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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天工-第3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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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语声铿锵,“资源、方案,才是文物修复工作真正的核心!”

    他们说话的时候,苏进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听着。

    樊八段刚才修复的过程中,身边同样有不少中低段修复师进行协助。现在,他们的脸上表情各异,非常难以形容。

    苏进的目光掠过他们的脸上,最后落在一个人的身上,然后举步,向他走了过去。

 0600 胡八

    那是一个中年人,大约五十多岁,脸上的皮肤像橘子皮一样干巴巴的,两条眉毛向下撇着,一脸困苦。

    樊八段说话的时候,他就一直弓着腰、低着头,他胸前佩戴的,不过是一个三段修复师的徽章,即使在樊八段这些助手里,等级也是最低的一个。

    这时,苏进直接走到了他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膀,亲切地问道:“这位先生,请问尊姓大名?”

    那个中年人抬起头来,有点受宠若惊:“我,我姓胡,叫胡八。”

    只有排位没有名字,一听就大概能猜得出来他的出身。

    苏进一走过来,到了胡八跟前,樊八段的脸色就变了。张万生留意到了,一扬眉,有些意外又有些感慨地看了苏进一眼。

    苏进亲切跟胡八拉起了家常:“胡先生,请问您从事文物修复有多少年了?”

    胡八迷茫而又不安地看向樊八段,迟疑道:“四,四十多年了吧……”

    四十多年?这个时间让很多人同时感觉到了吃惊和不对劲。

    他五十多岁,从事文物修复四十多年,那就是从小就开始做这行了。做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一个三段,这是很没有天赋了。但是一个没有天赋的修复师,怎么会被樊八段带到这里来当个助手?

    苏进一句话,就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樊八段明显不安了,他朝苏进的方向走了一步,冷言道:“苏六段,这是我的助手,请不要骚扰他。”

    苏进转头向他竖起一根手指,道:“抱歉,我再问一个问题,就一个。”

    樊八段觉得自己的后颈子毛都要竖起来了,但此时苏进已经再次转过头去,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胡先生,能让我看看您的手吗?”

    胡八迷茫地看樊八段,后者面无表情,胡八于是犹犹豫豫地伸出了两只手,摊平在了苏进面前。

    周围一片安静,苏进很认真地看胡八的手,甚至还用手抓住他的手指,仔细翻看了一下。

    然后,苏进微笑着抬起头来,先很认真地向胡八道谢,接着退后一步说:“我看完了。”

    张万生跟着也走过来,他根本就不跟樊八段打招呼,直接抓起胡八的手就开始看。

    也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只听见张万生冷笑一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我拟定方案’?”

    这句话里带着浓浓的讽刺,正是樊八段之前那堆话里的其中一句。

    其他人正觉得莫明其妙,就看见张万生抓起胡八的手,直接亮在了所有人的面前。慕影与摄制车里的白泽恩同时下命令,镜头立刻跟随而去,给了那双手一个特写。

    那的确也是一双非常值得特写的手。

    它枯干、粗短、坚硬,像是半截老树根一样,丑陋中蕴含着不可忽视的力量。

    手掌的皮肤上坑坑洼洼,布满了各种或大或小的伤疤,有的像是烫伤,有的像是腐蚀,有的像是刀口割裂出来的。皮肤的纹路里、指缝里,到处都是各种颜色的污垢,那是墨水、颜料以及文物的污迹长年累月累积下来的结果。

    这的确是一双老文物修复师的手,但是在场的修复师里,拥有这样一双手的人多得是,张万生自己也差不了多少。他现在把它展示出来是什么意思?

    只见张万生的拇指用力在胡八的食指关节上搓了搓,那里覆盖着一层黑色墨汁,上面泛着隐约的青光,跟普通的墨汁不太一样。

    张万生抓着胡八走到樊八段的工作台旁边,一把抓起了上面被镇纸压着的那张图纸。

    图纸上画的是一幅完整的宴饮图,不久之前,樊八段正是对照着这张图纸,完成木胎上漆皮的拼接与复原的。这张图纸正是正式修复三国彩绘大漆案之前的准备工作之一,是前期方案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张万生扬起图纸,把它跟胡八的手并排放在了一起。

    图纸在天光下一闪而过,黑浓的墨汁掠过众人眼前,同时泛起的还有一层隐约的青光,那浓度、那色泽,跟胡八手上的一模一样。

    无数人屏息以待,仿佛想到了什么。

    樊八段也意识到了什么,他脸色大变,正想上前阻止,张万生已经先一步说了出来:“青泥汁,漆器修复师最常用的绘图墨汁,看这颜色深入肌底,绝非一两日能够达成。来,樊梅清,看着这双手,你再来跟我说说看,这个三国彩绘大漆案的方案是谁做的,图纸是谁绘的!”

    事实上到现在,樊八段仍并非没有转机。

    苏进和张万生发现的这个,只能算是佐证之一,并不算真正决定性的证据。

    一份图纸,可以是多个人绘制,也可以有主绘和辅助之分。只要樊八段手上也有同样的墨汁,就可以以此反驳苏进和张万生,表示胡八只是给他打打下手而已。

    但此时,张万生直盯樊八段的手,对方却只是脸色铁青,什么话也不说。

    无数双目光聚集到他的手,他却无意识地把手往后别了一下,好像想把它藏起来一样。

    再不需要多说什么了,他的这个动作已经非常明白地展示出了真相。

    下方修复师们开始窃窃私语,张万生却绝不容许他退缩,他放开胡八的手,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樊八段的手腕。

    樊八段下意识想要逃走,但是在张万生手下,他怎么可能逃得过。张万生轻轻一扭,就把他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可笑的是,樊八段身材高大,至少比张万生高出一个头,但在他手上却手无缚鸡之力,整个人狼狈得不行。

    张万生反手一拧,把他的手展示在了镜头下,展示在了万人的面前。

    再不需要多解释什么了,樊八段这一双手显然是养尊处优了很久的,他肤色光洁,指缝间没有一丝污迹,皮肤表面微有一些小伤痕,但也看得出来,那都是陈年老伤,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张万生摩挲了一下他的食指,把它亮了出来。食指的关节同样光滑,连一层最常见的薄茧也没有。

    这双手充分说明了樊八段这些年的历程。

    很久以前,他也许曾经是一个勤勤恳恳的修复师,亲手修复了不少文物,留下了一些不可磨灭的痕迹。然而近些年来,他再没有亲自动过手,可能连一根线也没有亲自画过。

    这样一个人,还算是文物修复师,还能够担任主修师这样的荣誉吗?

    下方的修复师们纷纷露出了怀疑的表情,他们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脸色极为不善,甚至还隐含着愤怒与阴沉。

    圜丘坛上方,张万生意味深长地看着樊八段,问道:“你现在再告诉我,那份方案图是你画的吗?”

    樊八段闭嘴不言,他眼角余光瞥向胡八,眼神中充满了狠戾之色。胡八突然紧张起来了,他搓着双手,似乎想说什么,但干什么也没说出来。

    张万生不再理会樊八段,他转头看着胡八,温言道:“小胡,你来告诉我,这份方案图是谁画的,这个木胎……”他目光扫过胡八手上的刀口,“又是谁刻出来的。”

    胡八讷讷不能成言,明显有所忌惮。张万生冷然道:“你放心,有我张万生在,只要你说的真是真话,这个文物协会就没人能奈何得了你!”

    宋九段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时也突然补了一句:“我宋千山也能保证。”

    齐九段和岳九段对视一眼,同时笑了一声,只简单地道:“你尽管放心。”许九段没有说话,但也跟着点了点头。

    在文物协会,长老们再怎么有势力,再怎么牵连深广,也不可能真的一手遮天,九段们在这里仍然是拥有着极高的地位的。一个张万生,四个九段同时发话要庇护一个人,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三段,怎么可能护不住?

    胡八虽然被压制了很多很多年,但他也不傻,这些事情他心里当然也很清楚。

    他低垂的眼睛渐渐地抬起了起来,眼中渐渐泛出了一些光芒。他的嘴皮子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被什么阻住。

    苏进突然在一边道:“你放心,如果是经济上的困扰的话,这里谁都可以帮你。”他指了指谈修之,半开玩笑地道,“有大老板在这里,你还担心个什么?”

    对于九段们来说,金钱这东西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过,当然也想不到这个。听见苏进的话,他们甚至还有些意外。

    没想到胡八竟然真的像是被打动了。他讷讷地道:“我,我弟弟的病很重,需要很多钱的……”

    苏进简单地说:“没有问题。”

    他没做任何多余的保证,只是温和而又坚定地看着胡八。胡八回视着他,突然深吸一口气,直起了腰。

    之前的他,看上去猥琐又矮小,这时一挺起来,众人才发现,他身量挺高,绝不逊于樊八段。

    他挺直脊背,大声道:“这个三国彩绘大漆案,是我从仓库里翻出来的!一开始,它只是一堆破烂漆皮,是我一点点把它整理出来,查找资料绘制图纸,亲手打造木胎——如果你们不信,我可以当场再画一幅图,再做一个胎!”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目光灼灼,眼中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0601 不愿意

    圜丘坛上坛下一片死寂,无数修复师看着眼前一幕,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眨眼之间,胡八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他似乎低头弯腰太久了,即使现在努力站直也无法完全笔直。但他傲然抬头,此刻就像悬崖上的一棵老松,经历过无数风雨摧折,仍然努力存活了下来,郁郁葱葱,自成一番风貌。

    他迎视樊八段,一字一句地道:“这座三国彩绘大漆案,从发现到撰写方案到被拿到这里之前,都是我一手完成,与樊大师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发现我的工作,将它从我手中夺走,并未征得我的同意。我在此也要正告于你,我是不愿意的!”

    我是不愿意的!

    这句话仿佛是从胡八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然后落地有声。

    这句话同时也在许多中低级修复师心中产生了回响。

    当今文物修复界,上下之分极严。高段修复师在低段修复师面前就是拥有极大的权威,尤其是加入同一个团体组织、进入同一个师门家族之后更是如此。低段修复师在高段的大师或者老师面前毫无发言权,他们的劳力可以被任意剥夺,他们的工作结果可以被任意指派剥夺,他们却只能听而任之,毫无抵抗之力。

    他们愿意这样吗?

    对于文物修复师来说,破损的文物就像他们的孩子一样。修复文物,就是将孩子培养成人的过程。有哪个当父母的,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被夺走?而低段文物修复师就要无数次经历这样的事情。

    当然,他们也可以不依附于高段修复师,选择独立工作。但那样的话,他们就很难碰到更好的资源,修复等级更高的文物。在现在的文物修复界,即使他们拥有匹配的能力,没有后台没有资源的话,也很难晋升段位。

    然而,反过来说,被高段修复师如此压制,他们想要出头,想要获得更多独立修复的机会以及晋升的机会,又要看高段修复师的“良心”了。

    胡八能发现这样一个漆案的价值,并且一力把它修复到差不多的程度,可见他的实力,其实早就已经超过了三段修复师的范围了。樊八段会把他带到这里来,可见他也不是不知道他的真正实力的。

    结果到了现在,他做了四十多年的修复师,还只是一个三段……

    这种情况,在现在的文物修复界绝不是孤例,只是能够像这样站出来的,只是少数中的少数而已。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像胡八之前那样,被长年的压迫压弯了腰,再也站不起来了。

    其实,就算是胡八,如果不是有苏进直言点出,有这么多九段支持,他也是不敢站出来说话的。

    高段修复师之间自有默契,得罪了一个,就几乎是得罪了全部!

    樊八段脸色铁青,他直直地盯着胡八,表情极为严厉。

    胡八的眼神瞬间有些畏缩,但随即,巨大的怒火压倒了这样的畏缩。这怒火已经积存在心底太长时间,只是现在一下子全部爆发出来了而已。

    片刻之后,樊八段缓缓道:“胡老八,说话要谨慎,要负责任。信口开河随意造谣,可是会遭报应的。”他环视四周,目光从胡八以外的其他助手身上掠过。他一挥手,说:“你这样造谣,敢有证据吗?这在场的全是你的同事,跟你同起同卧。这漆案要真是你修的,他们不可能没有看见。你问问看,有人帮你作证吗?”

    胡八的目光从这些人身上扫过,那些人有的跟他年纪差不多,有的要更年轻一点,表情都跟他之前的样子差不多。触及胡八的目光,他们纷纷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樊八段问话完毕,周围一片死寂,竟然一个敢站出来的人也没有。

    胡八抿了抿嘴,神情有些晦暗:“他们不敢得罪你,当然不敢帮我作证了。”

    樊八段傲慢地抬起下巴:“笑话,本就是谣言,当然不会有人向着你!”

    “少唧唧歪歪说废话了。”这时候会这样说话的当然只有张万生一个人。他冷哼上前,不耐烦地说,“少罗嗦,是谁修的,一试就知道了!”

    他指了指胡八,又指了指樊八段,说:“喏,漆案内部不是木胎吗?拿两段木头来,你们俩一人一段,随便做个案头出来就知道了!”

    胡八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我可以做!”

    樊八段却相反沉下了脸:“现在正是惊龙会夺段过程中,一事未毕,如何又起一事!漆案木胎绝非一时半刻可以雕刻完成,何必……”

    “可以的!”胡八急忙道,“给我半个小时,不,一刻钟,我就可以证明!”

    樊八段的话被打断,刚要继续喝斥他,张万生已经先把话接了过去:“好,一刻钟就一刻钟,就让你来 证明!”

    樊八段未出口的话被噎住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张万生叫人送上来一根桐木——惊龙会期间,这样的材料肯定少不了,转眼之间就被送了上来。

    胡八欣喜地接过桐木,从樊八段的工作台上拿起工具,深吸了一口气。

    转瞬之间,他就再次变了一个人。他的脊背弓起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一手虚按木头,一手提起了锯子。他的眼神极为犀利,整个人突然有了一种渊停岳峙般的气派。

    几个九段同时轻声喝了声彩,对视一眼之后,心里有了一些计较。

    这种气派绝不是普通能培养出来的,必然要经过数十年不停歇的工作,以及对自己工作绝对的自信才能培养出来的。

    ——这绝不是一个三段修复师应有的气派!

    说起来,苏进年纪轻轻,就也拥有了这样的气派,倒真的是非常稀罕的事情……

    时间只有短短的一刻钟,胡八绝不错过一分一秒。顷刻之间,锯末纷纷而落,在工作台上积成了小小的一滩。锯末之后是刨花,十分钟不到,木胎就已经显出了一定的长短与形状,所有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来,它正跟漆案的侧板一模一样!

    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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