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情事-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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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备,以其所有,易其所无,斯诚利害可明,而经久弗变之制也。非互市不能以足用,归氓庶则惧乎起奸。颛蒙所见,故在于此,谨对。”
几多学子,热闹纷纷。
孙逾方与一个苏州来的学子辩题,赢了。又听得那头有人道,“我压杭州孙逾孙举人及第”的话,自是得意万分,寻徐修,说道,“徐兄不知如今可在榜上?又有几人压了徐兄?”
徐修一笑,“自是比不得孙兄。”旁话却不提,他在这听了几日,却从未发过言,如今看来,这每三年一次的大试,当真是能人辈出。他心中有胸壑,知道这头约莫也听不出什么了,便与孙逾告辞,孙逾如今正是春风得意时,哪顾得了他?自是随他去了。
徐修一路走来,听到有童子道,“今朝状元郎,花落于谁家?把眼睁儿看,择日做夫婿。”是一首择婿的打油诗,却是说尽了这一桩事实。你若金榜题名,自是官运亨通,美娇娘来。反之,却是半分没有,怕还要遭人耻笑。
他深吸一口气,才迈步前行,一脚一步踏的很稳。
徐修回到秦府,问了管家,府里书房在何处?殿试需除诗、赋、论、策、贴外还有墨义十条,便想再寻几本书看。
那管家便使人领他前去,直到了才退,徐修谢过人推门进去。秦家书房不大,书却不少,塞满了架子,以书类一一分开,方便寻书。徐修便想起昨夜弹琴的人,是秦家那位小姐吧——他摇头一笑,便寻起书来。
他方寻到《礼记》、《春秋》两书,书房便再次被人推开,徐修转头,门口站着的是一位姑娘,她着一身颜色淡雅的褙子,眉眼清浅。
徐修作揖,“秦小姐。”
那头秦清也回礼,喊上一句,“徐公子。”
他们素未见过,如今叫来却一般无二。秦清便道,“我来寻几本书,倒是叨扰公子了。”
徐修便说无妨,他已寻好书,左右无仆,也不好多待,又一礼与人告辞了。
秦清便让步,于人先走,才进书房。
晚间徐修用了饭,又看了会书,孙逾还不曾回。他便往水榭那头走去,秦清也从另一处往这边来,见得徐修,一礼过,“徐公子也来了。”
“徐某出来散食,不曾想小姐也在,倒是某叨扰了。”
“这路人人都好走,如何算的公子叨扰。清要回了,公子慢走。”
徐修便让步,让她先行,眼见着她走远也往西厢回。
这一桩事,于二人却无什么,他们都是极持礼之人。若当真要说,徐修也只是觉得很是欣赏,秦家这个姑娘是个妙人。
秦清,秦清,可不妙也?
孙逾是一身酒气回来的,与徐修吹嘘道说是一个官家老爷请客,桌上也就七八个学子,还道那老爷很夸赞他。徐修却是半句没说,自往院子走去,便又听着那头传来的琴音,他手下敲打着石桌,与那琴音一声声合起来。
直到琴音没了,他又坐片刻,回屋。
孙逾睡得很沉,一身酒气味道很难闻,他躺在床上,把今日看的《论语》又过了遍才睡。
第3章 及笄
盛宁十六年末,十一月十五,晴。
一辆辆马车往乌衣巷王家去,倒是惊了几个路人,忙问有何大事,那回答的青衣公子把扇儿一折,端的一副风流公子样,“这你都不知?今朝是那王大人之女及笄日,这一批人你瞧着富贵,于那王家来说怕是连面都不愿见。”
这话却是摆凉茶摊子的老伯说来,“这位公子说的这般仔细,又怎的不去?”
“哼,我自是要去的,便是远远望上一眼也是有福气,若能被那王大小姐赏识,怕是那泼天富贵也尝的。”这话说的却是掺了水份的,倒也是让一摊子笑了开来。
便也有外来不通事的问起话来,“那王家是什么来头,莫不是那皇天贵胄?”
“兄台怕是初来汴京,我且与你说来,那王家虽不是皇家贵胄,却也没的几分差了。宫里那位管这王大人要叫声老师——”说话的是位中年男子,他往皇城那作个揖才又说起来,“兄台初来乍到,我便与兄台再说一桩,除这王家,那谢家也是某等高攀不得的。。。”
而这些却与王芝无关,也跟这汴京城的金金贵的公子小姐们无关。今日王芝这屋子尤其热闹,除去王家几个姊妹,便是那谢相的女儿谢亭和那晋阳长公主赵妧,她们是从小到大的交情。
谢亭稍大一岁也是办了笄礼的,如今是摆了一副大姐模样。她素来着红衣,眉间英气十足,说起王芝,“你可别紧张,也不过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事,总归是要过的。”
王芝那眉一挑,眼一横,端的一副清贵,“你近日是闲得慌,连着眼神也不好了?”
“姑姑这话说的不对,她哪里是闲,怕是心里惦记着人,话也说的浑了,不过——”赵妧这会正是临窗折花,听了几句玩闹转头回上一句,又看了眼王芝,“姑姑这旧日的毛病如今却也没怎么改。”
她说这话时是看着王芝的手,右手正紧紧掐着左手,这是王芝素来的习惯,她是个不行于色的,若是做出这幅样子来怕是心里真的慌。几个姑娘一看果真是这幅样子,愈发笑得开怀。
这一玩闹,倒也让的王芝松懈不少,又听外头丫头道是“秦姑娘来了”,忙请人进来,又与赵谢两人说起,“是我上次说起的,唤秦清,如今在书院任教。”
这一说来,那头门一开,便瞧见秦清进来了,她身量苗条抱琴而来,是时下宋人最爱的女子模样,偏又目光澄澈,没一分柔弱模样。低了几分脖颈算是见过礼,“清来迟了。”
“无妨,阿清,我这几个姊妹你是见过的,那是谢亭与赵妧,往日也曾与你说过。”
秦清便一个个喊来,“王姑娘,谢姑娘。。。”待赵妧时,又唤上一句,“晋阳公主。”
赵妧见着生人自又是一副骄矜模样,也是问了好,便坐着不说话了,王家几个姊妹却是见过几回的,这会又央着秦清说是要听琴,秦清也不惧,答应了。
那厢正在摆案调音,王芝与赵谢说起来,“你们二人如今都不上学了,如今能听得,倒也该谢我一回。”这一话说的极其自大,赵谢二人此时也不好与她拌,只端正了身姿听起来。
秦清调音刚好,也不说献丑等话自是弹了起来,赵妧是不通此物的,只觉着这姑娘当真好看。她见过许多女子,比秦清好看的也有许多,可没一个有她这样的味道。赵妧想起她后院种着的白玉兰,又细细瞧了回她的眉眼,觉着就该是这样的。
音刚停,几个王家小姑娘一脸崇拜,谢亭说起赞话来,赵妧便也夸了几句。几个姑娘各说了几句家常话,外头的丫头便来催王芝要沐浴更衣了。王芝这一去,赵妧几人便也先散了,她们今日也是各自担了职,倒也需忙活去。
外头礼乐已起,客人也至,王芝这及笄是在祖祠举行,当真是肃穆庄严。是先迎了谢徐氏入主宾位,她是谢亭的母亲,也是看着几个丫头长大,面容端正,名望很重。她方坐下,其他客人才落座。
王松上前致谢,他早年做过帝师也当过言官,靠一张嘴皮走天下,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呢。如今却一副古道仙风模样,说起话来,“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而后礼义备。今请诸朋好友,贺小女笄礼,望其通孝悌忠信,知礼义廉耻,不负众望。”
如此,王松回座,礼乐一转,谢亭与赵妧先出,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又见王芝着采衣来,先向宾客行礼,才面西而坐,由谢亭为其梳头。
谢徐氏这才于东阶下盥洗手,与王松夫妇相互揖礼各自归位入座。王芝面东正坐,赵妧奉上罗帕和发笄,谢徐氏走至面前,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后又跪坐为王芝梳头加笄,回于原位。王芝起身,在场宾客于她作揖祝贺。
回东房,换上素衣襦裙。如此,面于来宾,再向父母行一拜礼,是为感念父母养育之恩。再面东而坐,赵妧奉上发钗,谢徐氏再高声吟颂祝辞,“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由谢亭去发笄,再由谢徐氏簪上发钗。再起身,宾客向她祝贺作揖。
又回东房,换上曲裾深衣。对谢徐氏行二拜礼,是为尊师重道。再由谢徐氏高声吟颂祝辞。“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谢亭去钗,由谢徐氏加钗冠。王芝三起身,宾客向她祝贺作揖。
再回东房,换上宽袖长裙礼服。面向祠堂行第三拜,是为不忘王家祖德。如此,赵妧撤笄礼陈设,于西阶摆上醴酒席。谢徐氏面向西边,接过谢亭奉上的酒杯,面向王芝,再念祝辞“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王芝行拜礼,接过醴酒,倒大半于地上,再泯半口,置于几上。赵妧奉上饭,王芝吃一口,拜谢徐氏才离席,面南而立。
而后,谢徐氏面东,王松夫妇面西,又听谢徐氏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令仪淑德,玉秀兰芳,取令仪二字,望你正身立本,德淑娴良。”王芝向谢徐氏行揖礼,再拜于父母面前,听其教诲,王李氏早已热泪盈眶,王松虽板着一张脸,眼也是红的厉害,如今让他教诲,也只说来,“你素来聪慧,旁的为父也不说,只须正其身,慎其言。”王芝静心聆听,她是生来有慧根的,早年不行于色,如今却难免有些感叹,拜父母,道说铭记。
再与宾客一一拜礼,算是道谢。听王松说道,“小女令仪笄礼已成,感谢各位前来。。。”几方回礼,才算成了,宾客移步往宴席处去了。唯剩赵谢两人与王芝对面而立,也是万分感慨,赵妧年纪稍小,如今瞧着两人这幅装扮,又看了看自己这幅模样,心里是愈发感叹了。
“赵小妧,你也不必着急,约莫半年你总归也是要来历了的。”这话是王芝说的,她如今也有几分早间谢亭说这话的底气。
赵妧这厢也觉得在理,是想夸一夸王芝,又听她一句,“你这胸脯太大,这女童装穿的,当真是不伦不类,还是快些及笄罢。”
此时宾客早就散了光,谢亭便把赵妧那处看了几回,“阿芝不说倒也没觉得,如今一瞧——赵小妧,你是吃了什么”
赵妧那半句好话梗在喉咙,又觉两人如今都是统一战线,脸一黑脚一跺,以一敌二怕是敌不过,愈发感伤了。
这厢三人玩闹的愉快,外头那些富贵公子哥也已经小酒几杯,折扇一把,摇摇晃晃起来。尤以王璋这一伙,玩得尤其厉害,王家名声极好,这辈却出了个走鸟斗鸡的王璋,他在这辈行二,外头的也称他一句二爷。王璋如今已有十七,却是一事无成,在这群公子哥里名声却很高。
时下是读书人的天下,倒也出了不少寒门清贵,今日宴席除了交好几家自还有旁的,尤以年轻公子为甚。男人聚集,那寒门清贵的看不起钟鸣鼎食的,可这富贵公子们哪里又看得上,自是头一抬,鼻一哼,互不干系了。如此这般,倒也没甚,偏其中有个姓李的清贵,说起王芝来,“你们可见过王大人那千金?”
旁的自说没见过,又问起来,“李兄这话像是见过?”
那李公子端的一副好模样,“哪里见过,只是我有个学兄在鸿蒙书院任教。我那次前去,倒是远远望见一眼,还有两个姑娘怕是谢家的千金和那晋阳公主。”
这一话出,那几个读书人自是一叹,直说可惜可惜,无缘得见。便又有一个公子说起话来,“如此说来,我却也算见过那谢家千金。那谢姑娘骑得一手好马,可惜骑得快了,没瞧清样貌,若能瞧见倒也是某的服气。”
“好好的相府千金原该养在深闺,偏爱策马狂奔,倒真是。。。暴殄天物。”说话这人便是先前开头的那人,他读书不错,又仗着一副好相貌,总觉高人一等。
那厢正说的热闹,王璋却听得砸了杯子,捋起袖子走了过来,身后那群人也是一愣,只觉有好戏也都做了这幅凶神恶煞的样子来。那几个读书人哪瞧过这样的阵仗,纷纷一退,又觉落了面子,忙说起来,“你们做什么?这可是王家,哪容得你们这样放肆!”
王璋身后那群公子哥一笑,折扇一晃,一副风流模样,“怎么,是打不过想找人了?”
“废话什么,直接打,还读书人,我看是读坏了脑子。”
王璋这伙朋友,长得是孔武有力,如今摆的样子也有模有样,骂起人来更是有滋有味。两厢都是血气方刚,谁都不想认输,自是打骂起来。王家管事来的时候,这头已是打的不可开交,那群读书人脸上都是添了青,那李姓公子面上便愈发难看了。王璋这边虽也添了彩,倒也没旁的伤,只是觉得不经打而已。
这事传到王芝几人那,已是有段时辰,外头早已是散了场,她这屋子里也只留了赵谢两人。丫头道是,“事儿是二公子先挑起来的,如今是散了,只是今日人多,伤的又是那群举人,荀老爷已把二公子赶去祠堂了。”
赵妧觉得好玩,她与王璋也是打过架的情谊,如今听了这么一桩只道是“可惜没瞧见”的话。
王芝便又问起丫头是因着什么事,那丫头便回,“二公子不肯说,倒是其他几位公子漏了嘴,说是那几个读书人品行不端,嘴里挂着您三位,白读了书。”
王芝觉得这话在理,这群读书人自持身份,觉着自己清贵的很。又想着她那侄子倒是挺在乎她的名声,自是觉着该帮一回,便与赵谢两人说起来,“往日瞧他不像样,今日如此,我倒是想错了,他心有我这个姑姑。你们今日是要留下的,且先坐着,我去瞧一回。”
这是王家的家事,她们自是不好出面,左右这处是自幼呆惯的,各自寻了事儿,让她先去了。
第4章 家规
王府占地极大,如今分了东西二院,东边住着族长王栋,西边是二房王松,他们是同胞兄弟,自小交好,如今三代同堂,也没分家,只隔了道月门分成两院,平日伺候的便用东院西院来分。
如今日头西斜,王荀手持鞭子,素日沉默寡言的脸上往端的一副气势汹汹摸样,手中的鞭子一抬一落往王璋身上抽去,“王家祖训,背!”
偏那王璋也是个硬气的,一面受着那鞭子,一面咬牙背着。
“存心居中,正直不偏,是为忠”
“啪!”
“侍于亲长,尊老爱贤,是为孝”
“啪!”
“优为聚灵,敬天爱人,是为仁”
“啪!”
“大不糊涂,小不计较,是为智”
“啪!”
“对上恭敬,对下不傲,是为礼”
“啪!”
“守身如莲,香远益清,是为廉”
“啪!”
“表里如一,真诚以待,是为信”
“啪!”
“好好好,亏你还记得,王家祖训,忠孝仁智礼廉信,你做到了什么!当着祖宗牌位,说,你错没错!”
“我没错,那群读书人嘴里不干净,我就打的他们干净!”
“你!”王荀膝下唯两儿一女,他后院清白,除了早年伺候的两个丫头,唯有他那发妻王庾氏。大儿子王璟早已进了官场,如今又同那萧家的女儿定了亲。小女儿王珂年岁虽小,却也颇懂事理。
唯有他这个二儿子,走鸟斗鸡,文不成武不就,今日还做了这样的混帐事,愈发来气,鞭子一抬是要用了全力打。
便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