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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掌珠-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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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谁知若生的话音才刚落,一直没有出过声的拾儿忽然将头抬了起来。飞快而警惕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山野间的小兽一般。
    若生一愣,旋即不由得拔高了音量:“你知道她?”
    拾儿紧紧抿着嘴,依旧不吭声,只这回却没有再将头低下去。
    “你知道她!”若生见状,心中已然明白过来,拾儿即便不曾见过雀奴,必然也是知道的,“我同你做个交易可好?”
    拾儿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抛出这么一句来。身子一僵,往墙角缩得更厉害了些:“什么交易?”
    她有兴趣了。
    若生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告诉我雀奴的事,我给你自由。”
    但凡家中有钱能将日子过下去的人。又非家生子,有几个愿意一辈子给人为奴为婢的,然而赎身不易,销籍更是艰难,“自由”二字是十分诱人的。
    若生不等她说话,再加一份筹码:“再许你五百两银子。”
    拾儿的双目骤然瞪大。
    一年能有个十几贯钱,已是不错,五百两对她而言,堪比天文数字。
    拾儿咬住了嘴唇,身子紧紧缩成了一团,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面上神色变了又变,到底是年纪小,禁不住大风浪,“您怎么知道雀奴?”
    “她就像是我嫡亲的妹子。”若生的眼神很温和。
    拾儿一时看得失了神,良久方道:“其实我不认得她……我只是、只是曾经见过她一面……根本算不得认识……”
    若生摇摇头:“你只要将见她那一面的情形说出来即可。”
    拾儿用力抿了抿唇:“我初到刘家的时候,在浆洗房上当值,浆洗房在刘家的西北角,是最偏僻的地方,有一日我正在洗衣,也不知从哪突然冲出来个人,一下就把我给撞翻了,连井边的水桶都给摔了出去。”
    “那人就是雀奴?”
    “我那会并不知她是谁。”拾儿脸上的表情渐渐变了,变得惊恐起来,“我爬起来一看,地上倒着个人,身上脸上都湿漉漉的,有只眼睛是蓝色的……她身上穿的是绸,不像是府里的丫鬟……我就以为是府里的姑娘,赶忙上去扶她,可谁想到她忽然爬起来就要往水井里跳!我拉也拉不住,急得要哭,她却还来掰我的手指。”
    若生听得眼皮直跳。
    “我没拉住……”拾儿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听见后面闹哄哄的,有人在找什么如霜……她就在井里面无表情的说,我不是如霜,我是雀奴……”
    拾儿颤栗了下:“她掉下去了。”

  第089章 交代

    若生心尖一凉:“她死了?”
    “我害怕,连地上的衣裳都没有捡起来,就一口气逃走了……”拾儿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不知道她是活是死。”她不敢说,她当时因为害怕,未及雀奴话音落地,便已然先松了自己的手,眼睁睁看着雀奴掉了下去。
    那井里的水很深,当时又正值隆冬腊月,井水冰一样的冷,她的手泡在盆中浣衣,冻得通红通红,就像是厨房角落里那烂了的萝卜似的,一按就是一个小小的坑,半天才能恢复如常。
    这人,整个儿落进了深井里,冻也能冻死了,更何况一冷,身子一麻,那用不了一会就能像块石头似的沉下去,溺毙了。
    但看着若生的眼睛,她只摇头道:“但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她。”
    所以雀奴,兴许是死了,兴许又还活着。
    她没有亲眼目睹,自然也就没有办法明确。
    若生的一颗心亦像是落入幽深古井的石头一样,“扑通”一声,在刺骨的水里不断地下沉,再下沉,仿佛深不见底。
    良久,她终于缓缓道:“你说,他们叫她什么?”
    拾儿愣了下:“似乎是叫如霜。”
    “如霜?”若生的眉头倏忽皱紧,将这两个字在唇齿间来回咀嚼。她同雀奴住在一道相依为命的日子里,雀奴并不曾提及过“如霜”这个名字,但雀奴的确曾经说过。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用的都不是属于她的名字。
    雀奴,其实只是她的乳名。
    吴亮不是个东西,有了雀奴后,就连见也没见过她几面。更不必说为她亲自取名。因着雀奴的生母去世前唤她作“雀奴”,众人后来也就都这般喊她。
    她娘是东夷人,东夷崇尚的图腾,据闻便是只模样古怪的大鸟。
    是以,她的乳名里,也带了个雀字。想来她那背井离乡多年苦苦求生的母亲心中,至死也都是怀念故乡的。
    雀奴同她娘其实也不亲近,她娘去世的时候,她年岁尚小,并不知事。但待她长大。见惯了嫡母兄长等人的丑陋嘴脸后,就不免对死去的生母多了几分想念,这想念到最后越来越浓,也就全变作了那个乳名。
    若生和她在一块过了很长一段日子,二人身上流着的血虽是截然不同,但心里头,却是比嫡亲的姐妹还要更加亲近的存在。
    如果没有雀奴,就不会有如今的她。
    如果没有她。世上大抵也就在那时便没有雀奴这个人了。
    她初遇雀奴的时候,恰逢大年三十。
    天上飘着白茫茫的鹅毛大雪,四野寂寂里不时传来几声炮竹声。那原本应当喜庆的喧闹,不管是落在她身上,还是落在雀奴身上,都没有一星半点的喜气。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心底里却是不想死的,于是苦苦挣扎。妄图活下去。
    而雀奴当时,却正在准备赴死。
    怀抱着没有一丝相同信念的两个人。在那个深冬的夜里,相遇了。
    她像是在暴风雨来袭的大海上胡乱挣扎求生的人。拼了命的抱住了雀奴的腿,抱得那样紧,哪怕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她也死死不肯松手。
    许久以后,当她们一道坐在窗下,迎着明媚的日光,做针线活的时候,雀奴忆起往事来,难得笑了笑,说她当时那模样,活像是刚从地里头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好容易抓住了个人当替身,就怎么也不肯撒手了。
    若生听得哭笑不得,但仔细想想却也是那么一回事。
    她差点,将雀奴的裤管都给抓破了……
    指甲许久不剪,蓄得颇长,平素没有用处,那会倒是极有用。
    但雀奴说完,敛了笑,却郑重同她道了谢。
    明明是雀奴救下了她,照料着她,明明是她亏欠了雀奴无数,可雀奴却来向她郑重其事地道谢。
    若生也是直到那一日才知道,遇见她的时候,雀奴心里头的打算。
    那孩子当时,已觉世上了无生趣,想去九泉之下见母亲了。即便她当年好不容易才从恶人手中脱身,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过得两年,她自己却不愿意再活了。
    如果不是遇到若生,她一定死在了那个除夕之夜。
    一个人孤身在外,没有任何一个能够依靠的人,又生了一双人人觊觎的眸子,雀奴的日子,一直过得都不好。
    若生看着她的那双异眸,心里的酸涩几乎要满得溢出来。
    雀奴在日光下微笑,碧蓝色的那只眼睛,清澈得湖水一般,她说,你能活着,我也一定能。
    这世上,再没有比活下去更难的事了……
    她们的出身迥然,经历亦是大不相同,但老天爷既将她们送作一块,那就必然有他的道理。所以若生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宣明十七年时,她便知道,这一次是时候由她来回报雀奴的恩情了。
    她依靠昔年从雀奴口中零星得来的信息,找到了雀奴的生父嫡母,又一路找到了刘刺史,而今更是从拾儿口中验证了当时郑氏说过的话,可见雀奴离她已是咫尺之远而已。
    所以不管说什么,她都不相信雀奴会死在那口水井里。
    只是一口水井而已……
    不过区区一口水井而已!
    雀奴一定还活着!
    若生将心中纷杂的念头一收,正色问拾儿:“可还记得当初找她的那些人都是谁?”
    拾儿摇摇头:“这哪能记得住,而且我当时也只是听见了声音,并没有看到人……”
    若生蹙一蹙眉,站起身来转过脸向扈秋娘道:“天马上就要亮了。”
    外头昏暗的天色。已经慢慢见了白,即便隔着窗子,屋子里的人也能感觉到外边正在冉冉升起的太阳,会有多灿烂。
    “奴婢立马就将来龙去脉给问出来。”扈秋娘笑了下,一面当着拾儿的面将袖子往上撩了撩。她生得人高马大,若非一张脸尚算清秀,乍然看去就不像是女儿家,而是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
    拾儿盯着她的手,打了个激灵。
    扈秋娘往前迈了一步,而后抬手。
    拾儿嘴里“哎”一声。身子下意识往边上躲了躲。
    若生便适时出言道:“暂且等一等。”
    “姑娘?”扈秋娘声带困惑。
    若生对拾儿道:“再加五百两,你把梅姨娘吩咐你做的事情说与我听。”
    拾儿霍然抬起头来,一张脸上满是震惊:“再加五百两?”那就是一千两了!足足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
    若生见状,朝扈秋娘摆一摆手,财大气粗地道:“去取一两千的银票来。”而后她看着拾儿轻笑了声。“宝通钱庄,你自去兑了就是。”
    宝通钱庄,也是连家的,只是知道的人并不多。
    少顷,扈秋娘从绿蕉那领了银票来交给若生,若生便直接将银票塞进了拾儿手里,口气泰然自若地道:“你点一点。”
    拾儿显然被她这阔绰的做派给惊着了,哆嗦得比先前更厉害。一双手捧着银票,颤得像是大雨中被打得歪下腰去的花,抖啊抖。抖个不休。过了好一会,她才哆哆嗦嗦地将银票给点了一遍。
    ——不多不少,正是一千两。
    拾儿咽口唾沫,又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当真给我?”
    “你说了自然就给你,这是交易,银子是你应得的。”若生眉眼弯弯。“我说话,也从来都算话。”
    拾儿攥紧了银票:“我什么时候能离开刘家?”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急切得很,刘家在她口中就像是个龙潭虎穴。
    若生听出了几分意思。面上笑得愈甜:“你何时想走,我就让你何时走。”
    拾儿低下头去:“姨娘让我到了时辰就来搬花。”
    “什么花?”若生问。
    “奴婢不知道那是什么花。”她话中已从先前的“我”变作了“奴婢”,声音听着也恭敬得很,“姨娘只说那花的茎先紫后绿,花开为白,十分容易辨认,一看就知。”
    “将花搬去哪里?”
    “梅姨娘只让奴婢将花送去她院中。”
    若生挑眉:“还有呢?”
    拾儿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将脑袋低下去:“她让奴婢不管在这屋子里看到了什么,都不许声张。”
    “先前花园,也是她支使你去的?”若生笑吟吟。
    拾儿说到这里,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便点了点头。
    若生话锋一转:“说一说梅姨娘的事,她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拾儿顿了顿:“那事,奴婢也不清楚,府里的下人私下都传,说是夫人给弄没的。”说着说着,她的胆子似乎大了些,“可奴婢看着却不像是夫人做的,夫人平素真的是连只蚂蚁也舍不得踩死……”
    至于梅姨娘,那就不同了,虽然她面上看着也是温温柔柔的,可没人的时候,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翳,总能叫无意间撞见的拾儿浑身一冷。
    那眼神,忒吓人。
    拾儿抓着银票,轻飘飘的几张,却像是山一样重,又像是烙铁,握在掌心里,滚烫的。
    她被这热意一激,嘴里的话也越发流利起来,很快就将梅姨娘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外头的天色也逐渐亮了许多。
    最后,她十分肯定地说了一句:“梅姨娘,于栽培花木一事上极擅长。”
    若生皱了下眉头,微微颔首,转身要走。
    拾儿在后头追着问:“姑娘,眼下是否就能让奴婢离开?”
    她迫不及待就要离开了。
    “眼下,恐怕是不能。”若生转过身去看了她一眼。
    拾儿张皇:“您说您说话算话的!”
    若生笑:“眼下这情形,正好能打一词。”
    “什么?”拾儿有些傻眼。
    “出尔反尔呀……”

  第090章 温柔冢

    拾儿面露震惊,张皇地张了张嘴,可未及言语,便被迎面而来的一块巾帕给严严实实堵住了嘴,挣扎半天也只发出几声呜咽来,连她自己亦听不懂这是在说些什么。
    她久去不回,梅姨娘心中也渐渐生出不安来。
    外头黑沉沉的夜色早已被晨风吹散,露出后头薄白的天光来。
    启明星甫一升起,天空便也跟着泛出浅淡的橘色。
    梅姨娘坐立难安,想想那盆花,又想想拾儿,终是一咬牙,站起身来,几步走至窗边,将紧闭的窗子推开了细溜儿一道缝,举目往外看去。小径幽深,上头空无一人,檐下悬着的灯尚未熄灭,仍照得长廊亮堂堂的。
    然而梅姨娘定定看着,胸腔里因为紧张而“怦怦”直跳的那颗心却像是沉入深潭一般,只觉周围漆黑一片,那廊下的光明,丝毫照不进她心间。
    她盯着看了片刻,始终不见拾儿身影,心头愈加焦躁,兀地一抬手将那微微开了道缝的窗子,“哐”一声,又给关了回去,而后转过身去,面向了不远处的那张大床。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那床上挂着的帐子却还是冬日里用的,看上去又厚又重,沉甸甸地垂在那,将一张罗汉床笼得严丝密缝。
    梅姨娘趿着软底珍珠绣鞋,脚步极轻,一点点朝着那张大床而去。
    到了近旁,帐子里“嗬嗬”的奇怪声响,就骤然清晰了起来,像是一只破败的风箱,吹——吹——吹——发出的声音却残旧而不成样子。
    她似懊恼般。霍然扬手将帐子一掀,撩起了一角来,帐后锦被霎时映入眼帘。
    也是极厚实的冬被,初夏时节里只这般瞧着,也似要叫人热出一身汗来。更不必说躺在那下头的人。
    此刻被捂在这床被子下的人,亦是热坏了,面色涨红,额上密密麻麻都是汗珠子,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听上去也像是在喊热一般。
    梅姨娘抬手扇了一巴掌过去。嫌恶地皱紧了眉头,而后才不情不愿地将那被子掀开了一侧。
    锦被底下的人一动也不动,只大口喘着气。
    瞧那眉眼,赫然就是刘刺史。
    他被梅姨娘一记耳刮子打得偏过脸去,嘴一歪。口涎横流,将好好一枕头给染得湿哒哒的,令人作呕。
    梅姨娘看着,厌憎极了,那原本就已经皱得紧紧的眉头,这会更是将那一个“川”字印得几要深入骨髓。
    刘刺史嘴里呜呜呜呜个不休,大睁着眼睛斜着瞄她,眼神仿佛淬了毒。
    梅姨娘冷笑。明知他已无法回应,仍道:“怎么,如今知道不好受了?”
    她心中烦闷。索性也不再去看他,只一把在床沿坐下,松了手,任由手中的帐子滑落下来,将自己也笼了进去。她背对着刘刺史坐,眼睛望着墙角矮几上的一只三足青瓷小香炉。口气愈发讥诮:“事事留一手,倒是没错。可你既在他手下讨生活,就该把招子放亮些。既要私藏账簿,那便藏严实了,将口风也收紧了,何苦就漏了风声祸害了自己?”
    刘刺史喉间的“嗬嗬”声愈响,似是恨极。
    “恨毒了我?”梅姨娘笑得更冷,更漠然,“真真是个傻子……”
    打从她踏入刘家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没有指望过能真叫刘刺史对自己动心过。何况那玩意要来也无用,她不稀罕。然而谁也没有料到,这刘刺史竟然也是枚多情种,不过一个妾,也是日日温存,视若珍宝。
    但梅姨娘也知道,自己当初下的那步棋,在这场博弈中起了极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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