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春事-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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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大周正统,我们有何所惧!”
“若他是要立四皇子为新君呢?”沈如秀先开口说出了李霁想到的事。
上一世,陈襄虽然想复仇,但却从未有过复国为君的心思。这一世,这样的心思,他定然也没有。不然,他早有所行动了,还会给机会让李霁成为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样的权臣么?
李霁怕的,恰是陈襄欲立四皇子为新君。
他迈开步子,当即要离宫。
“弟弟你去哪儿?”李霜儿忙追问一句。
李霁却没有理会,根本不把她这个太皇贵妃放在眼里。
当着沈如秀的面儿,这让李霜儿觉得难堪极了。
沈如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大将军现在出宫部署,应该还来得及拦阻陈襄等人去洛城。”
李霜儿豁然开朗。听闻拦阻陈襄等人还大有希望,她忙上前,拉了沈如秀的手,感激道:“多亏有你。”
沈如秀笑了笑,很快做辞离开了。
李霁回到大将军府,下令京都到洛城之间的所有城池戒严不说,还命赤风赤羽连夜带人到宁城与宁城府衙汇合,伏击陈襄一行。
从京都去洛城最近的一条路线,必经宁城。
几天后,陈襄一行果然来到了宁城地界。
一路来,他们小心谨慎,甚至扮成戏班子躲避各城守卫,每每提心吊胆通关,都觉得度过一劫,实属不易。
“前面又要通关了。”陈襄骑着马,来至马车旁,告知沈连城一句,要里头的贵人们,有个准备。
却在这时,前边突然有人骑着马,大喊着“主公,不可进城”跑了过来。
陈襄仔细瞧了瞧,倒不认得此人,只知道,对方称自己“主公”,那必定是宁城里的自己人。
来人到了陈襄跟前,便跃下马,向陈襄拱手道:“主公,是姚师傅派小的来的。”
陈襄豁然。
姚师傅在宁城开了个铁匠铺,其实则是他在宁城的联络人。
“姚师傅让小的告诉主公,李霁已派人在宁城布下天罗地网,主公不可进城,当绕道紫薇山。”
“这么大的事,怎到现在才报?”李铤上前,有些愠怒,因为这小厮再来晚一点,他们就要成为别人的俎上肉了。
来人忙解释,“实在是李霁的人行事太过隐秘了,直到刚刚,姚师傅才看出端倪来。他们好像知道宁城有主公的人,布下天罗地网,竟是一点动静没有。”
听言,李铤看向陈襄,很有些不解。
“知道了。”陈襄没有多问,只吩咐来人道,“回去告诉姚师傅,不可轻举妄动。”
“是!”
很快,他便带着大家,绕道紫薇山去了。
一行人弃了车和马,轻装上阵。正逢年关,天又冷,山路还有积雪,实在不好走。
沈连城吃过这样的苦头,对山路至少接触过,独独可怜了阿史那沐云和沈碧君等人,便是有人搀扶,也还不住地跌倒扭伤,最后只能不拘小节,靠人背着了。
洪祁背了沈碧君,李铤背了阿史那沐云,四皇子也由陈襄亲自抱着,路才开始走得顺遂起来。
路窄的时候,沈连城就紧跟在陈襄身后,路宽的时候,她就搀着他的臂弯,踏着山间白雪,倒不觉得苦。
“阿蛮你当心些走。”陈襄已不止一次提醒沈连城了。
“我知道。”沈连城笑道,“倒是你,抱着四皇子,定要走仔细了。”
“嗯。”陈襄应声。
沈连城却是叹了口气,“但不知李霁他们是如何知道我们要去洛城的,一路围追堵截,害得我们这样狼狈。”
“不仅知道我们要去洛城,还知道防范我亡陈的势力。”陈襄接了她的话,“想必泄密之人,对我的事十分了解。”他突然嗤笑一下,“还会有谁呢!”
沈连城看他心中有数的样子,照着他的话想了想,很快想到一个人,不禁问:“你是说,我二妹妹沈如秀?”
“不是跟你我一样么?”陈襄看她一眼,“她对我的事,知道得太多了。”
“她也知道你的人在各地的下落?”沈连城唯恐沈如秀成为李霁的利剑,会坏了大事。
“具体的,应该不知道。”陈襄道,“但多少,是知道些的。我现在也无暇顾及了。想必,李霁那边,也无暇顾及。”
“此去洛城,还有两个多月的路程,我们这样,也不知何时能到。”前路,注定是艰辛的。沈连城还说:“到了洛城,我们还要想办法夺城。如今李霁早有准备,只怕我们到了,都难得入城去。”
“这倒不担心。”陈襄脸上倒显了几分轻松自在,“我在洛城的势力,最为坚固。我们到之前,他们定能拿下洛城,还有周围几座城池。”
沈连城听了,暗自有些佩服起陈襄来。她竟不知,他下边的人有这样的能耐。
“在那边!”后方的小道上,突然传出了一句呼喝声。
众人回头,发现是官兵追来了!
陈襄忙吩咐李铤和洪祁,“你们带两位殿下先走!”而后他又将四皇子交给沈连城,“阿蛮,你跟着他们。我随后就来!”
沈连城抱着四皇子,答应了。
陈襄又点了几个人,让他们跟随护着,自己则带了剩下的,与愈加靠近的官兵缠斗起来。
而这山上,除了宁城官兵,还有赤风赤羽带的十几号人。听到打斗声,他们便赶过来了。远远见到重要的人都跑了,赤风赤羽便撇下属下的人,在树林的枝头飞身而行,不多时便追上了沈连城等人。
李铤放下阿史那沐云,让洪祁和其他人带着几个妇孺先走,自己则留下来抵挡赤风赤羽二人。
他武功虽强,缠斗赤风赤羽两个高手,却是有些捉襟见肘。某一刻,赤风的剑就要刺向他了。
☆、第370章:大局为重
却在这时,一颗石子稳稳地砸在了赤风的后脑勺,让他的剑偏了方向,使得李铤躲了一劫。
李铤一看,发现扔石头的,竟是阿史那沐云,不禁又吃惊又着急。
她竟没跟洪祁他们走!?
他忙奔过去抓了她的手腕,厉声道:“还不快走!”
前路有个岔道,两人却不知,洪祁他们往哪边去了。来不及多想,他们随便选了一边,便往前跑了去。
他们跑的,恰是下山的路。
赤风赤羽紧追一阵,看山下根本没有四皇子那波人的影子,于是停了步,要回另一条道去。
于他们而言,取四皇子的性命,最为要紧。
洪祁一行,很快发现后头赤风赤羽健步如飞追来了。而前面不远,又有一条岔道。
沈连城突然停了脚步,看沈碧君和洪祁道:“他们最想杀的,是四皇子。”
下一刻,她便摘下四皇子身上最外边的赤黑色包衣,而后将他交到了沈碧君怀里,深沉地看她一眼,又看向洪祁,“洪祁,你带人护隽太妃和四皇子去那边的灌木丛里,藏好了,我来引开赤风赤羽。”
“不可女公子!”洪祁急道,“要引开他们,也当由我来!”说着他就要从沈连城手上取四皇子的包衣。
沈连城微一侧身,躲开了,严厉道:“四皇子需要你护着!”
“可是……”
“我没事,即便被捉了,他们也不敢要我性命。”沈连城以为,李霁的人敢杀任何人,独独不敢杀她。为此,引开赤风赤羽,非她来做不可。
“姊姊……”沈碧君唤了一声,又看一眼怀里的四皇子,欲言又止。
“帮我告诉你姊夫,便是我被他们捉了去,也不要为我费心。”沈连城留下一言,将四皇子的包衣叠了叠抱在怀中,而后便疾跑着往山下去了。
赤风赤羽远远看到,发现其他人不见了,心下存疑。但他们眼底只有四皇子,光看着沈连城抱着“四皇子”跑了,便追了上去。
由此,沈碧君和洪祁等人,得了喘息的机会。
不多时,陈襄浑身沾了不知多少血迹,带着所剩不多的几个弟兄跑过来了,恰与沈碧君和洪祁等人遇上。
陈襄一听沈连城引走了赤风赤羽,忙吩咐洪祁带剩下的人先走,自己则去追沈连城了。
他心急如焚,但求还赶得上。
沈连城到底是一介女流,没多久便被赤风赤羽追上了。
她所在之处,恰是一处断崖。
崖并不是很高,下边还有一个深潭。
为了拖延赤风赤羽的时间,沈连城背对着他们,故意大声对怀里的孩子道:“四皇子,姨母带你搏一搏!姨母相信,老天有眼,定会护佑你平安的!”
说罢她身子一跃,纵身往崖下深潭跳了去。
赤风赤羽急到崖边,只见沈连城在水里,挣扎着,扑通出许多水花来,像是溺水的样子。
“她不能死。”赤羽冷着脸说了一句,便扔下手中长剑,纵身跳了下去。
他本是要救沈连城的,一到潭水中,却被沈连城死死地拖住身子。甚至,沈连城有几下还将他的头按在了水中。
崖上赤风见状,方知这是沈连城的计俩。而因为担心赤羽,他也跳到水里帮忙了。
将沈连城拖上岸,足花了有一刻钟的时间。
沈连城却是抱着四皇子的包衣,一边哭声震天,一边要往深潭里跳,嚷嚷着要救四皇子。
赤风赤羽信以为真,倒也想亲眼看到四皇子的尸体。于是,赤风潜入深潭,找寻去了。
深潭之下,砂砾堆砌,哪里有什么婴孩的尸体?找了半天,赤风终于浮上水面,“没有啊!”
“怎么会没有?”沈连城激动地又要往水里跳了。
赤风无奈,只得又潜下去找寻。
如此反复,竟是找了小半个时辰。
赤羽终于一口咬定,“国公夫人,你在撒谎!四皇子,根本不在你手上。”
沈连城已然沉静下来。她拭了拭因为寒冷而瑟缩挤出来的眼泪,突然一本正经回道:“是啊,四皇子不在我手上。”
“你!”赤风都要气疯了。这大冬天的,他在水里来来回回,可是为了凉快的?!
看沈连城一直在发抖,赤羽也怕把她冻死了回去不好向李霁交代,于是对气恼的赤风道:“先回去吧!想必这么久了,四皇子已经被他们带出这紫薇山了。”
沈连城拧了拧衣服上的水,站了起来,先上路了。
赤风怒不可遏,在赤羽身边低声骂道:“这个女人实在可恶至极……”
赤羽抬手,阻了他的口舌,提醒道:“不可无礼!你忘记他是世子什么人了?带她回京,在世子那里,未必算不得个好交代。”
“也是。”赤风听言,倒高兴起来了。想了想,他又问:“那四皇子那边,咱们还追吗?”
赤羽稍作思忖,而后道:“让下面的人追吧!我们,先把她送回京都。”
他看着沈连城瑟缩的背影,心情莫名变得有些复杂。
而陈襄,早已与沈连城失之交臂,再没在紫薇山上见到她的人影。
他离开紫薇山,终于与李铤洪祁等人在附近一处庄子上汇合了。
沈碧君见他一人出现,脸上身上的血都冻干了,不禁上前,问:“我姊姊她……没找到吗?”
陈襄摇了摇头,有些失魂落魄。
“尊公,想必他们会带夫人回京都。”李铤断言道。
殊不知,陈襄怕的就是这个!到了大将军府,李霁还不想如何欺凌她就如何欺凌她么?
“尊公,洛城,不能没有您主持大局。”李铤劝了一句,而后请命道:“让我回去吧!我回去联络京畿几个城池的人,救出夫人。”
“洪祁,你也一起回去。”沈碧君吩咐洪祁。
“都不准去。”陈襄却是冷声,“剩下的人,当不遗余力护送四皇子到洛城。”
“尊公!”洪祁有些不愿,他毕竟是沈家的人,自然更担心沈连城的安危。
“她会自救的。”陈襄只能这样相信沈连城。退一万步,便是落在李霁手中,李霁至少……至少不会害她性命。
“尊公……”
洪祁还想劝,沈碧君则拦了他,无力道:“听姊夫的。”
她知道陈襄心底的为难,也知道他的苦楚。但这样的处理方式,无疑是最理智的。若他们不能带四皇子到洛城,那一切希望就都没了,他们也再无可能,救回沈连城。
☆、第371章:见到李霁
赤风赤羽带了沈连城,到底是往京都的方向去了。
沈连城因为大冬天泡了深潭的水,又穿着湿漉的衣裳浸了一个时辰之久,终还是病倒了。
赤风赤羽自不敢苛待她,一路给她请了大夫不说,还给她备了一驾华盖车。车里有被褥,有手炉,常备热茶,如同病的,是他们当初那个世子夫人。
沈连城极少会生病,平素里除了月事来时会腹痛两天,身体还是顶好的。熟料此次一病,时而高热不下,反反复复,却是如何也不见好。
她想过要逃跑,可她身体这般,走几步都摇摇欲坠,实在让她没有把握。更何况,便是是个好的,有赤风赤羽这样看着,她也很难有机会逃出去。
她放弃了。
或许,到了李霁身边,是坏事,却也未必,捞不到半点好。
她放弃了,安了心,只想把病早些养好。
待到她的病见好了,京都城也就到了。
为了掩人耳目,赤风赤羽特意安排在夜间进城。
沈连城被带进大将军府,送至李霁跟前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时。
大将军府灯火通明。
李霁见到沈连城那一刻,意外得紧看了半天。
“世子,属下无能,没能完成使命,阴差阳错,倒是把她抓回来了。”赤羽禀道。
李霁突然狂狷放肆地笑了起来,而后挥了挥手,让赤风赤羽退下。
沈连城就在眼前,他哪里还会在意两个人有没有完成杀死四皇子的任务?他们把沈连城从陈襄手里抢了来,真是立了大功了!他的心情,甚悦。
“陈襄怎那么没用?竟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陈襄在这件事上的失败,真是既让他意外,又让他高兴。
于沈连城看来,李霁虽还是那个李霁,依然相貌堂堂、身形挺拔,但绝不再是那个潇洒倜傥的李霁了。他的嘴脸,一次更比一次丑陋。
“你岂不是更没用?派了那么些人,又劳动那么些官兵,也没有达成自己意欲杀害四皇子的目的,而只将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捉了来。”沈连城说罢还讥诮地笑了一下。
“达成目的,我还有的是时间。”李霁负手向背,缓步走近沈连城,在她跟前踱了两步,不紧不慢接着道:“我便是一时杀不了四皇子,能囚着你,也知足了!到时候,我倒要看看,是你重要,还是为一个小毛孩争得大周江山重要。”
沈连城嗤笑一声,“待到他开始争了,你囚着我又能囚得了多久?不如,早些杀了我痛快。”
李霁就在她面前驻足,突然伸手,要去抚她的面颊。
沈连城微一蹙眉,别过了脸去。
李霁的手停在半空,心下一刹恍神,只不过很快平复了。他收回自己修长的手指,勾了勾唇角,以身子的颀长,居高临下俯视着小小的沈连城,故作暧昧口吻道:“我岂会舍得杀你?你难道不知,我这个人爱过一个人,就不会再爱其他人?”
沈连城被他这莫名其妙的话说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悄然后退一步,与他保持尽量多一点距离。
“可你偏偏让我恨极了!”李霁的话语,突然变得凶狠了几分,“既然爱不得了,那我就恨你一辈子!让你一辈子都活不自在。”
沈连城抿着唇,没有做声。
谈及这个问题,她不想与之争论什么,更不想因此惹恼了他。头前他向她伸手,已经吓到她了。
她知道他有多恨自己。既然这样恨,那便是什么也不顾及,绝不会留有半点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