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情事-第6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未几。
殿外便有一位身着绯色官服,头戴乌纱帽,脚蹬乌靴的男子往里走来。
两边站着的几排官员便侧眼看去,朝中众人大多是认识徐修的,亦有不认识的,早先也打听过了几回。。。如今便见一位约莫三十左右的年纪的男子,往外走来。
有识得的,心下自是要与往日见着的较一回。
那些不识得的,自也是要与那传言中打听来的人比上一回。
而徐修却依旧目不斜视,一路往前走去。
这条道,这个地方,他来过许多回——再去西北之前,他也曾在这,与百官同站,为圣上解忧,意气风发。
徐修待至一处,才停了步子,他屈膝跪地,口中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恒未说话,殿内也静的很。
良久,他才轻轻嗯了一声。。。他仍端坐在位,冕冠下的十二旒珠玉,亦是半分未动。
赵恒看着徐修,开了口,声很平,“念。”
这话却是与贴身内侍说的。
内侍应是,打开手中这本折子,才出了声。
细尖细尖的声音,重新响在这殿内,话不多,简短几句却都是夸赞徐修的。
到后头,内侍止了声。
赵恒才又开了口,他仍看着徐修,是很平一句,“这回,你做的不错。”
徐修再叩谢于人。
赵恒便不再说话,只让人先退至一旁,而后是再说了其他几桩事来。
可直到散朝,除去那简短的几句话,百官也未见恒帝对徐修有其他的嘉赏——他们对了对眼,却终归什么也没问,叩谢隆恩往外退去。
直到外头,走过那金水桥,走到一条宫道,旁人才轻声说起了那紫宸殿中的一疑来。
有位着青袍的年轻男子便轻声问道,“那位究竟是个什么意思?特地从西北把人召了回来,却只拿这几句话打发了?”
他身边一位着绯色衣袍的男子是先摇了摇头,又道下一句“非也”。
而后是与人说起来,“你这话说来,便知道你的确是不懂了。。。你以为陛下这样做,是冷落了人?你却不知,那位徐大人的福气呀,又要回来了。”
那处声响不算大,却也不算小。
周边人走着,自是听清了这桩对话,亦有人转头往徐修的方向看去,是要好好再瞧一瞧人的模样。
徐修与宋玉走在一道,他二人皆未说话,亦未对此有何置言。。。步子未停,往外走去。
“徐大人。”
旁人听见这声,皆转头看去,便见是新任的御史大夫王璋正往这处走来。他们见是着一身紫色朝服的王璋,忙退开几步,朝人拱手,与人作礼,又恭声唤人一声,“王大人。”
徐修停了步子,他转身看向王璋。
他的眼滑过王璋那一双风流眉目,与人点了点头,亦唤人一声,“王大人。”
王璋点头,他步子未停,依旧往这处走来。待至人面前的时候,他才停了步子,轻轻一笑,“徐大人不在的时候,王某总觉着甚没意思。如今见徐大人回来。。。心下才有了几分舒坦。”
他这话说完,是又笑一声,才又一句,“王某盼着徐大人,大好啊。”
旁人听到这话,皆往这处看来。
便见二人,一个着紫色朝服,一个着绯色朝服,都是极俊美的模样。
众人心下是滑过早些年的几幅情景。
那会,他们二人。
一个是当朝驸马,一个是王家嫡子,平素却说不下一句话,便是见得也大多是争锋相对。
可这会。
一个是西北四品知府,一个是新任的一品御史大夫,却不知二人要如何相对了。
旁人心下转过这万千思绪。
徐修的面上却很是平静,甚至还带着几许笑。
他负手在身后,开了口,声很平亦很稳,“徐某亦希望有朝一日,能与王大人继续同站一堂啊。”
两个面貌俊美的男人,便在这宋宫的四月天下,这般对站着。
谁也不肯服输,谁也不愿服输。
到后头,还是王璋先笑了。
他与徐修拱手一礼,道下一句,“那王某。。。就静待徐大人佳音了。”
他这话说完,便不再说话,迈步往前走去。
周边官员见此,在两人身上转过一眼,自是随着王璋的步伐一道往前走去。
而宫道上,除去旁的几个零散官员,便唯有宋玉与徐修二人了。
徐修侧头,是要唤宋玉继续往前,便见宋玉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他有几分怔楞,却还是笑问人一句,“宋兄为何如此看我?”
宋玉收回眼神,是与人笑着说下一句,“汴京一别,徐兄又有些不一样了。你待王大人也好,待别人也好,与往日而言,都有些不一样了——”
徐修一笑,他的眉眼在这日头下,照出几许耀眼的光芒来,“宋兄觉得,这样好还是不好?”
宋玉忙道,“自是好的,只是觉着有些稀奇罢了。”
他这话说完,两人继续往前走去,路上宋玉便又对徐修一句,“还是因为,长公主?”
天色仍很好。
徐修步子没停,他眼里的笑在这日头下,显得愈发浓郁。
这回他未避未躲,只是笑着应下一句,“是啊。”
———
乌衣巷内。
一辆马车缓缓往巷内驶进。
它路过徐府,路过王家、谢家,路过皇亲贵胄的府外。。。直到到了一处愈发高大的府门,马车才缓缓停了下来。
徐修伸手打了青布车帘,往外看去。
他的眼滑过那门前布置,而后是看向那一块书写着“长公主府”的门匾。
日头正好。
徐修的面上、眼里都带着笑,是冰雪消融后的温柔,是岁月过后安稳的笑。。。他的声很轻,却带着无尽的情意,“妧妧,我回来了。”
第94章 桃花
依旧是四月天。
东郊的桃林开的正好。
游人或携家人; 或与三两知己好友,一道踏青来赏这春日的桃花。
可今朝,通往桃林的一条道路上; 却只有一辆马车。
四惠伸手打了一小块车帘; 往外看去。
她道下一句“奇怪”,才又转头与赵妧说了这道疑; “往先年来的时候,连个马车也过不去; 今朝却不知是怎么回事?竟一辆马车; 一个行人都无。”
赵妧闻言; 便也抬头,往外投去一眼,空空无无; 却不似往日一般热闹。
她未说话,搭在那半面书上的手,微微蜷了几分。。。
而她收回来的眼,滑过那案上放着的一张纸上; 良久才开了口,“有人为之,罢了。”
四惠顺着她的眼看向那一张纸; 呐呐开了口,“您是说。。。”
赵妧未答,她合上了眼,想起昨日门房递来的那一句话; 还有这一张白纸上的内容——
什么都未说。
车内一时静寂无声。
待马车缓缓停下,赵妧才睁开眼,出了声,“等你我下去,便知了。”
四惠看着那道车帘,闻言却不知是开还是不开了。
赵妧看着她,喉间漾出一声轻笑。
她合书放在案上,理了理衣摆,声平又稳,“走吧。”
———
四惠应是,她伸手打了车帘,是先走下,才又扶着人下了马车。
这面初初站好,便见青文、青武两兄弟往这处走来。
他二人对赵妧拱手一礼,恭声喊人一声“长公主”,才又与人说道,“主子侯您许久了。”
赵妧轻轻嗯了一声,她的眼越过他们,是看向他们身后的一片桃花林。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东郊桃林,是这春日季里最为明媚的一方地。
赵妧提步往前走去,四惠想跟上,却被两人拦了下来。。。四惠面色不好,方要开口,便见赵妧停了步子侧身看来,很淡唤她一声。
四惠便不再说话,退于一处。
青武抬头看去,便只见赵妧养尊处优下矜贵,而又平静的面上,依旧带着从容。
她身量高,在男子面前却还算娇小。
可她只这般站着,稍稍抬起几分下颌,却让人心生畏惧,不敢与之对视。
青文忙拉着青武单膝跪地,与赵妧又一拱手,恭声道下一句,“请长公主见谅。”
赵妧未说话。
她居高临下,面容平静,眼滑过两人,却未让人起。
而后,她看向四惠,才开了口,“你先去车里,若有事我会唤你。”
四惠应是,屈膝一礼,是要待人走后才回车里。
赵妧便不再说话,亦不再看人,只身往前走去。
蜿蜒小路,四通八达,映着这丛丛桃花,在这四月晴日照射下,有几分别样的好看。
她不急着寻人,亦不急着走,便一面赏景一面往前走去。。。走到兴致之处,她还折了一枝开的正好的桃枝,握在手中把玩着。
———
半边桃林掩下的一方空地上。
放着一块草席,草席两头放着蒲团,而中间是摆着茶案,两盏酒杯,一壶佳酿。
而那一树桃花下,有一位着青衣的男子,正负手站着、抬头赏花看景。。。端的是一副闲适安然。
仿佛是听见脚步声。
他循声看去,便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约莫二十四、五左右的姑娘。
她着一身绯色春衫,梳着一个简单发髻,手握一枝桃花,俏生生的站在那桃花树下,便让人觉着甚是鲜活。
青衣男子面上的笑便愈发浓了,他往前走去,待走到人跟前的时候,才低了头看着她,一瞬不瞬。。。良久,他才开了口,“妧妧,你来了。”
四月的风拂过两人的面,带着这一句温柔的声散在四边。
赵妧抬头看去,眼前的男子如今已有三十。
他仍如往日一般爱着青衣,面容也依旧俊美,却要比往先要多几许岁月过后的温柔。。。他低垂着一双眼,看着她,眼里、面上都带着笑。
是真心诚意的笑。
赵妧轻轻嗯了一声,她看向那处摆置安好的一方地,看向那一壶酒,问人,“是什么?”
徐修顺着她的眼看去,笑着说道,“春日一壶桃花酿,你喜欢吗?”
赵妧未说话,她迈了步子往前走去,待至那处,先择了一位而坐。。。她的指腹滑过手中那一段新枝,才抬了眼看着徐修,伸手递到半空,“我拿这春日一枝桃花,换你一盏桃花酿。”
“徐修,你亏吗?”
徐修的眼滑过那一根开的正好的桃枝,他伸手接过,才又看向那个端坐的女子,轻轻笑了开,“是我赚了。”
他这话说完,随人一道对坐,收花放于膝边,提壶倒满两盏。
一盏递予人,一盏予自己,才开了口,“味淡而甘,不浓不烈。。。妧妧,你尝尝。”
赵妧接过酒盏,谢人一声。
她双手捧盏奉于唇边,遮不住的桃花香四溢扑面。她就着手喝下一口,先淡后甘,还带着几许苦涩。。。她未说话,只是浅浅品着手中这一盏酒,待一盏饮尽,苦涩尽散,化为甘甜。
赵妧抬了头,她搁下酒盏,眼中带着笑意,却在撞进徐修眼里笑意的时候,怔楞了一会。
她低下头,良久才开了口,“酒不错,你也尝尝罢。”
徐修嗯了一声,他仍看着赵妧,面上也依旧带着笑。。。待喝下一盏,他才又开了口,在这四月天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与人说道,“妧妧,我喝好了。”
赵妧未抬头,亦未说话。
她的心下有几分说不出的感觉,总觉着西北一别后,眼前这人变了许多。
她说不出是好,还是不好。
只是觉着心下有几分别扭,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罢了。
赵妧伸手是想再满一盏,她的手握着那弯弯半月柄,方想提起,却被徐修握住了手。
她抬头看去,便见徐修满眼含笑,他看着她,与她说道,“让我来罢。”
他的声很轻,话里话外却带着掩不住的愉悦与笑意。
赵妧收回了手,交手放于膝上。见他满上两盏,见他递盏予她,见盏中酒轻轻晃动,划出一片涟漪来。。。她接过酒盏,这回却并未先饮。
她抬头看着徐修,遮住那心中思绪与难言滋味,只看着他,面色平静,声亦很平,“回来?”
徐修是先道下一句,“尚未确定。”
他这话说完,才又开了口,与她缓缓说来,“任期尚未满,亦不知圣上何意。。。却还是想回来。”
赵妧的指腹滑过酒盏上的小像,她依旧抬眼看着他,良久才开了口,却低下头,很平一句,“西北偏远,自无京中好。等你回来,怕是这满朝文武又该唤你一声。。。徐大人了。”
“妧妧。”
徐修轻轻唤她一声,见她抬头,才与她一句,“你以为我回来,是因我舍不得汴京繁华,舍不得朝堂权力?”
不然呢?
不然,你是为了什么?
赵妧知晓徐修心中的抱负,可她看着他,看着他的眉眼。。。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徐修看着她,喝下这盏酒,他搁于案上,才又看向她。
他眼中有柔情与蜜意,再滑过她眉眼间的时候,却化作一个笑。
他的心中亦有万千百话,想诉说与她听。
可到最后,也不过是化为一句,“我想回来,是因为你。。。是因为这里,有你。”
因为你。
因为这里有你,我才想回来。
赵妧心中不知是如何想法,她只是垂着眼,看着手中这一盏酒。
良久,她才抬头饮尽。
四月天,春风暖,吹散了的几许桃花,落在两人的面上、身上。
徐修依旧看着她,缓缓说来,“徐大人的名头我听厌了,这回,我更想旁人唤我一声驸马——”
他抬手,拂过她发上的几片桃花瓣,在触到人的眼神后,轻轻一笑,“你的驸马。”
赵妧把手中的酒盏转过三圈,才看向他,“我…”
她这话只将将开了个口,就被徐修截了话去,“妧妧,现下,你可有喜欢的人?”
赵妧把酒盏搁于案上,她是停了下才又道下一句“无”。
徐修便再问下一句,“那你,如今可还厌恶于我?”
赵妧面色很平。
她看着他,声亦很平,“徐修,我若厌恶你,此时此刻,我便不会与你好生坐在一起。”她说完这话,是停了下,才又开了口,“只是如今,我尚不知该如何定位予你。”
“徐修。”
赵妧轻轻唤他一声,而后她看着这微微桃花雨,感受着四下桃树穿林风…才又开了口,“你我年岁如今都已不小,再在一道,往后若还是不合适,那该如何?”
她看着他,声很平,扯出一道轻笑来,“那样的经历与嘲笑,我不愿再过一回。”
徐修看着她,点了点头,“妧妧,我知你的担心。如今我已三十而立,你亦二十有四,你我二人,早已不是当年模样——可偏偏因此,我却更想与你在一起。”
“执念也好,放下也罢。”
“妧妧,这余下大半生,我只想与你过。”
徐修轻轻笑了下,在这青天白日下,面色平静,眼含温柔意,“往日我总觉得岁月太长,许多事可以慢慢来。如今,我却觉得岁月太短,总怕来不及。那么——”
“妧妧,你愿不愿,与我再试试?”
桃林很静,唯有春风刮过树木,在这空寂一地,惹来一阵轻微声响。
赵妧看着徐修,袖下的手微微蜷起,搭在膝上,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徐修亦看着她,是过了会,他垂眼再倒两盏桃花酿,才又开了口,“妧妧,你不必着急答复于我。”
他递酒予人,敬人一盏,“我的初衷,亦不是让你心生烦扰的。”
赵妧的眼滑过徐修带笑的眉眼,她伸手接过酒盏,亦敬人一杯,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在这静寂地里响起。。。她的面色依旧平静。
徐修却轻轻一笑。
天清气朗,阳光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