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宠-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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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召见
两人厮混了一下午; 直到掌灯时分,才勉强消停。
锦被凌乱,纪王拥着徐南风卧在榻上; 将她并不细嫩却干净圆润的指尖含在嘴中轻啜; 时不时吻吻她的颈项,极尽缠绵。
□□过后; 徐南风脸上还留着一抹残红,纪王扳过她的下巴仔细端详; 轻柔一笑; 形容她此时的模样:“眉如远山黛; 腮若深荔红。”
徐南风抿着唇瞪他,哑声道:“老是做些不正经的事,晚膳都快凉了。”
纪王依旧笑吟吟的; 满眼都是餍足过后的宠溺,慵懒道:“夫妻燕好,乃是天经地义,如何不正经了?”
徐南风无奈; 揉着酸痛的腰背穿衣下榻,无奈道:“我左右说不过你,起床吃饭了。”
纪王重新将她按回榻上; 又替她披上外袍,温声道:“夫人辛苦了,且躺着,愚夫伺候夫人用膳。”
“这如何敢当?”徐南风被逗乐了; 眨眨眼道,“你今儿是怎么了,这般殷勤?”
纪王顿了顿,俯身在她额上珍重一吻,将嗓音压低了些:“后天我便要启程北上,可我舍不得你,南风。”
离别,是徐南风这些时日一直规避的话题。自与纪王成婚一载,他们从未有过小别之时,更何况此次要分隔数月,相距千里,与羌族一战,死生难料。
她嘴角的笑意消散了一瞬,又很快扬起,半开玩笑道:“若是真舍不得,便带我一同走罢。”
“若同平时外出,我定会想办法将你放在我身边,日日夜夜守着你才好。可这次是北伐,刀剑无眼,我实在放心不下,怕你又像上次秋狩一般,身负重伤。”
“我知道,我同你开玩笑的呢,少玠。你爹疑心那么重,定会提防你拥兵自立,眼下情形,唯有将我掌控在他手中,监视在他眼皮下,他才会放心地让你领兵打仗。若我随你离开,他没有了制衡你的人质把柄,十有八九会扣你一个谋逆之罪。”
徐南风满面轻松之色,淡然道:“家中一切俱有我打点,你且放心前去,切莫分神。”
她心思这般缜密,面上是强撑的轻松之态,纪王看在眼中更显心疼:“亏你想得如此通透,只是,少不得要苦了你了。”
“好了,别腻腻歪歪的,去准备晚膳罢,我可是早就饿了。”
笑着将纪王打发走,待门扉掩上的一刻,徐南风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终是长叹一声倒在绣褥中,抬起胳膊盖住眼睛。
纵有千般深情,万般不舍,终不能说出口。
相聚短暂,终有离别,纪王走后,府中好像一下子就空落了下来。
有时候徐南风会望着庭中的落红出神,望着枝头渐浓的绿意发呆,望着天边一轮孤寂的残月黯然神伤,甚至是不经意间收拾了一件他曾经穿过的衣裳,都会勾起她无限的回忆。
他战事顺利么?有没有受伤?何时归京?
有次叶娘问她,是不是想纪王了。那时的徐南风毫不犹豫地点头,坦诚道:“娘,我平生第一次体会到牵肠挂肚是何滋味。就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拉扯着,点点滴滴都会忆起与他相处的过往。”
叶娘往脸上敷了些粉,描上艳丽的胭脂,得偿所愿般说道:“南儿,你也有深爱着的人了。”
担惊受怕一个月,北边的捷报总算传来。
听到宫中传来纪王首战告捷的消息,徐南风这才松了一口气,憋在心中十数日的闷气总算一扫而光,连八宝和桂圆都染上了几分喜气,兴冲冲地指挥下人们打扫府中卫生。
“哎,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都给我扫干净些,窗棂也要擦干净,地砖要光可鉴人,好迎接砸门的殿下回来!”
听着八宝脆生生的嗓音,徐南风嘴角也带了笑意,漫不经心地在秋千椅上荡着,忍不住插嘴道:“此时正值水草丰盈之际,羌族战马膘肥,粮草充盈,这场战役怕要等到六月底才会见分晓,你们此时忙活,岂不太早?”
八宝嘿嘿一笑,热情不减:“那可不一定,说不定那些蛮夷忌惮王爷威名,明儿就递了投降书呢!”
若真是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
主仆正闲聊着,却见姚管家匆匆穿庭而入,朝徐南风一拱手,道:“王妃,宫里来人了,说是贤妃娘娘染病,想让您进宫去见她一面。”
“贤妃娘娘病了?”
徐南风下意识蹦下秋千,随即观察到姚江的脸色凝重,隐约猜出了其中另有蹊跷,便问道:“来请我的是贤妃娘娘的侍婢,还是皇上的人?”
姚江道:“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全福公公。我推说您染了风寒,不便入宫探视,可全福公公不依,说让您别怠慢了皇上的旨意。”
徐南风心沉了沉,随即明了,这约莫是一场鸿门宴。
皇帝按兵不动这么久,趁着纪王一走,他便迫不及待地要为巩固皇权扫清障碍了。
“既然是全福公公带着皇上的口谕来了,焉有不见之理。”说罢,徐南风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对一旁的八宝道,“去准备些人参燕窝,随我入宫一趟。”
姚管家微微愕然,制止道:“王妃娘娘,此去凶险,万望三思。”
“姚叔,你还不明白么?皇上说贤妃娘娘病重,是在要挟我啊!若我此番不去,母妃遭遇不测,我又该如何向少玠交待?”
姚江沉默不语,半晌方道:“属下答应过王爷,要护您周全。”
“你放心,我会想法子脱身,最迟酉时三刻,洛阳城门等我。”
府中的气氛因这一突发事件而变得紧张了起来。徐南风换了衣裳,敷了粉,却没有点胭脂,脸上有些病态的苍白。
她沉默着望着镜中的自己,良久,将之前姚遥送的那几支苦无藏进了袖子中。
马车到了宫门,换乘轿子,徐南风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这座威严富庶的洛阳宫殿是如此的逼仄压迫。
四周静悄悄的一片,连八宝都觉察到了情形不对,低声道:“夫人,我们……”
“别说话。”徐南风压低声音制止她,“若我单枪匹马进宫,皇上一定会疑心有诈,从而对我多加防备。如今我带上你,正是为了卸除皇上的疑虑。待会入了宫,一切跟着我来,切莫多言。”
八宝捏紧了手中扎着礼盒的红绳,正襟危坐,颔首道:“是,八宝明白。”
又过了半刻钟,轿子落地,外头的全福满面堆笑,捏着嗓子道:“王妃娘娘,到了。”
徐南风收敛神色,掀开车帘,朝外望了一眼,佯作讶异道:“公公,这不是贤妃娘娘的来仪殿?”
全福面色不变,端着佛尘道:“贤妃娘娘病了,皇上特地将她转到了暖和干爽的中荣宫,您进去便可瞧见她了。”
徐南风点点头,搭着八宝的手下了马车。
两人的手心都渗着汗,一触即分。
进了中荣宫,转偏殿,推开红漆雕花的门扇,徐南风领着八宝走了进去,便见堂中漆金的案几后坐着两个高大的男人。
一个是身着龙袍的皇帝,一个则是方脸薄唇,眼神锐利的陌生男人。
徐南风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方叩首道:“儿臣叩见父皇。”
“起来罢。”皇帝往棋盘上按下一枚黑子,便抬了抬眼,朝对面的方脸中年男人道,“秦王,该你了。”
原来,这便是秦王,皇上一心想要靠联姻拉拢的异姓王爷。
徐南风猜到此番皇帝叫她钱来的目的了。
徐南风在原地站了会儿,朝八宝使了个眼色,从她手中接过药盒,试探道:“父皇,听闻母妃病了,儿臣甚是担忧,可否准许儿臣前往探望?”
“嗯,朕看你脸色也不好,身体不适?”
“偶感风寒,不敢向前惊扰陛下。”
秦王如刀的眼神落在徐南风身上,打量了一番,随即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来。
皇帝又落下一子,苍老浑浊的嗓音如烟般散开,叫人透不过气来。他道:“贤妃那儿你不必担心,等朕与你商议完事,若是时辰尚早,你还能见上她一面。”
“……商议?”
“老四不听话,朕只能来找你谈谈了。”皇帝手里捏着一枚棋子,指腹摩挲,挥手道,“你先坐。”
徐南风绷紧嘴角:“儿臣不敢坐。”
“不坐也好,那朕就单刀直入,长话短说了。”皇帝干脆放下棋子,双手按在膝上,正视徐南风道,“如今朝堂的局势,想必你也略知一二。朕到了这把年纪,只有老四尚可依靠。可惜老四虽聪慧,却有两大致命缺陷。”
徐南风问:“哪两大缺陷?”
“一则专宠,感情用事;二则所娶正妻出身寒微,不足以当任太子妃乃至于一国之母。”
这话说得真是直白,八宝都听懂了,不禁肩颤了颤,偷偷向徐南风投去担忧的目光。
徐南风只感觉到一阵阴凉攀爬上背脊,她嘴角动了动,似乎想笑:“陛下觉得,儿臣是纪王的缺陷?”
第60章 危机
“夏桀裂帛以悦妹喜; 幽王烽火以戏诸侯,貂蝉离间以灭董氏,李唐虽盛; 亦毁于杨玉环之手; 可见古往今来,专宠后妃必酿女祸; 儿女情长必崩江山。老四若要坐上大炎的储君之位,需割情断爱; 方不至于陷入后宫干政、外戚扰权之险境。”
老皇帝薄唇微动; 垂下眼盖住浑浊的眼睛; 道:“老四优柔寡断,舍不得断,便只有由朕做这个恶人; 替他断了。”
徐南风扯了扯嘴角,稳稳回击:“皇上将诸朝的灭亡归咎于一个女人的头上,未免太过偏颇。您便是不信我,也要信你的儿子!”
“大胆!”皇帝加重了语气; 目光尤为锐利,沉声说,“徐氏女; 你是在质疑朕?”
秦王也笑了声,对皇帝道:“此女胆色颇大,非池中之物啊。可惜了,竟是出身在那样上不得台面的家庭。”
徐南风弯腰垂头; 拢袖行了一礼,久久鞠躬不起,声音却是越发铿锵坚定,像是要将心中的闷气一吐为快似的,朗声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纪王在前线冲锋陷阵,您这个做父亲的,却趁他不在威胁他的妻母,怕是会寒了他的心。”
“他迟早会明白朕是在为他好,当断不断,必受其害。徐南风,你是个文韬武略俱是在行的好姑娘,但身份着实卑微,又蒙老四专宠,长此以往,朝堂必出动乱,即便不乱,又如何能教文武百官服你?”
“可您嘴中这个身份卑微的女子,却在去年秋狩之时执刀浴血,救了您儿子的性命!”
闻言,皇帝有那么一瞬的哑然,随即面上带了几分薄怒。他深吸一口气,在秦王的搀扶下颤巍巍站起身来,以高大的身躯逼视她:“若不是念及你对老四的恩情,你认为,朕还会浪费口舌同你商议?徐氏女,太子妃的位置不是哪个女人都能坐稳的,若无庞大的财势和人脉支撑,你怕是活不过三日,你妹妹徐良媛便是最好的例子。”
徐南风浑身一凛,她想起徐宛茹是如何死的了。
春寒料峭之时,她嫉妒成性,于一个苦寒的夜晚打开了刚生产完的前太子妃的窗扇,致使前太子妃染病卧榻,于上个月初七撒手人寰。
王素心一死,其娘家镇国公一族陷入悲痛和忿恨之中,不出一个月,刘烜承受不住镇国公的几番讥讽和压迫,也积郁成疾,卧病不起,临终前写下遗书,命徐宛茹为其陪葬,九泉之下,方不至于孤独。
纪王出征之前,刘烜的灵柩下葬,徐宛茹亦被宦官绞死,一同陪葬。
所谓树倒猢狲散,张氏一族横行朝野数十年,今朝没落,徐宛茹便是机关算尽,也只落了个含恨绞死的下场。
徐南风又如何不明白,皇帝是在警告她,让她牢记徐宛茹的前车之鉴,莫要去争夺那不属于她的尊荣。
她嗤笑一声:“徐良媛害人害己,那是她罪有应得,可我自认并无过失之处,皇上何以将我俩相提并论?”
秦王插嘴道:“王妃此言差矣,你虽言行无错,但出生低贱的罪臣之家,便是你最大的过错。”
“世间之事如此可笑,我竟不知,爱情也有高低贵贱之分。”
皇帝对曰:“一国之君最不该有的,便是爱情。”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徐南风道:“皇上想要我如何?”
“你对老四有恩,朕不愿伤你,愿你自行离开,朕会对外宣称你染急病而亡,择日厚葬。”
“若我执意不肯呢?”
“不要急着拒绝,朕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好好考虑。”说罢,他挥一挥手,全福公公便躬身向前,在香炉中插上一支新燃的线烟。
皇帝搭着全福公公的手,朝门外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对徐南风道:“方才听来仪殿的人说,贤妃出门时被屋檐上的坠瓦惊着了,还好没伤到。”
说完这句话,他便同秦王一同出了大殿。
徐南风如同抽去了全身力气,身形晃了晃,竭力稳住身子,一摸后背,才发觉冷汗已浸湿了单薄的春衫。
“夫人!”
八宝忙向前搀住她,朝禁卫森严的门外望了一眼,压低声音小声道:“夫人,方才皇上提起贤妃娘娘的那番话怪怪的,他是什么意思呀?”
“还能是什么意思,不过是威胁我离开少玠罢了。”徐南风咬了咬发白的唇,缓缓扶着案几坐下,望着上头黑白纵横的棋子发呆,半晌才喃喃道,“若我执意要阻拦秦王与纪王的联姻,接下来的‘瓦片’,可能就会坠到母妃的头上。”
闻言,八宝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她慌忙握住徐南风的手,哽声道:“夫人,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吧?我们得想个法子逃出去!”
“你瞧瞧外头的那些侍卫,除非我妥协,否则咱们插翅难飞。”
“怎么会这样……夫人,八宝不愿您离开王府!”八宝忽的下跪,以额触地,哽咽着说,“奴婢此生,只认您一位王妃!”
“好了,又不是生离死别,你何苦如此?起来罢。”
“夫人,要不我想法子引开外头的侍卫,您再伺机冲出去!”
“傻丫头,你是想送死吗?”徐南风摇了摇头,又轻叹一声,对八宝招招手,“你过来,让我靠一会儿。”
八宝擦擦眼泪,起身坐在徐南风旁边。
徐南风头一歪,轻轻靠在了八宝瘦削的肩上。她们就像是两株柔弱而坚韧的蒲草,在狂风骤雨中相依相偎,汲取着彼此的力量。
一炷香的时间那么短暂,又那么漫长。
徐南风望着案几上聚拢又散开的烟雾,思绪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嘴角勾起一个淡薄的笑来:“我想起了去年此时,在茶楼与他初见的情景。那时我面前的檀木案几上,也燃着香炉,丝丝袅袅的烟雾中,他一身月白的锦袍,蒙着素色的缎带,嘴角含笑,缓缓朝我走来……”
八宝有些心酸,眼泪在眼眶中滚了几圈,终是扑簌落下,划过嘴角,浸润出苦涩的味道。她说,“夫人,您不知道,那日殿下从茶楼与你会面回来,高兴了好些时日。他逢人就念叨您的好,说您的声音很好听,人也诚实得可爱……偶尔,偶尔他也会独自一人坐在院中出神。他说,您这么好,可惜要嫁给一个瞎子……”
八宝说不下去了,死死咬着唇,肩膀微颤。
徐南风笑了笑,轻声道:“今日出门时,看到池中的藕荷长了花苞。记得那日他披甲出城,曾对我许诺,等到荷花开遍,他必得胜归朝……可惜,今年我怕是不能陪他赏荷了。”
“夫人!”
八宝着急了,睁着湿红的圆眼睛道:“您真的要离开殿下么?”
徐南风沉吟良久,方道:“如此情形,若不妥协,只会牵扯到更多无辜的人。”
“可是……”
“八宝,你要相信我,也要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