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配-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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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年随便从桌上的本子里撕下张纸,把钢笔尖周围的墨汁擦干净,便将纸扔地上了。陈萱一看,这雪雪白的纸就扔了!立刻俯身捡起来,叠巴叠巴放桌上,要是魏年不要了,她准备一会儿带屋去用。魏年说,“画花样子用眉笔就行了,你别瞧着钢笔稀奇就用钢笔,钢笔描花样子不好。”
陈萱道,“我不是描花样子。”
“那是做什么?”
“写字。”陈萱小声说,“阿银教我认了一百多个字了。”
“唉哟,这可了不得。”魏年随口说,“多认些字没坏处。”
“嗯。”陈萱点点头,同魏年商量,“你以后,还能让我用你的笔不?”
魏年想到陈萱刚刚一幅又担心又忧愁的模样同他说“笔坏了”的时候就想笑,魏年忍笑,“能,你愿意什么用就什么时候用。”
陈萱谢过魏年,还说,“你不是爱吃糊塌子么,明儿一早我给你烙,趁热吃最香了。”
魏年笑,“好啊。”
结果,陈萱好意起早做糊塌子给魏年吃。
结果,魏年这嘴不严的,险把陈萱气死。
事情是这样的,因为魏家的早饭多是家里煮玉米棒子面粥,外头买些油条、豆腐脑就好,做糊塌子的时候不多,陈萱是为了感谢魏年答应让她继续使用魏年的钢笔,才会一大早上的切了葱花、打上鸡蛋,调开面糊,做糊塌子的。
魏老太爷上了年纪,爱这宣软吃食,点头说,“二媳妇这糊塌子摊的好。”因糊塌子要现摊才好吃,陈萱在厨下摊,魏家人就先吃。
魏老太太也说不赖,尤其,这比在外买着吃要省啊。还实惠。
魏金则道,“二弟妹这是怎么了,以前可不见她这么殷勤,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话当真不好听,魏老太爷不由皱眉,看大闺女一眼。
魏金撕开个糊塌子,给两个儿子一人一半,说儿子,“快吃,趁热才香。”
魏年也觉着糊塌子比每天吃的油条油饼的好吃,给俩侄子魏杰魏明一人一个放碗里,得意道,“你们可都是沾我的光,阿萱主要是摊来给我吃的。”
魏银笑问,“二哥你做什么好事了。”
“你二嫂要用我的钢笔写字。”说到这个,魏年说大姐,“你看阿萱,来咱家才几天,都认一百多个字了。你看看你,你在赵家也是大少奶奶,连字都不认得一个,你还不如阿萱呐。”
魏年就这么大嘴巴的把陈萱学写字的事呱啦呱啦的说了出去,然后,得了魏金一句,“乡下丫头,一来城里就要学些洋事儿。”的评语。陈萱因为魏上大嘴巴,很是不满。直接表现就是,魏年接下来足吃了十天羊肉饼的宵夜,直吃的魏年嘴角长泡,跟陈萱赔不是,陈萱才算原谅了他。
第11章 借书
魏年觉着自己就是随口一说,结果,当天餐桌上,陈萱就受到了来自魏老太太和魏金的不少酸话,魏金说她“乡下丫头闹洋事儿”,魏老太太则是说,“认什么字啊,妇道人家,要紧的是多干活,这才是做人家媳妇的本分。”
魏年见他娘他姐这样,陈萱一句话都不说,就是闷头喝粥,连忙道,“看你们,认字难道不好,起码出去看个招牌什么的不会看错,算个账什么的,也灵光。”
“妇道人家,铺子里有的是掌柜,用得着她算账?”魏老太太吃着糊塌子,眯着一双细眼仔细打量了陈萱一回,觉着陈萱虽是乡下来的,为人当真是有心眼儿,便说,“咱家就是买菜,也是你大嫂的事,用不着你媳妇,学认什么字啊,没用!”又给陈萱寻了活计,“你要是闲了,铺子里伙计的春衣还没做,今儿就一并裁了吧。”
陈萱别看老实,她有样好处,甭管魏家人怎么说,她就是不吭一声,魏老太太说不叫她认字的话,她也是不会听的。陈萱吃早饭的时候,就没有糊塌子了,她喝了两碗粥。
男人们去铺子里忙活,陈萱和李氏收拾好厨下,陈萱想了想,悄悄同李氏说,“大嫂,我学认字,不是为了买菜记账,哎,我就是,我从乡下来的,一个大字都不识,就想着,跟着银妹妹学两个。”
李氏把碗放纱屉子的橱柜里,笑,“这可怎么了,认些字的确方便。”又与陈萱小声说,“老太太大姑姐就是这么个脾气,你别放心上。”其实,就是陈萱学字为了抢采买的差使,李氏也根本不会在意,李氏就是这样柔顺的性子,她同陈萱相处的好,陈萱勤快,有空还时常帮着给几个孩子做衣裳做鞋,李氏并不会多想。
见李氏这般,陈萱心中暗暗感激。
她两辈子在魏家,最庆幸就是遇到了小姑子魏银和大嫂子李氏,都是好心人。
陈萱因着魏年大嘴巴的事,手上活计一下子就多了。
晚上做宵夜,她也不给魏年开小灶换花样了,干脆就叫魏年吃羊肉饼。
魏年心下也知道自己多嘴,叫陈萱受了他娘他姐的责难,吃了十天羊肉饼后,魏年晚上回屋时递给陈萱个牛皮纸包,陈萱问,“是什么?你自己的东西自己收着吧,不用给我。”陈萱性子好,可也不是不会生气的人。只是,她这人窝囊惯了,就是生气,也不会跟人拌嘴,无非就是不说话,闷着。于是,这都十来天了,魏年每天晚上回屋,不论他说啥,陈萱是理都不理他一句。魏年也是少爷脾气,有时要发火吧,又觉着,这事终归自己没理。好在,他是个活泛人,又往陈萱跟前递了递,“就是给你的。”
陈萱便接了,打开牛皮纸包,见是个靛蓝地封皮,打开来,里面是雪雪白的纸张,陈萱瞪在眼睛,“本子?”
“这叫笔记本。”魏年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钢笔,给陈萱往那靛蓝色的硬壳封皮上一卡,就用把钢笔卡在了本子封皮上,魏年捂着嘴角一溜潦炮说,“我那天是一时嘴快,没多想。你不是要学认字嘛,我看你都是在些旧纸上写,这本子是我送你赔不是的。笔也送你,你就别生气了。”
老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陈萱心想,这老话果真是不错的。不过,陈萱是个有原则的人,她道,“我听阿银说,你这笔是有品牌的笔,是个贵物。这笔我不要,你平时借我使使就成。这本子我就收下了,以后你可不能不想一想就什么都说了。老太太给了我好多针线做,我现在练字的时间都少了。”
魏年也拿他娘他姐没法子,再三同陈萱保证,“以后我一定会三思而后行。”
陈萱郑重的收下魏年送她的笔记本,说,“那我就不生你气了。”
魏年趁机道,“明儿可不能再吃羊肉饼了啊。”
陈萱唇角微绽,“你这有些上火,还是吃素面吧,降降火。”
“好好好!”
陈萱原本见魏年嘴巴上生疮就打算不再生他气的,没想到,魏年还送她个本子。陈萱并不是贪东西的性子,只是,这本子着实合她心意,又是她现下正需要的东西,陈萱也就高高兴兴的收下了。
陈萱因收了魏年的重礼,非但宵夜又开始给魏年换花样的做,早饭还格外另用小灶给魏年煮了绿豆粥,说是魏年有些上火,给他降火吃的。有时,还会给魏年用银耳梨子煮汤,这个时候,魏老太太也会说自己也上火,跟着吃两碗。
魏银都说,“没有比我二嫂更疼二哥的了。”
“什么疼不疼的,这都是做人媳妇的本分!”魏老太太道。
魏银朝她姐一呶嘴,同她娘道,“妈你这话倒是同大姐说一说才好。”
“你大姐怎么啦,你大姐给老赵家生了俩大小子,还不好?!”魏老太太说着大闺女给老赵家生儿子的事,不禁又想到陈萱这都进门仨月了,怎么还没见动静。
不过,想想,也才仨月,没动静倒也正常。
瞥一眼正在改衣裳的陈萱,魏老太太也没说什么。
出了正月,天气转暖,陈萱就把去年的大棉褂子拆洗了,去了一层棉,把衣裳改成夹的继续穿。
只是有两件事让陈萱挂心上,第一件是,她依旧没找到挣钱的法子还魏年的钱;第二件是,魏银认识的字有限,魏银基本上把自己认识的也都教陈萱了。
陈萱就想着,怎么才能再多认些字呢。
其实,现在的陈萱,基本上家常用的字也都认得了,可是,她就是愿意多认一些字,总觉着,认字是一件极好的事,字自然是认得越多越好。
为着多认字,陈萱连魏家的月份牌和老黄历都翻了一遍。
可以说,陈萱对认字的渴望,简直都要将欠债的事压过去了。
陈萱想了几日,终于给她想到一个法子,陈萱私下同魏银商量,“银妹妹,我听你说咱们后邻许老爷家是书香门第。银妹妹,我想着,咱们这样凭空想着认什么字,越想越想不出来。你说,咱们能不能同许家借本书,这样,既看了书,倘有不认识的字,也就能顺道认了。”
“跟许叔叔借书?”魏银一听就连连摆手,“二嫂,这你是别想,许叔叔拿书当命根子。有一回,许叔叔的一个朋友,借了他一本书,忘记还了,那朋友家在江南,就把书带到了江南去。许叔叔手里银钱有限,他找咱爹借了块大洋,连夜买了火车票,追到了江南,把书要了回来。他怎么肯借书给咱们哪?”
陈萱乍一听,也觉着不大有门儿。不过,她细思量半晌,方道,“哎,我听说江南是极远的地方。”
“可不是么,坐火车得走两天两夜。”
“许家老爷跑这么远也要把书要回来,说明,他心里是极爱书的。”陈萱认真的说,“这事,是他那朋友不对,怎么能忘了还书呢?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陈萱认识的这些个邻居,就一个许家是比较熟的,还就一个许家是书香门第。除了许家,陈萱实在没地方借书去。陈萱打定主意,同魏银道,“银妹妹,这事也不急,咱们先试试看。”
尽管陈萱说的很有谱的样子,实际上,她心里半点把握都没有。许老爷这样能为一本书坐两天两夜的火车追到江南那样远的地方去,这样爱惜书的人,怕是不愿意把书借给她这样一个乡下妇人的。可是,就算没把握,陈萱也想试一试。
琢磨好几日,陈萱定下主意来。
她一向实诚,定下了主意,又觉着这事不大光明,好像算计人家似的。不过,陈萱还是厚着脸皮,在许家姑娘来寻魏银时,很殷勤的帮着端茶递水,有时,魏老太太不在家,她还仗着胆子从魏老太太的点心匣子里拿点心,陈萱一块都不吃,她装在白瓷盘里,给小姑子魏银和许家姑娘送过去,叫她们吃。
这事儿,头一天就叫魏老太太知道了,倒不是魏老太太拿出点心匣子数数了,是魏金告诉魏老太太的。因为,陈萱拿点心时魏金不乐意来着,还不叫陈萱拿。陈萱是打上了许家姑娘的主意,她硬是顶着魏金的一双吊梢细眼,说,“许家妹妹是阿银的朋友,咱们太爷同许老爷交情也好,咱家可不是抠门儿人家。”然后,陈萱就拿了三块点心装盘端走了。
魏金没有不告状的,魏老太太说了陈萱好几句,说陈萱,“这是你的吗,你就这么大方。”
陈萱闷头任魏老太太数落,然后,许家姐妹再来,陈萱还给她们拿点心吃,把魏老太太气的,直接弄把大锁,把点心匣子上了锁。陈萱就没法子了,不过,虽然没点心给许家姐妹吃,陈萱已经借着点心,厚着脸皮跟她们认识了。
这主要是,许二妹许三妹自小上学,学问是有了,针线上就很一般,据说是不怎么会做的。许太太许姨太太每天要操持家里的事,忙不过来时,偶尔钉颗扣子缝个纽绊就得她们姐妹自己来。反正,那活计,挺一般的。这还是陈萱这样的厚道人说,陈萱就与她们道,“你们家里太太、姨太太的也忙,你们跟阿银是好姐妹,我比你们大几岁,你们要不嫌我没文化,就叫我一声姐吧。哎,你们是斯文念书的人,针线什么的,原不该是你们的本分,我看你们,就像看自己妹妹一样,要是不嫌弃,先脱下来,我帮你们缝一缝,也省得你们回头再叫你们太太、姨太太的烦忙了。”这一串话,可不是陈萱突然之间说出来的,她一直想跟许家姐妹套交情,都能大着胆子拿魏老太太的点心给她们吃,对许家姐妹,陈萱也一直留心。她早就见到许家姐妹身上的针线一般,有些个地方,就比一般还一般了。陈萱以前跟人家不熟,不能说你们身上针线咋做得这么差啊,慢慢熟了,她自觉不是个会说话的,就私下练了很久,才寻机会同许家姐妹说了。
陈萱没别个优点,她就是做活做惯了,帮着许家姐妹把那些不大好的,一看就是姐妹俩自己做的活计拆开,重新缝得细致又漂亮。许家姐妹很是谢了一回陈萱,陈萱笑,“这成天在家做这个,一点小事,可别这个。你们再有这样的事,只管跟我说,这又不费什么事。”
陈萱自觉是个老实人,不过,老实人也有很鸡贼的时候。
只帮了许家姐妹这一点小忙,陈萱还不说让人家教她识字的事。
许家姐妹虽然是上学的,可她们做衣裳不比魏银有眼光,也不如魏银手巧,同样的衣裳,魏银做出来就格外好看。许家姐妹的衣裳,常是姐姐穿了妹妹穿,要改的时候,许家姐妹就会过来同魏银商量改的样式什么的。
陈萱等她们商量好了,就把这针线接过来,帮着出力气。
如此有个两三回,陈萱方说了,想借本书看的事。
是的。
这回,陈萱不只是要学认字。
她打算,借一本书看。
有了书,还怕没认可认吗?
这才是陈萱对人许家姐妹殷勤许久的终极目标啊!
第12章 种子
有句话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如今,陈萱对这句话是有了非常深刻的体会。
许家姐妹一向同魏银要好,魏银在陈萱看来,是再好不过的姑娘家,而许家姐妹,做为魏银的朋友,也是极好的姑娘。因为,陈萱说了想借书的事,许家姐妹问,“二嫂你想借什么书?”
陈萱看看魏银,同许家姐妹说,“我以前不识字,是跟着银妹妹学了一些,认的字有限。二妹三妹,什么书都成,你们都是有学问的姑娘。我就是想着,看一看书,这样,既能看书,也能跟着认字。”
“我家里,除了我们上学的书,就是我爹的藏书了。”许二妹说着就有些为难,无他,她们爹那是拿书当命的人。
陈萱一见许二妹为难,连忙道,“不成就算了,没事没事。”
她这样一说,反是许家姐妹不好意思了。许三妹一向活络,笑道,“二姐,这可愁什么。二嫂子刚学认字,又不是看咱爹藏的什么孤本孤卷的。只是一样,二嫂,我家里除了我们上学要用的书,就是些旧书了。四书五经之类的,现在除了些旧派学堂旧派人家,可是没人学这个了。”
陈萱原以为借书这事悬了,不想竟还有门,陈萱立刻道,“什么旧不旧的,书上印的是字就成。”
许家姐妹立刻答应借书,不过,许三妹还是有些好奇,“二嫂,你家没书吗?”魏家虽是经商人家,可陈萱又不是借什么特别的书。而且,魏家家里也有念书的孩子,能一本书都没有么?
陈萱给许三妹问的有些不好意思,魏银接过这话,道,“你们还不知道我家,以前就我大哥二哥念书,他们念了几年私塾,后来,认了些字就跟我爸打理铺子,书给我大姐拿婆家去了。现在我家里两个侄子倒是在念书,他们也是一年压一年的,用不着的,都是给我大姐拿婆家去。你们说我大姐,常年住娘家,她自己也不识字,也不知把这些书捣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