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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汴京情事-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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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芝一怔,半会才转头看他,让了半边被子给人,“凉,你进来吧。”
  她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看人,睁着一双眼瞧着外头。
  夜还很深,王芝与陆致之一人占着一边,一面说着话,一面看着外头。。。两个平日芝兰玉树的人,在他们的新婚夜,却是裹着被子与那一盆花过了个大半夜。
  直到那夜色渐渐露出几许亮,才有一个男声往那熟睡的女子耳畔轻轻说了句,“阿芝,花开了。。。”

    
    第60章 崩(捉虫)

  盛宁二十年; 五月二十日。
  缠绵病榻许久的敬帝,终归还是死在了这五月的一个清晨里。
  赵妧穿着一身丧服,跪在第二排; 她的前面是母后与哥哥; 身边是徐修与其他几位兄长。
  身后是百官哀,后宫哭。。。
  哀声与哭声响彻了整个后宫。
  赵妧睁着一双眼睛; 看着大去宫的方向。那里有她尚未入馆的父皇,他还平静的躺在龙床上。。。可是; 他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笑着喊她“晋阳”了。
  她的心里就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抓着; 抓的她透不过气来,疼的。。。她想大声叫出来。
  可赵妧。。。没有哭。
  她所有的眼泪,仿佛都止于她接到消息的那一刻; 止于从乌衣巷到宋宫的那一刻,止于她走进大去宫的那一刻。。。她挺直了背,面色很平静,听着那礼部尚书说着大节与诸多事宜。
  直到最后; 众人伏拜于地,悲拗出声,为敬帝哀; 为天下哭。
  赵妧还是没有哭,她哭不出声,也流不出泪。。。她的额头磕在地上,感受着那冰凉侵骨; 听着周围震天的哭声,面色仍很平静。
  宫中事宜赵妧插不上手,王皇后也不愿让她这继续留在这,不过是徒增悲伤罢了。
  她让徐修好生陪着赵妧回去。
  赵妧很听话,徐修扶她起来的时候,她就站着。带她走的时候,她就随人一道走着——王皇后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谢妃便在边上轻轻说道,“晋阳自幼跟陛下好,如今,也不知能不能缓过来。”
  王皇后没说话,良久她才转身往里,留下一句,“没有什么是缓不过来的。”
  马车里,徐修抱着赵妧,看着她的面色,轻轻开了口,“妧妧。”
  赵妧的面色仍很平静,她轻轻嗯了一声,是在应他的话。
  徐修叹了口气,他握着赵妧的下巴,逼着她抬头对视,“哭出来。”
  赵妧抬了头,看着徐修的下巴,滑过他的脸,滑到他的眼,哑声说道,“我哭不出来,徐修,我哭不出来了。。。”
  这个声音,悲伤的让徐修的心跟着一疼。
  他伸了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着人,“妧妧,哭出来,把你所有的悲伤与痛苦,都哭出来。”
  也许是徐修的声音太过柔情,也许是赵妧那根紧紧绷着的弦断了。她终于还是哭了——
  哭的毫无形象,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大声哭着。。。眼泪浸湿了徐修身前的衣裳。
  徐修的手轻轻拍着她,低声说道,“好了,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过了许久,赵妧哭累了,再也哭不出了,像是卸尽了全身力气一般,靠在徐修的怀里睡着了。
  徐修看着睡着的赵妧,伸了手轻柔的抚着她面上的泪痕,然后他低头吻在赵妧合着的眼睛上。
  马车仍缓缓往乌衣巷去。
  ———
  敬帝出殡的那日,是个大好晴天,由赵恒带头送敬帝于先前择好的陵墓安葬。
  一路上,百官相随,民众哭送,乐师奏哀乐。。。
  赵妧不曾跟随,她在大去宫走了一遍又一遍,听着外头的哀乐与鸣钟声。。。最后坐在敬帝的龙床前,握着那本先前常念于他听的书,打开了其中一页,轻轻念道,“茶坊毎五更点灯,博易买卖衣物图画花环领抹之类,至晓即散,谓之『鬼市子』。”
  等念完,敬帝身边的随侍走上前,轻轻劝道,“公主,日头落了,您也该回了。”
  赵妧的手放在那半开的书上,想着那日她的父皇还与她说,等他身体好了,一道去宫外吃宵夜。
  她等着等着,却只等到她的父皇长眠地下。。。
  她抬了头,声有些哑,“李公公,你说父皇在那。。。会寂寞,会难受吗?”
  李公公面露悲戚,拿着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他想说人死后。。。其实什么感觉都没了。可是他看了看赵妧,这个自幼被主子捧在手心的小公主,终归还是笑着回道,“主子原就是天上神君,此次是下凡来历劫。如今劫数已成,主子自也是要归位仙班了。往后,他。。。会在天上看着我们。”
  “是吗?”
  赵妧的面色很淡,声却带着几分颤,她看着李公公,眼里含着几分希冀。
  李公公轻轻点了点头。
  赵妧低着头,指尖磨着那本书,声很轻,“那我就放心了,父皇喜欢干净,若是让他长眠地下,他定是不喜的。这样。。。我就放心了,放心了。”
  她站起身,看了眼四边的摆设,最终还是提了步子往外走去。
  等快走到门外的时侯,赵妧的步子停了下。她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很快,想着往先,她只要转头,准能看见她的父皇坐在龙床上,笑着看向她,“晋阳,你来了。”
  她的手紧紧抱着书,转身往屋里看去,可屋里除了李公公,再无他人。
  赵妧心下悲戚,此时才有几分真实的感觉,原来。。。
  她的父皇当真不在了。
  这世上,当真没有她的父皇了。
  赵妧转身,宽大的衣袍在这落日的余晖下,被拉的很长。她一步一步走着,背挺直着,身影孤寂,然后她看见。。。徐修穿着丧服,负手站在前方。
  她提着衣裙跑了起来,就像是一只疲倦的鸟儿,终于找到了她的归处。
  徐修伸手扶了她一把,另一只手擦着她额上的汗,轻声说道,“跑这么快做什么?”
  赵妧抬头,露了个笑。
  这是她近几日来的第一个笑,如拔云见日,如烟过云散,然后是缠绵一句,“我想你了。”
  徐修一怔,也笑。。。
  他低头,伸手拂去她额前的碎发,声也透着愉悦,“我知道。”
  日头尚未全落,赵妧与徐修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在这落日的余晖里,笑了。
  ———
  高阳宫,谢妃的住处。
  外头更漏三声,王皇后与谢妃对坐,中间摆着一副未下完的棋局。
  谢妃执白子,看了眼棋局,落于一处,轻轻说道,“这一回,您不让了?”
  王皇后嗯一声,她往后靠着,手里的棋子跟着一落。
  谢妃仍笑着,却不再落子,她把白子扔进棋篓里,“我还记得那一年,你来谢府丢了丫鬟迷了路,最后也不知怎么就寻到了我的院子来。平日矜贵的王家小姐,头一回,歪了髻,红了脸。。。让人瞧着稀奇也新鲜。”
  王皇后捏着黑子的手一顿,然后抬了头说道,“那年,我们年岁都不大。。。一个是芝兰玉树的谢家姑娘,一个是矜贵名重的王家小姐,相见好几回,却从未交过心。”
  她把黑子扔进棋篓,端过茶也轻轻笑了笑,“后来,我迷路误入你院子,你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倒让你我往后的年岁都连在了一起。”
  谢妃望着窗外,仍笑着,“有时候在想,若无那一日。你还是那矜贵的王家小姐,我也还是那清贵的谢家姑娘,从来都是点头交。。。”她转头看着王皇后,“那该多好。”
  王皇后握着茶盏转了一回,才又搁了,“可这世间,从来没有后悔药。”
  她说完这句,站起身,不再看人,往外走去,只一句,“你素来爱干净,我予了你一盏醇酒。”
  “王蕙。。。”
  谢妃端坐着,轻轻唤人一声。
  她已许久不曾唤过这个名,初初念出口,竟也有了几分陌生。。。
  王皇后停了步子,却未转身。
  “王蕙,就算重头再来,我依旧会这样做。”
  王皇后轻轻嗯了一声,重新提了步子,推门而去。
  谢妃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终归还是落了泪。。。
  她想起那年桃花微雨时,王蕙误入她的院子,瞧见是她,一怔,而后是一句,“蕙不知,是谢姑娘的住处,打搅了。”
  然后就转身离去,可她也没迈出几步,又折了身子回来,也无不好意思,直直白白的说道,“劳谢姑娘借个丫头予我,庭院太大,蕙迷路了。”
  谢蕴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王蕙,也是头一回不顾形象的“噗嗤”,笑出声来。
  昔日的年岁总是这般美好。
  谢妃轻轻露了个笑,她从那绣盒里取出一把剪子对着心口,看着窗外的幽花与月色,仍挂着笑,“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恨。。。可我还是舍不得。”
  谢蕴的神智已逐渐消散,她想起了许多事,早年的王蕙,后来的敬帝——
  那其中的爱恨情忧,是是非非,她早已分不清了。
  夜还很深,宋宫却响彻了一声又一声的哭叫,而后是一句,“谢娘娘,殁了!”
  “谢娘娘,殁了!”
  王蕙听见这个声,走在阶梯上的步子一顿。良久她抬头看着那天上的一弯明月,脑海里划过许多事。。。早年的谢蕴,后来的敬帝,如今的局面。
  可最后,她也只是很轻的叹了一口气,连着一句,“走吧。”

    
    第61章 逝

  谢妃的消息传到东宫的时候; 是先传到了太子妃那处,刘氏一怔忙穿妥了衣裳,临到门口时却还是停了。她望着许深住处的方向; 心中百转千回; 到底还是没让人连夜把这消息透过去——
  赵恒近日因着先帝的事,连着三日都没怎么好好着过觉。
  如今刚刚得了一个好觉; 不管怎样,都让他先睡一个安稳觉罢。
  刘氏看着那悬高的夜色; 深深吸了一口气; 只身往内宫去了。
  赵恒醒时; 已是翌日。。。清晨了。
  外头日头已高高挂起,照进这一室楼阁里。赵恒伸手撩了床幔,看着临窗剪花的素衣女子; 沉闷了几日的面上终于是露了笑,“深深。”
  许深握着剪子的手一顿,轻轻嗯了一声。
  她把剪子放在一块帕子上,又往那盆里洗了手拭干净; 才转过身子,往人那处走去,面色很淡。
  赵恒却偏爱极了她这一副模样; 他伸手把人圈在怀里扔进了床上,凑近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笑道,“深深; 你好香。”
  许深拢了眉,轻轻推了人一把,声很淡,“恒郎又在唬人了,妾怎的闻不见。”
  赵恒的喉间漾出愉悦的笑,凑到人的耳垂上咬了一口,“我说有,就有。”
  这厢正是情动时,外头便有人轻轻拍起了门,连着一声又一声“爷”。。。
  赵恒眉一皱,往外看去一眼,最后还是坐起身来。一面穿着衣服,一面与许深说道,“是青衣,许是有什么急事。你就在这处待着。。。”
  他这话说完,还凑近了人跟着一句,“我马上就回来。”
  赵恒灼热的气息打在许深的脸上,让她平日寡淡的面上也起了几许绯红。
  她背过身去,不理人了。
  赵恒看着她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等穿好了衣裳便往外屋走去,让人进来。
  那头门一开,青衣便走了进来,赵恒坐在一处看着他步子紊乱,皱了眉,“出了什么事?”
  青衣的头磕在地上,跟着一句,“主子,谢娘娘,殁了。。。”
  赵恒仿佛没听清,转过脸看着他,又问一遍,“你说什么?”
  青衣重新道了一遍,才又说起那桩事情来,“消息是昨夜传到东宫来的,奴又去打听了回,近侍的丫头说。。。谢娘娘是舍不住先帝,才一并跟了去。”
  赵恒握着茶盏的手有些发抖,他垂了眼看着青衣,声有几分哑,“昨夜传来,为何昨夜不报?”
  青衣仍埋着头,话停了会才道,“太子妃那处拦了一道,说是您近日没睡好,让您先好生睡一觉。”
  “呵。。。”
  赵恒仍垂着眼,握着茶盏的手却愈发用了力道,“她人呢?”
  “昨夜去了内宫,今早才回来,现下怕是还在屋子里。”
  赵恒手里握着的茶盏重重扔在地上,茶盏的破碎声惊了青衣,也惊了里屋的许深——
  可等许深出来的时候,却只看到赵恒匆匆而去的背影。她转身问着青衣,蹙了眉,“他是怎么了?”
  青衣站起身,仍埋着头,恭声回道,“是宫里的事,您不必担心。。。”
  他这话说完是转身告退,等握到那门把的时候,步子停了下。可他到底什么也没说,还是跟着赵恒先前的步子走了。
  许深皱了眉,看着那盏被赵恒砸碎的茶盏。良久,也只是唤人进来打扫干净,自往里屋去了。
  赵恒走到刘氏这处的时候,门前的几个丫鬟正围着在打络子,瞧见赵恒来是愣了一会,忙又站起身给人请安了。
  随后跟来的青衣看着面色不好的赵恒,叹了一口气,忙上前打发了几个丫鬟下去。一面是恭声与赵恒说道,“主子,不管如何,太子妃也是怕您辛苦,怕您劳累。您。。。”
  赵恒转头看了眼青衣,见青衣住了嘴,仍提了步子推开门往里走去。
  屋子里,刘氏因着外头的声响早已坐起了身,这会正靠着床看他走近。她的面上许是没睡好,带着几许疲惫,声也有些哑,“您来了。”
  赵恒没说话,他站在人的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刘氏。。。
  刘氏伸了手把头发拨在耳边,抬头看着人,笑了笑,声很柔,“您睡得好吗?”
  赵恒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着,良久才开了口,“你知道了。”
  刘氏雍容华贵的面上仍带着笑,一瞬不瞬的看着赵恒,缓缓说道,“妾先前还以为,您把她藏那么好,还下了禁令不许人靠近她那。。。是怕府里的人生了妒忌,害了您那位心肝宝贝。原来,不是——”
  她这话说完,坐直了身子,靠近人的耳边。面上仍带着笑,轻轻说道,“您为了她,可当真是煞费苦心。”
  赵恒伸手掐住人的脖子,“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刘氏的眼角因为窒息划下一串泪,面上却仍挂着笑,她攥着他的手腕,用尽了力气握着,也用尽了力气说着话,“您想知道?赵恒,太子,爷。。。您不会当真以为,您能瞒过所有人?”
  赵恒蹙了眉,他看着她眉眼中的决然的笑意,松开手,问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刘氏的手撑在床上,低头喘着气,良久她才抬了头朝赵恒说道,嗤笑一声,“您自认为瞒天过海,却不想您的母后,您的心上人,早已晓得了您这龌蹉的心思!赵恒,你不是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她握着一把剪子,刺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刘氏坐起身,伸手点在赵恒的心口处,“就是这,您感受到了吗?她拿着剪子一下又一下,刺到了自己的心口上,刺到把那衣裳都染红了一半,刺到她再也提不起力气,再刺下去。。。您说,她平日是多么清雅的人啊,怎么死的,竟会这般惨?”
  赵恒仿佛看见了那个清雅的人,在那灯火下,一下又一下刺到心口上,鲜血浸红了她的衣裳。。。
  他的手撑在床檐上,哑了声,“别说了。”
  刘氏看着他这幅模样,笑起来,“为什么不说?您不是要听吗?妾好好与您说,把这事与您说清楚,说明白,说通透了。。。才好。”
  赵恒闻言,皱了眉抬了眼,看着她,目光冷然,良久才吐出几个字,“你疯了。”
  “我早就疯了——”
  刘氏撑着身子走下床,站起身,走到他的身前,“在我知道,你喜欢的竟然是她的时候,我就疯了!赵恒,是你把我逼疯的。。。”
  她死死揪着他的衣领,哭着喊着,声却很强压得很低,“你怎么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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