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逃妻-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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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付出了令他后悔莫及的代价。
他走出了卧房,背后传来桓素舸的大笑声,将出院门的时候,身后那笑声被北风席卷,却变得诡异幽咽,听来像是大笑,也像是痛哭。
第78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锦宜听子远说罢在老太太房外偷听到的话,姐弟两个面面相觑。
子远道:“我猜,爹这是为了让祖母安分些的法子。并不是真的要辞官退隐吧。”
锦宜想了想:“应该是这样的。不过……爹怎会想到这样叫人意外的法子?”
子远叹了口气:“兔子急了也要咬人啊,爹想必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只能出此下策。”
子远嘴里虽然说着这只是雪松的权宜之计,但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倘若郦老太太仍旧屡教不改,也许……雪松真的会走这条路的,原因也许不是他自己想走,而是,背后的那位辅国大人在盯着他呢。
两人说了这半晌,各自在心里消化了会儿,锦宜道:“为了这王家两个禽兽,爹去跟祖母摊牌,那么……三爷去找夫人是干什么呢?”
恰巧子远也正在想这个:“也许,是跟夫人透透风?让她以后防备着点?”
锦宜道:“奶娘不是说听见夫人在房里哭哭笑笑的,不知怎么样么?如果只是说祖母的事,怎会如此?”
子远百思不解:“方才我来的时候,看见三爷的人匆匆找他,两人就又往夫人房里去了。真不知道什么事这样神秘。”
锦宜想到方才桓玹突然离开,便拉拉子远的衣袖:“我们出去看看吧?”
子远吃惊:“你难道想去瞧?快别了,三爷不许我们把这些事告诉你,你一出去,他岂不是就知道了?你要还想去探听他跟夫人说了什么……给三爷发现,万一大发雷霆怎么办?”
锦宜道:“他不会的。”
子远笑道:“他不会对你大发雷霆吧?对别人只怕没那么客气。”于是坚决地摇头:“何况院里院外一定有人看着,咱们靠不近的。”
***
桓玹再次踏入桓素舸的房中。
他的心里百感交集,有无尽的冰冷的失望,也有即将按捺不住的愤怒。
——这里面的,曾经是他爱如亲生女儿般的小侄女,他一度以为桓素舸是世上最可爱温柔的女孩子,曾想代替兄长,尽心竭力地保她一世平安荣宠来着。
到底为什么会出现今天这样丑陋不堪的局面。
屋内本有许多伺候的下人在,见桓玹进来,不等吩咐,都陆续退了出去。
桓素舸伏在桌上,一动不动,屋里有一股极大的酒气弥漫。
桓玹望着桓素舸,并没有立即上前,他走到她的对面儿,在桌边坐了。
心里有些乱。
因为桓琳的缘故,他直到现在,还是做不到对桓素舸的彻底绝情,他永远无法忘记兄长是怎么死的,桓琳临死前的眼神,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他该以万分的耐心跟爱护之心对待哥哥最放不下的小女儿。
假如今日这般算计锦宜的是别的人,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清理掉,就像是那永远消失在世间的王氏父子,以及永远没机会再回长安来的茂王殿下。
但是桓琳在看着他。
桓玹抬手,手指抵在额心,无声而笑。
“素舸,”良久,桓玹终于开口叫了一声。
对面的桓素舸动了动,却仍是埋首在臂弯里,并没有抬头。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失望。”也不知桓素舸听到了没有,桓玹望着桌上跃动的烛光,轻声道。
桓素舸依旧没有动。桓玹道:“我本来不相信,你会跟今天的这件事有关,直到我不得不信,你所做的事,就算跟锦宜无关,也是无法被容忍,无法被原谅的。”
屋内寂静悄然,只有他的声音,缓慢地响起。
“如果是换了其他什么人,你知道我会如何处置。但我先前跟你说的那些,这已经是因为,你是我的侄女儿。”
“你从小儿就是个聪明懂人意的孩子,不管是在府内还是外头,一旦提起你来,人人交口称赞。我也曾经一度觉着,我没有辜负大哥的期望跟所托,我帮他,把他最疼爱的小女儿教养的非常好,我没有女儿,但我曾十分自傲,我把你当做自己最出色的女儿看待。”
烛光之中,桓素舸发端的一支珠钗微微摇晃,像是被透窗风所吹的缘故。
桓玹的眼底,也染了一层淡淡地微红:“可是为什么,你会变得这样,还是说……我之前所骄傲的一切,也不过是假相,你一直都是这样?”
轻轻地笑了笑,带了几分自嘲。
“素舸,”桓玹慢慢地吁了口气,“我突然觉着,这一切也许……”
回想往日种种,看着这女孩子一天一天长大,越发的聪明伶俐,善解人意,像是个完美无缺的大家闺秀,他心里也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欢,但是……
“也许并不是你的错,而是我的错。”桓玹定睛看着桌上的烛光,“我毕竟不懂怎么教孩子,你父亲叮嘱我,让我替他照顾你,我就想尽力的宠你爱你,想把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也许这种所谓的宠爱,并不是真的对你好,只是我的自以为是而已。也正是我一味的纵容,反而害了你。”
心里突然绞痛,浓眉微蹙,桓玹垂眸。
他以为自己培养了个天下无双的好孩子,结果,真相在狠狠地打他的脸。
如今懊悔,痛恨,愤怒,皆都无济于事。
他心里竟有一丝茫然。
***
忽然烛影摇曳,桓玹抬眸。
对面桓素舸爬起身来,她的脸颊通红,满眼之中也全是泪光。
静静地看着桓玹,桓素舸突然哑声说道:“我不懂。”
桓玹温声道:“你不懂什么?”
桓素舸的声音沙哑,丝毫没有平日里温柔淡雅:“你为什么会喜欢她,你明明很讨厌她的,她有什么好,让你这样……这样不顾一切的喜欢她?”
提起锦宜,桓玹眼底因为自责伤感而起的痛楚消散了些许。
“锦宜……”就算念出了这个名字,心里都会觉着欢喜,“她是很好很好的女孩儿。”
“你说谎!”桓素舸双手用力,猛地拍在桌子上,人也随着站了起来。
桓玹一怔。
桓素舸盯着他,叫道:“你明明不喜欢她,当初我想嫁给郦雪松的时候,你亲口警告我的,你说郦家上下一团乌烟瘴气,你说雪松无用,子弟没出息,你说那老太婆顽劣难伺候,当然,最要命的是那个郦锦宜……”
她喝多了酒,嚷了这几句,身子微微摇晃。
桓素舸按住桌面:“那个郦锦宜……更是个恶俗毒辣的女孩子,不仅苛待家人,而且小小年纪便行为放浪,简直是世间无耻之最,这些都是你说的,你都不记得了?”
桓玹脸上发红。
当时因为桓素舸一心要嫁给郦雪松,桓玹早听说郦家名声一般,命人私下里查了查,更是火上浇油,他一则是盛怒之下,另一方面是想让桓素舸知难而退,所以故意地把话说的很难听。
桓素舸看他默然不语,便呵呵地笑了两声:“现在又怎么了?偷偷地藏起她的手帕,明目张胆地亲来抱去……甚至说自己喜欢她?人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得这么快?你说谎!”
桓玹道:“我没有。”
桓素舸蓦地抬手指着他:“你是!你是想骗我,你知道我……是因为你讨厌锦宜才想撮合你们,你没有办法,所以你以退为进,故意装作喜欢她的样子,你想瞒天过海,想诓骗我……让你解除跟她的婚约!”
桓玹在惊愕之余,有些忍无可忍:“素舸,你喝醉了。”
桓素舸仰头长笑了数声:“我没有醉,再说,酒后吐真言不是吗?三叔,你告诉我,我是不是说中了?”
桓玹沉默片刻:“你听好了,我跟锦宜是皇上赐婚,这门亲事绝不会变。”
“对别人来说不会,皇上不是最听你的话吗?只要你去求,自然就可以呀!”
“素舸!”他有些动了真怒。
桓素舸道:“我说的不对吗,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你做不到的事儿?你当初不是曾叫皇上降旨,定了让我当太子妃吗?因为我一求你,我说我要嫁给郦雪松,结果呢?你果然是一诺千金言出必践,而皇上的旨意就变了呀!你怎么会做不到?”
放在桌上的手也随之握紧,桓玹道:“你到底为什么要嫁给郦雪松,难道太子不好吗?太子……不是天底下最好的如意郎君的人选吗?”
“是啊,太子当然是了。”桓素舸抬手在胸口抚了抚,酒力涌动,让她几乎无法自控,所有平日里不能说的话,齐齐地涌到了嘴边。
他问:“那你为什么非要我答应跟郦家的婚事?”
桓素舸凝视着桓玹:“你当然想我嫁给太子,你觉着为我选了天下最好的归宿,从此就可以放心了……我偏不,我嫁给雪松,因为、因为……因为我不想你好过,我要你时时刻刻想着我,为我担心,不能丢了我……”
桓玹再睿智,也没有办法理解这话,他几乎觉着是桓素舸真的醉了说的胡话而已:“素舸,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还很清楚呢,”桓素舸大笑道:“当时我说要嫁给雪松,我看见你脸上的表情,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选的是对的,你果然不放心,是啊,这种地方……你怎能放心?你若真的那样……又怎么对得起我父亲的在天之灵?”
桓素舸索性撒开手,她倒退两步离开桌子,原地转了个圈,似乎无比惬意。
因为喝了太多酒,脚下站立不稳,踉跄着几乎跌倒。
她却毫不在意,只是笑道:“三叔,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你对我发怒的样子……”
突然她扶着额头,好笑般地说:“对了,还有……锦宜对么?我原本没想把她嫁给你的,我原本真的想把她嫁给太子,如果将来的一国之母品行不端,这皇后还是郦家那个你最憎恨的女孩子……是不是很有趣?不过,我当时看你那一脸嫌恶的拒绝模样,突然就变了主意,你既然不想锦宜当太子妃,那不如你娶了她,从此你跟她朝夕相对,相看两生厌的时候……当然也会记得,在郦家还有……”
桓玹不想再说什么了。
他彻底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费尽心思的养育,教导出来的是这样心机扭曲的女孩子,这一切,让他在无比的震惊之余,生出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也许他真的很不适合教导小孩子,这瞬间他甚至无端想起了八纪,也许,该早早地把八纪跟子邈一起送去翰墨,离他远一些才适当。
可就在这时候,有个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桓玹一惊,扭过头去看向身侧的窗户。
他凝神之时,隐隐约约又听见说话声音,虽然压得极低,传入他的耳中,却仿佛惊雷。
桓玹蓦地起身。
此刻,桓素舸因为酒力发作,已经站立不稳,她摇摇晃晃想要走到桓玹身边,却又情不自禁地往旁边跌了出去。
桓玹举手将她扶了一扶,桓素舸却趁机抱着他的手臂:“三叔……别丢下我……”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道:“郦大人,你怎么在此?”
没有人回答。
桓玹看着旁边烂醉的桓素舸,缓缓吐了口气。
他扬声道:“郦郎中,请进来吧。”
外头又静默了会儿,房门打开,果然是雪松站在门口,脸色雪白,失魂落魄。
桓玹无视身旁的桓素舸,道:“尊夫人醉了,就有劳郎中了。”
雪松沉默地垂头走了进来,把桓素舸接了过去。
桓玹迈步欲走,又回头:“方才……郎中跟谁在外头?”
雪松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昔日自带的畏色,反而是无尽的黯然:“是锦宜。”
第79章 衣带渐宽终不悔
先前,锦宜撺掇子远跟他一起出来,子远怕给桓玹察觉,竟然不肯答应,又说外头风大,劝她好生留在房内。
锦宜醋道:“平日里爹跟我叮嘱你一件事,你都没这样乖乖遵从呢。”
子远笑说:“你们又不是辅国,这自然是不一样的。”
锦宜气的又拧了他一把。
子远跳起来:“我知道的都跟你说了,其他的……如果辅国想告诉你,他自然会自己说,你就别操心了。何况,他把什么事都想到了,唉,我今日才算信了我这姐夫。”
子远想到白日赶回来的时候,来禄淡定拖着王二的那一幕,心有余悸之际,却更服了桓玹。所以更不肯跟着锦宜去“偷听”,见锦宜面有恼色,他便往外退了出去,道:“我去看看八纪跟子邈,没人管他们,别真的闹翻了天。”
子远去后,锦宜仍心神不宁,正想出门瞧一瞧情形,雪松却又来了。
锦宜见雪松眼睛发红,知道方才在老太太房里毕竟不好过,便忙请雪松坐下。
雪松定定地看着她,他从桓玹口中得知今日种种惊险,且造成此事的“元凶”,偏偏又是自己的母亲。
雪松痛定思痛,知道不管再怎么痛心疾首或者苦口婆心,都无法打动自己那位独断而专横的母亲,才想出了辞官隐退的法子,无非是想让郦老太太知道这事并非玩笑,此后做到真正的收敛。
这会儿见了锦宜,虽知道她有惊无险,但望着自己懂事的女儿,想到她所受的委屈跟差点儿遭受的荼毒,心里的愧疚跟自责却更重了几分。
雪松握住锦宜的手,还没开口,泪已经掉了下来。
锦宜见父亲哭了,顿时也慌了神,反而急忙安抚宽慰雪松。
父女两人相对片刻,雪松才道:“我已经跟你祖母说了,她以后行事不至于再不知轻重。”顿了顿,又道:“幸而你过了年不多久就要嫁了……唉,罢了。”
锦宜更不愿见父亲这样感伤,何况跟老祖母有关,她也不想多嘴,便问:“爹,夫人又是怎么了?”
雪松道:“不知道。”
锦宜道:“那怎么三爷他又去了夫人房里?”
雪松迟疑地说:“我刚才本来想去,因为听那些人说,夫人她喝醉了,但是……外头有辅国的人,我……”
锦宜心里生疑,又有些不平:“夫人喝醉了,爹不能去看,反只有三爷能去?到底是怎么了?”
雪松正情绪低落,方才又无法去见桓素舸,更是雪上加霜的沮丧。
锦宜想了想,偷偷在雪松耳畔低语了几句,雪松起初摇头,锦宜推了他两把,央求了几句,雪松这才动心。
原来在雪松跟桓素舸的卧房之后,有个小小地后门,平日里都是锁着的。雪松贴身的小厮手里倒是有一把钥匙,预备着雪松在工部忙,回来的晚的话就不用前头叫门再惊动人了,这是图方便之意。
锦宜是最清楚的,当即撺掇着雪松,两人去讨了钥匙,悄悄地从后门拐了进去。
当听见桓素舸逼问桓玹为何喜欢自己的时候,锦宜略觉来的冒失,心头忐忑。
谁知桓素舸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父女两个双双地白了脸。
锦宜自觉有人往自己的心头上扔了一把冰棱,又冷又疼的,可又立刻想到父亲心里只怕也不好过,她反而并没有什么悲戚之色,只假作无事般对雪松道:“爹,风大,又冷,也听不清里头说什么,咱们先回去吧。”
雪松茫然看了她一眼,锦宜假装的太好,加上雪松心神不属,几乎真的以为她没听见:“刚才,夫人她说……”
锦宜不等他提起,便道:“大概没什么要紧的话,我的手都冻僵了,走吧。”
雪松耷拉着头,脸色是掩不住的差,锦宜因为刻意地不去想桓素舸所提的那些话,自觉地心硬硬的反而无事,又看父亲如此,想到他对夫人百般疼爱,如今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