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为后-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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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西华把她往后拉了拉:“小师姑,雪地上滑,慢点走稳妥。”
薛翃道:“以前在山上你陪我出去游历,什么泥泞难行的地方没走过?什么披荆斩棘,顶风冒雨,从不见你皱过一丝眉头,如今到了平地,反而谨慎起来了?”
萧西华道:“小师姑,我可是第一次见到雪呀。”
薛翃笑道:“这倒是。”于是果然也随着他放慢了步子。
眼见将到万安殿,萧西华忽然如梦初醒,忙站住脚道:“小师姑,时候不早了,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薛翃听了怔忪,继而笑道:“我好不容易送了你回来,你又要送我回去?然后我再送你回来,岂不是要到天明了?”
萧西华脸上微热:“小师姑,夜晚宫内人少,一个人走路有些怪怕的,我毕竟是男子,就让我送你回去吧。”
薛翃道:“你放心,这宫内没有吃人的老虎。”
她举手要将伞拿回来,萧西华却并不撒手,乞求似的说道:“今日在宫外出了那样的事,让你一个人回去,我怎么能放心?就让我送你吧?”
两人相持之中,远远地一片贴地的光明,闪闪烁烁而来。
原来是陶玄玉的法驾回宫,陶玄玉最好气派,这无数盏灯笼,照的他所乘銮驾如白昼一样,远远看去,就仿佛他整个人裹在一团明光之中,辉煌明耀而至。
方才所到之处,遇见的宫女太监目睹这样庄严法驾,又见天师法相出色,无不心悦诚服跪地行礼。
法驾来到门口,陶玄玉下轿,道:“你们怎么在这儿?西华,我不是让你守着炼丹炉吗?”
萧西华有些紧张。
薛翃瞥一眼年青的道士,道:“我来看看师兄,不料师兄不在,我正要告辞,西华要送我呢。”
陶玄玉哼道:“我也正想找你,你随我进来吧。”
薛翃跟着陶玄玉,进了他在万安殿栖身的卧房:“师兄寻我何事?”
陶玄玉道:“今儿在外头,是怎么回事?”
薛翃道:“有一伙来历不明的刺客,想要对我不利。”
“来历不明?我怎么听说是俞莲臣的人呢。”
薛翃道:“虽然口上说是,其实是招摇撞骗,栽赃嫁祸。”
“啧啧,”陶玄玉啧了两声,“这话你对皇帝说了吗?”
薛翃摇头。
“为什么不告诉皇帝?”
“皇上知道我是为薛家报恩而来,我若直言那帮人不是俞莲臣的同党,皇上反而会疑心我是为了袒护他们。倒不如让江指挥使去查。皇帝自然明白。”
“想的不错,一旦涉及薛家,你就格外心细了。”陶玄玉嘉许地颔首,端起白瓷盖碗吃了一口淡茶,“你可知今夜皇上跟我说的是什么?”
薛翃摇头。
陶玄玉道:“云液宫的宫墙顶上倾塌,砸死了宫内的贵人,皇上让我算一算,是什么原因。”
薛翃道:“师兄如何答复的?”
“这个何须问我,”陶玄玉脸上浮现一丝自傲之色,道:“那云液宫是昔日端妃娘娘所住,原主儿死的悲烈,整个宫内的人几乎也遭到牵连,这宫殿是后妃之地本就属阴,更加上积累了这许多怨气在其中,里头的风水早就给搅乱了,再加上多少年来都没有生人入内,阴怨之气催发,不出事才怪。”
薛翃垂头,浅浅一笑:“原来如此。”
陶玄玉道:“你觉着师兄说的不对?”
薛翃道:“正相反,我觉着师兄所说大有道理。”
陶玄玉道:“你想不想知道皇帝是如何回答我这话的?”
当时陶玄玉将这话说完,正嘉皇帝道:“果然如此,自从上回地震,朕心里就不安,幸而请了真人进宫,如今既然得出症结,何不趁机禳解了?”
陶玄玉道:“万岁,禳解的法子很简单,只是贫道虽然能够做法,但也只不过能抵御一时,只要那阴怨之气不散,他日仍回卷土重来。”
正嘉忖度片刻,道:“那么,朕若是令人修缮云液宫,然后……再叫人入住,这法子如何?”
陶玄玉笑道:“这个也未尝不可,只不过,贫道要提醒万岁,这入住之人,必要是个命极贵的,以其贵命,抑压遣散怨气,可倘若命数差些的话,非但无法遣散怨气,天长地久,反会给怨气所冲,自己身受其害。”
正嘉十分谦和地问道:“那不知何为贵命?”
陶玄玉道:“贵命者,八字上上,最好还是极阳极阴所生的人,阳极所生,可以跟云液宫的阴气相克。阴极所生,也可以顺应而行。若皇上有属意的人,贫道可按照云液宫的风水,跟那人的八字算一下。”
正嘉凝视着陶玄玉,眼中有一抹锐光闪过。
薛翃问道:“皇上想让人搬进云液宫?是谁?”
陶玄玉凝视着她,半晌无声。
薛翃给他看的心里发毛,正在此刻,外头有人道:“师父,养心殿的郝公公来了,说是来寻小师姑的。”
陶玄玉微微一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去吧。”
薛翃起身,临走的时候,突然看向陶玄玉:“师兄,听说你算到我今日不宜出宫,你可还算到什么别的了?”
“我算到……”陶玄玉望着薛翃,耳畔突然响起一声清亮的凤鸣,自那身黑白分明的道袍之后,是五彩耀眼的凰形腾空而起,长唳九霄。
第56章
陶玄玉宁肯那是错觉。
面对薛翃的凝视; 陶玄玉道:“没什么; 你去吧。”他抬指揉了揉眉心; 又精疲力竭般地长叹了声:“凡事自己多留意。”
薛翃迟疑地看了他一眼; 微微欠身; 转身出门。
门开处,映入眼帘的除了等候的郝宜; 却还有萧西华; 一脸不虞地立在旁边。
西华见她出来; 忙握住她的手臂:“小师姑!”他避开身后郝宜跟几个小太监的目光; 低低道:“为什么皇帝这时侯叫你过去?都要安歇了。”
薛翃道:“不知道。”
萧西华见她脸色寻常; 忙又道:“小师姑,你别去。告诉他们你要回放鹿宫了。打发他们走。”
他急急地盯着薛翃,想要得她的回答; 可见她并不言语,便又说道:“小师姑,你叫他们走,有师父在; 皇帝不会为难你的。”
这会儿郝宜也看出些什么,便陪着笑温声提醒道:“和玉仙长,时候不早了; 咱们快去吧。”
萧西华见薛翃不言语; 于是回头:“公公; 的确时候不早了; 小师姑要回放鹿宫安歇了; 有什么要紧的话,劳烦……”
没等萧西华说完,郝宜脸上的笑就像是碎裂的冰,一瞬间撑不住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萧西华,又忙看向薛翃。
“西华。”薛翃轻轻地将萧西华的手一拍,然后慢慢推开。
萧西华的浓眉拧起,他睁大双眼死死地盯着薛翃。
薛翃道:“安心伺候你师父,你对宫内的路不熟悉,以后不可自己随意乱走了。”
说完后,薛翃拾级而下,向着郝宜点头:“咱们走吧。”
萧西华蓦地回身:“小师姑!”
与此同时,屋内传来陶玄玉的声音:“西华进来。”
萧西华直直地望着薛翃,她好像没有听见他的呼唤,脚步不停,同那些太监们一起出宫而去。
葛衣在旁边拉拉萧西华的衣袖:“大师兄,师父唤你呢。”
见萧西华不动,葛衣又低低说道:“大师兄,咱们毕竟是在宫内,皇上虽然恩遇非常,但毕竟是天底下的至尊,何况皇上对小师姑……如此宠爱,并不是坏事。”
萧西华起先并无反应,只听到最后才蓦地回头:“小师姑是出家人!”
葛衣一顿,终于道:“师兄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吗?”
萧西华瞪着葛衣,终于一拂衣袖,进门去了。
屋内,陶玄玉端着一盏茶,杯中的茶几乎都凉了,已经没了任何的热气。
见弟子进门,陶真人道:“把门关上。”
萧西华回身将门掩起,走到跟前儿站住。
陶玄玉道:“你跪下。”
萧西华一愣,却也依言跪在地上。
陶玄玉道:“你知不知错。”
“弟子……不知您在说什么。”
“你白天偷偷地跑到哪里去了。”
萧西华微颤:“弟子……”
“你别以为自作聪明,就没有人知道了,”陶玄玉把茶杯往桌上一顿,“你以为这还是在山上,任由你乱走乱跑,无人管束?”
萧西华道:“弟子、弟子只是听说小师姑出了事,所以不放心,才出去看看的。”
陶玄玉凝视着他:“没有做别的事吗?”
“别的事?”
“宫内贵人意外身死的事,你总该知道吧。”
萧西华脸色突变,低下头道:“弟子听说了。”
陶玄玉微微俯身:“你抬起头来。”
萧西华只得抬头,长睫轻颤。
陶玄玉打量他泛白的脸色:“你有事瞒着为师。”
“我、弟子没有。”
半晌,陶玄玉道:“那你只回答我,贵人之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萧西华怔了怔:“师父是说……”
“混账!你今晚上去哪乱逛了?你当这宫内的都是瞎子么,人家哪一个都比你精明,你大祸临头了还在这里一无所知。”
萧西华突然想起在云液宫处遇见田丰等人的事,以及他起初那逼问的口吻,一时醒悟:“师父,难道这些人怀疑,是弟子害了贵人?”
“那到底是不是你!”
“师父,不是弟子,弟子愿意对祖师发誓!”萧西华忙道。
陶玄玉叹道:“为师知道你心性纯正,不会做那种歹毒之事,可为什么方才我问你的时候,你神情闪烁,你必然还有事隐瞒。”
萧西华道:“弟子没有!弟子只是、听师父说起贵人之死,也想起今晚上弟子仿佛去过那个地方所以才心神不宁的。”
陶玄玉听这解释倒也合情合理,才又坐定:“皇上手底的人不是好相与的,此后也许会查到这里。你镇定些,有什么便说什么。”
“是。”萧西华应了声。
陶玄玉看他几眼:“算了,你起来,先出去吧。”
萧西华站起身,却并不离开,迟疑地看着陶玄玉,终于问道:“师父,方才皇帝派人来传小师姑,您为什么没有出声拦阻?”
“这是你小师姑自愿的,我为何拦阻。”
“可是……可是难道您不清楚,皇帝他……”
“为师自然清楚。但是,”陶玄玉停了一停,才继续说:“你小师姑想做的事,只有皇帝能够帮她办到。”
“皇帝?”萧西华惊疑,又忙问:“可师父,小师姑她、她要做什么事?”
陶玄玉望着萧西华,看着青年道士脸上的惊愕跟焦急,若有所思。
半晌,陶玄玉道:“西华。我知道你跟你小师姑的感情最好,可是,就如我方才说的,这不是在山上,你的言行都要约束。否则不仅害己,更会害了你小师姑。”
萧西华定定地望着陶真人,似懂非懂。
陶玄玉道:“年前我会结束罗天大醮,回贵溪去,我看你小师姑一时半会儿是不能随行了。”
萧西华不等他说完:“师父,这如何使得?你要小师姑留在这宫内?那么,她岂不是会给皇帝……”
不等他说完,陶玄玉道:“咱们虽是出家之人,到底并未飞升,仍是在这五湖四海之内,依旧受命于天子,何况你小师姑,另有所求。”
“她求的是什么,我也可以……”萧西华脱口而出,却又戛然而止。
他只是个无名无辈的道士,对方却是天子。
陶玄玉却并没有因而责备他,反而脸色平静地打量着他,灯影下,两只睿智的眼睛里光芒暗耀。
萧西华垂头:“请师父见谅,弟子又、又造次了。”
陶玄玉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这些话,以后千万别再说出口。”
他捋着三寸美髯,打量着面前的大弟子:“你是为了和玉着想,你有这份心,终究是好的。”
***
地上的雪已经厚厚地铺了一层。
往回的时候,郝宜后悔,念叨:“是奴婢失算,本该叫人抬了銮舆来的,又让仙长走这一遭,岂不劳累?若是给主子知道我这样办事,又要挨一顿好骂。”
薛翃道:“不打紧。”
郝宜从打伞的小太监手里将伞接过来,自己亲自给薛翃撑着,道:“仙长,方才万安殿的那位道长,像是很关心您。”
薛翃道:“是我的师侄。”
郝宜忙点头,小心往薛翃身边走近一步:“有一件事,奴婢大胆,先知会仙长一声。”
薛翃转头看他,郝宜便凑近,低低快快地把田丰怀疑萧西华一事告诉了薛翃。又说:“奴婢觉着他真是多事,怀疑谁也不能怀疑到陶天师身边的人啊。”
薛翃凛然,也立刻想到先前她找到萧西华的时候,田丰那审视的目光。
但是,若丽贵人真是他杀,也绝不可能是西华。——薛翃虽这样认定,可心里仍有些七上八下。
从宝鸾的口中得知,当时丽贵人是对自己出言不逊,才惹怒了宝鸾,如果此后丽贵人仍是指天骂地,而给西华听见了的话……
薛翃不敢深思,只道:“多谢公公告知。”
郝宜笑笑:“我对仙长是没什么可瞒着的。另外还有个可能会教您为难的请求。”
“您说。”
“主子他……他今晚上心情不好,仿佛是跟您今天遇刺受伤有关,待会儿您见了他,可要小心些应对,最好别惹怒了主子。”郝宜斟酌着措辞,陪笑说:“这话可万万不是在要挟您之类,只是、主子他有时候就是脾气太急了些,只要多说些好话,是很容易哄他开心的。比如奴婢这样蠢笨的人,主子也不嫌弃,反而当作心腹人使唤,主子的心地由此可见,仙长您自然是明白的。”
薛翃道:“公公是怕我冲撞了皇上,弄得两败俱伤,对谁也不好,公公的意思,我明白了。”
郝宜见她如此通透,不禁长长地吁了口气,抬手擦擦额头道:“不愧是仙长,奴婢真的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急得都出汗了。”
陪着穿过养心殿,正要往省身精舍去,风雪中透来皇帝的吼声:“郝宜是死在路上了吗?换个人去瞧瞧!”
郝宜苦苦一笑,忙加快了步子,口中嚷道:“主子,奴婢回来了!”
小太监照着薛翃拾级而上,才要替她拂去肩头衣上的雪,便见门槛内人影一晃,是皇帝负手而出。
一双炯炯的龙睛将薛翃上下一扫,招手道:“进来。”
薛翃迈步进内:“参见万岁。”
正嘉暗沉的眼神落在薛翃身上,见她鬓边、肩上,果然有零零乱乱的雪花,那残存的雪竟显得如此碍眼,配不上她似的。
皇帝忍不住抬手,亲自给她把肩头的雪掸去:“郝宜实在是该打,这样大雪天,也不知给你准备风帽大氅。”
又看薛翃脚下沾雪,不由更加皱眉:“混账东西……”
郝宜早跪在地上:“奴婢因为一心想请仙长过来,就忘了别的了,请主子责罚。”
正嘉瞪了他一眼,毕竟把人请来了,心里高兴,就不是很在意别的:“先给你记着,还不去准备热水,想让她着凉吗?”
郝宜忙起身出外。正嘉握住薛翃的手,果然觉着小手冰凉之极。
“是不是很冷?”他垂眸打量面前的小脸,见她脸颊上有些许晶光,真是如玉生辉,细看却是些融化的雪水浸润。
“多谢万岁,并不很冷。”薛翃想将手抽回来,他却偏加重了力道。
薛翃抬眸,对上正嘉皇帝志在必得的眼神。
四目相对的瞬间,皇帝索性把她的手捧着送到唇边,为她轻轻地呵了两口气:“暖了些没有?”
那一口暖气儿喷在手心,湿湿润润,果然有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