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瑕-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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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太太忙请内侍进去待茶,内侍大喇喇的仰着头,笑道:“皇后娘娘等着呢,方太太,请吧。”方太太陪笑,“容我更衣。”管事的点头哈腰的过来,悄悄往内侍手中塞了个荷包,内侍惦了惦,脸上有了笑意,进屋喝茶去了。
方太太清了清嗓子,“我这便要进宫,手书的事,稍后再说吧。”
提到要进宫,她腰杆子挺的笔直。
陆先生微微笑了笑,“等到见了皇后娘娘,方太太到底改不改主意,可要定好了。和我出尔反尔,不过是小人行径,和皇后娘娘出尔反尔,便是天大的罪过了。”
方太太听了陆先生的话,若有所悟。
内侍忽然前来,她一时之间也没想到会是什么事。陆先生这么一说,她却想到了:必是方磐得了哪位贵人的青目,要谈婚事。方太太想到这一点,激动莫名,能请皇后娘娘出面做媒,这是哪家的贵女啊?难不成……是位公主?
方太太腰挺的更直了。
陆先生笑了笑,“大公子,咱们回罢。”
方太太马上要进宫,总不能这个时候硬逼着她要婚书。再说了,婚书根本不在她手里。
常绍也知道此时纠缠无益,点点头,“好。”和陆先生一起向外走去。
“我儿子很快便回,你不等等他么?”方太太酸溜溜的说道。
陆家这门亲事,她是万万不愿认下的。但是,看到陆家姑娘和另外一个男人亲密同行,她却满心不是滋味,好像自家儿媳妇偷人似的,难受极了。
陆先生微笑回头,“等他做甚。”
方太太笑了,“你要的手书,他拿着。若想索回,该等他才是。”
你不是要婚书么,婚书在他手里呢,你倒不要等他回来。
陆先生淡淡道:“答应还手书的人,是方太太;我想要回手书,自然只找方太太。”
开什么玩笑呢,说要退婚的人是你,我找方磐要什么婚书?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我父母均已亡故,只好自己做主。他可不一样,亲娘还活着呢。
有母亲在,哪轮得着他当家作主。
有你这方太太在,我哪用得着跟方磐讨要婚书,我只问着你。
陆先生淡淡笑了笑,和常绍一起,飘然离去。
方太太站在台阶上,气的咬牙切齿。陆家这丫头,真是可恶极了!
金太太这会儿不打颤了,怯怯的问道:“姐姐,您进了宫,见了皇后娘娘,怎么说?您若说错了话,那可是欺君之罪啊。阿磐订过亲,婚书还在,阿磐他,可是揣着婚书不肯放呢。”
方太太自信的笑了笑,“我有分寸。”
我便说阿磐曾订过亲事,如今已退掉了,又能怎样?难道阿磐肯不顾我的生死,再把婚书拿出来?他是我的亲生儿子,他的性子,我还不知道么?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也只有忍着一口气,认了。
方太太用心梳妆打扮了,跟着内侍进了宫。
当天,宫中便传出赐婚旨意:银川公主,下降监察御史方磐。
这晚兰夫人在家中一直等到天黑透了,也没见开国公回府。无瑕板着小脸,“都什么时辰了,爹爹怎地还不回家?”兰夫人虽是等的心急,见宝贝女儿这样,却不由的好笑,“闺女,你管你爹,比娘管的还严呢。”
“那是。”无瑕点点小脑袋,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
常绍也过来了,他本打算和爹娘、妹妹一起吃晚饭的,见开国公一直没回,便和兰夫人、无瑕等着。一边等,一边闲闲说着家常。
“大郎,你该给无瑕娶个嫂嫂回来了。”兰夫人一本正经的说道。
无瑕眼睛亮了,纵身扑到常绍怀里,“哥哥,给我娶个嫂嫂吧,要漂亮的,要讨人喜欢的!”
常绍不好意思的笑,“妹妹,要不要有学问啊?”
“要!”无瑕毫不犹豫的点头。
“哥哥知道了。”常绍轻笑。
无瑕歪头看着哥哥,心中很觉奇怪。哥哥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看上去好像……很娇羞?
开国公大踏步走了进来,一迭声说道:“对不住,对不住,回来晚了。”
兰夫人嗔怪,“都等着你呢。娇娇都饿了,也不肯先吃饭。”
开国公心疼的不行,“闺女,爹回来的晚了,你便先吃饭,莫饿坏了。”无瑕嘻嘻笑,“不和爹爹一起,吃饭不香!”开国公感动极了,“还是我闺女最亲我。”
常绍咳了一声,“爹爹,您儿子我,可是也等着呢。”开国公大笑,“你是大男人,莫说吃饭晚了,便是饿上一顿两顿,也不碍事!”
说笑着,一家四口坐下来,高高兴兴吃起晚饭。
“夫人,闺女,明晚我不回家住,莫等我。”开国公夹起一个小馒头,笑着说道。
“怎么不回家住呢?”无瑕本是专心吃饭的,闻言,放下手中的小瓷碗,不满问道。
“爹爹要到郊外练兵,离的很远,赶不回来。”开国公柔声哄着她。
“这样啊。”无瑕板着小脸想了想,觉得是可以接受的,端起她的小瓷碗,继续喝粥。
兰夫人笑了笑,“这可是难得了。自从咱们一起回了京城,这还是你头回不在家里住呢。”
开国公打了个哈哈,“可不是么。”
常绍慢条斯理的夹起一块葱花饼,心中狐疑。爹爹您如今是平章政事、太子少保,练的什么兵?晚上都不回家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是打算把陆先生嫁给别人的,今天开始,我犹豫了。
写完常绍的身世之后,再看情形吧。
常绍的身世,会对他有很大影响,主要是心理上的。
兰夫人是不会受影响的,因为开国公不会让她知道。
第56章 身世
兰夫人时而关切的给无瑕夹菜,时而笑咪咪的看看常绍; 心情愉悦。
这会儿是一家四口; 和谐美满; 等到大郎娶了媳妇儿; 再添了孩子; 便更好了。
常绍虽是想着心事; 也觉察到了兰夫人的目光; 忙给母亲盛了碗汤,“娘; 这个味道不错。”
兰夫人接过来; 笑着交代,“你想法子把婚书要回来,莫让陆先生再出面了。她一个姑娘家,面对着方家那起子烂污人; 难为她了。”
常绍微笑,“那是自然。”
开国公本是埋头吃饭的,闻言一脸迷惑的抬起头,“夫人,什么婚书啊?”
兰夫人便把陆先生的事说了; “……这方家都要尚公主了; 陆先生的婚书,还不应该还了么?”开国公摇摇头,“方家这办的叫什么缺德事!若不是牵涉着皇家的颜面,真该打上门去; 狠狠把那小子揍一顿,揍个半死。”
常绍赞同,“极是应该!”
无瑕饭也不好好吃了,放下碗,津津有味的听父母和哥哥说话。
开国公感慨,“也不是人人都像方家那小子似的没担当。夫人,老李你还记得么?当年和我一起投的军。他如今也功成封伯了,算是位新贵。他家就一个闺女,宝贝的不得了,今年十五了,正挑小女婿,想要个斯文读书人。新得中的举人当中,还真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姓季,人长的也很清秀,老李相中了。这姓季的少年父母家人都亡故了,他是孤身一人,论理说这样的少年若能做老李的女婿,不是求之不得么?谁知老李托人去说亲,那少年却委婉推却了。说原是有未婚妻的,失散了,正在寻找,不敢另定亲事。”
“有良心的男子,还是有的。”兰夫人听了,大为唏嘘。
“夫人这是什么话。”开国公愤愤,“有良心的男子,你眼前这不就是一个么。”
夫人,我很有良心的。
“怎么能说眼前就有一个呢,明明是两个。”常绍不大乐意。
难道我没有良心不成。
兰夫人和无瑕一起开怀的笑起来。
九回巷方宅,一样是满桌佳肴,方太太和方磐却是一个面沉似水,一个长吁短叹,都没动筷子。
“我明明没退婚,您却……”方磐心中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却不好当面抱怨母亲,话到嘴边,一声长叹。
方太太讥讽的看着他,“你和季希孟一起中的举,你是解元,他是经魁。季希孟逢人便说自己定过亲了,正在寻找未婚妻,你这么说过么?你跟人提过你有未婚妻么?阿磐,你别对着我装清高。你若和季希孟一样逢人便说定过亲,难道皇上耳目这般不灵通,还会把侄女嫁给你。”
虽说是侄女,却得了公主的封号,可见是很受宠爱的。能娶这样的姑娘进门,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娶了她,你还愁不能青云直上?不能光耀方家门楣?这是多好的事,也不知你装出这幅面孔,是给谁看的。
方磐苦笑,“您一直不愿认师妹做儿媳妇,我若在外声称定过亲,传到您耳中,不是让您心生不快么?故此我不敢说。”
方太太呸了一声,“你还怕我心中不快?若真的怕,早把婚书交给我了!你不知道,因为拿不出婚书,陆家那丫头言语有多难听!”
想起陆先生犀利的言辞,常绍挥舞起的马鞭,方太太恼怒之极,涨红了脸。
方磐颤声道:“师妹她……她来了么?可惜,可惜,若知她今日要来,我定会在家里等她……”
三年多没见了,师妹她还好么?
“来了,有个男人陪着她。”方太太声音冰冷,“阿磐,你就要尚银川公主了,她也有男人护着,你听娘的话,婚书还了她,往后方、陆两家,再无干系。”
烛光下,方磐凄凉的笑了,“娘,我不还,死也不还。这婚书是老师亲手写就,上面有老师和父亲的笔迹,我宁可死,也不会还给师妹。”
方磐心中无限悲伤。若是父亲还活着,老师还活着,我和师妹早就结成连理了啊,我和她是天生的一对,神仙眷属,谁也不能拆开我们……
方太太霍的站了起来,厉声道:“赐婚旨意已经下了,你很快便是驸马!这当儿还要留着陆家的婚书,你是想害死我么?”
方磐奇怪的笑了笑,“做儿子的,哪忍心害娘呢。”
“那你是什么意思?”方太太拍了桌子。
方磐沉吟片刻,凑到方太太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方太太神色阴晴不定,忽喜忽忧,“真的么?她真的命中如此?”方磐点头,“老师占卜的时候,父亲也在。正是为着这个,老师才会急着把师妹许配于我。”
方太太心中很是挣扎。一会儿觉得既然娶了位公主,无论如何都得敬着爱着,不能有了二心,一会儿又觉得陆先生实在可恶,竟敢对长辈无礼,这样的女人若是给阿磐做了小星,岂不是解气之极?挣扎了许久,方太太也没拿出个正经主意。
“只是,她实在难惹。”方太太皱眉道。
方磐微微笑了笑,“娘,我和师妹见了面,自有道理。”
以我和她的情份,有什么是不可以商量的呢?
方太太挣扎许久,终是拗不过方磐,叹了口气,“儿大不由娘,我是管不了你了。”
皇后娘娘说,银川公主性情贤淑,温柔大度。皇后娘娘的话,自然是没错的。
贤淑大度的公主,驸马便是有个小星,想必她不会介怀。
有哪个男人能从一而终呢?驸马也不行。
……
晚饭后,常绍陪无瑕下棋玩耍,开国公和兰夫人并排坐着,笑吟吟说着家常,小翠面色忿忿的走进来,“国公爷,夫人,凝香院来了人,说二姨娘病的昏昏沉沉,说胡话呢。”
自打二姨娘被开国公伤了,一直“病”着,府里没少给她请大夫。
兰夫人淡淡道:“让人拿了国公爷的贴子,给她请大夫去。”
开国公沉下脸来,“还没好?好好的,家里有个病人,像什么样子。明日把她挪到乡下去,不拘哪个庄子,安安静静的,让她慢慢养病。”
小翠响亮的答应,笑盈盈的走了。
让你装病,好啊,给你寻个僻静之处,慢慢养去吧!明儿个一大早便把你送走!
兰夫人皱皱眉,没说什么。‘
开国公偷眼看着兰夫人的神色,心中惴惴。
常绍一边陪妹妹下棋,一边不动声色的看了过来。见母亲不大高兴,父亲陪着笑脸,很是谄媚,不由的心中微晒。爹爹,这些个半夜折腾人、害母亲操心的姨娘,便是您闹出来的,您不冤枉。
“阿月,我明晚到咱家的桂庄住。给你带桂花茶回来好不好?可香了。”开国公讨好的小声说道。
桂庄因种满桂树得名,离大营近,若是练兵晚了,在山庄住着,确实比赶回城里强多了。
“随你。”兰夫人声音懒懒的。
桂庄,常绍心中一动。
“哥哥,该你了。”无瑕落了子,见哥哥还在沉思,笑嘻嘻的催促。
“知道了。”常绍回过神,取过棋子,笑着放在棋盘上。
无瑕又专心琢磨起棋局,明亮的灯光下,她光洁稚嫩的面容,花朵般娇美。
第二天下午,常绍驱马去了九回巷,打算替陆先生索回婚书。快到九回巷的时候,他忽见前方的大道上有几十匹快马驰骋而过,不由的愕然,“吁………”的一声,勒住了马缰绳。父亲?他不是说要到郊外练兵么?怎地已是下午晌了,还在城里?
练兵,桂庄,父亲谄媚的笑容……常绍越想越觉不对,父亲的谄媚之中,分明有着浓浓的歉疚之意!爹爹,您做什么事了,难道您又有了新欢,要害得母亲伤心不成?
常绍呆了许久,一提缰绳,纵马出了城。
他去了桂庄。
僻静的庄园前,看守大门的仆役看到常绍,怔了怔,忙殷勤的跑过来,“大公子,您来了!”常绍骑在马背上,面色镇静,“父亲命我送样要紧东西。”仆役满脸陪笑,“大将军才进去不久,大公子,小的带您进去。”
丝毫没有起疑心。
常绍下了马,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一路之上都有护卫把守,见到他,听说开国公命他送了要紧物事过来,都笑着躬身,“大公子请。国公爷一个人在下头呢,命我等守着。”
常绍一路畅通无阻,进到了桂庄建在地下的密室。
走过寂静的长廊,前头便是巨石所建的密室了。
常绍走在长廊上,想到父亲居然会挑这个地方密会什么人,真觉得匪夷所思。这密室是前朝留下来的,原是关押重要囚犯的地方!
“婉娘,你到底说不说实话?”开国公暴怒的声音响起来,在这空旷的地下,很有几分渗人。
常绍却觉得心中一松,听父亲这话意,他不是来和这女人私会的,是有事要问她。
“胡大哥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家大郎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开国公厉声喝道。
常绍腿一软,靠在了冷冰冰的墙壁上。
“他,他真的是被官兵杀死的呀,尸首都不全!”一个战战兢兢的女子声音,听起来已是人到中年,不年轻了,“我儿子的亲生父亲,便是……便是胡大哥。”
开国公重重的哼了一声,好像对这女子的话很不相信。
“真的是!”中年女子声音急迫,“你相信我!我,我一直仰慕胡大哥,除了他,我,我没别人……”
常绍怔怔靠在墙壁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开国公和那中年女子的对话却清清楚楚、一字不落的传到了他耳中。
“当年你和阿月同在山上生的孩子!阿月身子不好,昏迷了,你可是好好的!你说实话,我那苦命的孩儿,究竟是生下来便没了气,还是你害的?”开国公声音苍凉,满是悲愤。
常绍想走过去,可是,一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根本挪不动。
他无力的倚着墙壁滑下来,坐到了地上。
手扶在冰凉的石块上,他艰难的挪动身子,慢慢爬到了密室门口。
密室中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开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