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情事-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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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母瞧着,心下也是松了几分。
等这厢用完膳,赵妧便与徐母打着商量,“外头伺候的倒不住在这,只是有两个贴身丫头,是要让母亲安排下了。”
徐母自是应了,“已安排好了,就在你和修儿住处不远,平日你唤起来也方便。”
赵妧便笑,说了句“多谢母亲了”。
后头是让几个随从把东西搬来,才又与徐母说道,“第一次见您,也不知该给您带些什么。便多带了些。。。”
四惠另捧了个小匣子,赵妧让她打开,呈给徐母,“这是我与相公给母亲备下的宅子、铺子、地契一应,都有人打理,位置也都好。”
“这。。。”
徐母心下是一惊,觉着这见面礼,着实是太贵重了些,便看向徐修,是要问一问他的意思。
徐修便点了头,与徐母说了话,“母亲收下吧,这是妧儿的一片心意。”
徐母便应了,是先接过才交给丫头,才又与赵妧说道,“那我便收下了,只是往后来,不必再带这些东西。你们人来,我已经很高兴了。”
这面,便又说了几句话。
后头,徐修是说有话要与徐母说,让人先带赵妧去休息的地方了。
待赵妧走好,徐修是先往里堂,给徐父上了三炷香,才看向徐母,“母亲想问什么,便问吧。”
徐母轻轻叹了一声,才说道,“你。。。你那会递信来的时候,我着实是吓了一跳,怎的与那皇家扯上了关系?可我这会瞧着,不拘是个什么因,这位公主待你是好的,不然也不会大老远随你过来。”
徐修轻轻嗯了一声,他站起身,接过徐母递来的帕子,擦着手,“母亲不必担心,我如今身为翰林院修撰,待我站稳了脚跟,便接您进京。”
“我老了。。。”
徐母看着那牌位,“也不愿走远。”
她这话说完,才看向徐修,拍了拍他的手背,“前头你几位同窗来拜访过,你这次回来,也该去见一见。”
徐修扶着她出去,“嗯,是该见一见,也该去拜会一下先生。”
才又问她,“母亲,他们可知,妧儿的身份?”
徐母摇了摇头,“我没说,下人也不知道,只晓得是从汴京来的。你二叔知道你娶妻,还来打听过一回,被我给避了话头。”
“二叔。。。”
徐修看着前头的路,良久才出了声,“倒是许久,不曾见了。”
第37章 临安(二)
翌日,徐修是约了几个同窗,连着先前教他的先生,在会宾楼吃饭。
如今他贵为状元,自是不一样了,徐修与孙先生进包厢的时候,满满堂堂已坐了一桌。
那坐着的几人,瞧他来,忙是拱手,喊了一声,“徐大人。”
而后,再对孙先生一礼,喊一声,“孙先生。”
徐修便嗯一声,是先请先生上座,才与众人拱手,道是,“修来迟了。”
众人忙道不敢,等徐修坐下,几位同窗各自望一眼,倒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这徐修,原先在他们这处,着实是没什么出色的。可如今不仅中了状元,还在汴京娶了妻室,那七拐八弯传出来的话,说是高官之女。又看他如今通身气态,当真是让人。。。生羡。
同窗不说话,孙先生便先抚须说道,“你如今,既有官职在身,往后需报效朝廷,造福百姓。”
徐修拱手应是,先敬先生,再敬同窗,“往日修受众人恩惠,今请各位来,是为感谢。”
他这面开了口,又先敬了酒,旁人自也回敬了。
古人有句话说的甚是好,男人的情谊,都是酒桌上干出来。
如此,你往我来,桌上的气氛也是愈发浓厚。
酒气上头,便有一位姓隋的同窗说了话,“前头与你一道去的,那位姓孙的举人,前头是回来了。全没先前去汴京时的那副傲气了——”
徐修握着酒杯的手一顿,与他一碰酒杯,才开了口问,“倒是不知,他如今是在做什么?”
另一位姓李的便道,“他前头去的时候,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如今,旁人一打听,晓得他名落孙山,自是要笑话几句。”
后头是一句,“亏得前头那位知县老爷,还想与他定亲,好在是没定,不然肠子也该悔青了。”
孙先生一听,眼一瞪,抚须说道,“背后议人,非君子所为。”
说话的几位学子,忙拱手一礼,认错了。
“不过,齐光——”
孙先生转头,与徐修说道,“那人,着实不可深交。”
徐修自是应是,说了声“知晓”,后头是又说起旁的话来,酒过三巡,又用了饭,各厢才告退了。
等走出包厢,外头却是热闹的很。
一个约莫二十余的青年公子,正在外头与那掌柜的理论,口里还说着,“新科状元就是我堂哥,本少爷怎么就不能进去了?”
将将走出包厢的几人一瞧,是那位徐三少爷,徐子俊。
又看了看眉目平静的徐修,也不语,就站在人身后瞧着外头。
那掌柜的也着实为难,这位徐三公子原与那知府公子,就被称为双霸。
一个有钱,一个有权,在这临安城名声很响。
掌柜的一面抹着额上的汗,一面继续劝说着。若可以,他当真是两边都不愿得罪——
可如今,里头那位,可是新科状元,又是在京里任了职的。那位,还没发话请人进去,他一个小小的掌柜,又哪里敢放人进去了。
“好你个老东西,以前本少爷来,你还爷爷,爷爷的叫。如今,竟敢拦我的路!”
这徐子俊这话说完,刚想叫身后的人动手。他一抬头,先是一愣,才大喊一声,“徐齐光!”
众人皆循话看去,便见新科状元身着锦服,腰间挂玉,头戴白玉冠,站在那楼上,没什么表情,看着这边。
徐子俊只觉着,这位堂哥有些不一样了。这不一样约摸还没想出来,又想起先前被拦下的屈辱,愈发大怒,上前去,“好你个徐齐光,你竟敢让人拦我的路!”
徐修没看他,只扶着孙先生先下楼了,在下头看戏的人自是纷纷让出一条路来。那徐子俊一看,便要去抓徐修的衣袖,可他尚未碰到就被一双筷子砸中手腕,正是刚进门来的青武。
青武朝徐修走来,拱手一礼,“主子,孙先生的马车,已备好了。”
徐修便嗯一声,仍迈步朝外走去,待送孙先生上了马车,又与众位同窗拱手。才看向那捂着手腕走来,面色发黑的徐子俊。
青文、青武上前一步拦了人,徐修开了口,“让他过来吧。”
两人应声,让开一步,抱剑站在一边。
徐修低头理着袖口,才出了声,“堂弟今日来,所为何事?”
徐子俊面色仍黑着,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他从来看不起的堂哥,竟然能到这个地步。手腕上的血还在流着,徐子俊看了眼那两个随从,咬牙看他,“堂哥这样做,不怕别人说你这个新科状元,以权压人吗?”
“以权,压。。。人?”
徐修心中是有些好笑的,他,竟然也有一天成了那个压人的权。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他抬头,露了个笑,不深不浅。看着徐子俊,负手说道,“我以为,八年前,堂弟就该知道了。”
徐子俊一怔,想起八年前。他这位堂哥,刚刚游学归来的时候,那会大伯父已染上了赌瘾,把家中万贯家产败的一点不剩,散尽家仆。
就是那个时候,他们这户从小被老太太赶出去的庶房,竟在一夜之间做了徐宅的主人。
徐子俊的面上有些许不自然,可他马上掩了去,冷笑一声,“不曾想堂哥,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把我们都骗了。”
徐修负手朝马车走去,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嗯了一声,又说了一句,“那,堂弟可要小心了。”
徐子俊忽然觉着,有些彻骨的寒冷。
这位堂哥,父亲看错了,他也看错了。。。这哪里是只不说话的狗?
他心下一凛,见徐修的马车走了,忙翻身上马,回家去。
而此时,知府书房。
两位四十左右的中年人,正在临窗下棋。
薛大人着一身官服,老神在在的落了白子,轻飘飘的看了人一眼,才一句,“徐老爷,心中有事啊。”
那被称为徐老爷的,正是徐子俊的父亲,也是徐修的二叔。他面容端正,他手握黑子,才问道,“薛大人,可晓得我那位状元侄儿,回来了。”
薛大人喝了一口茶,才笑道,“自是晓得,也该恭喜徐老爷一声,光耀徐家门楣了。”
“薛大人,莫说趣话了。”
那徐老爷把黑子扔进棋篓里,也握一盏茶喝着,“我那位侄儿,先前以为是个没本事的,却不曾想,是我走了眼。如今——只怕他,不止是回来探亲。”
薛大人一笑,反问一句,“哦,不止探亲,那是为着什么?”
徐老爷皱了一双眉,“大人何必明知故问,八年前的那一桩事,您可最是清楚不过了。我这侄儿如今有本事,若是他要深查到底,你跟我都讨不了好去。”
薛大人把茶盏重重一搁,沉声,“徐乾!你可知道,你面前坐着的是朝廷命官,仔细你的嘴巴,小心——祸从口出!”
他心里是悔,当年若不是贪这银子,哪里会为他行这事。如今倒好,与他成了一条船上的,连下都下不来。
他叹了口气,才缓了声,“你那个侄儿,你不必担心。你要担心的,是他那位夫人。”
徐乾皱眉,转头看他,“不过是个女人。。。”
薛大人轻哼一声,“你的这位侄媳,可不是普通女人。”
他这话说完,看了看四处,见门窗禁闭,才伸手点水在桌上写了个“赵”字,“明白了?”
“赵?”
徐乾轻轻念出声,一怔,轻轻一句,“赵!你是说,那个赵——”
薛大人瞪他一眼,“除了那个,普天之下,还有哪个?等回去,把你儿子束一束,只要熬过这几日。等那位走了,你还有什么好怕?”
那徐乾怔怔点了点头,他着实是想不到,他那个侄儿,竟有这样好的福气。。。若是早知道,他也许就不会这样做了。
他这般想来,忙道一句不好,与薛大人匆匆告退,就往外去。
只怕,他那个混账儿子,早就耐不住了。
等徐修到家的时候,赵妧正与徐母说着话,见他来,便抬头看向她,仍是笑着,“相公,你回来了。”
徐母这面让人去准备热水,便说去礼佛,只把空闲都留给了两人。
赵妧便扶着徐修回房,一面是拿手挥了挥,“你喝了多少酒,都是味儿。”
徐修笑了笑,“没多少,只是同窗见面,难得要尽兴一回。”等进了屋子,是先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才又接过她递来的热巾擦着脸,问她,“今儿个,陪着母亲做什么了?”
赵妧便道,“与母亲学了会刺绣,母亲的手可巧了,还允了给我做个荷包。等她做好,我就把你送的梅花装在里头——”
“嗯,你喜欢就好。”
他这面说着,便又听得赵妧说来,“午间的时候,你那位二婶也来了。母亲好似不喜欢她,只说了几句话,就让人走了。”
徐修眉一皱,声也有些冷,“她来做什么?”
赵妧一怔,瞧着徐修的模样,才出了声,“说是来看我。。。你也不喜欢她吗?”
徐修没说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握了她的手往床走去,“往后,她若再来,你不必去见。”
听得赵妧应了,便抱着她的腰,往床上躺去,他的下巴枕在赵妧的肩上,闭上眼睛,轻轻一句,“陪我睡会。”
赵妧是等他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后,才转了身子去,她支起身子看着徐修的眉眼。连睡觉,都皱着眉毛,她伸手去舒展他的眉,亲了亲他的眼睛——
到底,是为着什么?
徐宅。
徐乾一到家,便先问,“少爷可回来了?”
管家忙是回了,“回来了,可是少爷手腕受了伤,回来的时候血还没止。”
徐乾皱眉,面色愈发不好,大步走去。
刚进了屋子便见得他这个好儿子正在与他的母亲诉着苦,是说那徐修如今当了状元,愈发得意了。
“混账!”
徐乾手里的马鞭,一扬就往人身上抽去,“我与你说过什么!让你别去招惹他,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徐夫人见他这幅模样,哪里能忍,忙去拦在人面前,“你发什么疯,好端端的拿儿子出气。不就是中了状元,有什么了不起,他母子不还是在那个地方住着。”
徐乾一听,面色黑沉,“这么说,你是去见过了?”
徐夫人轻哼一声,“我就是去瞧瞧她那个儿媳,是个什么模样。话还没说几句,就被赶了出来。。。”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徐乾掐住了喉咙,“无知妇孺,无知妇孺。。。你可知道,她是谁?你是害我徐家啊!”
徐乾泄了气,松了手,瘫软坐在地上。
徐夫人与徐子俊一望眼,心下也咯噔一下,忙去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她是谁?”
徐乾冷眼看了他二人一眼,瘫软的站起身,踉跄的往外走去。
他忽然想起,他的那位大哥,对他其实是好的。尽管他们一家早早被老夫人赶了出去,可他那位大哥经常会来救济他。。。
他,到底是为着什么,才会行这等事?
是被鬼,迷了心窍啊。
第38章 临安(三)
赵妧知道徐府这一桩旧事,是在第二日晚上。
她心里总觉着奇怪,便派人去查了一番。
那前尘往事虽已无法细说,可约莫是有几桩,晓得的。
一是说早年徐父沉迷赌坊,是慰藉亡母仙逝之痛。
二是说早年那座徐宅,如今仍以徐字命名。当家主人正是与徐父同父异母的兄弟,为徐家二爷。
三是说那徐父,自从徐宅搬出,便意志消沉。不久,就撒手离去了。
若说这徐二爷的命,也是好坏半参的。
说他命不好,因他是妾生子,碍了徐老夫人的眼。只待徐老太爷一去世,便由徐老夫人赶出了家。
可若说命好,那会徐父出事后。这一座宅子不知怎的,便又到了这徐二爷的头上。
赵妧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茶盏,一面是细细听着四惠说来,才开了口,“从斯的意思,是说这几件事,都与这徐二爷有关系?”
四惠便道,“第一件事,因着年代久远,只听说是从小跟着徐大老爷的小厮,领他去的。后来,徐府散尽奴仆的时候,他也是离开了这处。从侍卫打听了许久,才晓得这人如今也来了临安,化名李复,此次是来临安做生意的。”
赵妧眼一抬,手搭在碗盖上,“你继续说。”
四惠点头,继续说道,“至于那座徐宅,听说是徐大老爷有次因赌注不够,便写了张白纸黑字,说是先作赌资凭证。可后头,却不知怎的,那白纸黑字写着是抵押给赌坊,还敲着徐大老爷的印章。。。再后来,驸马一家搬出了徐宅,那座宅子转眼就成了那徐二爷的。”
赵妧搁下茶盏,才抬了头,面上晦暗不明,“那位唤李复的,派人去盯着。至于那徐乾——我倒要瞧瞧,他有几个脑袋!”
她这厢说完,便往书房走去。
青文正在与徐修汇报,“您让去找的那人,已找到了,如今也来了临安。只是。。。也有人在打听,我瞧着像是公主身边的。”
徐修手里的笔一顿,墨汁落在宣纸上,才嗯了一声,“知道了,下去吧。”
青文应是,拱手告退,刚出了门便瞧见赵妧过来。他忙拱手行礼,喊她一声,“公主。”
赵妧也没看他,推门进去。
徐修正在洗笔,闻声也没抬头,只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