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情事-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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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修却轻轻一笑。
天清气朗,阳光暖暖,春风徐徐。。。
而她二人,坐于这桃林一地。
绯色衣裙的姑娘坐于蒲团上,低垂着眼饮着手中这一盏酒。
青衣男子依旧带着笑,他亦垂着眼,手中握着一盏酒,一瞬不瞬看着眼前的姑娘。
件件桩桩,都是正好。
———
直到日暮下。
赵妧先与人告了辞,她搁下酒盏。
随她站起身,她身上沾着的几许桃花,也随着风一道吹落。
赵妧看了眼人,与人说下一句,“我该走了。”
徐修站起身,低头看着她。
他的面上依旧带着笑,声亦带着愉悦,“一起罢。”
赵妧未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一道往前走去,穿过丛丛桃树林,走过一道蜿蜒小路。。。最后他们看着不远处的两辆马车,却同时停下了步子。
徐修道下一句,“到了。”
赵妧仍看着前边路,闻言是轻轻嗯了一声。
徐修笑着低下头,他的眼里带着几许柔意,“妧妧,我看着你走。”
赵妧抬头,看着他,良久才又轻轻嗯了一声。她转过眼,不再说话,迈步往前走去。。。可她的步子未迈几步,便又转身看来。
风正好,云正好,日暮亦正好。
赵妧看着他,唤人一声,“徐齐光。”
徐修眼里依旧带着笑,他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道下一句,“我在。”
赵妧稍稍抬了几分下颌,在这日暮下,她看着他,又唤他一声“徐齐光”。
“我想,我已经想好了。”
——————正文到此结束——————
第95章 番外(一)
永安五年; 七月中旬。
烈日灼烧了这雁门关的一片土地。
而比这烈日更灼热的,却是血,是千百大宋将士汇成一道的血流。
晏琛仍站着; 他手中的□□抵在这黄沙地里; 使得他能够继续站着,站在这群宵小之辈的面前。
可他。。。终归也反击不了什么了。
晏琛身上的软甲早已残破不堪; 十几支沾血的白色箭羽穿过他的软甲,穿进他的身体。
而他脸上一道贯穿至下颌的狰狞血痕; 如今亦早已结成血痂。
他竟感觉不到疼痛。
一天一夜。
晏琛与他的兄弟们; 被困在这雁门关内。
前有突厥小贼; 后有埋伏重重。。。而他们就如困兽之斗,拼尽最后一口气厮杀着。
可人的精力,终归是有限的。
一千将士对一万突厥兵; 他们。。。必输无疑。
晏琛看着他身边的兄弟一个个死去,那嘶喊与厮杀声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小,最后化为无数的鲜血。。。狼烟遍地; 尸首堆如小山。
而他依旧抬头看着那天,天已渐渐昏暗,唯有一道晚霞打亮了半边天。
天快黑了; 而他也快死了。
他的手中仍紧紧攥着那个护身符,在他无力厮杀的那一刻起,在他知晓再也撑不住的那一刻起。。。他以为,他的脑海里出现的; 该是那个明艳不可方物的红衣女子。
可出现的却是那个素衣女子,那个雅致而又清淡的素衣女子。
她独自下棋的模样。
她临窗绣花的模样。
她倚榻看书的模样。
她在梧桐树下,与他说再会的模样。
最后,是那个夜下笑着与他说“夫君,你回来了”的模样。
晏琛那双被热血喷溅过的双目微红,他终于明白了,可终归太迟了。
他只能望着,望着汴京城的方向。
在意识渐渐消散的时候,在他的眼越来越模糊的时候,在他尚还有许多话想说的时候。。。在天越来昏暗的时候,在这漫天黄沙地再也看不见的时候。
不过化为两个字。
“阿珂。。。”
在岁月尽头的时候,他已看不清什么,亦记不起什么。可他却还在拼命的想着,想记清她的眉眼,记清她的模样。。。
若有来生。
阿珂,若有来生,我定不负你。
———
盛宁十八年,十一月。
晏府内红绸挂满了整个院子。
经了二十余年,晏府这头回的喜事,下人们都想要好生喜庆一番,这装扮起来也格外用心。
新屋里,龙凤对烛摆在床前,映着整个屋子都通亮着。
夜色已深。
外头礼乐、鞭炮声尚还留有几分喜庆的余音。
王珂仍端坐在床沿上,带着王家贵女的礼仪,只坐了半分还不到的模样。她的面上仍带着新娘妆,在这烛火下,衬的她往日素淡的面容,也添了几分明艳来。。。
丫头打了帘子进来,漏了几许外头夜来的几许凉风意。
她是王珂身边的大丫头,素来行事都沉稳得体,这会面上却带着几许气。她是先与王珂先拘了一道礼,才又开了口,没几分好气,“奴去打听了回,外头的席面早就散了,却找不到姑爷的踪影了。”
她这话说完,便又抱怨了几句,“洞房花烛夜,竟让您一个人等着。若是家中几个嬷嬷跟来,定是要去夫人面前好生告他一状的。。。”
王珂搭在膝上的双手微微蜷了几分,她抬了眼滑过室内装扮。
窗棂上贴着的喜字,屋中摆着成双的物件,还有那红绸挂布。。。都在诉说着这是个喜庆日子。
王珂未说话,唯有眼中方才的喜悦与等待,化作一个清平的笑来。
良久,她才开了口,“你去准备热水,还有醒酒汤。”
“小姐。。。”
王珂未置她的意思,只是看着她,声很平,“去吧。”
待丫头走后,王珂的面色才露出几许疲惫来,她伸手轻轻揉了眉眼。
新婚之日,天亮要醒,焚香沐浴,拜别亲人,与人行上同牢礼,再同喝合衾酒。。。到的如今,她的确是累了。
可这般凝神空下来,便愈发觉着室内寂静。
她知他心中意,亦知他心中求。。。她敬他,因此,她不会强求于他。
只是。。。
王珂抬眼看着那尚还燃着的龙凤对烛,露出一个清淡的笑来。可她的心下却滑过一声轻叹,洞房花烛新婚夜,终归是白费了他们一片心意。
———
书房外。
福伯推门进来,他看着那大开的窗棂,还有那个趴在书桌上,便连睡着也皱着眉头的男子。
他微微缩拢的身体,像是在抵抗着外边的冷风一般。
这个高大的男人,如今比他还要高的男人,在这半醉半醒间,竟透出几许说不出的无助来。
福伯看着他,仿佛看见了幼时昏迷醒后的少爷,谢三小姐成亲后的少爷。。。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合了窗棂。
而后,他轻轻唤着人,“少爷。。。醒醒,快醒醒。”
晏琛却未醒。
他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那个梦中的最后,是血染黄沙,是白骨成哀。。。可在那样一个痛苦的深渊中,却有着一个素衣女子,藏于他心中最深的一处。
他看不清她的模样,亦不知她是谁。他只知,这个模糊的身影对他很重要。。。
醒醒,醒醒。。。你该醒了。
晏琛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了福伯,亦听见了福伯喑哑,而又带着几分抱怨的一句话,“少爷,你总算是醒了。你若要睡,也该回新房睡。。。你既娶了人家,就该好生待她。洞房花烛夜,你这样在书房待着,岂不是白白落了人的脸去?”
他这话说完,未听人答,看过去。
便只见人皱着一双眉,沉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
福伯一看,只当人又想着那位谢三姑娘,苦口婆心又说起来,“谢三姑娘,再如何也是别人的妻了。少爷,你该想得念得,好生待得,都应该是你明媒正娶进门的妻子——”
晏琛张口,声有几分哑涩。
他怔楞的看着福伯,随着人一字一句开了口,“我的妻子?”
福伯也一怔,他看着晏琛,见他面容上的疑,心下一惊,忙开口说道,“今日是你与王六姑娘成亲的日子——”
他这话说完,便又一句,“少爷,你怎么了,莫不是着了风魇着了?”
晏琛依旧未说话,王六姑娘?
他想起早年跟着谢亭的那个小丫头,而后是想起那日马车一遇,想起那日谢府呈的一道旨意。
是了。
他是娶了她,今日的确是他与她成亲的日子。。。他与她拜过了堂,喝过了合衾酒,她是他的妻了。
可是,为什么?
他的心中竟有一股茫茫然,压得他胸腔闷郁,压得他透不过气。。。晏琛的手覆在胸口上,那里头的心不停跳动,快的像要跳出来了。
晏琛合上了眼睛,细细想着方才那个梦中的情景。
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子,他牵着她的手走过人群,受过祝福。。。他还与她喝过合衾酒,行过同牢礼。
烛火下她的面貌甚是好看,可他却记不清了。
而后,是一个晴好日子。
她在他的面前替他穿着盔甲,微微低下的头带着说不出的温柔意味。。。她取出一个护身符交给他,“这是我去求来的,保你平安。”
护身符?
他想再看,却依旧看不清她的身影,她的模样。
晏琛再往后看去,是梧桐树下一袭素衣女子。她站在他的身前,带着笑,与他轻轻说来,“晏琛,我依旧敬着你。可是往后的日子,我却不愿与你一道过了。”
“晏琛,你放手吧。”
“晏琛,再会了。”
他想伸手去握住她,去挽回她,可景致再变,却已回到了他醒来时的那一副景象中。
黄沙满天,他站着那处,身上是数不清的伤,而他紧紧攥着的手中是握着一个护身符。。。他抬头看着一处,眼里存着深深的怀念。
福伯轻声开了口,“少爷。。。你究竟是怎么了?”
晏琛睁开眼,如那个梦中的男子一般,哑涩的声音,开了口,“阿珂。”
阿珂,若有来生,我定不负你——
晏琛放在胸口的手紧紧攥着,他的眼角滑下一串清泪来,低声呢喃着,“阿珂。。。”
我的阿珂。
他不再说话,站起身往外走去。
夜色已深,风打在他穿着喜服的身上,骤然生出几许冷意。
可他却依旧未停步。
他一路往前,直到到了那仍灯火通亮的新屋那处,才停了步子。。。他的手撑在门上,那颗心依旧跳的厉害。
而后,他推开门,屋里唯有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
她倚榻坐着,手中握着一本书,面上已泛起了几许困倦来,可她却仍坐在那处。
她…是在等他吗?
王珂听到声,抬头看去,便见晏琛站于门外,他一瞬不瞬看着这处,竟让她怔了一会。
可也不过这一会,她便又笑了。
王珂合了书放于一侧,端端坐在那处,而后是开了口,轻轻唤他一声,“夫君。”
晏琛看着她,那些梦里所有的身影开始变得清晰,灯火下的女子与梦中那个唤他“夫君”的女子,重叠在一道。
阿珂,阿珂。
那是。。。他的阿珂。
晏琛大步往前,直到到了人前,他伸手拢人入怀,紧紧圈着人的腰。
仿佛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如梦中一般,离他远去。
王珂的身体有几分僵硬,是过了会才有几分松懈,她抬头看着他,轻声开了口,“夫君,你怎么了?”
晏琛未答,他只是垂眼看着她,带着薄茧的指腹滑过她的眉眼,迟疑般的开了口,“阿珂?”
王珂不知他是怎么了,她亦不知他为何有几许害怕。。。她只是迟疑般的伸出手,带着陌生般的熟悉,与道不尽的羞涩轻轻拍着人的手背,“阿珂在的。”
晏琛的身体竟有几许颤抖,他看着她,看着灯火下眉眼含笑的她——
他已分不清究竟是他入了梦,还是梦中人成了他。
他只知这是他的阿珂,这是他失而复得的阿珂。。。那就够了。
他不会再抛下她,他不会再伤害她,他会疼她爱她,敬她重她。。。这一辈子,他都不会放下她。
龙凤对烛仍未灭。
而烛火下的两人,一个身着大红喜服,一个身着素衣常服。在这夜下里,如寻常夫妻一般,同坐婚床,半夜私语,而后是属于他们,独属于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
婚后的日子。
超出了王珂的想象,亦超出了晏府一众下人的想象。
这个近乎冷漠的晏琛,在新婚夜后就像变了一个人。
这样说来其实也不尽然。
晏琛还是往日那个晏琛,却唯独在王珂面前变了个模样。。。这个高大英勇的一个男人,这个在战场所向披靡的将军。
在王珂的面前,唯独在她的面前,他变得温柔而又极具耐心,如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马车里。
王珂靠在晏琛的怀里,她已不惧人的亲近,除去最开始的几分羞涩,如今她已愈发闲然自得了。。。她的手中握着一本书,正一页一页翻着看着。
晏琛的下巴枕在人的肩上,而他的手仍紧紧环着人的腰肢。他未看人手中书,只垂眼看着人的轮廓,轻轻喊人一声,“阿珂。”
王珂未从书中抬头,只轻轻嗯了一声,并着一句话,“怎么了?”
晏琛的手握住人的下颌,轻轻板过人的脸来,他低头看着她,一瞬不瞬看着她。。。看的王珂清雅的面上都带起了几许绯红来。
两人靠的这般近,就连吐出来的气息都缠绕在了一道。
王珂的手撑在人的胸膛处,轻轻挣了几下,没挣开。她便也不动不挣,只看着人,抬着一张绯红的脸看着他,又问人一句,“怎么了?”
晏琛仍低头看着她,看着她的唇一张一合,让他忍不住便低下头轻轻咬了一下。
抬头的时候,他看着怔楞的王珂,轻轻笑了下。
他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拂过人水润的红唇,而他的眼里依旧含着笑意,“往后我与你说话的时候,要看着我。不然…”
晏琛对着人的耳边缓缓说道,是掩不住的愉悦声,“阿珂,我还是会吻你的。”
王珂面上的绯红愈发浓烈,连着耳畔也带起了几许红来。她看着他,如三月粉桃面,芙蓉含春意…外头是初冬凛冽寒意味,车厢内却如暖春一般,拂过两人的心头间。
她原是想责怪人的孟浪,可她看着他眼中的笑,却不想说什么责怪的话了。
责他什么,怪他什么?
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何况,她是这般喜欢他。
王珂未说话,她面上的羞赫,尽数化为一个笑…她的手撑在人的面上,看着眼前人,她不知他是怎么了?
可她知道,他是真的放下了,他是真的喜欢她的。
那就够了。
———
乌衣巷。
王家东院,正堂门前已站了不少奴仆,大多是丫头、嬷嬷,正翘首以盼看着一处。
有人瞧见那处走来两人,便忙唤上一声,“来了,来了。”
旁人禀的禀去,迎的迎来,端的是一副热闹景象。迎上前去的是先与两人拘了一道礼,口中是称着“小姐,姑爷”…有年长的嬷嬷们便在作礼的时候打量了两人一回,见王珂眉眼间带着几分初为新妇的喜悦和娇羞。
几人对上一眼,各自点了点头,心下对这位姑爷也愈发满意了。
众人迎着两人一道往前走去,待至那门口的时候,丫头先打了帘子笑着请两人进去。
临来进去的时候,王珂却先停了步子。
她抬头看着晏琛,见他眉眼从容。
见她看来,晏琛也低下头来,对她露了几分笑,“走吧。”
王珂笑着点了点头,才迈了步子与人一道往屋里走去。
屋里坐着不少人,除去王母、谢亭、王芝几人…另有几个嫂嫂、姐妹,满满坐了一堂。
王珂与晏琛是先朝王母拘了礼,才又按着辈分与长辈行上晚辈礼,后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