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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盲宠-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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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王收敛了笑意。
  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下跪,以额触地叩首道:“父皇,您以为儿子在乎的,真的是这千秋帝位么?”
  皇帝龙须颤抖,腮边的咀嚼肌僵硬隆起,扣在龙椅上的手背青筋暴露,几乎是怒吼道:“多少人掉了脑袋也没能抢到的东西,朕拱手送给你!可你竟为了一个妇人!为了一个妇人!”
  纪王直起身,平静地回望龙椅上年迈的皇帝:“您不明白,一人尚且不能够爱,又何以爱天下?您就此罢手罢,儿子会替你征战沙场,替你收拢皇权,但唯有她,不能动。”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无比清晰,皇帝也听得无比清晰。
  “关于南风一事,我便对外说是她遭遇了刺客,让您误以为她遇劫身亡,这才替她操办了丧事。待风波过后,此事无须再提。”说罢,纪王又磕了一头,像是在完成最后的一个父子大礼。
  然后,他起身,昂然跨出了这座金碧辉煌,却无比冷清的大殿。
  与此同时,站在宫门外的九公主,与宫墙内的剑奴只有一墙之隔。
  九公主在宫门外的梨树下外远远地望了剑奴一眼,只一眼,她的眼泪倏地就淌了下来,如决堤之水,怎么也擦不干净。
  剑奴并未发现她,忙着同兵部的人交接军器事宜,时不时与同僚低语一番,又拿了账簿做好记录。
  片刻,他收了纸笔,独自一瘸一拐地朝军器监走去。
  九公主的视线落在他残疾僵硬的腿上,捂着嘴失声痛哭。
  她再也忍不住了,提着裙子便要奔赴他身边,谁知才跑出两步,却被人一把拉住。她茫然回首一看,正是姚遥派来保护她安危的那个南蛮汉子。
  “王妃!主子出事了!”南蛮汉子的脸上是少见的焦灼,用蹩脚的汉话道,“他巡海视察,被老王妃的人马袭击,现今生死不明!”
  轰隆隆——
  宛如五雷轰顶,九公主一下子僵立在了原地。
  她望着剑奴一瘸一拐的背影,心中又浮现出小遥儿的脸来,身心好像被生生撕裂!
  只要她再往前跑两步,她便能见着心心念念的爱人。可小遥儿遭遇不测,岭南需要她回去主持大局……
  怎么办,怎么办?!
  燥热的夏风拂来,剑奴抹了把脸上淌下的热汗,像是心有感应似的,他猛地回过头去,视线锁住宫门之外的方向——
  可是,那里早已是空无一人了。


第64章 喜孕
  “你这挨千刀的; 是要吓死为娘啊!我就说姚管家为什么要突然将我移至庄子安置,结果前脚刚走,后脚便听到了你病去的消息; 当时我的心哪; 就跟那千刀万剐似的!”
  厢房中,叶娘提起当日之事; 仍是心有余悸,抚着胸口道; “那些刺客也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敢在皇城里作乱; 好在是虚惊一场。”
  徐南风并未向叶娘道破其中隐情,皇储之争牵涉太多,古往今来; 哪一位帝王的脚下不是白骨累累?
  她笑了笑,配合叶娘将银丝线缠在陶瓷纺锤上,淡然道:“这就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还好我与少玠早做了准备,,这才有惊无险。不过; 近来洛阳不甚太平,您有什么想吃的想买的,大可吩咐小红和莲子去做,少出些门; 以免招来无妄之灾。”
  “啊呀,现在洛阳城这么乱吗?我可不敢出门了,这条老命啊,还要留着享你们的子孙福呢!”
  说到‘子孙’二字,叶娘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将手中的银丝线团放在针线篓中,拉着徐南风关切道:“说起这事娘倒想起来了,你与纪王爷成婚一年有余,为何这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该不是他……”
  叶娘欲言又止,递给女儿一个隐晦的眼神。
  徐南风怔了一瞬,恍然笑道:“您说什么呢,他身体好着。”
  “那莫非是你的问题?打小身子就不太好,去年又受了重伤,我记得你当时葵水总是不准时,是不是这个原因?有没有按时吃大夫的药调理?”
  “吃了,再吃我都要成药罐子了。”一提起吃药,徐南风便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叹道,“吃了也没什么用,这个月的葵水又没来。”
  叶娘如临大敌,将手在腿上一拍,紧张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可不得了了!要是再添不了一儿半女的,纪王爷他心存芥蒂,该如何是好!”
  “娘,您呀就是吃饱了撑的,就爱胡思乱想。少玠不是那种人,何况我这些时日勤于练武,很快就能将身体调理过来的。”
  说着,庭院外传来了纪王与姚江的交谈声,徐南风便放下纺锤,笑着起身道:“不陪您了,少玠回来了。”
  “死丫头。”叶娘佯怒,笑骂道,“滚吧。”
  徐南风便真的‘滚’出门去,迎向披着暑气走来的纪王。
  “回来了?这日头,定是热坏了罢?”徐南风自然而然地握住他的手,与他一起在厅中坐好,立刻有侍婢捧来了消暑的酸梅汤和冰块。
  酸梅汤的碗壁上还凝着冰霜,纪王解下外袍搭在木架上,只穿了身珍珠白的夏衫,接过酸梅汤小口饮尽,这才将徐南风捞进怀中,笑着吻住了她的唇。
  他嘴中还带着酸梅汤酸甜的味道,沁沁凉凉的,却如百年纯酿般醉人心肠。
  眼看着就要擦枪走火,徐南风率先推开了他,整理凌乱的衣襟道,“好了,你热不热?”
  纪王别有深意地看着她,眼睛往下瞄了一眼,哑声道:“热。”
  徐南风脸一烫,将案几上盛放冰块的小铜盆端起来塞在他怀中,竭力装作淡然的模样道:“抱着它解解热罢。”
  纪王眯着眼,喉中发出低沉的笑意,故意挨近徐南风些,“这东西可解不了心火,能解的,唯有夫人而已。”
  中秋一过,暑气渐渐消散,风凉了下来。
  这些日子皇帝刻意冷落纪王,凡国中大事,也不再让他参与商议,储君之位好像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又被皇帝收了回去。
  “父皇近来身子不太好,听说夜里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今日我去看他,他却并不见我,赌着气呢。都说老小孩,越老越小孩,此话当真不假。”
  秋阳高照,天气晴好,纪王一身烟青色的箭袖,乌发高高束起,眉目英气,显出几分少年人的蓬勃朝气来,正陪同徐南风在院中练箭。
  “他在等你屈服,你在等他醒悟,你们父子俩也真是够折腾的了。”徐南风松手,箭矢嗖地一身离弦,钉入靶心之上。
  “他那性子,不把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折腾完,是不会罢手的。”纪王亦是紧跟着射了一箭,随即淡然一笑,“我曾经觉得父皇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气势逼人,而如今,我看他时就像是在看一座土包,似乎轻轻一跨,就能将他甩在后头。南风,你知道这种感觉么?”
  徐南风收了弓箭,认真想了想:“英雄迟暮,众叛亲离,大概会觉得他,有那么一丝可怜罢。”
  纪王忽的笑了声。
  徐南风正色道:“你笑甚?”
  “不笑什么,只是觉得你近来有些不一样了。”
  “如何不一样了?”
  “以前的你大大咧咧的,现在的你吃得多,想得也多。”
  徐南风本抓起中秋剩下的月团子在吃,听到纪王在打趣自己,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团子,又掐了掐自己明显丰腴了的腰:“我是不是胖了?”
  纪王扔了弓箭走过来,伸手揽过她的腰肢,趁此机会上下摸了个遍,眯着眼笑道:“我来看看,哪儿胖了?”
  徐南风笑着扭开,又叹了声:“我也不知为何,最近这些时日总是胃口大开,刚吃完一顿,又想着下一顿。”
  纪王笑着拥住她:“多吃点好,你以前就是太瘦了。”
  “对了,九公主那日匆匆赶回岭南,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也不知小遥儿是否摆脱了危险。”
  “已经让姚叔派人去查了。那岭南老王妃的娘家是岭南一霸,靠贩卖香料和珠宝起家,在黑白两道游刃有余,棘手得很。小遥儿的船遇袭沉没,此时于我们而言,没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小遥儿待我们不薄,理应倾尽所能去帮他。但你也须小心些,暗中派去搭救的人一定要嘴严可靠,若是让皇上拿来做文章,少不得又是一番腥风血雨。你爹一直担心岭南养兵为患,此时不插手岭南王室内斗,想必是想借老王妃的手除掉岭南王位的最后一名继承人,便可名正言顺的收回□□成命,将岭南权势握在自己手中……
  如此想来,我这心里着实慌得很。可怜九公主刚操完剑奴的心,又要为李遥的事辗转应付。”
  九公主贵为帝姬,老王妃不会杀她,但姚遥若是死了,九公主的一生都会背负负罪感而活。
  闻言,纪王颔首:“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过夫人也莫要着急,当初那批陪嫁的工匠中有我安插的暗卫十二人,但愿能护住小遥儿。”
  正说着,原本站立的徐南风却是一晃,险些软倒在地。
  纪王眼疾手快地捞住她,担忧道:“怎么了?”
  徐南风扶着他的臂膀,在石凳上缓缓坐下来,揉着太阳穴道:“无事,大概是在太阳下晒久了,有些头晕。”
  纪王抬头望了一眼,秋阳清淡,微风徐徐,是个凉快的好天气,着实称不上是晒。
  他眸色沉了沉,弯腰道:“我抱你回房歇息,请个大夫来看看。”
  “不用请大夫,我自个儿回房睡会儿便好了,哪有那么矫情……哎!”
  话还未说完,纪王却是抄起她的膝弯,强硬地将她抱回了房中。
  大夫很快就来了,隔着纱帘,他一手捻着白须,一手搭在徐南风的脉上,闭目仔细诊了片刻,复又睁开,呵呵一笑:“王妃娘娘并无大碍,乃是有喜了。”
  “你说什么?!”徐南风惊得一把掀开了帘子。
  纪王亦是怔愣了一瞬,随即漂亮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当真是有喜了?”
  “老夫行医四十八年,区区喜脉,又怎会看错?老夫给娘娘开一剂安胎药,好生养着便是。”老大夫慈眉善目地笑着,起身挪到案几后坐好,提笔道,“胎儿快有两个月大了,怎么到现在才发现?”
  “我全然不曾想到,怎么就有喜了?”徐南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初为人母的喜悦,笑道,“我最近出了贪吃和嗜睡,便再无其他异常了,也不像别的女子有孕那般害喜得厉害,反而胃口愈发地好,便没往这方面想。”
  大夫呵呵一笑:“并不是每个女子有孕都会害喜的,王妃身体健康罢了。”
  纪王眼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兴奋,整双眼睛都发出光来,极为珍视地吻了吻徐南风的鬓角,“我们要有孩子了,南风。”
  又吻了吻她,尾音上扬:“谢谢你。”


第65章 虎符
  是夜; 冰冷而湿咸的海风肆虐侵袭着海岸线边这座凋敝的小渔村,叠涌的浪潮像是一曲狂躁的鼓点,应和着月光下的刀光剑影。
  这是九公主找到姚遥的第八天; 亦是他们逃亡的第八天。
  老王妃像是一匹发了疯的野狗; 将两个儿子的死迁怒在姚遥的身上,认为是他诅咒死了自己的儿子; 因而倾尽全力地调动自己的势力,于岭南王府叛乱。
  姚遥坠海后; 不知不觉被海浪带到了这片不毛之地; 一时联络不到自己的亲卫队; 还好九公主顺着海潮的流向一路搜来,这才找到了几乎筋疲力竭的姚遥。
  “已经是第八天了,援军依旧音信杳无……”姚遥疲惫地倚在礁石后头; 手握卷了刃的扶桑刀,暗哑地嗤笑一声,“那群王八蛋!”
  月光凄寒,照在惨白的沙地上; 一如九公主那煞白的脸。她沉默了一会儿,方抬袖擦了擦姚遥嘴角的鲜血,坚定道:“放心罢; 他们一定已经在路上了。我们身边还有四哥派来的护卫,定能将你平安送回岭南王府,手刃了那叛乱的女贼!”
  姚遥抬眼望了眼远处残存的,同样精疲力竭的几个护卫; 笑意染上了几分苦涩。他费力地抬起手,似乎想要像往常那样摸一摸九公主的发顶,但又看到自己满手脏污的鲜血,只得不动声色地收回。
  “傻丫头,你四哥的那些护卫是地道的中原人,不识水性,长途跋涉来此蛮夷之地,又怎斗得过这里土生土长的地头蛇?”
  “再过一天,只要我们再撑过一天,便能进入象郡境内,与郡守吕权的兵马汇合。”
  “小九儿,你留在我身边实在太过危险了,让你四哥的人带你回洛阳,避一避风头罢……”
  九公主却是狠狠地打断他的话:“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冰冷的月光洇在姚遥的眼睛中,闪着不知名的光芒,似乎带着笑意,又好像十分忧伤。他扯了扯嘴角,将喉间涌上的鲜血咽下,道:“我不该带你来这的。当初,是我太自以为是,一心想要让你逃离乌勒骨的魔掌,却不料是带你落入了另一个陷阱……”
  “别这么说,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呢……小遥儿,我们会撑过去的。”九公主望着黑皴皴的海岸线,自语般道,“你看,天就快要亮了。”
  姚遥费力地抬了抬眼,笑道:“傻丫头,现在才子时呢。”
  “徐南风说过,日子会越过越好的,我愿意相信她一次,小遥儿,也请你……相信我一次。”
  海浪席卷而来,拍在礁石上,白色的泡沫四溅开来,落在九公主的鬓角和发间,像是几片转瞬即逝的雪。
  岭南终年温热,是看不见雪花的。
  姚遥望着面前这个日益坚忍成熟的姑娘,轻轻笑了声,眼神温和道:“今春你刚到岭南时,你说你很想念北方的大雪,可岭南从未下过雪……”
  “你便从别处移植了十几株怒放的百年梨树,种在了岭南王府的院落里,风一吹,满地雪白,就好像是下了一场厚雪一般。”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九公主苍白的唇弯起一个并不明显的弧度,说:“你要好好活着,明年春日,我们再一起去看梨花飞雪。”
  “好。”姚遥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又轻声问,“你去洛阳,见到他了吗?”
  九公主知道他说的是谁,顿了顿,别过头去:“见着了。”
  “如何?”
  “很好。死里逃生,又屡建奇功,正是春风得意,深得……朝廷重用。”
  说到最后,九公主声音哽了哽,她闭上眼,将眼中的泪意压下去,满脑子都是剑奴那一瘸一拐的萧瑟身影。
  “那便好。”姚遥喟叹一声,“这样的话,将来你回到洛阳,我便不担心再有人欺负你了。”
  九公主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阵抽疼,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涌上心头。姚遥又怎会知道,剑奴残了一条腿,已是和他一样身陷囹圄了……
  仅是一瞬的脆弱闪过,九公主又很快打起精神来,“他说了,若是下次再见到你,定要同你比一比身手。”
  “那小子倒是越发狂妄了,哥哥我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他。”说着,姚遥比了比小拇指。
  海风呼啸而过,夹杂着隐约可闻的马蹄声。姚遥忽的戒备起来,手扶着刀撑起身子,从礁石后弹出半个头望了一眼,只见几点火光如幽灵般浮动在黑夜中。
  “主子,他们追来了!您快上马,一路向西北去象郡!属下为您断后!”
  那几名浑身浴血的中原侍卫纷纷拔出断刀残剑,摆出姿势准备殊死一搏,又催促道:“主子,走啊!”
  姚遥强撑着站起来,先将九公主送上了马,随即自己也翻身跨了上去,与她同乘一骑,反手将刀背往马臀上一拍,喝道:“驾!”
  马儿鼻腔中喷出白气,一扬马蹄冲了出去,撞破渔村的栅栏,沿着破旧的土路朝北跑去。
  耳畔的风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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