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命-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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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氏见了金花,才知道是养真私下给乔云的,震惊之余又略有些感动。
乔云道:“妹妹很孝顺大太太,若太太有个好歹,妹妹定然是不依,若问起来是调理不当,只怕还要怪罪母亲呢,倒不如咱们尽心,免得将来落了不是。”
包氏给她点醒,又知道养真是个得罪不了的,便果然叫小厮去典当了金花,又去铺子里买些好人参回来。
谁知此事偏偏给朱老夫人听说了,老夫人见买的大人参,知道花费不少,又听说是包氏经手的,大怒,就骂包氏私吞了家财买人参自己受用之类的话。
包氏无可奈何,只得将养真赠送金花给乔云乔英,谢氏的病需要人参来调等事尽数告诉了。
朱老夫人听后,非但并无感激之心,反而越发惊怒,竟道:“那个小蹄子,在府里白吃白住了这么久,我一点儿她的好儿都没有得,皇上赐的珍贵物件,我更是连根毛都没碰到,这种好东西反而去填补那两个没用的毛丫头!真是个养不熟的!”
朱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只恨不得把乔英跟乔云的金花都收到自己手里来,哪里还管谢氏的病?那人参也自叫人收归在房内。
朱老夫人思来想去,毕竟不忿,于是借口乔云年纪小不懂保管,把乔云骂了一顿后,就让包氏“替”她将剩下的金花收管起来,免得她又随意地拿了去典当之类的,只是乔英是长房的人,她的手一时还伸不过去。
包氏又给狗血淋头地骂了一顿,说她胳膊肘往外拐,都跟那起子小蹄子学坏了之类,包氏也不敢言语。
幸而是长房那里听说了消息,林老夫人叫人来送了一抱人参暂时顶着。
等薛典看见谢氏的模样,病的恹恹的,竟让他在瞬间想起了自己亡妻病中的样子。
薛典气不过,当下便叫人去请好大夫来,又叫自己的伙计去弄了一包好人参来给谢氏。
谢氏虽病中,却也知道他来了,当下挣扎着起来,只问养真如何。
薛典忙把养真快回京的消息告诉了谢氏,谢氏听了后,精神一振,当日大夫来了后给谢氏又看过,又用了人参调补,谢氏的身子才逐渐好转起来。
谁知就在大有起色的时候,又节外生枝了一件事。
原来府内有人因为看见薛典悄悄地出入内宅,不免说起闲话来,朱老夫人也很快知道了此事,老太太本就是个无事生非的性子,何况是在这种事上?
朱老夫人指着谢氏骂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后来薛典听说了后,大怒,但是他一介男儿,朱老夫人又是乔白之母,自己岂能跟她争吵?当下便不去乔家了而已。
可谢氏毕竟病中之人,给她那样诋辱,一口气憋在胸口,几乎就死了过去。
这日薛典把养真接到后,起初并没有说别的,只是养真看他脸上有些阴晦之色,不免猜测发生了什么。
薛典也不便重述那些不堪的话,只说养真回了乔府后自然就明白了。
到了乔家,薛典也不进内,只让得善得良、杏儿跟齐嬷嬷陪着。
乔家之中,众人接了养真,包氏的脸上先有些小心翼翼的。
按道理本来要先去拜见老太太的,养真却问道:“听说太太病了,不知怎么样了?”
包氏道:“原本已经好了很多,可是……前儿又反复了。只是侄女儿你回来了就好了,嫂子见了你必然高兴,心一宽,当然就好的快了。”
因见养真不去老太太上房,包氏想提醒她,却又不敢多说话。
养真来至谢氏房外,还未进门就嗅到一股浓烈的药气。
正要入内,就听到里头有人低低地说道:“这可怎么办,四姑娘是很孝顺太太的,要是看太太是这个样子,会不会怪罪咱们?”
另一人道:“凭什么怪罪咱们?又不是咱们把太太害成这样的,再者说,明明是她自己不知道检点……”
养真双眼蓦地睁大,旁边包氏见势不妙忙咳嗽了声,里头瞬间鸦雀无声。
养真迈步入内,放眼看去是两个面生的丫头,却并不是昔日伺候谢氏身旁的。
那两个丫鬟早屈膝行礼,脸色有些惶恐。
养真不等她们说什么,便冷然地先转到里间。
来至榻前,却见谢氏歪着头躺着,短短数月,竟瘦成了一把骨头似的。若不是还能见到胸口微微的起伏,让人以为她已经……
“太太!”养真止住呼吸,脑中微微一昏。
此刻养真想起在梦中所见,心中懊悔不已。
自己之前只因为担心赵芳敬,一心想去南边,所以忽略了谢氏,倘若谢氏因为这个而亡故,却叫她如何过的去?
养真连唤了几声,谢氏才听见了,她慢慢睁开眼睛,见养真在跟前,枯瘦的脸上勉强地露出一抹笑:“是……养真回来了吗?我是不是又做梦了?”
养真忙握住她的手道:“是我回来了,太太、你怎么就病倒了?”
谢氏还没开口,有些凹陷的眼窝里便涌满了泪:“我、我没事,只是看到你回来……就好了。”她断断续续地说了这句,眼睛一翻,便又晕了过去。
养真的心怦怦乱跳,幸而大夫在这里,忙叫来查看,才知道是晕厥了。
看一眼谢氏苍白枯瘦的脸,养真定了定神,来到外间。
她看向那两个伺候谢氏的丫鬟:“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们?太太身边的珍姐跟小红呢?”
两人彼此对眼一眼,其中一个低声说道:“原先老太太说珍姐跟小红伺候的不好,所以才让我们两个替了他们了。”
“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两个丫鬟有些答不上来。
原先伺候谢氏的珍姐跟小红,因为先前给朱老夫人痛骂乱放野男人进来,老夫人又叫在门上打了一顿,现如今关在后面柴房里,准备找人来卖掉。
包氏见丫鬟们不敢直说,只得上前飞快地跟养真解释了几句,并没有提薛典半个字,只说是老太太看那两个丫鬟不顺眼,觉着她们粗心,所以做主换了两个。
养真冷笑了几声,又问道:“既然是这样,你们两个自然比珍姐跟小红更妥帖了,那么我来问你们,方才你们说什么‘不检点’,是怎么回事?是谁不检点,怎么个不检点法儿?”
两个丫鬟哪里敢说。养真道:“我既然听见了,就一定得问个明白,你们说明白了,今日的事不跟你们相干,我自然找那有关的人去。你们要说不明白,就怪不得我了。”
齐嬷嬷道:“还不快说,是等着给打嘴,还是挨板子?”
那两人吓得跪在地上求饶,只得哆哆嗦嗦的说道:“姑娘饶命,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像是先前大太太病了,那位薛先生时常过来探望,老太太知道了就骂太太不守妇道,把薛先生骂走了……然后就调了我们来了。”
养真早就觉着薛典的反应异样,却想不到竟是这样的真相,一时惊呆了。
包氏呵斥道:“混账东西,让你们来伺候太太的,只管胡吣,又把这些荒唐的话跟姑娘提……也是活该给打死的!”
当下不顾两人求饶,便命人把这两个丫鬟拉出去狠打。
养真见她如此,倒是省了自己的事。
只不过她心中还回想着两个丫头才说的话,很有“惊魂未定”之感。
包氏见她半天不言语,便陪笑着说道:“这些话侄女儿原本听不得的,也不要放在心上,你才回来,路上一定劳苦,又着急来探望太太的病,倒也要留意自己的身子才好。”
养真回过神来:“他们刚才说的,是说薛叔叔跟太太之间?这话是谁传出去的?”
包氏一愣,养真是个没出阁的女孩儿,年纪又小,本来该避讳这些男女私事的。
若是别的女孩儿,方才听丫鬟那样说,早就该羞愧不已、脸红耳赤地回避了,没想到她居然又问自己。
当下包氏便将在屋内的下人都屏退了,才叹了口气,对养真说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像是底下人嚼舌,无意中给老太太知道了,老太太那个脾气……侄女儿也是知道的,先前因为大太太的病要用人参,府内没有,我又拿不出那许多银子,云儿还把你送给她的金花拿出来让我典当了买人参……谁知老太太偏知道了,把我跟云儿都骂了一顿,金花虽然赎回来了,却到底又在老太太手里‘保管’了去……”
养真越发听了这些内情,悚然动容。
包氏停了停,看一眼养真脸色,见她默默地只是听,便又继续说道:“那些日子大太太病的不好,又是薛先生回来,他大概是关心情切,不免多来了几趟,想必是因为这个招惹了人家的闲话……大太太是个多心的人,给老太太说了几句自然就受不了了,如今侄女儿既然回来了,你多劝劝她,想必就好的快了。”
养真后退一步,缓缓地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了,只顾发呆。
包氏以为养真是因为听说这些荒唐的话,一时消化不了。
殊不知养真的心中之所以震惊非常,是因为想到在梦中所见谢氏的下场。
她只知道谢氏是急病而亡,虽然心中有所怀疑,但却一直找不到原因。
纵然自打庄子回来后就住在府内,却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谁知……晴天霹雳,居然会生出这样一件事!
此刻谢氏的境遇,跟自己梦中她“暴病身亡”到底有无关联?
还是说,正是因为这个莫须有的原因,才导致了谢氏身故?
也许……是因为阴差阳错的缘故,薛典跟在乔府的谢氏有所交集,以谢氏的性情自然会对薛典多加照拂,若说朱老夫人因为这个原因而大发雌威,这却不是不可能的事啊。
养真抬手在额头上揉了揉。
原先毫无头绪十分困扰她的这件事,突然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露出了真相的一角。
但幸而……现在的自己人在乔府,而谢氏也仍还有一口气在。
一切就有转圜的余地。
就在养真捋顺思绪的时候,外头小丫头道:“老太太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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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老夫人原本是等在上房里,专等养真过去请安的。
谁知人没等到,却听说她安排在谢氏房中的丫鬟给赶了出来,痛打了一顿。
朱老夫人惊怒交加,便索性带了人过来。
她自然觉着这件事上自己是抓着道理的,而养真不过是个小丫头,料想她不敢在这种男女之事上跟自己犟嘴。
朱老夫人进内的时候,包氏忙迎过去。
养真原本坐在桌边的,此刻便缓缓站了起来,微微屈膝,淡淡道:“老太太。”
朱老夫人冷哼了声:“四姑娘终于肯回来了?快免礼罢了,我可受不起你的礼。”
养真挑唇一笑:“行了礼,有些话才好说。”
朱老夫人皱眉:“你说什么?”
养真道:“我出府的时候太太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竟病的这个地步了?”
“她自己作死,怪得了别人?”朱老夫人翻了个白眼。
养真道:“您这话从何说起?”
朱老夫人不屑地冷笑道:“姑娘不是很能耐吗,难道还没打听清楚?既然你问,我也不妨告诉你,是她自己不知检点,竟容得外头的男人登堂入室,惹来许多闲话,简直辱没了乔家门风。我不过是警告了她几句,并没有拿她去沉塘,就很该感激我的宽宏大量就是了,谁知反而做出这个模样来,要真的是个贞烈之人,早该自尽保全名声了!”
养真听着朱老夫人说完,世间竟有这般不可理喻铁石心肠的老太婆,也算是叹为观止了。
此刻突然里头传来谢氏的哭声,道:“我、我没有做什么……是清白的……”
养真忙向着齐嬷嬷使了个眼色,齐嬷嬷便同杏儿一块儿入内去了。
朱老夫人却仍是一脸的鄙薄。
养真叹了声,终于说道:“听完了您老人家的话,也该听听我的了。”
“你要说什么?”朱老夫人发现她脸色平静,反应更是很平淡,竟然并没有任何的震惊或者恼怒之色。
养真朗声道:“薛叔叔的人品我自然信得过,同样,太太的人品也是无可挑剔的。我不在府中,太太病入膏肓,府内之人照料不当,薛叔叔知道后前来帮忙,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是怕我不尽孝,替我尽心而已。不料却给一些眼瞎心盲的人编排些莫须有的胡话,最可笑的是还有人把这些捕风捉影的胡话信以为真。”
朱老夫人听出她在骂自己,才要张口,养真已经继续说道:“这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自打父亲去后,太太在乔家守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又何尝有半点不妥之处?如今却差点落了这个不清不白的污名。父亲在天有灵,只怕也绕不得那些乱嚼舌头的糊涂之辈。”
“你、你在咒我?你还不住口!”朱老夫人忍无可忍。
“老太太别气,”养真却微微一笑,道:“我心里知道,老太太不喜欢我,如今这样对待太太,兴许是因为太太对我太好的缘故,所以惹的你迁怒而已。既然这样,我有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法子。”
朱老夫人诧异:“什么?”
养真淡淡地说道:“之前我本想搬出去,是二叔说十三叔不在京内,怕惹了别的麻烦,如今十三叔回京了,我也该是时候出府了。既然老太太这么不容大太太,那么也不必让她再在府内碍人的眼,我带着她一起出府就是了。”
朱老夫人惊得叫起来:“你、你说什么?”
包氏也在忙片惊愕不已。
养真道:“其实这话……我先前跟太太提过,但是她不肯答应,因为毕竟她嫁来了府里,生老病死是要在这里的,她还想着伺候您老人家呢!可是经过了这件事,我想太太不至于那么死心眼了。毕竟她就算费心费力地做足了所有,在您老人家眼里仍然一文不值。又何必呢?”
此刻里头的谢氏给齐嬷嬷扶着,听养真这般说,早就泣不成声。
养真听着她隐忍的哭泣声,回头往内看了一眼,又扬声道:“太太也不必想不开,我父亲不是个糊涂人,死了也不是糊涂鬼,他在天之灵看的明明白白的,自然知道太太是何等清白贞洁的品性,且父亲从来宽仁慈善,见太太这般受苦,他自然是不会心安的,所以……太太很该为了他和我自行保重,不要为了一些不必要的人而生出那种自寻短见之意!”
谢氏听了这样暖慰人心的话,不由嚎啕大哭,哭着哭着又再度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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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乔家里乔安等竭力拦阻,养真去意已决。
薛典虽然不曾进府,却一直守在门口,听里头得善跑出来说了一句,薛典知道要忙一场,立刻命人去叫自己的伙计。
不料人还没去,王府的管事带了十几个随从来到,问:“薛先生在这里?王爷回府了,问这里姑娘是怎么打算?”
薛典略一迟疑,道:“姑娘要搬出乔府。”
那来人微微一怔,继而问道:“可要我等帮手?”
薛典怕他不明白,便道:“姑娘不是要回王府……”
“知道,”那管事一笑,温声说道:“我们自然不敢左右姑娘去哪里,只是问要不要帮手而已。”
薛典本担心他想让养真回楚王府去,没想到竟是这般回答,当下宽心。
既然王府的人都出面了,乔家也不便过分挽留养真。
加上谢氏晕厥,养真便命用软轿抬了她出来,又命把珍姐跟小红放出来,让她两人回房,收拾谢氏的贴身跟必要的物件,一些不用的或者属于乔家的,一概不要。
乔家众人自然也不敢如何。
因此从今日起,养真便离开了乔家,搬到了西城的樱桃巷一座早就选好的宅子里去了。
养真“乔迁之喜”的第一日,便有两个访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