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情事-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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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妧点头。
徐修便嗯了一声,“那就去吧,我在这处,不会让你有事的。”
赵妧眉眼弯弯,轻轻嗯了一声,她高高兴兴的,一手扶着衣裙走上梯子。丫头小厮都围过来,恐人摔了,围得很紧。。。等梯子的阶数上的差不多,赵妧便伸手接过徐修递来的横批,她贴在正中间。
一面是问人,“正不正。”
“嗯。”
她一笑,又接过他递来的福字,摆正了贴好。
又问,“歪没歪?”
“没。”
赵妧便又看了一遍,然后转头看着徐修,滑过他的眉眼,伸了手,眉目仍弯着。
徐修也看着赵妧,他伸手握住赵妧的手,扶她下来。
丫头小厮绕了开,只还是小心的看着,等人下了来,才松了口气。
赵妧与徐修的手交握着,外头白花花的一片,尚还带着几分冷意。
他二人。。。却相视一笑。
赵妧看着那春联,看着那福字。。。心下很满足,这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约莫是因为他的缘故,竟也觉得很有意思。
而后,她转头,看着徐修,“我们走吧。”
徐修嗯一声,归时仍由他撑伞,握着赵妧走过前院到后院,不时接着她说的话。
雪仍很大,赵妧的手挽着徐修的胳膊,往前走去。
四惠走在后头瞧着,心下也高兴。驸马爷虽说不爱说话,面上也冷,可心却是热的,待主子也是真的好。
主子。。。四惠看过去,看着赵妧。
风雪这样大,主子却被驸马爷护得很好。
第54章 守岁
二月初头; 除夕夜。
古书有话,“除夕。。。士庶之家,围炉而坐; 达旦不寐; 谓之守岁。”
因此,每至除夕; 各家各户皆不灭烛火,围炉聊天; 辞旧迎新。
敬帝慈心; 今次特邀四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 于宫中吃除夕宴。。。这是厚赏,亦是慈恩。
得邀的众人,自是也要多长几分脸面。
天尚未大黑; 御街上的车辆却不少,各个是往宋宫的方向驶去。
而赵妧却早已在阿房宫,坐着了。
她与徐修是午间那会过来的,陪着敬帝、王皇后几人用了午膳。
如今; 徐修是与赵恒往敬帝那处去了。
赵妧便在阿房宫,陪王皇后说着话。
等天大黑,宫中的“除夕宴”快开始了; 赵妧才扶着王皇后往外走去。
宴是摆在桂宫,等赵妧这一行到的时候,除敬帝几人外都已安坐妥当了。。。最上方摆着三个案几,如今只坐了谢妃。
殿内又分左右摆了不少案几; 再按官位高低,以此来分前后而坐。
每个案几边上,又跪坐着一个伺候布菜的宫人。
殿外响起,太监尖细的声音,“皇后娘娘,晋阳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殿里是众人循声看来,再伏拜磕头的声音,连着一声,“皇后娘娘,晋阳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妧今日穿着一身正装,她扶着王皇后,目不斜视的走进去,面上带着属于大宋公主的端庄与从容。
等王皇后坐下,赵妧也坐到左边第一个案几。她的正对面是太子妃,边上的位置,尚还空着。。。她再看去,是王大人与王芝,王芝见她看来挑了挑眉,点了点头。
赵妧也点头,她再看去,是谢亭与王璋。
他们坐在约莫中间的位置,谢亭的肚子已微微隆起,见赵妧看来也与她笑着点头。
赵妧也笑,她的眼再滑过去,谢亭他们旁边坐着的,便是晏琛与王珂。
一个坐着饮酒,一个坐着喝茶,都不曾抬头看来。
她方要收回眼,便听见一声通报,然后她看见她的父皇迈步走来,身后跟着一身玄衣的赵恒,以及一身青衣的徐修。
殿里响起,朝敬帝与赵恒行礼的声,赵恒也微微俯身,口里说着“父皇万岁万万岁”。。。
然后,她坐起身,看着徐修,看他缓缓走近。
听着徐修向母后请安,然后见他走过来,坐在她的身边,在宽袍大袖下,捏了捏她的手心。
赵妧回了神,脸一红,收回了手,随他一起端正坐好。
然后,听着敬帝笑着开口,“今请众位爱卿来,无关朝政,只为迎接我大宋的又一个年头。大宋,因为你们而更加繁荣昌盛,朕要感谢你们。”
敬帝说完这句话,举起酒杯,对众人,饮尽。
众人也握一盏酒,饮尽。
敬帝搁下酒盏,再道,“今日不必拘君臣之礼,该饮则饮,该吃则吃,该说则说。。。”
他说完这句,众人再躬身一礼,道是。
而后,宫人呈菜而来,除去鱼、肉,另有一桶“金银饭”,而后是一应吉利、讨巧的糕点瓜果。
另有宫中的乐师奏起宫乐,舞姬跳起雅舞来。。。场面端的十分热闹。
赵妧现下不饿,便只接过宫人递来的一盏酒,她浅浅喝下一口。。。眼望过去,正好看到王璋替谢亭,细细布着菜。
早年坊间风流俊俏的王二郎,如今竟也收敛了脾气与性子,疼起人来了。
赵妧又侧头看着徐修,他正握着一盏酒,循着她的目光也看过来,“怎么了?”
“没事。。。”
赵妧低头,取过匕首割着肉,再放到徐修面前的盘里。
她再要割,就被徐修拦了住,他声很轻,面色也很平,“匕首锋利,小心割着手。”
他这话说完,是把匕首交给宫人,仍让她布菜。
赵妧张了张口,到底什么也没说,她低头吃着菜,不时看向谢亭那处。。。
她看着她的表哥含着笑,仍低头替阿亭布着菜。
她也看到谢亭眉宇间,虽有几分不耐与不好意思,但她的眼里却仍是含着笑的。
赵妧说不出来心下是什么滋味,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夫妻相处。
早年间父皇与母后,后来她的哥哥与嫂嫂。。。如今,她与徐修。
都不是,这样的。
可他们这样的相处,竟然让她,也生了几分羡慕。
徐修见赵妧今日不爱说话,便转头看她,恰好见她的目光望着王璋那一桌,轻轻问她,“怎么了?”
赵妧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她也看向徐修,“无事,只是觉着我那表哥,平日瞧着不像是会疼人的。如今看来,却也有模有样。”
徐修便也看了一眼,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握过赵妧的手,轻轻说道,“快吃吧,菜凉了。”
赵妧点头,她笑了笑。
她有些,怪自己先前的胡思乱想。
徐修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不是吗?
他就是那高山上的寒松,是那天山上的雪莲。。。
赵妧又看了徐修一眼,眉眼慢慢弯起。
可这就是,她赵妧喜欢的人啊。。。
宴席结束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时,敬帝特地留了几个时辰,让众人来得及归家团聚。
徐修和赵妧也回去了,他们坐在马车上,看着外头月色很好。
赵妧靠在徐修的怀里,车厢里不曾点灯,只有几许从外头的月色照进来的光,打在他们的身上。
他们也不曾说话,只是静静的靠着,看着外头的天色。
等到徐府的时候,已是子时时分。
徐府门口灯笼高高挂,把路照的通亮,小厮瞧见两人来,忙上前打了礼,一面是说着吉祥话。
赵妧听着高兴,便让四惠记着,改日赏去。
四惠应是,一面是在前提着灯笼。等一行人到东院的时候,便瞧见院子里通亮,六顺领着几个丫头在门口候着,待人近了,忙拘上一礼。。。
一面是簇拥着二人往里进去,院子里摆着一排灯笼,廊下放着一个暖炉,是方才几个丫头围着热身的。
屋子里,是摆了一张八仙桌,上头摆着枣子,柿饼,杏仁,长生果。。。都是应日子,讨吉祥的吃食。
赵妧点了点头,说了句“赏”。
底下的丫头也眉笑眼开,拘了礼,又说了好些吉祥话,便全往外头去候着了。
赵妧便握着徐修的手,往临床的软榻走去,丫头机灵,还在那处放了条软被。
她解了斗篷,踢了鞋袜,先躲进了被子里。徐修瞧她这幅模样,也只是摇头笑了笑,把她的鞋袜放好,也解了披风,脱了鞋袜。。。进了被子。
软塌不大,赵妧便倚在徐修的怀里,一面是往那半开的窗看去,月色下的景致很好,红梅点点,亦有不知名的花传来一阵幽香。。。
赵妧怕冷,一双脚便踩在徐修的脚背上,手也窝在被子里。一应做完,还娇娇的看着徐修,软软的开了口,“冷。”
徐修眉一挑,作势要关窗。
赵妧被唬乐一跳,忙伸了手,抓住他的胳膊,摇了摇,“你做什么?”
徐修便看她,面色仍很平,“你不是冷吗?”
赵妧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咬在人的下巴上,哼哼一句,“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呆子。”
徐修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她的手心,在人耳边说了句浑话。然后,他抬起头,看着赵妧羞红的脸,轻轻笑了,“还说不说?”
赵妧张了张口,又想着方才他那一句,忙捂了嘴,摇了摇头,“不说了。”
徐修好笑,环住赵妧的腰肢,让她的头靠在胸膛上,手握着一本书看着。。。天空上绽开一朵又一朵烟花,连着外头丫头的嬉笑声,“到了到了。”
赵妧抬了头,她看着徐修,灯火下眉眼弯弯,“徐修,十九年了。。。”
徐修点头,他合了书,看了眼外头的烟花。
然后,他低头,吻在赵妧的唇上,“嗯,十九年了。”
余后,徐修抱着赵妧进了内屋,便又是春/色一室了。
夜还很深,只是又是几家愁,几家喜罢了。
———
王家。
王芝手里握着一盏酒,正看着外处的烟花与月色。
良久,她喃喃出声,“悠悠我心,岂无他人?唯君之故,沉吟至今。。。”
陆致之。。。
她的唇齿磨过这个名字,抬手饮尽这一盏酒。
最后,她把杯子砸在窗外的泥里,起身晃晃唱着那日的《酒狂》,上床去了。
———
而另一处。
王璋正环着谢亭的腰身,俯身靠在她的小腹上,听着里头的响声。。。
良久,王璋抬了头,欣喜若狂的与谢亭说道,“阿亭,阿亭,他在动,他在与我说话。”
谢亭轻轻笑了笑,她能感受到他的动静,可说话——
她摇了摇头,怕是又痴了。
王璋起身,揽谢亭入怀,声有几分哑,“阿亭,谢谢你。”
谢亭稀奇,抬头看他,“谢我什么?”
王芝俯身,看着谢亭的眉眼,吻在她的额头上,风流目里的笑愈发深了。
———
而晏家呢?
王珂站在廊下,远远看着晏琛在树下舞剑,她嫁给他已有两月余了。。。
丫头在她的身边抱怨道,“也不知姑爷是怎么想的,平日也就算了,这样的日子还抱着那把剑不放。”
王珂的笑很淡,也很远,她没说话。
只是看着他练剑,看着月色下,他的剑挥出一片又一片白光。
良久,她才开了口,“你下去准备热水吧。”
丫头咬了唇,看了看王珂,又看了看晏琛。。。应了。
王珂迈步走过去,晏琛见她过来,便也收了剑放回剑鞘,“刀剑无眼,往后,不要过来。”
王珂伸手握着帕子,踮起脚尖,去擦他额头的汗,“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
晏琛低头看着她,他想起那年谢亭也是这样,踮着脚尖擦他额上的汗,也说过这样的话。
他无言,只是握了她的手,避开了脸,低声说道,“好了,我去洗澡。”
他说完这句,转身就往屋里去了。
王珂握着帕子,面上仍挂着笑,看着他远去的方向。
然后,她抬头看着月色,风光霁月的面上头一回露了几分茫然。。。是她,贪心了?
———
永乐巷的秦家,便又是另一处景。
秦清指下是一串琴音,她已弹了一个时辰,弹得一双手也红了起来——
丫头劝了好几回,到后头还是秦渭过来。
秦渭来的时候,秦清仍在弹琴。他看着她这幅模样,走过去,看着秦清,声很沉,“你的手,还要不要?”
秦清一笑,她抬头看着秦渭,琴音渐停,“大哥来了。”
秦渭这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却偏偏在秦清这处失了效。。。他什么都没说,拂袖离去。
秦清望着他的背影,看着那被风吹着的枝丫。
良久,才低头笑了。
她不为谁,亦不会去打扰谁。。。只是为心中所念、所想,罢了。
———
陆家。
陆致之靠在廊下,屋外是几节竹子,枯败了的竹叶,随风摇曳。
他手里握着一壶酒,看着月色,缓缓道来,“一般清意味,料得少人知。”
良久,他提酒饮尽,酒入喉间,化作一笑。。。
他仍看着月色,“王芝,我不信你不知。”
———
东宫。
赵恒环着许深纤细的腰肢,听着她仍低声喘着气。
他伸手握了许深的下巴,看着她因先前的一桩情/事,红了冷脸,迷了双眼。。。
赵恒轻轻笑了起来,他低头埋在人的高耸之处,闻着她身上的香气,想着晚间宴上遇见的那人。。。
许深感受着身体里的异样,皱了眉,“疼。”
赵恒的声音有些喑哑,他吻着她的红唇,然后是狠狠一撞,“乖,深深。”
许深最后还是没拦住人,沉沉浮浮的随着赵恒晃荡。她听着赵恒唤她“卿卿,卿卿”,带着无尽的缠绵与温柔。
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手撑在人的脸上,也去吻他的唇,“恒郎,我在。”
夜色尚深,而这几桩情/事,欢喜与悲哀,尽掩在那乌云之后。
第55章 平安符
过完年; 约莫三月的样子。
晏琛便又要去军队了。
他如今是在沈将军麾下,今次便是要随人一道去利州。
天还大早,晏府却大多醒了来; 前头在准备早膳; 王珂便替人穿着衣服。。。
晏琛低着头,银灰色的铠甲; 映出王珂那一双洁白又纤细的手指,在他的面前转动着。
他开了口; 声很低又沉; “此次出门; 归期不定。你若无聊,便回王家去。。。”
王珂抬头看着他,眉眼仍带着清清淡淡的笑; “我已是出嫁女,哪里有常回娘家的道理。”
后头是仍低了头,说道,“此处是相公的家; 亦是我的家,我会在家里,等你回来的。”
晏琛不语; 只点了点头。
等王珂替他穿好了铠甲,晏琛一手抱了头盔,与王珂说道,“走吧。”
王珂却让他等等; 她转进屋里,握着一个护身符出来,与晏琛说道,“先前去求来的,开了光,给你保平安的。”
晏琛看着那个护身符许久,才接过,嗯了一声,“知道了。”
他这话说完便先往外大步走去,王珂便也跟着人的脚步出去。
早膳不是很丰盛,却很开胃,王珂替他布着菜,被晏琛拦了,他声仍很淡,“我与你说过,晏家没这个规矩,你无须这样。”
王珂却没听,仍是替他布着菜,一面是开了口,声很柔,“可我也与相公说过,这是我想要做的。”
晏琛收回了手,便也不管她,只快速用了些,便搁了筷子,与她说道,“我走了。”
他这话说完,果真抱着头盔站起身,一步未曾停留,往外走去。
王珂看着晏琛离去的背影,尚还夹着菜的手一顿,然后放进了自己的碗里。
良久,她才低了头,用起饭来。
而后几日,王珂果真不曾出门。或是下棋,或是莳花弄草,或是替晏琛做着鞋袜。。。
日子过得倒也自在。
王芝递信来的时候,王珂正在晏琛旧日练剑的地方,摆了棋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