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情事-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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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思溉Α
“其实不用。。。”
晏琛没理会她的意思,仍绕着圈,到后头是系了个结。
一应做完,晏琛才握着剑,站起身,低头看着她,声很淡,“往后要小心些。”
王珂嗯一声,看着他转了身,继续往屋里走去。
天色很好,她抬了那根系着结的手指,往那日头里一对,面上轻轻漾了个笑。
———
而后的岁月,仍这样过着。
晏琛在家里待了几个月,还是去了利州。
而王芝与陆致之的那事,也终归是提上了章程来。听说王老大人出了好些题考那陆致之,最后却还是被他一一破了,王老大人如今对陆致之很是赞赏。。。
谢亭家的小子,如今长得愈发结实了,也愈发爱腻歪人了。
他年纪不大,话也不会说,却与他那父亲争起宠来。。。整日儿的腻在谢亭那处。
王璋如今瞧着这个小子,恨不得好生揍一回,再把他回炉重造一遍,最好出来个姑娘。
可不管他怎样想,他这个小子,还是茁壮的成长着。
而。。。在这严冬天,敬帝的身体却是愈发坏了。
这是他早年在外打仗留下来的病。
只是,早几年,没这么严重罢了。
他如今就躺在大去宫的龙床上,面容仍带着旧日的儒雅,面色亦很平,除去那灰白的嘴唇和日益浑浊的双目,一点也不像是个垂死的病人。
赵妧就坐在龙床边上的圆墩上,手里握着一本书,正轻轻念着那书中的内容,“自宣徳东去东角楼,乃皇城东南角也。十字街南去姜行,高头街北去,从纱行至东华门街、晨晖门。。。”
她的声音很轻又很柔,经了岁月的沉淀,赵妧的面容也愈发平和了。
这几个月,她时常进宫,看着敬帝的病愈发严重。。。从最开始的慌乱无助,到如今的平稳沉静。
她仍会怕,仍会担忧,却不会把所有的情绪放于面上了。
她不愿让她的父皇,整日看着她面上的愁容。
她更愿意让她的父皇,看着她的欢笑与喜悦,与他轻轻诉说着那皇城以外的故事。
赵妧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室内,清缓而又幽远,“凡京师酒店,门首皆缚彩楼欢门。唯任店入其门,一直主廊约百余步,南北天井两廊皆小合子。。。向晩灯烛荧煌,上下相照。”
敬帝的眼里含着笑,他看着那半开的窗外,轻轻说道,“我早年也去过御街外,也进过那酒肆茶楼。。。还有那夜市。”
他轻轻唤了随侍,问他,“那年去夜市,我们吃了什么?”
随侍面上带着笑,轻轻说道,“太久远了,老奴已记不大清了,只记得有猪胰、胡饼和菜饼、貛儿、野狐肉、果不翘羹、灌肠还有那香糖果子。。。”
敬帝听他一一说来,面上就是止不住的笑,他一面笑,一面说道,“还有羊羔酒。”
随侍躬了身,哎了一声,“还是您记性好。”
敬帝便笑,他看着赵妧,柔声说道,“妧妧往后可以与驸马去瞧瞧,我大宋的夜市。那才是真正的华灯初上,香味正浓。”
赵妧笑着应了,她合了书放在一处,“父皇好生养病,等您好了,儿臣就与驸马陪着您再去看一回。”
敬帝一愣,良久他才轻轻笑了,他伸手抚着赵妧额前的碎发,“你母后刚嫁给我的时候,我还应了她要带她去一回。我这一生应承她的事太少,唯这一桩还失了约。。。若是能好起来,我就带着她去外头看看。”
赵妧仍笑着,声却有些哽咽,她握着敬帝的手,坚定的说道,“父皇一定会好的。”
敬帝拍了拍赵妧的手,轻轻嗯一声。
晚间,赵妧与徐修是在阿房宫用的晚膳。
今日原是除夕,只因敬帝身体不好,今年便没怎么操办。
只是一家人围着坐在一处,用了一顿饭。。。
席上除去敬帝与王皇后,还有谢妃,有赵恒,有太子妃。。。
等饭后,谢妃还包了几个红包,给了几个小辈。
王皇后便与敬帝说起了,赵妧幼年的几桩趣事。
不管外头风雪有多大,夜有多深。
阿房宫里却是灯火明亮,欢声笑语。
因为顾着敬帝的身体,便也没聊多晚,各自归了。
赵妧与徐修坐上马车的时候,外头是白雪苍茫一片,盖在了那红墙黄瓦上。
“时间过得真快。。。”
赵妧的声音很轻又远,她靠在徐修的怀里,看着那半打帘子外,白雪飘飘。有几许白雪随风飘入了车厢,打在了她的脸上,冰凉入骨——
她想起去年除夕的时候,是那样的热闹。
御街车来车往,宫里欢声笑语。
而今年。。。
赵妧的手握着徐修的手,等马车转进乌衣巷的时候,钟楼上传来响亮而又绵长的响钟声。。。她抬头看着徐修,正好撞进徐修垂下的双眼。
“妧妧,二十年了。”
赵妧轻轻嗯了一声,“是啊,二十年了。”
第59章 王芝大婚
盛宁二十年; 三月。
王芝于乌衣巷出嫁,嫁给了那鸿蒙书院的陆先生。
因着顾忌敬帝的身体,此次婚礼并未大办。。。
平素大婚用到的鞭炮声; 迎亲的欢喜声; 也都变成了那琴音,笛音; 礼乐之音。
天色尚还早,王芝的屋子却很是热闹; 赵妧几人便坐在一处; 瞧着王芝穿着红衣; 扮着红妆。。。
赵妧最是高兴,她从前就想着王芝结婚,会是什么样的模样。
如今便瞧着王芝。。。眉弯弯; 一点唇,少了几分平日的矜贵模样,多添了几分新娘子该有的娇俏羞怯模样。
赵妧这面看着,也笑道; “姑姑平日打扮的素了些,今朝这幅打扮好看的很。等那位陆先生挑了盖子,怕也是要惊艳一回。”
王芝是先往那铜镜; 望去一眼。才又转头,挑眉说道,“本就丽质。”
她这话说完,几个人自是笑作一团。
后头是又说了几桩玩笑话; 欢声笑语的,倒也让王芝先前紧张的心,也松了几分。
外处,秦清抱着琴,由王家的丫头领着往王芝那处走去。
往王芝去的那条路上,要路过一个梅园。
梅园占地极大,以一道月门通着内外两院。
如今已至三月,梅园的花却尚开着,红的,白的,有全开的,也有花骨头。。。溢出一阵浓郁的香味来。
秦清的步子没停,丫头却停了步子,往前头那处拘上一礼,恭声一句,“驸马爷。”
徐修正负手站着赏梅,如今听见声,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男声入耳,秦清的步子一顿。她没抬头,只是抱着琴往那处也拘上一礼,轻轻一声,“驸马爷。”
徐修负在身后的手一顿,良久他转过身,看着那个低头抱琴的女子,开了口,声很淡,“秦先生也在。”
秦清嗯一声。
徐修便不再说话,只是侧了身子,让两人过去。
丫头道了一声谢,便提了步子。
而秦清,直到与徐修擦肩而过后,才抬了头。
她的背脊挺得很直,眉目淡远,唇边溢着笑,唯有一双抱着琴的手用了几分力。
徐修看着渐行渐远的秦清,也只是摇了摇头,轻轻笑了笑。他看着这一院梅树,心中很是平静。。。良久,才转身离去。
———
陆致之来迎亲的时候,在王芝门前受了好一通“刁难”。
作诗,不够。
写字,不够。
琴箫合奏,还是不够。
若不是王家的嬷嬷帮了腔,怕是里头几位主子还不肯放过。
门被打开,陆致之走了进去,一眼就瞧见了那个穿着婚服,戴着红盖头的。。。王芝。
他尚未看到盖头下的风光,脑海却已脑补出了一幅画。
那张脸上抹着红妆,肯定很好看。
有人递上红绸,一头让王芝牵着,一头让陆致之牵着。。。王芝站起了身,由丫头扶着与陆致之一道往正堂走去。
王芝看不见前方的路,她只能低头瞧见大红婚服的裙摆,在行走间划出一段又一段的涟漪来。
以及那一只好看的手,在红绸的映衬下,显得愈发好看。
他们两个人跨进了门槛,进了正堂。。。在众人的见证下,于王父、王母面前磕了头。
另有一位长辈,便于一处念起婚词来,“盖闻!易正乾坤,夫妇为人伦之始。诗歌周召,婚姻乃王化之源。是以!鸣凤锵锵。。。”
他的声音浑厚而又圆正,念起婚词来是朗朗上口,很是好听。
一字一句,一停一顿。。。
皆是在为这一对新婚夫妇,而祝福。
婚词的最后是,“伏愿!百年偕老,永结琴瑟之欢。。。”
王芝与陆致之拜谢长辈。
等聆听完王父、王母的教诲,王、陆两人再磕一头,与众人拜别。
王芝仍与陆致之仍一人握着一头红绸,往外走去。他们的身前是宽阔的大路,身后是亲朋好友的祝福。
而。。。天色正好。
王芝在走出王家大门的时候,还是停了一下,她的心下是一种道不清、说不明白的感觉。
鼻子一酸,忽然就想哭了。
陆致之感觉到了人的异样,轻轻说道,“哭了?”
王芝抽了抽鼻子,声有些哽咽,“才没有。。。”
陆致之轻轻笑了笑,声很柔,“那走吧。”
王芝轻轻嗯一声,重新提了步子,与陆致之往前走去。
身后有萧,有琴,有雅乐。。。
音调欢快,带着众人的祝福,传送到王芝与陆致之的耳里。
———
赵妧这一行,是没随王芝去陆家的。
等在王家用了午饭,便告辞了。。。
秦清到王家门口的时候,赵妧与徐修也恰好站在外头。
赵妧瞧见她,便看过来,与秦清露了个笑,“秦先生。”
秦清的面上也挂了有礼的笑,她躬身一礼,轻轻喊道,“晋阳公主”。。。
连着一声,“驸马爷。”
徐修轻轻嗯了一声,赵妧便笑着与秦清说着话,“先生的琴很好听。”
秦清仍弯着一段脖颈,“公主缪赞了。”
徐府的马车已在门口停好,徐修垂了眼与赵妧说道,“马车来了。”
赵妧一瞧,仍眉眼弯弯,与徐修说道,“知道啦。。。”后头是与秦清作别,“秦先生再会了。”
秦清便又再拘一礼。
她看着徐修扶着人上了马车,然后自己也上了去,等车帘一落,马车便也缓缓的往前去了。
秦清站直了身子,向着前方轻轻露了一个笑。
等上了马车的时候,她才松了心神,往后靠去,伸手抚着眉心。。。她接过丫头递来的一杯热茶,良久才开了口,“去颜如玉。。。”
丫头晓得内情,怕人回家又要练琴,忙应了是。一面是往外与车夫说了声,马车便转了另一个方向去了。
等到“颜如玉”的时候,秦清没让丫头跟,自己戴着帷帽下去了。
她今日没什么想买的书,来此,也不知为何。
便从最里头的一排走去。。。
书都是好书,秦清的心却不在此处,她一双白皙而又纤细的手一页页挑去。
宋玉低头看着这个穿着月白色衣裳的姑娘,她在此处已有许久,却未曾挑什么书,便开了口,“姑娘,是要挑什么书?”
秦清一愣,收回了手,也收回了思绪,“抱歉,是挡了公子的路了?”
宋玉摇了摇头,笑道,“我看姑娘在此处站了许久,也不曾挑到合适的书,才有了这一问。”
秦清抬了眼,看着宋玉,有几许印象。。。却也只是淡声说道,“今日心不在此,便是有合适的怕也入不了眼。”
她这话说完,便也只是点了点头,不再说其他的,与人作别了。
宋玉看着她转身,也笑了笑。他取过最上头的一本《乐书》,也转身往另一条道去结账了。
等他走出“颜如玉”的时候,恰好看到那位姑娘被人扶着上了马车。
风一吹,她遮脸的帷帽往两边散开,宋玉手中的书掉落在地,呢喃出声,“是她?”
等他弯身拣起书的时候,那辆马车已只能瞧见个背影。
宋玉轻轻笑了笑,笑他不知为何缘故失了神。。。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
陆家。
陆致之上无父母,下无兄弟。。。陆家除了几个仆人,便再无人了。
新房里,一室灯火。
王芝坐在床上,双手端放在膝上。
王家派来的嬷嬷便笑着说道,“时辰到了,请新郎官挑盖头。”
陆致之轻轻嗯了一声,接过嬷嬷递来的喜秤,走过去,把王芝身前的光亮也遮了一半。
王芝低着头,右手紧紧掐着左手,一颗心跳的很快。
陆致之握着喜秤,往人盖头下一放,轻轻抬了起来。
室内亮堂,王芝在盖头下待了一天,猛的瞧见这亮光还不适应,闭了眼睛好一会才睁开眼来。
王芝抬起头,瞧见陆致之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本就抹着妆的脸便愈发红了。
陆致之喉间也有些发紧,他见过学堂清贵聪慧的王芝,也见过平日矜贵高傲的王芝。。。却从未见过这样明艳的王芝。
明艳的。。。让他的眼再也转不到别处去了。
几个嬷嬷对了眼,各自笑了,打首的一个嬷嬷便又说道,“请新郎新娘同坐,共饮合衾酒,往后甜苦一道尝。”
陆致之点头,走过去与王芝一道在床坑沿坐着。丫头奉上合衾酒,等两人饮完。。。嬷嬷便又笑着说道,“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
她这话说完,几个嬷嬷便握了一把红枣、桂圆、花生。。。等物,轻轻往两人身上扔去。
撒帐歌还在继续。。。
陆致之便半侧了身,替人挡住,免得王芝被人砸到。
王芝眉心一动,抬了头,正好撞进陆致之的眼里。
她脸一红,忙别开脸。
陆致之看着她这幅模样,心下好笑,也当真轻轻笑出声来。
这一应好全,两人便各去洗漱了,另有嬷嬷重新铺了床。
王芝出来的时候,陆致之已坐在榻上了。他听见脚步声,转头看来,朝她露了笑,“你过来。”
王芝挑了眉,让几个丫头先出去。一面接过帕子绞着发,走过去,等挨了塌,才问人,“怎么了?”
陆致之没说话,他伸手圈了人的腰,往窗外看去,“你看。”
王芝身子一僵,擦拭着头发的手一顿。。。她看着腰间环着的手,半会才松了身子,随着人的目光往窗外看去,廊下正放着一盆花,她有几分惊诧,开了口,“昙花?”
陆致之轻轻嗯一声,接过王芝的帕子,替她绞着发,一面是问道,“你见过?”
王芝点头,嗯了一声,“家中养过,却没养好,倒也无缘瞧见昙花一现的模样。”
她这面说完很有兴致,转头问着人,“当真。。。能开花?”
陆致之点头,他低了头,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王芝,露了笑,“我也没见过。。。这花是我偶然遇见的,与往日书中看到的相似,便采根植了过来。”
王芝看着他眼中的专注,忙转过头去。她看着外头的那盆昙花,轻轻开了口,“昙花一现,只为韦陀。。。不知你我今日,是否有缘看见。”
陆致之的手一顿,他看着灯火下的王芝,笑了笑——
然后,他凑到王芝的耳边,轻轻说道,“会的。。。”
三月的夜还有些凉,陆致之的身子却像一道火似得围着她。王芝不是很习惯这样的亲密无间,动了动身子,离人远些。。。
陆致之好笑,往塌上取过一层小被来,裹在人的身上。
王芝一怔,半会才转头看他,让了半边被子给人,“凉,你进来吧。”
她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看人,睁着一双眼瞧着外头。
夜还很深,王芝与陆致之一人占着一边,一面说着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