你真以为脖子上挂着的那玩意儿能当脑袋用?”
  兰芽拖着虎子在树丛深处,将他脖子上的猪尿脖摘了,扔在一边。虎子便急了:“哎,你别动这个!这是我的命根子!”
  兰芽啐他:“你难道还敢这样大摇大摆进城去?扔下藏好,以后再来寻吧!”
  兰芽说完再从包袱里另外取出一套衫裤来,催着虎子换上。
  虎子便笑嘻嘻盯着兰芽看,手上不停地脱衣脱裤,也不闪避。
  兰芽急忙扭过头去,低斥:“你这人!去一旁换过!”
  虎子非但没走,反倒更绕到她面前来,眼睛叽里咕噜地滚:“干嘛呀?咱们都是爷们儿,谁不知道谁长什么样儿?或者你真不知道的话,我倒要给你看看!”
  兰芽想起自己女扮男装,只能咬牙:“谁稀罕看!”
  虎子更觉有趣,故意抻开裤腰,作势要展示……
  兰芽大窘,闭着眼睛险些哭了,狠狠咬着红唇喊:“你,你无耻!”
  虎子看她真是要哭了,便叹口气将裤腰扎紧了,“哎看你看你啊,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就至于这样了!”
  兰芽跺脚:“反正,你要是以后再这样,我就再不搭理你!”
  虎子做了个鬼脸:“好吧好吧我的小祖宗!以后我不是小爷了,你才是爷!真是,难伺候。”
  兰芽忍不住扭头:“我难伺候,我就是难伺候!那你别跟着我呀!”
  虎子扭了扭有些松大的裤腰,伸手一抹鼻子:“我说你难伺候,我也没说我就不跟着你了!”
  兰芽气得抬步就走。
  虎子眼珠子叽里咕噜转着笑了笑,便也拎着裤腰,跟着兰芽一起朝城门走。
  晨雾氤氲,笼罩着城门关阙。城门内外人。流渐密,鱼龙样穿行通过。
  忽地一声铜锣筛响,有两个官兵捧了榜文贴在城墙上。其中一个官兵还大声朗读:“罪臣岳如期,私结鞑靼,图谋不轨,已着满门问斩……岳氏漏网之鱼,若有擒获者报之官府,均论功行赏。”
  兰芽一个摇晃,幸亏被虎子扶住。她小心地吸着气,抗拒着心房的剧痛。
  私结鞑靼,私结鞑靼!原来紫府竟然为了掩盖罪行,而给爹爹扣了这样沉重的一项罪名!
  自前朝草原皇室被赶回北方草原,却并未就此湮灭。他们西有瓦剌,东有鞑靼,皆与朝廷继续为敌。朝臣只要与鞑靼或者瓦剌有半点牵系,便是灭顶之灾!也难怪,紫府要寻上这个由头!
  虎子惊奇,悄声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兰芽摇头,寻了个借口:“许是饿着肚子的缘故。”
  “原来是这个,”虎子便笑了:“莫急。等进了城,带你吃肉!”

☆、9、冷瞳如碧

  缓缓走向城门,兰芽小心提着气,垂着头,约略偏了头去看城门道另一边排起的长队。
  果然如她所料,城门严查出城的人,宽进严出。
  尤其是女眷,甚至要从轿、车中拉出来,细细比对着画影,又按着身高尺寸盘问清楚了,方准出城。
  一时之间,城门过道处,不时传来女眷羞愧的饮泣。
  兰芽明白,紫府这怕是正在缉拿于她。不知她已逃出城外,以为只藏匿在城中。
  也正因此,她才要反过来回到京城。只因为此时纵然天地偌大,其他州县怕也早已密布紫府鹰犬,等着她自投罗网;也只有这最危险的京师,反倒成为唯一的相对安全之地。
  她便紧紧抿住唇,脚不停歇向前去。
  目光不经意滑过身边一同进城的一队人。都是奇怪的装扮,长衣大袖遮住头脸,前后的人都由绳子穿透手臂肌骨,残忍地拴在一起。每个人臂上都能看见淋漓的血色,让人触目惊心。
  这般样子,只会是俘获的鞑靼或者瓦剌的囚徒,押解入京,等候发落。
  整队人都脚步迟缓,仿佛因为痛楚而弓着腰行走。其中只有一个,高高地挺直了脊背。他头上身上皆蒙着白色的麻布,仿佛是披麻戴孝,又或者是戴罪之身。
  兰芽行过那人身畔时,不由得扭头望了他一眼。
  那人也回眸望来——却头脸都被白布蒙住,只隐隐露出一双眼眸。
  兰芽一看之下便重重吓了一跳:只因那人的眼睛,竟然是碧色的!
  重重晨雾,哀哀如霜,他一双碧眸噙着冰冷,像是在晨间伺机捕猎的狼!
  纵然绮丽如翠,却残忍冰冷!
  兰芽一惊,急忙收回目光,低垂了头,抢先几步走向前去。
  直到终于平安进了城门,方悄然吐了口气。
  虎子却还在自顾嘀咕着榜文:“啧,若是擒住那岳如期的女儿,顺天府赏银二百两!二百两啊,小爷我一年不用爬城墙了!”
  原来他还晃过去仔细看了那悬赏缉拿的图影,还真存了这个心!兰芽不由得转头过去,狠狠瞪了他一眼!
  感觉兰芽眼神儿不对,虎子凑上来涎着脸笑:“你别不爱听。我要是得了二百两银子,少不得要分你一百两。到时候咱哥俩吃香喝辣!”
  “我不稀罕!”
  兰芽忍不住含恨,想这天地间定然还有多少人与眼前这虎子一样,不分忠奸黑白,只惦记着擒了她,好去跟官府换那二百两银子吧!
  父亲一生为国为民,原来在人心里,竟都抵不过区区二百两银子!
  人心冷暖,不过如是!
  小小的她,裹在略微肥大的成人衣裳里,显得更是不盈一握般。这样小的她,在宽袍大袖里握紧了拳头,一双眼睛仿佛含了泪一般,狠狠盯着他……虎子不知怎地,心拧着疼了一下。
  他赶紧笑着凑过来:“哎,算我错了,小爷本也不缺那么点银子。走,咱去吃肉。”
  “我不去!”兰芽伸手推开他手臂:“你走吧,别再跟着我!”
  “哎你又怎了?我不要那二百两银子了,行不?”虎子只觉被她的话说得割心割肉地疼。
  “总归,我不与你走在一处了!”
  兰芽扭头遥望岳家的方向,情知前路凶险,她又何苦连累他?
  兰芽便狠下了心:“……你是背私酒的小贼,我若继续与你为伍,我早晚被你连累!我不稀罕你与我见面分一半,我只想独善其身,所以你我就此别过!”
  虎子听见便急了:“你竟这么小气!”
  “我就这么小气。”兰芽不再望他:“你既对我失望,便拆帮好了!”
  兰芽说完,忍着没回头再看他一眼,便转身朝着岳家的方向直奔而去。

☆、10、再寻不见

  兰芽一口气朝家奔去。
  城门口悬挂缉拿榜文,除了是缉拿她,何尝不是说,家中并非只逃出了她一个,兴许还有活下来的人呐!
  就算家里一定已是紫府鹰犬重重看守,她也一定要回去看看。但凡还有半点可能,但凡还有多一个人活下来……那么偌大天地,她便不会再是茕茕一人。
  这样的信念支撑着她,所有的疲惫与恐惧,尽可抛诸脑后!
  。
  岳家所在的御街北条,各个街口早已戒严,官兵执着兵器,排着杈子,拦住去路。过往人等,全都要再经历一度严格盘查。
  兰芽再看自己一回:她此时穿着男装,面上抹着黑灰,看上去应当已经完全没有自己原本的模样。
  她便咬了牙,行动姿势更刻意模仿虎子一点,朝着杈子口行了过去。
  官兵拦住她,严厉盘问:“你要过去做什么?”
  兰芽噎了口气,粗着嗓子答:“军爷,俺是要饭的!”
  官兵便撵人:“要饭的?一边要去!去去去……”
  兰芽趁机一把抱住官兵的胳膊,扯开嗓子便哭喊:“军爷你还俺的银子,还俺的银子!俺娘病重,还等着俺拿那银子请郎中去。军爷这么抢了,就是要抢俺娘的命哪!”
  周遭围拢了人来看。看她还是个孩子,便都对那官兵指指点点。
  那官兵便急了:“你说谁拿了你银子!小兔羔子,你冤赖本爷爷!”
  兰芽哭得沉痛,指着那官兵的腰带:“军爷就是把银子塞在那儿了!军爷若说没抢,敢把腰带翻过来看看吗?”
  兰芽之前早观望过,有商贩模样的人急于通过路口,便从袖口里塞了银子给那官兵。而那官兵就手便将银子塞在了腰带里……她是赖定了他,除非他让她过去!
  官兵一听腰带,果然面上变色,气恼地指着兰芽:“不想活了你!”
  此时人群中也忽地聒噪了起来,一个个老少不同的嗓音,此起彼伏地喊着:“我也瞧见了!官兵欺负小叫花子!”
  兰芽也吃了一惊。莫说民不敢惹兵,抢银子原本是她胡诌的,竟然真的有人敢替她吆喝?
  她诧异回眸,却只见人群寂寂,竟看不清是谁在帮她。
  虽只有一两声,却已是足够,那官兵便涨得满脸地红,抬手就想打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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