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妃传-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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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脱了人形,书雪见了都差点儿没认出来。
看着匍匐跪地的秋菊,书雪心中百感交集,半天方道:“起来吧。”
秋菊抬起头勉强扯出笑容:“奴婢祝格格新春大喜,愿小阿哥如意吉祥!”
博尔济吉特氏听得秋菊的称呼刚要说话,不妨看到瓜尔佳氏朝自己微微摇头,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多承你吉言。”书雪暗叹一声,转头吩咐侍墨,“赏!”
秋菊从新磕头:“谢福晋。”
“好好伺候十一爷,路是你自己选的,将来如何就看你的造化了。”书雪略想一想又说,“闲了过来说话。”
秋菊双目含泪:“是奴婢有负主子厚恩。”
博尔济吉特氏这才听说些味道,记起方才说的话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入画已经没了,倚为心腹的八大丫鬟之余其六,秋菊的事木已成舟,书雪哪还有心思追究下去?加之虽不比别的孕妇那般多愁善感,到底有些意兴阑珊,颜色较之前更缓下了几分。
博尔济吉特氏回自己院里一打听方知道自己失言了,不免感到惴惴不安,忐忑不安地说给了太福晋。
太福晋不免怪儿媳不知方寸,板着脸数落了博尔济吉特氏一通,因又嘱道:“我虽不出门,外头的事也知道一些,她性情是刚烈,却不是容易相与的主儿,我便是不甘也得承认,敬顺兄弟几个的前程全在她身上,以后你们待我怎么样待她也怎么样,去年出了永谦的事儿我们已经走错了,只望后边别行岔了。”
博尔济吉特氏唯唯领训:“媳妇听额娘的。”
太福晋看着侄女兼儿媳,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最近一段时间,她已刻意减少了社交范围,所盼的不过是三个儿子顺心平安罢了。
抱琴觑着自家主子没有因为秋菊不悦,趁机请示:“主子,您身边的缺儿是不是该补上了?”
书雪揉揉额角,想了一想说:“冬梅算是大格格身边的大丫鬟,春兰还伺候穆尼,夏荷是永焕房里的,她们三个提为一等份例,鹤秋、星湖次一等,依旧伺候永叙,她们五个的份例一并裁撤,今后从公账领各房月例。”
抱琴答应着,因又建议:“过些日子添了小阿哥,单现在的人手恐怕不够,何不趁现在多挑几个趁手的以备使唤?”
书雪点点头:“将入画的妹妹提上来补她姐姐的缺儿,加上你们三个,以后再提五两银子月例,撒锦、霄佩、寒蕊、茗穗六个都是二等丫环,每人也提二两银子份例。”
抱琴三人连忙谢恩,侍墨起身后笑道:“主子该把银钱攒给小阿哥,我们有的没的总仗着您不会短了用度。”
书雪调侃地看着三个丫环:“先知会你们一声,回去各说给自己老子娘知道,叫他们仔细留心得意女婿,今日看准了今日来回,明儿看准了明儿来回,只要过了我这双眼,一定风风光光将你们嫁出去。”
三婢大羞,侍墨嗔道:“主子说什么呢?别说奴婢不到岁数,便是已经过了三十也不出去,一辈子守着您和小阿哥。”抱琴、侍墨纷纷附和。
书雪正色道:“是玩笑话也是正经话,挨到年龄出去还能挑的到什么如意郎君?张学士家的事儿你们都知道,只要你们相中了谁只管来说,难不成出了嫁就不能进来了不成?”
抱琴几个各自盘算,司棋犹豫着说:“侍墨说的在理,等添了小阿哥,您身边岂能少了人伺候?”
书雪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司棋一眼:“你们心中有数就行,别为了有的没的耽误一辈子大事。”
因康熙定了正月二十二起驾南巡,元宵灯节格外热闹,书雪亲自描样,命匠人扎了许多各色花样的灯笼,除去穆尼、永焕叔侄四个,关佑、关辉、关晓兄妹亦得了不少,两府俱是喜气洋洋。
小孩子都有攀比心理,永焕提着“哪吒”花灯在宫里跑了一圈,立时引来了一群小阿哥、小格格围观,幸而书雪带了不少,勉强应付了十多个小豆丁、小萝莉。
书雪正和几个皇子福晋聊天,永焕牵着一个“胖团子”跑过来:“额娘,你再给他扎一个灯笼吧!”
书雪问永焕身后的夏荷:“这是哪家的小阿哥?”
不等夏荷回话,四福晋从旁笑答:“这是我们府上的三阿哥,他小时候您曾见过的。”
书雪恍然大悟,因问道:“可是弘时阿哥?”
四福晋点点头:“您竟然还记得他的名字。”转头吩咐弘时,“快给伯母磕头。”
待弘时行了礼,书雪将他拉到跟前:“真真是俊秀的小阿哥。”
弘时并不认生,指着永焕手上的花灯看向书雪:“灯笼!”
书雪有些颜控,见弘时粉团可爱不免添了三分喜欢,,哄着他笑道:“伯母给弘时‘小团子’扎一个‘团子’灯笼好不好。”
弘时哪里听得懂什么团子不团子的,咬着手指答应了一声:“好!”
众福晋俱笑,五福晋指着书雪给弘时抱不平:“咱们好好的小阿哥都让你捏成团子了,看他不记你的仇。”
灯笼将将扎好,康熙领着一群爷们儿浩浩荡荡赶过来了,胤禛一眼瞅到自家三儿子在御花园蹦蹦跳跳,刚想出声斥责,不妨瞥见书雪正含笑站在一旁,这才注意到与儿子在一起的是简王府五阿哥,话到嘴边未出口,生生转成了内销。
康熙笑道:“看着他们手上灯笼的花样朕就知道是出自你的手笔,以后却不可在这上头耗费心神。”
书雪谢了恩,笑回道:“有以前描的,也有最近画的,左右不过凑个乐子,并不会累着自己。”
康熙微微颔首,指着弘时问:“哪个府上的?”
胤禛躬身回道:“是儿子府里的弘时。”
康熙讶然地打量了书雪一眼:“是李氏所出?可不像你的性子。”
书雪明白康熙是在影射自己重视嫡庶界限,当即嗔道:“依着您的意思他叫我一声伯母我还要一巴掌打过去不成?”
康熙大笑:“你可真是你阿玛的女儿,竟不能吃半点儿亏。”
书雪顺势接了句:“却都是被您惯出来的坏脾气。”
康熙假意训示雅尔江阿:“以后有了孩子要好好管教,不然可比你这个阿玛任性,又有这样的福晋,你的苦日子可在后头呢。”
胤礽等人皆被康熙说的一笑,雅尔江阿倒也坦然,大大方方地凑趣:“儿臣先为他请旨,将来去宫里读书,有您亲自教导就什么也不怕了。”
康熙十分欢喜,又说了一会儿话方带着一众子侄离开。
雅尔江阿轻轻巧巧为没出生的孩子求得了一个宫学走读名额,旁人倒没觉得意外,有如此强势的父母吃不了亏是一定的了。
又过一刻,被康熙带走的诸府男丁陆续回来接人,弘时很喜欢书雪,靠在她身边一长一短答话,四福晋见此场景不自觉地叹道:“若早几年知道王嫂,弘晖恐怕就不会——。”话已出口方觉不妥,眼中闪过一丝黯伤。
书雪却听到了,摇头劝解四福晋:“远的的不说,我舅舅生病的时候我倒去过康王府几次,他何曾痊愈?若果能避死衍生,我们府上的四阿哥也就不会夭折了。”
四福晋一怔,继而苦笑道:“我只是想着王嫂如果见了弘晖一定会喜欢他,他是个极懂事的好孩子。”
不管再怎么掩饰,丧子之痛绝对是眼前这个女人终生难以抹掉的伤痕,书雪莫名觉得伤感,轻轻推开弘时站起身:“你们只以为我平日那些话都是不合礼法的狂悖之言,殊不知就是因为看透了其中的官窍方觉得无奈,说的好听叫主管中馈的嫡福晋,实际上不过是他们爷们的管家,看看各府得宠的侧室,哪个又过得比我们差?”
“王嫂错怪我们了。”四福晋看着面含疑惑的书雪神色凄然,“你说的都是我们想说又不能说的话,哪里算得上狂悖?弘晖在时经常安慰我‘额娘,我一定好好用功,让阿玛欢喜,这样他就能常来陪你说话了’,他到走都记挂着求自己阿玛‘多安慰额娘,别让额娘伤心’,恁般懂事的孩子我竟没能留住,见得王嫂的风范我才渐渐想通,相敬如宾也好,管家福晋也罢,一心牵挂自己的儿子都没了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阿玛!”书雪正待安慰四福晋几句,转头看到胤禛站在亭外。
☆、一五七、万寿恩节谁万寿
一五七、万寿恩节谁万寿
四福晋闻声回头,看到胤禛勉强笑道:“弘时倒有造化,竟投了王嫂的缘儿。”
胤禛向书雪颔首致意,眼睛却盯着妻子。
可能是同极相斥的原因,书雪对胤禛并不待见,恰巧雅尔江阿也过来了,索性叫着永焕告辞离去。
扎穆巴虽是夭折,书雪仍吩咐全府茹素一日,雅尔江阿原本打算寻机为永谦求情放他出来,见此作为只得作罢。
正月二十二日,御驾如期开拔,除皇太子、直郡王、皇十三子、皇十五子、皇十六子外,其余阿哥交替随驾,康亲王椿泰身体欠安,宗室堆里即以雅尔江阿为首辅政,一时间自是忙上加忙。
进了二月,书雪基本闭门不出,雅尔江阿通令上下,一应庶务非极要紧者不得惊报正院,如此更有加倍空闲,索性命丫环找了衣料做些小衣服、小荷包之流。
因是头一胎,阖府加倍小心,进了三月,太太索性搬了过来,连万寿节的寿礼都是她过目操办的,唯恐会出什么意外。
过了产期还未发动,书雪隐隐感到不妥,她对岐黄之术尚算了解,连忙派人悄悄把张先找了过来。
试过脉息,张先的眉头皱了起来:“恐怕不妥当。”
书雪手脚冰凉:“孩子不好?”
张先摇摇头:“婴儿倒生,恐怕有难产之兆。”
书雪稍稍平复心情,又问:“产期已至,为何没有半分不适?”
张先答道:“推迟三天五日以致一旬半月也属正常,福晋这般胎像,必须万万小心!”
书雪沉吟片刻,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可有保大保小之忧?”
张先低头不语。
书雪心中了然,摆在自己面前的这道坎儿恐怕不容易过。她以前不顾死活和皇子、王爷甚至皇帝老子死磕最大的优势就是无牵无挂,当然这话并不完全贴切,亲情上的伤痛决计抹不掉,不过完颜家身为八旗之宗,政治优势明显,万吉哈与康熙关系莫逆,又有太子、康王府等七拐八绕的姻亲,只要不造反,根本绝对是动摇不了的。此次与以往大有不同,自己要有个好歹让孩子怎么办?凭雅尔江阿在后宅的那份优柔寡断还不让孩子被那些妖精活吃了?万一再续一房厉害福晋,她非在下边再死一回不成。
雅尔江阿听说妻子传张先进府诊脉后并没有在意,晚膳时见太太等人神色如常,随口问了一句就罢了,殊不知书雪心思百转,已经开始琢磨着安排后事。
又过两日,雅尔江阿因公务繁忙歇在前院,书雪顺势把值夜的抱琴留在了里间。
抱琴看着一匣子契约、信件吓得不轻:“主子,您这是做什么?”
书雪神情严肃:“今晚上的话你一字一句记明白,我说什么你都好好听着,不许中途插嘴。”
抱琴面色一澟:“主子只管吩咐。”
书雪语气淡然:“我这次临盆恐怕是凶多吉少,如有万一,你定要按我的嘱咐行事。”
抱琴半天没说出话来,张张嘴吐了了个“是”字。
书雪看着木匣沉吟片刻,抚摸着小腹幽幽叹道:“如果是格格一切都好说,可惜——!”
“主子——。”抱琴感到自己的声音好像没有着落。
“我的嫁奁大半放在小汤山,那里是皇上金口玉言赐给我的汤沐邑,想来没有哪个敢打它的主意,我已将契约一分为三,一份由额娘保管,一份由爷保管,最后一份你将它连同我的书信交给九爷胤禟。”书雪拿起第一封信递了过去。
抱琴虽有疑问却不曾问出,只将信封接了过去。
书雪接着说:“九爷和十四爷给我的银子都还回去,宫里给我的赏赐封存入库,下面孝敬的散给王府上下,首饰——除了留给大格格和关晓的,还有几件赠予各家福晋、书艳和托娅格格,陪嫁的田庄铺子一分为四,太福晋、穆尼、永焕、永叙各有一份。”
抱琴已经哭出来了:“您要有个好歹,可教小阿哥指望哪个?”
书雪又取过两个信封:“等我临盆之日,你去五贝勒府请五福晋过来,到时我有话嘱托,你记得将这两封信给她。”
抱琴含泪点点头:“那爷呢?”
书雪一怔:“我自有计较。”
抱琴这才问:“主子,先把东西托付给十四福晋岂不更妥当。”
书雪摇摇头:“十四福晋远不如九爷。”
抱琴不敢多嘴:“是。”
书雪又嘱咐了几句方道:“你们几个不能白跟我一场,若果真撑不过去,拜匣里的一千两金子就分给你们做嫁妆,库里的皮子也留给你们做念想。”
抱琴哭拜于地:“奴婢只愿格格平安、小阿哥吉祥。”
书雪故作镇静:“你主子福大命大,有诸天神佛护佑,定能逢凶化吉!”
“对!对!对!我们格格是九天玄女临凡,一定会遇难呈祥。”抱琴不管许多,回身朝天礼拜,转眼间额头已变得殷红。
书雪无奈地摇了摇头:“何苦呢!”
一连两天平安无事,三月十八是康熙生辰,雅尔江阿率阖府遥敬圣寿,书雪正行着礼,下腹一阵坠疼,不期然的发动了。
雅尔江阿吃了一吓,赶忙将书雪打横抱起送回正院,好在一应物事都是现成的;四个产婆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司棋、侍墨见状带齐了小丫鬟听候调遣,抱琴原本也要进屋,猛然记起书雪的嘱咐,忙叫住匆匆赶来的苏长定:“苏总管,福晋有话,你赶紧派人去五贝勒府把五福晋请过来,要紧要紧!”
苏长定不明所以:“如今府里这般景况,请五福晋过来干什么?”
抱琴记挂主子安危,哪有心情解释,当即把眼一瞪:“我们当奴才的依命从事就行了,管那么多作甚?莫不是福晋支使不动总管?”
“不敢,不敢,我这就去安排。”苏长定是雅尔江阿跟前第一心腹,抱琴却是书雪屋里的首席丫环,奴才的地位跟着主子走,苏长定真就不好打抱琴的驳回。
雅尔江阿在院里磨了上千圈地砖,昨天刚回府、今早闻讯赶回来的的太太伴着五福晋进入正院的当口在产房伺候的小丫鬟慌慌张张跑了出来:“王爷,福晋难产!”
太太身形一晃,若不是五福晋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好险没摔着。
雅尔江阿伸手就把小丫鬟提溜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书雪用了两次力没起作用,产婆上手一试就知道了大概,一边打发小丫鬟报讯一边凑堆研究对策,堂间的司棋、侍墨哪经历过这场景,均吓得面如土色,几个小丫鬟俱是战战兢兢,唯独抱琴早有心理准备,勉强摄定精神入内听令。
书雪得攒力气,见到抱琴轻轻点了点头。
抱琴知道五福晋已经到了,忙安慰书雪:“奴婢这就去请。”
抱琴虽然惊慌,到底不曾方寸全失,向五福晋行礼的时间已想好了措辞:“福晋,我们主子有要紧事跟您说,知道您进产房不便,就在门外听吧。”
“我是个无牵无挂的,有什么好忌讳的?”五福晋想都不想就跟着抱琴进了产房。
太太担心女儿,也扶着丫环跟了进去。
书雪刚经历一波阵痛,这会子稍稍舒适,顾不得太太在旁,轻轻唤了一声:“抱琴。”
抱琴将书雪写给太后的折子呈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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