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女-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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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笑道:“良娣慢行。”
朱良娣也有点小算盘,良娣跟太子妃差着行市,等太子妃进了门,以桓嶷的作风是不会冷落太子妃的,名位不如、如果宠爱再不如,那还有什么好混的?朱良娣的目光放在了李淑妃身上,她想以李淑妃为目标,抢先生下长子好好教养。只要生下长子,自可从容慈祥,不用与人争奇斗妍、丑态百出。女人的战争,早在不知道太子妃从是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桓嶷平日喜怒不形于色,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他的好恶还是能够摸到一点规律的。比如桓嶷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也没有十分亲近的人,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东宫属官,桓嶷与他们都保持着一个并不狎昵的距离。甚至他对饮食都没有太多的挑剔,没有不同寻常的口味。
不过有几个人还是不一样的,一是李淑妃祖孙,桓嶷对仁孝太子保持着真挚的感情,二就是梁玉,她的来信是被桓嶷放在紧急一类里的,她送的东西都是孙顺亲自给桓嶷保管。
李淑妃滑不溜手,并不想过多涉入东宫事务,相处是面子情居多。“阿姨”不管事儿,那亲姨呢?朱良娣对梁玉寄予了不小的希望。
她的表现也得到了回报,梁玉结婚,她得到了消息就开始准备。算好了梁玉肯定会来见桓嶷,就在这个时候当着桓嶷的面把礼物送出去。朱良娣认为桓嶷至少不讨厌她这么做。当晚,桓嶷忙完之后就宿在了她那里。
【管谁是太子妃呢?只要我有殿下,有自己的儿子,来日方长。】
然而,朱良娣的信心只保持了三天。
第三天上,桓嶷得去汤泉宫问安,当天在汤泉宫住了一晚。次日下午,桓嶷人还未到,汤泉宫那里的旨意先传了来——桓琚已经确定了太子妃是何人,先遣使下聘,等到明年圣驾回銮,再正式将太子妃迎娶入东宫。
太子妃的人选是众人翘首以盼的,如今终于揭晓,既不是姓萧,也不是各位公主的推荐。桓琚取中了尚书令陆竞的女儿陆氏。
朱良娣听到一个“陆”字,脸色大变。朱家也不怕陆家,陆家也没有什么令名在外的淑女。如今京城流行泼妇,名气大的都是那一款,陆家小娘子并不像当年杜庶人婚前那样为人所熟知。
但是,仁孝太子的妻子姓陆啊!
凡在东宫,只要不是个死人,都知道桓嶷对长兄的感情,他常说:“若大哥在,会如何如何。”处处以仁孝太子为榜样。把李淑妃当亲娘似的奉养,侄女就跟闺女一样一样的。唯独对大嫂要避嫌,却也是恭敬有加。
这个样样学仁孝太子的人,给他一个姓陆的太子妃,他是绝对不会反对。
【这还怎么玩?】朱良娣有点拿不定主意,想了好一阵儿,对侍女道:“你们向东宫的老人打听打听,三姨经常进宫吗?问问她的喜好。唔,出宫去打听打听,她新嫁,有什么难处没有?”
带来的侍女道:“您忘了?三姨的喜好已打听过了,她在宫里只使钱,只关心殿下,并不向殿下讨要什么。”
“这就难了。还是看看她与袁家相处得如何吧,我看……必有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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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良娣出身大族,太知道宗族里的事情。从外面看,名门望族光鲜亮丽,左昭右穆次序井然。但是树大有枯枝,也有萧度这样跟对家小娘子眉来眼去的,也有严中和这样的样子货,更有徐国夫人那样目中无人毫不克制的。就说袁家,也有嫌弃儿子生日不吉利不想养的,也有偷属下老婆包养的。
梁玉没有根基,且有一磨。朱良娣若能适时伸出援手,也是送出一份人情。
朱良娣所猜不错,梁玉才从东宫回家就遇到一件事,不是她自己的麻烦,却也与她有莫大的关系。
袁家祭祀的日期临近,近枝的都往这里赶,袁先与一个同族的男孩子打了一架。对家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哥哥”,那位不要他的生父的另一个儿子。
第130章 菜鸡互啄
家里人丁不旺; 外场拢共就袁樵、袁先两父子; 袁樵有官职在身; 袁先一个半大孩子就经常需要作为代表出现在一些场合。
今年大祭,袁樵家也须积极参与; 袁先因此见到了亲生父母与兄弟姐妹。
袁先被收养的时候年纪很小; 对亲生父母压根没有印象。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的历来——与养父的年纪相差太小了; 一看就不是亲生的。也很快就知道了自己被收养的原因,说不难过是骗人的。生活不错; 与原来的家庭也没有什么接触、没有什么感情; 心里因为“不吉”有羞愤; 也不至于疾世愤俗。
只偶尔会有些淡淡的遗憾:【他们是否会后悔遗弃了我?】
事实告诉了他; 没有!
“啧,捡别人不要的当成宝贝!真是目光短浅!哼!”说话的这个叫袁蒙,是袁先血缘上的亲哥哥; 比他大不到一岁,想也知道,不是一个娘生的。袁蒙长得好看,在家里得父母的宠爱; 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可到了京城这里一比; 就很令人不自在了。袁蒙他爹袁配今年四十四岁了不过是个六品官; 袁先却撞了大运; 养父袁樵年少有为; 五品是他现在的起点。六品和五品看起来差别不大; 却是一道坎儿; 考虑到两个人的年纪,也是袁樵的前途一片光明。这是一个拼爹的年代,很直观,袁樵五品,儿子就能进太学,袁配六品,袁蒙的条件就比袁先差。袁配的儿子还多,荫生、荫官的名额还有限。袁樵现在就只有袁先一个儿子,以后即便再有,他还是老大,也不在乎多荫他一个人。
完全可以肯定的是,只要太子登基,太子唯一存活下来的亲姨妈给自己儿子讨个出身是易如反掌的。
如何让人能够服气?袁蒙的年纪也不大,正在敏感的时候,这股不忿就被放得格外的大。尤其是本家一群年龄大大小小的兄弟凑在一起的时候,袁蒙就更不舒服了。
明明那是个家里不要的人!怎么敢比兄弟出色?怎么能比兄弟过得好呢?
袁配将袁先这个看着就膈应的儿子交到袁籍手上的时候,是巴不得这辈子再不相见、老死不相往来的。也之所以,他们家里从来不提袁先这个人。袁家家族庞大、人口众多,只要有心,即便是本家也可能几十年不见一面。
也就是今年大祭,这么多人才能凑到一起,袁蒙头一回知道自己还有一个这样的“弟弟”。再看袁先服饰鲜明,不是他所能比,又被本家兄弟挤眉弄眼地说:“嗐,我看他的命比你们兄弟都好,嘻嘻。”
袁蒙一时不忿,脱口而出了一句无礼的话,必要先吐一吐胸中恶气才好。说出的时候并没有过脑子,既要发泄,怎么狠就怎么说,仿佛过了嘴瘾就是赢得了胜利。袁先不好,把袁先当宝贝的人当然就有问题。所以不是他不好,是对家从头到脚都是错。
很巧,之所以有人跟袁蒙说袁先,就是因为袁先恰好从他们身边经过。
袁先听到了之后,脸也拉了下来,表情不再那么谦和有礼,阴沉沉地看扫过一眼,暗暗记了一笔。
背后说人坏话是件尴尬的事情,袁蒙说人坏话被撞破,羞愤之下挑衅了一句:“看什么看?真没教养!”
说他是“别人不要的”,袁先还能忍,他不是个冲动的孩子,心机城府都在长。说“教养”就不行了,这干系到长辈了,于是不阴不阳地回了一句:“你倒是好教养!”
袁蒙的心理上认为自己比袁先优越,一个被他瞧不起的弃儿居然还嘴了,袁蒙小孩子好胜之心也起来了,冷笑道:“我有亲生父母教导,自然是好教养!”
兄弟们一听这话都知不妙,内里一个懂事的兄弟忙说:“斗什么嘴?该忙什么忙什么去!让你们相帮清点的祭器都清点完了吗?”
这群孩子年纪都不大,小的不过十一、二,最大者不过十五,能干什么重要的事情呢?纷乱地回答:“点完了点完了。”
袁先冷冷地看了袁蒙一眼,准备抽身走人。跟袁蒙在大庭广众之下争执有失格调,就算争出个输赢来又怎么样?哭着说“我现在有爹娘了,他们对我可好了”吗?还是把袁蒙的亲生父母骂一顿?那能骂吗?也是他的亲生父母!别人都能骂,只有袁先不能说他们半个不字。
袁蒙却被这一眼彻底看毛了!“看什么看?哪家祭祀也没有你!”
毕竟年幼,袁先的情绪终于明白地摆到了脸上。【若非父母长辈都是这般想法,他如何能够如此肆无忌惮?】心口有点憋闷,袁先慢吞吞地回了一句:“唔,把教养两个字从口里吐出来,你心里就没有这两个字了吧?”
袁蒙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两人对着轻蔑,袁蒙经的事情少不如袁先沉稳,率先挥起了拳头:“我就教你这个弃儿一点规矩!”
袁先也不甘示弱:“我为人所弃,尔为礼所弃!”
两个十来岁的小公子打架,就是菜鸡互啄。袁蒙年纪大一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袁先年纪小一点,经过一点锻炼,但不是袁樵亲生的没有传到天生的力气,不是梁玉亲生的没有那股野性。
一时也打了个旗鼓相当,不考虑到两人边打边骂,一个刻毒一个阴损的话,场面也很有喜感。
在场的袁氏子弟也不少,有想看热闹的,也有许多不想闹笑话的,一齐上来将两人分开。早有人跑去禀告尊长了。
事情就闹开了。
人多了难免有些磕磕碰碰,两个人在一起都有可能拌嘴动手,袁氏祭祖至少几百号人凑在一起,不闹点矛盾才怪。都是亲戚,富的还要瞧穷的不起,世家在这方面并不比土包子高明多少。在此之前,互相之间也有吵过打过的,打完算完,第二天还能装没事人似的喝酒。
这次却又不同,袁先的身份来历大家都知道,原本不知道的,才经过了袁樵的婚礼也就都知道了。袁蒙是什么人呢?原先也不知道的,这一架打完了,也都知道了。
棘手了。
想掂量梁玉斤两的人,也不想主动拿这种事情来试探。没意义,且很没格调。今天主持事务的是袁樵的一个叔祖袁翼,听了汇报就说:“袁配呢?!他管教的好儿子!”想到袁配、袁蒙、袁先之间的关系,袁翼开始心绞痛。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袁蒙无心之言,袁樵会不当一回事吗?何况,真的是无心之言吗?袁翼都有点怀疑。能干出把亲生儿子扔了的事情,袁配能教出什么好儿子来?
袁樵现管着万年县,半拉京城,等他回来了……
【能放着御史不做去楣县做县令的,那得是个狠人啊!你们真是找死了!】袁翼没敢去想梁玉,梁玉要把袁蒙给打死了,这回连流放兴许都能省了。以她的辉煌战果来看,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袁翼一面把袁配拎过来提着耳朵抖,一面派人去给刘夫人送信、劝说,心里急得不行。今年是他来主持祭祀,断不想在这样的大事中出现纰漏。一个家族会有共同的利益,不代表互相之间就没仇了。兄弟阋墙代代都有,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也不稀罕。
刘夫人先到了,袁翼含糊地道:“小孩子淘气。”
刘夫人笑道:“你是他们的长辈,小孩子淘气,你教训一下就是了,何必问我?”她来的路上还担心袁先别殴斗吃了亏,到了一看,全须全尾,也有心情谈笑风生了。
袁翼苦笑道:“阿嫂休要取笑我,袁蒙真是……没有教养!”又夸赞袁先的教养很好。
刘夫人只是微笑,心里恨得跟什么似的。袁籍收留袁先的时候,刘夫人也是克服了很大的困难的。迷信的事情,没发现就算了,一旦被道破,谁心里都要打鼓。好容易十几年精心抚养,孩子长大了,又要翻旧账吗?!
【袁配真不是个东西!】刘夫人轻轻磨一磨牙,【他又是阿先的生父,这重身份终会是阿先的祸害。】刘夫人心疼曾孙,袁翼却绝口不提孩子受委屈了,可见世人心里,袁先是无法与袁配抗衡的。
陪同婆母一同赶过来的杨夫人又是另一种作派,从给袁翼行礼开始就带着哭音,哭声丝丝缕缕直往人耳朵里钻。袁先被领过来之后,她一把将袁先抱在怀里,泪眼汪汪地道:“叔父,我丈夫早亡,只有一个儿子也忙不过来,阿先、阿先他这么小……”
袁翼怕了她了,这个哭法就差直接说“你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了。堂堂袁家,可不能背这个名声。连连摆手:“小孩子淘气、小孩子淘气。”
刘夫人道:“好吧,我把孩子带回去好好教导。那一个呢?伤着没有?”
“还好,还好。”
“我的孩子我带走,别人的孩子,我就不管了。”
“是是是。”袁翼笑容有点苦,奶狗互咬不算事儿,这位嫂夫人却不是善茬,背后又配齐了哼哈二将,那才是大麻烦。袁翼含蓄地道:“家丑不可外扬,就算是自家人,也不必闹得人尽皆知。对大郎不好。”
刘夫人挑挑眉:“我可管不住别人的舌头。”
今时不同往日,袁樵守完孝回京城的时候谁也不觉得他能有太大的出息,现在出息来了,长辈也得对他忌惮三分。袁翼向刘夫人保证:“不会再有无礼的事情发生了。”
期间,袁配到了,向袁翼与刘夫人陪礼,喝斥袁蒙无礼,罚他禁足,却连问也不曾问袁先。等刘夫人与袁先离开,袁翼将袁配叫到书房里,好生训斥了一回,袁配心里老大的不乐意,心道:【果然妨克父母!我一见到他就先挨了训,真是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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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夫人领回袁先,就着亮光一看,脸上擦破了一点油皮,嫩拳头的指节也青了两个。
从回家到上药,刘夫人一句评论也没有,惹得袁先惴惴:“太、太婆。”
刘夫人笑笑:“不必放在心上。”
“是、是。”袁先显得怯怯的,心里将素未谋面的父亲与只有一面之缘的哥哥记恨上了。什么孺慕之情、什么淡淡的遗憾都飞了,什么玩艺儿!很稀罕么?滚呐!
药膏抹到一半,梁玉与袁樵赶了回来。
袁樵颇为忧心,他了解袁先,这孩子心思比同龄人要重些。梁玉则没有那么多的顾虑,自从在驿站里与袁先第一次直接接触开始,她就知道袁先心眼不少,绝不脆弱。看到自家孩子挂了彩,梁玉还是生气的:“你打赢了没有?!”
阖府主仆听到这一声,鬼使神差冒出一句感想来:【是她问得出来的话。】
袁先轻轻摇了摇头:“没分出胜负来就被分开了。”心里有点快活。
梁玉道:“哦,那就随他汪汪去吧。”
袁先乖巧地点点头,梁玉心说,你个精明鬼。
袁先则越咂摸越觉得梁玉这个话说的……“汪汪?”
袁樵赶紧挤到两人中间,沉着地对袁先道:“今天不要再过去了,明日还是要去的。”
“是。”
袁樵拿过药膏,慢慢给他抹上:“制怒,都说利令智昏,怒的危害也是一样的。当时怎么样的,你说与我听。”
袁先犹豫片刻,狠狠心,将话复述了一回。袁樵听到“为礼所弃”点评道:“这句刻薄,听了是想打你。”袁先道:“当时已经打上了嘛……”
【看起来是小孩子口角,话不是袁配说的,可心却是他的心。】梁玉看了袁先一眼,点点桌子,对袁先道:“来者是客,他们大老远的过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该多包容他们。人都是会改变的,也都是能感化的。譬如武姜,不也是与庄公和好如初了吗?”【1】
如果不说“汪汪”,这话还能让人信。在场的几个人谁不是熟读诗书?武姜与郑庄公娘儿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