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情事-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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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嘻嘻笑来,王芝临河而坐,她今日着一身宽大外衣,倒真有几分魏晋风骨,弯腰接一杯酒,举杯对众人,“又有何不可?”
约莫是被王芝这幅模样所感染,他们也临河而坐,王芝左边是谢亭,王珂,王璋,右边是秦清,陆致之等。秦清抚起琴来,是一首《酒狂》,几人或敲击酒杯或是抚掌而拍。
又听陆致之唱起词来,“白驹世事笑犇忙,悄悄忧心空断肠。何以觧忧曰杜康,醺醺镇日任劭瘛0倌耆蛄j,会须一飮三百觞。陶陶那乐入醉的那鄕,醒而复醉,醉而的那狂,如山大事顿相忘。”
王芝也跟道,“天有酒星地酒泉,杖头常挂百文饯,池酒糟丘是所欢。飘飘醉舞,恍疑羽化,羽化而登其仙。酒中淂道眞畅然。”
。。。
待到最后,王陆两人一道唱来,“举世皆醉,我岂独醒,三杯一斗,撞破愁城,古来多少贤达皆寂寞,惟有飮者留其名。醉翁之意端不在乎酒。”
曲停,而琴音尽。众人皆抚掌称好,谢亭便与王芝说来,“若是不知晓的,还当你二人往日唱过许多遍。”
王芝也奇,侧目看了眼陆致之,他也正看来,两人目光一碰,却是王芝先躲开了。又一副若无其事的与谢亭说,“好歹也曾在他门下学过几年音律,若说默契他与秦清才算。”
这头几人说的欢快,王璋唤了声“世妹”,是要去马场一看的心思。那头几人纷纷说来,“二郎何时喜马成狂,竟半分等不得了?”
小辈几人都笑来,他却自若无比,当真像是痴马一般。
谢亭便站起来,她总归是应承了人,王珂道也想看一回,三人便一道去了。王璋在前,王珂与谢亭在后,谢亭便问起王珂来,“我记得世兄幼年不是不爱骑马,如今怎的?”
王珂心里自是清楚的,如今听得自是不能拆她兄长的台,便道,“哥哥如今倒是极喜欢的。”
谢亭便没了疑问,到的马场自领两人去看,与二人说来,“这是我兄长前些年送我的,唤疾风,说是从勿吉那头来的。那边的马身躯粗壮,四肢坚实有力,头大额宽,胸廓深长,腿短,关节、肌腱发达,各个都是英勇无比的。世兄可要试一试?”
谢亭说话的时候,王璋就看着她的眉眼。谢亭每每说到喜欢的东西时,她的眼里熠熠生辉,好像最明媚的太阳一样。
谢亭没听到回音,便又问了声,王璋一愣忙问,“怎么了?”
王珂便道,“谢姐姐问你,要不要试一试这马。”
王璋自是应好,又问谢亭,是否要比上一比。谢亭骑射尤好,如今自也心有痒痒,听他说来,自是应好。她把疾风让于王璋,又寻了一匹马,与王璋说道,“世兄要小心,这马虽是母马,脾气却不温和。”
那头王璋便又说道,“我与世妹不若打赌,至于什么彩头,谁赢了再说。”
谢亭也不惧,翻身上马,下巴一抬,笑的十分明媚,“那世兄可要小心了。”
王珂这厢便做起了裁判,她说开始,王璋与谢亭二人纷纷而出。
王家马场极大,两人先是并驾齐驱,过了会,谢亭便领了先,王璋后头赶了上来,两人差的十分小。直到了最后,王璋甩了鞭子,疾风吃痛跑了起来。疾风性子不好,如今受了痛自来不肯干,那头到了起跑线也不肯停,愈发跑的快了。
王珂和谢亭两人忙喊起来,谢亭更是赶马而上,王璋只听着耳后一声声“世兄。,后来他却是听不到了,只觉着耳边的风越来越快,再后来他从马上掉下来,看到谢亭过来,脸上一副焦急模样,一声声喊着他的名。
“世兄为何如此?”
“因为,我想赢。”
第8章 无赖
王璋前头与谢亭赛马时,从疾风上掉下来,伤的确实很重。
其余人赶到的时候他早已晕了去,好不凄惨,吓的旁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这踏秋自是踏不成了,忙把王璋送了回去,又请了孟大夫来来看。
谢亭不肯走,也一道留在王家。
等大夫看完道是没什么大事,只要好好休养下就行。
王芝才劝道谢亭,让她回了。谢亭心里难受,又看着里头躺着的人,自责道,“是我的错,疾风性子野。世兄如今这样,我是难辞其咎的。”
王芝心里也不好受,一是为着王璋,他如今昏迷难醒,自是让人担心。二是为着谢亭,她素来最是念情,如今怕是愧疚的很。拍了拍她的手,劝道,“你如今在这也帮不了什么,还不如快些回去。你家里还不知道这情况,若再晚些,她们却是要着急了。”又道,“等他醒了,我再递信给你。”
谢亭一听也不好说什么了,又看了看里头,王璋还躺着,旁边站着的人也多。她一个外人留着却也不像话,才应声回了。
这一夜大家睡得都不痛快。
王璋醒时,已是隔了日。就看见王庾氏坐在边上哭的厉害,又与王父说道,“也不知哥儿今年是犯了什么小人,前头刚被你打了一顿,如今还从马上摔了下来。”
王父说着宽慰的话,倒是王珂眼尖,说道,“哥哥醒了。”
几人忙看过来,问道,“璋哥儿可有事的话?”,王璋却是把屋子里的人都看过来,瞧着没见谢亭,便有些怏怏然。把被儿一盖,转了身子去,事事不理了。
那头几人自是以为他是因着初醒,精神气不足,又说了几句,让他好生歇息,只留一个丫头伺候都往外去了。
王芝来的时候是有些晚了,她尚还未进去,就听见王珂说道,“哥哥何苦为着那个赌拼了命来,便是赢了又如何?”
她见王璋不出声,便接着道,“昨夜你把大家都吓坏了,父亲母亲虽不曾怪罪谢姐姐,可我瞧她心里是难受的。”
王芝打了帘子,面上是带着平素不见的冷峭味,问王珂,“什么赌约?”
王珂没想到被人听了去,又见着王芝,忙站起身来见了礼,道一声,“姑姑来了。”才又说道,“昨日谢姐姐与哥哥赛马时,有个赌约,倒还没说起,只说赢了的那人再说。”
王芝看向床上的王璋,面上浮现个似笑非笑的模样,“哦?那么赢了,你要如何?”
王璋原不想回,看着她这幅模样,冷声说道,“能如何?难不成我说娶她,她就应了?不过一个玩笑罢了。”
王芝心中有气,面上的寒气便愈发十足,冷笑一声,“玩笑?王璋,我与你说过什么。你如今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样子,是想要向谢家挟恩图报?可是,你配吗?”
王璋心中有气,他何时挟恩图报了?这一次确实是意外,只是他后来想若是谢亭因此愧疚。。。
王芝看他如今这幅模样,愈发要说起话来,“你这心思可歇歇,谢家早有与那晏琛结亲的心思,他如今任带御器械。你有什么?你除了走鸟斗鸡,占了个王家子孙名头还有什么?”
晏琛,晏琛!什么都是晏琛,那晏琛就有这般好?王璋心中气闷,又听她话里话外的讽意,气的把案几上的茶盏一摔,对王芝说道,“滚!”
王芝把话说完,自不想久呆,她今日原是探病,如今却听得这等消息,又看他这幅模样,哪里还待得下去,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王珂忙跟了步子出去,在门口轻喊了一声,“姑姑等等”。等王芝转了身来,才又一礼,说道,“姑姑怕是错怪哥哥了,哥哥平时虽不着调,却哪里会做这样的事?姑姑,便是哥哥再如何,可他对谢姐姐的心意却是十足十的,绝不是您所想这样。”
王芝一愣,王珂素来是寡言不多话的,是当真的诗书礼仪浸出来的姑娘。见她一拘礼,往里走去,临到门边,又转头对王芝,“姑姑,我曾听过一句话。任何一段情感都是不容亵渎的,尽管他们多有不配。”她低垂眉眼,心中对情感一事仍不明确。可她想起那一日,她的哥哥以虔诚的心说起谢亭的时候,是作不得假的。
如此,她又一礼,“侄女告退,姑姑慢回。”
王珂便打帘往里去了,王璋那厢听到声,抬头看人,“怎么,你也是来训我的?”
王珂摇了摇头,“哥哥不必这样想,我从未如此想你。只是——”她继续说道,“姑姑这话虽说难听,却是实在。哥哥若当真喜欢谢姐姐,自该拿出了成绩去争一回。”
“哥哥,谢姐姐是何等人物,这汴京城又有多少人欢喜。您如今这样,却是当真比不上那晏公子。”王珂说完,也不看他,“妹妹言尽于此,告退了。”
人都走了,王璋却是把那话又想了几遍,是啊,他如今算什么,又如何配得上她?
王璋一笑,又一叹,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
自埋头睡去,世事不理了。
午间谢亭接到了信,是先去王芝那头,她如今晓得人醒了心里也宽慰,进了门便与王芝说,“幸好世兄有福气,他若不醒,我怕是要被我父亲压着送来赔罪了。”
王芝还在想早间的事,方想把王璋的心思说给她,又想起王珂说的话。如今听她这样说,也是一笑,“难不成你父亲还能让你来端茶倒水?”
谢亭便坐在人对侧,倒了杯茶,“这事是我没想周全,若当真要端茶倒水,又有何不可?”
王芝便把谢亭的眉眼细细看了回,她素来知道,她们几个人里谢亭面容最是明媚。如今看来,当真是明艳不可方物,又想起她那侄子,心下一叹,又问起她,“你与那晏琛的事,你想过了?”
谢亭一听这话,又想起那个夜里,晏琛那句“我心悦你”,面上一红,忙低头喝茶。吞吞吐吐才说道,“我父亲的意思是等他来提,再说。”
王芝握了谢亭的手,笑叹一句,“阿亭,你如今这样真好,嫁心悦之人,做中意之事。”
那头谢亭总觉得王芝今日有写惆怅,可她也没多想,觉着她约莫又是多看了几首酸诗。便说要去看王璋,问王芝要不要一道去。王芝因着早间那桩事便说不去,让丫头陪她去了。
王璋那厢听了谢亭来,忙坐起身,又让人端来水盆、铜镜,梳洗一番只觉有些模样了,才请了人来。
一见谢亭先露了笑,“世妹来了。”
谢亭那厢便做了见礼,两人离的不远不近,谢亭才道,“不知世兄如今可好了?昨日是我鲁莽,疾风烈性未去,又伤了世兄,着实是我的错。那厮如今已被我揍了一顿关进马厩了,世兄若觉不解气,来日我牵了它来,要打要杀谨随世兄。”
王璋自说不必,又道昨日是他的错才伤了疾风,若不然也无事的话。
谢亭便更觉不好意思了,又想起昨日两人作赌,“世兄如今赢了,不知世兄有什么想要,或是有什么需我去做?”
王璋端着笑,眉目风流,看着谢亭眼也不眨,说的十分正经,“若说我要娶你,世妹又当如何?”
谢亭那厢正在作揖,只道,“一切谨从世兄——什么?”抬头对着他一双桃花眼,一愣,似是没听明白。
王璋仍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又重复道,“我要娶你,你当如何?”
谢亭面色一正,抬脸看他,“世兄切莫乱语。”
“谢亭,”王璋是真真第一次叫他全名,面色也很正经,“我没开玩笑。”
谢亭面色不好,勉强维持着脸面说,“我把世兄当做兄长。”
王璋却好笑的问道,“那晏琛呢?他与你从小长大,难不成于你倒不是兄长了?”
谢亭一怔,面色愈发不好,冷声说道,“我看世兄是没好全,才会胡言乱语。今日叨扰,待世兄好全了再来拜会。”说完作势要走,便又听得那头王璋说道,“谢亭,我心昭昭,你躲不了的。”
步子骤然一顿,谢亭转头看他,面上十分冷峭,眼中也是寒意十足,“世兄若想当一回无赖,我自是躲不了。只是世兄,你心昭昭,干我何事。”
她说完这句,再不看他,把门帘一摔往外走了。
原是想去王芝那,如今却是没了心情,往日虽觉着他在外名声不好,总归有幼时长大的情分。如今一看——果然如外头所言,一副无赖样。
又想起那日晏琛于她的表白,她心下是紧张与欢喜的。可今日,却只觉着万分难受,唯恐他再说什么坏了身份。谢亭摇了摇头,翻身上马却是不想这一番了,心里却是想着,这王家近期还是不要来了。
王芝听到丫头回禀的时候,谢亭早骑马回了,那丫头便说,“奴婢离得远,倒是没听见什么,只是谢小姐出来时面色不大好,旁的却是不知晓了。”
王芝便嗯了一声,让丫头下去了,她心中明白,怕是她这个侄儿当真说了出来,又想起王珂早间说的那句话,在唇齿之间磨了几遍,这男女之情哪里又是这一句半句话,说得明白的。
第9章 逾明
王庾氏晚间还是听到了消息,哪里能想到自家儿子喜欢的竟是谢亭。她心中愁的厉害,若是别家的姑娘,王璋若是欢喜,她自是要帮的,可那是——
谢相的姑娘,谢家的掌上宝珠,便是与晋阳相较也是可比的。
她心中一叹,便往王璋那头去。王璋屋里伺候的丫头,上前来打了礼,喊了声“夫人”,又说道“二爷往老太爷那头去了。”
而此时的王璋,正跪在正东堂。
东堂是王家族长所住之处,王栋早年名头很盛,任了族长后才偏居一隅,平素很少见外人。他如今已到古稀之年,面容平和,一双眼却像是能看透世事,直入人心一般。如今看着跪着的王璋,声也很平,“你说你要娶谢家女?”
王璋应是,“孙儿心悦她很久。”
王栋便“嗯”一声,又问,“所以你来求我替你出面,为你求亲?”
“不是。”王璋笑起来,跪的挺直,抬了脸说道,“若是祖父为我出面,谢家自是不会舍祖父之面。可她会不高兴,她那个脾气,若是我当真这样做,怕是往后当真不会理我了。孙儿今日来,是想要参政。”
“参政?”王栋握着茶盏,低眉看人,“你早年及冠时,我赐你逾明一字。远而有光者,饰也;近而逾明者,学也。逾明,你幼时很聪慧。”
室内半响无话,又过了会才听得王栋一句,“你下去吧。”
王璋应是,王栋对老仆善晦说道,“二少爷腿脚不便,你去送一程。”这就是给王璋树了身份了。
王璋起身,又躬身一礼,“谢祖父。”
回到屋子的时候,王庾氏还在,她一见着人便落了泪,谢过善晦,忙让丫头过来一道扶。等人走了,对王璋说道,“我儿这又是何苦。”
王璋拿了帕子给人抹泪,笑道,“母亲,我这是心甘情愿。父亲往日总说我不上进,往后我却是要与大哥一道上朝任职了。”
王庾氏又道,“我儿哪里不上进了,我倒是希望你如此,往后再娶个贤惠的媳妇,平平安安就好。”
王璋自是晓得他这母亲着实是关心他,自是连哄带劝,又说了好些好话,才把人送了回去。
一夜无事。
早间永乐巷秦家却是出了一桩事,如今汴京城学子诸多,这汴京城的官家老爷们自也起了交好之心。孙逾才识不错,平素最是能说会道,又去了几桩宴会,心气便愈发高了。
差遣起秦家的下人来也是愈发不客气,秦渭平素不管后院,今日在外无事,便赋闲在家。他晨间有练武的习惯,如今瞧得孙逾气势汹汹而来,自是一愣,忙道,“孙兄这是怎么了?”
那孙逾也是不客气,直呼其名来,又道,“你秦家的下人就是这般难使唤?我差了几次,竟然还在背后说起浑话来。我虽是寄居在你秦家,可好歹也是个举人老爷,秦相公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