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绣春-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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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笑了笑,扭头对身边的副将们道,“这个铁弦,有点意思。”
三保又喊道,“你既然决定投降开门,迎接燕王南下靖难,为什么还不开城门呢?”
“燕王爷铁骑纵横北方,踏遍千里,杀敌无数,卫国保家,只是现在王爷乃是入城暂作歇脚,城内的百姓都是您的百姓,所有人都跟着您姓朱,想来王爷不必带着千军万马杀进来,我愿意开城门,但是有一个条件,王爷您得先自己进来。”
朱棣眯着眼睛朝他看去,表情冷酷,就好像看着一个低劣额对手一般,亲自答道,“本王答允你的要求!开城门吧!”
“王爷!小心有诈啊。”三保立即反对道。
朱棣笑了笑,“一介书生,任凭济南城的大明湖湖水再深,谅他也翻不出大浪来。”
我在一边,看着朱棣这种军临城下的气魄,一言不发,也无话可说,可是他要单枪匹马的入城,心中终究还是紧张起来,手不由得握住了刀鞘,将马也向城门处挪了几分。
铁弦见朱棣答允,果然将手一扬,对着城内的士兵道,“开城门!”
那两扇困惑燕军许久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城内一片宁静,两旁站着两排井然有序的战士,列队迎接着朱棣。朱棣的马儿因为踏进了成内的石板,渐渐发出了得得声。
第230章。50。诡计多端
“王爷千岁!”铁弦在远处作揖,高喊一声。
朱棣脸上带着微笑,正准备让他平身,突然顶上有沙沙之声,朱棣旋即抬头,而我已经用脚狠狠的踢了一下身边的一只空着的马,马儿冲进城门,朱棣迅速的跳到这匹马上,原先那匹马头被顶上一块直直掉落的巨大铁板斩断,只要再差半分,那铁板便会掉在朱棣头上。
这一刻,我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朱棣已经迅速的骑着后面的马调转马头退了出来,城内的铁弦显然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朱棣退出之际,已经有十多个黑衣杀手跳了出来,对着朱棣围追截堵,而我和三保等人也都冲了进去接应朱棣,朱颜血长鞭一扫,更是撂倒两个几乎要扒上朱棣马背的黑衣人,一路仓皇,我们才全部退出,而铁弦见偷袭未成,不敢碰硬,已经立即唤人将城门关了起来。
我们几个便在城门前,看着这乌黑厚重的城门顷刻间又紧紧闭上,朱棣脸上满布乌云,额上几根青筋跳动,良久,轻呼一声,“回吧。”
我的心脏依旧在跳动不已,不敢想象方才那铁板若是落到朱棣身上会是怎样一种情形。朱颜血将长鞭在门上狠狠抽了几道,怒道,“铁弦这个贱坯子!装什么仁义道德、忠厚老实!竟然用这种阴招!让我们杀进去,把他的头拧下来挂在这城墙上,看看还有谁敢再耍这样的花招!”
三保冷冷看了她一眼,“王爷说了,回吧。”
此时朱棣已经骑着马缓缓离开,越龙城张玉等人招呼着带来的军队往回赶去。朱颜血见没人理会自己,满脸怒气,扬鞭将马儿赶起,自己跑到林子里去生闷气了。
“没想到铁弦这个家伙,一向说一不二,竟然会使这样的诡计!”三保也气得满脸通红,将头盔往桌子上一扔,怒气冲冲。张玉更是横眉竖眼,“王爷,让末将去解决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书呆子,以报今日上当受骗之仇。”
朱棣坐到桌前,冷冷望着诸人,“不知天高地厚的书呆子,却让我们所有人在南下途中遇到了开展以来最大的钉子,还不值得我们去重视吗?”
大家被朱棣两句话冷水一泼,都不再说话,静静的坐着,谁也想不到平日里最是一马当先勇气十足的朱棣,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丧气话。难道他是被那从天而落的铁板吓住了?虽然没人敢说,但是毕竟控制不住旁人的思维,一定有人这么想的。我远远地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朱棣,只有我明白,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么不易,他对今天所拥有的局势有多么珍惜,所以他对敌人有着谁也不能匹敌的谨慎。
朱棣将一只手捏住自己的鼻梁,上下揉动着,皱着眉头道,“大家都回去歇息吧。”
众人见主帅这样疲惫,都静悄悄的离开了,待我也准备走的时候,朱棣低声道,“你留下。”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只好站住不动。“过来,到我身边来。”朱棣依旧闭着眼睛,不动声色的说道。于是我慢慢走到他身边,他凭着自己的判断,伸手摸到了我的手,然后轻轻地握住,久久没有说话。
“王爷,铁弦欺骗了您。”我轻声说道。
“是啊,他欺骗了我,所以我不必再和他讲情面了。”
“您准备进攻了吗?”
“我们有火炮,攻城略池是顷刻间的事情。”朱棣终于睁开眼睛,半眯着抬头看我。
“您在问我用火炮攻城是否合适吗?”我直视着朱棣问道。
朱棣笑了笑,“不是,我只是……想最跟个人说说话。”
“外面还有很多人等着和您说话。”我的脸僵硬起来。
“我只想和你说话。”朱棣加重了手上的力度,让我连挣脱的勇气都没有了,“是铁弦逼我的。我不可能为了一座济南城放弃南下,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我点点头,勉强笑道,“那我提前预祝王爷手到擒来。”
“你在不高兴。”朱棣平视前方,目光空洞,“你还太年轻,对很多事都不懂。战争是最伤害百姓的,既然我们已经发动了战争,那就要尽快的去结束他,不然造成的伤害更多。你看到眼前济南城的百姓几乎不能生存了,但是济南城外,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背着战争这座大山,受着史无前例的苛捐杂税,就是为了养那些一无是处的南军。你说,我们是继续耗下去对百姓好,还是早些把铁弦这样的人捆在大军前鼓舞士气好?”
我点点头,“您说的很有道理。既然这样,那就这么做吧。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追随与你。”我的话还没说完,便能感觉到朱棣的手又加了些力量,我微微笑了笑道,“这场战争已经开始并持续了两年多,很多人已经不得已接受了,更多的人已经麻木了。我也麻木了,经过今天的事,我什么都不想再去想了,现在我唯一担心的便是你的安危,无论怎样,我要看着你安安全全。”
朱棣站起身来,将我搂进怀里,轻轻吻着我的头发,不再说话。
第二日一早,三架火炮便架在济南城门之外,炮口正对着城楼上的守城塔楼,朱棣再度亲临现场,骑着高头大马,蔑视的看着城楼上的铁弦。如果不是双方敌对,我都禁不住要佩服这个铁弦,多么坚强的个性,才能让他这样一介书生,带领着满城的老弱病残顽抗这么一支庞大的队伍?听巡守的士兵报回,这个铁弦自从退回济南守城以来,几乎日日亲自监军,从不松懈,他手下更有一名唤作盛庸的副将,两人齐心协力,互相鼓励,鼓舞的满城百姓都同仇敌忾,誓死不开城门。
“铁弦,王爷慈悲,发话说了,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只要你们开城门,既往不咎,一定善待城内百姓,分毫不动百姓的财产。如果你们冥顽不灵,负隅顽抗,那我们只有不客气了!”大将张玉人高马大,嗓门粗狂,身先士卒,对着城楼高喊。没想到喊完半晌,城楼上一点回应也没有。
众将士不由得有些躁动,纷纷猜测那个狡猾多端的书生铁弦,是不是又在想什么鬼点子,张玉更是好似扔了一块大石头进水里,不止没个回声,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激起,不由觉得颜面大扫,恼羞成怒道,“铁弦!你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就不要怪张大爷不客气了!火药上膛!”
长官火炮的士兵立即便往火炮膛中塞进满满的火药,将三个炮孔都瞄准了城楼。就在此时,铁弦忽然站了出来,居高临下,背手望着我们。张玉看到铁弦,哈哈大笑起来,“书呆子!可不要以为自己有点鬼点子便有金刚铁打的身子,我这里可是火炮,别说一个炮筒,就是拿着勺子挖一勺塞进你的嘴里,也要把你炸得开膛破肚,肠子直流!”
铁弦依旧没有说话,却突然从背后拿出一个东西,那东西并不大,还用黑布覆着,铁弦满脸庄重,将那东西稳稳放在城墙之上,把黑布掀开,朱棣拿着千里眼对上面看了两眼,突然将千里眼狠狠丢到地上,面容怒不可遏,有些站的靠前眼力极佳的战士也都看出了铁弦拿出的是什么东西,不由得大惊,一个个都义愤填膺,满脸通红,嘴里骂着,:这个铁弦,简直就是奸诈小人,除了用这些诡计就没有别的本事了!有本事下来开城门正大光明打一仗!大爷不打的他满地找牙,便不是男子汉!”
那黑布之下,正是高祖朱元璋的神位!
“王爷,那就是一块木板,也许都是铁弦才吩咐做的,不是名正言顺的先帝神位啊。”张玉率先说道。
“闭嘴。”朱棣打断了张玉的话,焦躁不安的骑着马来来回回的走动。张玉被他这么一说,也是郁闷不已,在一边不肯说话,我走到张玉身边安慰道,“张将军,您还记得咱们此番南下是为了什么?”
张玉看了我一眼,不情愿的答道,“靖难。”刚说完,他自己的脸色也变了。我对他点点头,接着道,”不错,是靖难,王爷这是谨遵先帝遗训,藩王靖难,是为扫除朝中奸臣。本就是奉先帝遗训,此时别说是铁弦现做的而一个先帝神位,便是他用白纸画一个先帝的遗像,写一个先帝的名讳,我们都不能动他半毫,这个铁弦,当真不简单啊。不止有勇,更有谋略,从此也不能小觑了他。“
“不管他有什么,在我眼里都是奸诈诡计,不算个男人!”张玉依旧气愤,但是被我一番教训,已经不敢再叫嚣,更不敢说直接轰炸的事了。
城楼上的铁弦见自己这一招险棋走得这么好,不由得得意非凡,带着挑衅的笑意看着我们,更是对着朱棣微笑。
一直僵持到下午,朱棣也不愿下令后退,我们的兵力雄厚,更有火炮助阵,铁弦这样奸狡,任谁也不能低头认输。
第231章。51。败北
耗了大半天,战士们都开始疲倦,这样干等着,甚至比在战场上厮杀还要折磨人。我知道朱棣心中的不甘,却也没有办法,敌人在高处,既不能用炮,就根本奈何不了他们。我骑上马踱到朱棣身边,凑过去低声道,“王爷,回吧。”
“难道要连续两天这样无功而返吗?”朱棣咬着牙,眼神扫向城楼,带着仇恨的火光。
“无功而返已经是注定的了。现在还要小看城楼山的这个人吗?”我也朝楼上看去,铁弦也正高高在上的看着我,面色凝重,似有无限心事。
朱棣长舒一口气,对张玉挥了挥手,“下令退回。”
张玉气愤难忍,狠狠将身上尖刀往地上一插,大呼道,“退回!”
虽是秋日,已有朔风,北方吹来的风夹着一丝丝神秘的冰冷,朱棣看着成列的士兵一队队的从自己身边走过去,低声说道,“该添棉衣了。”
我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枫叶,那一抹火红在手中化作一团火焰,却燃不起温暖。
“咳咳咳……”一个小将从我身边走过,脸上因为咳嗽而憋得通红,他生怕在主帅面前失仪,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料却咳得更甚。
“喂,停下。”我在马背上对他喊道。那小家伙见自己被人注意上了,吓得连忙跪下,瑟瑟缩缩的说道,“主帅饶命,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朱棣皱眉道,“起来,让军医去给你看看。”
那小兵见朱棣不但没有责备他,还很关怀的让他去看病,磕头道谢后,才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我看了朱棣一眼,低声道,“十几万大军的制衣费,可是不小的一笔,咱们现在还拿得出来吗?”朱棣微微抬眼看向我,深呼一口气,什么都没说,牵着缰绳往前走了。
这时候三保跟了上来,低声道,“你可别问王爷这种话了,咱们的军饷几乎要用光了,再拖下去,只怕将士们的饮食都跟不上了,哪里还有购置棉衣的钱。”我皱眉道,“如果这样的话,怎么熬下去呢?铁弦此人,不止坚忍不拔,而且计谋高超,他们只要熬到朝廷输送物资或者军队来,有他的带领,只怕就不是从前李景隆带兵的那番光景了。”
“所以王爷前番才会多方思虑之后决定水淹济南城……”三保甫一说完,便觉得失言,看了我一眼之后才道,“算了,那事过去了,王爷已经听了你的建议,把水撤了。南军北军,南民北民,总有一边要受罪,或者说,两边都要受罪,谁说得到一定呢?”
我哑口无言,木木的看着三保也朝前走去,只好下马来,牵着马儿慢慢的在一边走着,渐渐地大军也把我甩了下来,直到所有人几乎都看不见了,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我抬头一看,才见到朱颜血直挺挺的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你来做什么?”我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朱颜血看了看济南城门,微笑道,“看看这城池究竟是多么的坚不可摧。我听说有人用一块破木牌便抵挡住燕军十万雄师,引为奇谭,不得不来看看。那个想出主意的人只怕今夜要在济南城内受万人追捧,他的威望越高,这座城池的城墙也会跟着越高,越厚,越难以摧毁。而燕军,只能在寒冷饥饿之中,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看了朱颜血一眼,不耐烦道。
朱颜血对着我笑了笑,“我想说的是,现在的局面都是因为你一句话,真的是红颜一怒值千金,你这一怒,值的不止是千金,还是千军万马啊。”
我跨上马背,将马儿赶起来,迅速的离开了,身后依旧仿佛有朱颜血的嘲笑声。我不是因为她的嘲笑才这样逃避,我是因为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现实而逃避。如果不是我一时仁慈,劝阻朱棣放水淹城,朱棣现在就不必面对这样的局势,也不必被逼的这样走投无路了。
我在马上狂奔一阵,终究是无济于事,直到天黑,才慢慢的回到营地,踏进帐篷,刚一点燃蜡烛,却发现一个人影坐在我的帐篷内,我几乎吓得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朱棣。
“王爷……您怎么在这里。”我支吾着问道。
朱棣并没有答话,只是温柔的看着我,一动也不动。我走到他身边,将烛台放下,如豆的灯光摇曳不定,朱棣的脸庞也忽明忽暗,一时刚毅,一时柔和。
“我是不是……走错了?”朱棣的声音有些嘶哑,也有些迷茫。
“什么……”我看着他的眼睛,不知怎么回答。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我问你,我是不是走错了路,是不是不该靖难,是不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该和周王湘王他们一样,束手就擒,亦或自我了结……总之,不该心存妄想,自认为自己可以改变命运……”
“不,不是这样的,凡事总会遇到阻挠,哪怕是赶路,也不可能一条大道康庄无比,必定遭遇荆棘,才会在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更加珍惜。”
“你说得对,凡是轻易到手的东西,就会不珍惜。父皇穷尽半生,几乎是舍命才夺下这江山,是以他后半生更加认真,反不比从前松懈,为子孙守护这江山,而允炆,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全天下,他如今所作所为,就是太不珍惜!”朱棣的额头隐隐的显出青筋,他的拳头紧紧地攥着,满是不甘。
我将手覆在他的拳上,柔声道,“你怎么知道皇上是不珍惜?他就是因为太珍惜了,才会走上削藩这条路。”
朱棣眼神中满是迷惘,“你是说,所有人都在珍惜?那我还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