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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好姑娘恃宠而娇-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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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正则与同伴们且打且撤,远远瞧见梁锦棠正带着人过来,立刻大声示警——

    “梁大人!猎手在后!”

    追在程正则身后不过丈许的季达何等耳力,一听“梁大人”这称呼,当即血/脉/贲/张,追得更狠。

    这季达虚岁不过二十二,他加入河西军那年,正是梁锦棠回京就任光禄羽林中郎将之后。可他发现,即便如今已五年过去,河西军上下依然有太多梁锦棠的印记。

    他对梁锦棠既有敬畏,也有迷思。这矛盾的心态,许是现今河西军年轻将领们或多或少的共鸣。

    此次前来襄助光禄府春猎,河西军的年轻将领们莫不打着一睹梁将军风采……并一较高下的心思。

    奈何梁锦棠实在太熟悉河西军的布局习惯,一连十来日,总是只听说他带了四个人一路闯过北军的围堵而未损一人,可河西军竟一次也没遇上过这队人。

    今日在此不期而遇,季达自是兴/奋不已。

    这十余日好歹也与北军打过许多回了,梁锦棠这支五人小队已渐有默契。当迎面奔来的程正则示警时,不待梁锦棠开口,傅攸宁已迅速跃上树梢隐蔽。

    “河西军中军副将季达,幸会梁将军!”季达一路追击,于风驰电掣的行进中仍声如鸣金,“得罪了!”

    梁锦棠见对方有一名弓/箭手,便示意众人尽量拉河西军近身混战。

    众人领会,当即扑进去打成一锅粥。

    对方的弓/箭手投鼠忌器,隐蔽在高处的傅攸宁更不敢轻举妄动。她只能持稳弩机,密切关注状况,等待最佳的时机。

    她独自在高处看得触目惊心。

    这是他们自踏入春猎范围以来,打得最惨的一场。

    名震天下的河西军个人战力并不如何突出,但可怕的是他们协同有素,还有那份“只要没死,就会站起来向前”的杀伐血气。

    若非此时双方算是对手的关系,傅攸宁都想为他们那虎跃龙腾、投鞭断流的气魄击节赞叹了。

    不愧是西境屏障啊!

    好在光禄府无论羽林还是绣衣卫,向来都更注重个人战力。春猎进行到这第十三日,可以说,至今尚未被“猎获”的人,大多正是光禄府真正的精英。

    因此,眼下的场面尚不至于一边倒,双方互有折损,总算势均力敌。

    缠斗近半个时辰,焰火飞天,蓝烟窜地,一片混乱。

    程正则的同伴们陆续被拔了信号焰火后,他自己也负伤。孟无忧与索月萝更是伤上加伤。这十几日的饥饿、疲惫与伤,加上连日来面对强大对手围捕而生出的巨大压力,是光禄府武官们平日里很难遭遇到的极致体验。

    看得出,此时众人都在勉力支撑,没有人想要退却。

    而季达那头加上他自己,还剩八人。

    “八个对六个,”季达豪迈地用手背抹去唇边的血迹,笑了,“不算欺负人了!”

    话音未落,他已全力扑向正专注单抗两人、几乎毫无防备的梁锦棠。

    傅攸宁毫不犹豫地击发了今日第一支弩/箭。

    因春猎不着盔甲,木制弩/箭利落飒飒疾驰而来,将季达左臂的衣衫撕出一条口子。

    季达一惊,正要重振旗鼓再袭梁锦棠,却被孟无忧飞身扑倒。

    如此一来,孟无忧背后的信号焰火便暴露在人前。

    一名与百里束音对阵的河西军小兵反身扑来,毫不犹豫地将孟无忧的信号焰火拔掉。

    百里束音不急营救,只能就势将那小兵背后的信号焰火也拔掉,也算孟无忧大仇得报。

    季达并未迟疑太久,起身挟孟无忧迅速退后,剩余的兵卒见状,立刻回退围到他身旁集结。

    程正则、百里束音与索月萝也迅速向梁锦棠靠拢。

    此时的场面,就当真更像两军对垒了。双方都几乎力竭,却都在努力让对方相信自己足可再战。

    百里束音皱眉:“他想干啥?”按规矩,孟无忧的信号焰火被拔掉,那他就算个死人了,季达抓个尸体做什么?

    梁锦棠冷冷对上季达那带着淡淡得意的挑衅眼神,些许不屑地哼了一声。

    树上的傅攸宁笑了。季达这是想“围尸打援”,逼得梁锦棠不能轻易撤走,非跟他打个不死不休是吧?

    也不知季达是否看过河西军战史。“围尸打援”这样阴损的招,还是当年梁锦棠在河西战场上向成羌蛮子学来以牙还牙的。

    “喂,照规矩,你既已受伤,怎可能将我抓得这样紧呢?”孟无忧头也不回地反手指指季达左臂的衣衫裂口,满脸无辜。

    季达一愣,低头看看那口子,心知若非弩/箭是木制的,自己这条手臂怕真是重伤了。

    于是他点点头,唤了身旁一名小兵来拎住孟无忧,同时朝孟无忧咧嘴笑道:“照规矩,你现下都已死了。尸体不许说话。”

    顿时悲愤欲绝的孟无忧很想喷他一脸血。

    “梁将军,我猜,你不会轻易放弃同僚的‘遗/体’,”季达回身笑得挑衅,“我也知晓,你们还有一名弩机手……”话音未落,他打出一个手势。

    河西军的弓/箭手应声而动,精准向傅攸宁藏身处发出一箭。

    先前她在攻击季达时,已经暴露了藏身的位置。对方那个弓/箭手一直在等信号焰火的蓝烟散尽!

    傅攸宁翻身下树躲过那一箭,在众目睽睽的见鬼眼神中,迅捷翻身又上了另一棵树,同时还了一箭。

    树下又重新打成一锅粥,乱到一个不行。

    河西军弓/箭手的争胜之心顿起,接连朝傅攸宁发起攻击。傅攸宁在树荫间来回腾跃,也不间断击。

    数十回合过去,当树上不再有动静后,河西军弓/箭手憨直爽朗地笑出一口大白牙来。

    他猜到“猎物”不会带太多弩/箭在身上的,先前连番攻击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耗光她的箭。

    孟无忧见状,冲梁锦棠大声吼道:“她没箭了,你们快撤!”

    胸有成竹的河西军弓箭手自不会放过这机会,发出了他与傅攸宁之间决定胜负的最后一击。

    傅攸宁如他所料自树荫中跌落,却又出乎意料地于半空中再次还击。

    “谁、说、我、没、箭、了!”

    当她重重跌落在地,扬起一地尘土时,河西军的弓/箭手也震惊地捂住心口。

    一根带着血的树枝正中他心口的位置。按规则,他死了。

    那根树枝上带血的一头朝着来处。所以,那是傅攸宁的血。

    她弩/箭用尽,情急之下徒手掰断一根树枝?

    被当做尸体扣在一旁的孟无忧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这一回,他是发自内心地对傅攸宁生出了敬意。

    原来,百里束音没有说假话。

    傅攸宁她,大概就是梁大人说过的那种,只要手里还剩一块石头,都会用尽全力扔出去的人吧。

    孟无忧忽然觉得索月萝真是慧眼如炬,傅攸宁和梁大人……果然配得电闪雷鸣啊。

    他知道傅攸宁自那样高的位置摔下来,定是伤得不轻。

    见梁锦棠已飞身到了傅攸宁身边,却始终未下达撤退的指令,孟无忧眼中泛起热泪,却又笑着,大声喊:“不用管我!”反正他去年也是被抬着回京的,呵。

    梁大人至此也仍未想要丢下他,哪怕他此刻名义上已是一具尸体。

    这就足够了。

    他是堂堂光禄羽林左将孟无忧。

    不过是场春猎。他输得起。这是羽林男儿的骨气!

    季达终于忍不住恼了,右手一拳朝他挥过去:“就跟你说尸体不许说话!”

    乍然被击倒在地,孟无忧侧眼看着梁锦棠远远对自己点了点头,终于做出撤退的手势,这才长吁一口气。

    确定他们几人已全部撤走,孟无忧抬手擦掉唇角的血迹,就地躺着,笑得眯起了眼睛:“季将军,你今年多大了?”笑音里有些哽咽。

    季达也是又累又痛,一时又沮丧,便跌坐在地,诧异地低头扫他一眼:“二十二。怎么了?”

    “只较我长两岁啊……”孟无忧低喃,忽然笑了,“你是赢不过他的,永远也赢不过的。”

    季达以为自己下手没轻重,把人脑子给打伤了,赶紧让被拔掉信号焰火后一直在装尸体的小兵们过来,要抬他去送医。

    “他十六岁御敌于国门之前,二十一岁统领帝京城防。从军无败绩,追凶不落空……”孟无忧早已累极痛极,自是乐得由他们处置,只闭目坚定低喃。

    “他在军中,是将星;他在帝京,是武首。不论身在何处,他都达到了那个位置最顶尖的辉煌。”

    “便是你将来有一日,不懈努力达到了他那样辉煌,也绝无可能如他那般少年得志。”

    “这世间,只会有一个这样耀眼夺目的梁锦棠啊!”

    季达在铺天盖地的震撼中,忽地被一把雁翎刀击中。照规则,他死了。

    孟无忧见状,原也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梁锦棠并未现身,只有声音穿林而来。

    “剩下的几个,若这是真的战场,你们都死了。”

    季达一双眼睛气得血红,大吼:“凭什么?”

    “你确定,在两军对垒之时,已撤走的敌军绝不会去而复返吗?”梁锦棠的声音忽地寒意凛凛,“你们,当真战至最后一人了吗?”

    季达被梁锦棠的话惊出一身冷汗,如梦初醒。

    春猎,是光禄府的春猎。可对河西军来说,哪怕只是一场合兵演武,也该当做真正的战场。

    他蓦地想起自己的主将萧擎苍曾讲过,梁将军当年有训:

    素日练兵、武训诸多艰难,为的是在战场能少死人。

    哪怕打到只剩一人,也绝不可后退半步,这是与敌对垒时的义务。

    时刻警醒,枕戈待旦,这是沙场铁血里为人将帅的人道。

    “回去转告萧擎苍,西境才安稳不过五年,河西军斗志就已低迷至此,等着被成羌的铁蹄再踏回来,才会重新警醒是吗?!”

    虽不知梁锦棠此刻藏身何处,但他们都知,他的目光此刻一定正看着这里。

    季达与整队河西军顿时肃立,齐整、徐缓地,行了极其庄严的军中之礼。

    “梁将军,范阳见!”

    原来传言诚不欺人,他果真是不可战胜的梁锦棠。

    这世间,只会有一个这样耀眼夺目的梁锦棠。

 25。第二十五章

    当梁锦棠拿了索月萝的一把雁翎刀; 又独自反身折回去时,索月萝、百里束音与程正则皆是惊愕地望着他的背影; 困惑到久久不能动弹。

    但傅攸宁却不及多想,趁众人的目光尚未回到自己身上,赶紧偷偷从腰间暗袋中取出一颗丸药胡乱塞进嘴里。

    丸药渐融,满口全是苦。心中更是苦到气血翻涌。

    一身狼狈的索月萝捂住肩上的伤口; 望着梁锦棠消失的方向,莫名其妙地转头向百里束音道:“他拿我刀干嘛?”

    百里束音被问得也是一愣:“去……‘抢尸’?”嗯; 大约还是想将孟无忧那具尸体带走吧。梁大人果真义薄云天。

    索月萝本想翻个白眼,却扯痛了颊边伤口; 忍不住龇牙痛嘶一声:“怎么可能,这儿还有一个差不多被摔废了的傅攸宁呢!”

    照春猎规矩; 若要带着已被拔掉信号焰火的同僚一同前行,“尸体”是不能自己走的。这儿眼瞅着一堆伤员; 孟无忧那具“尸体”抢回来谁背?以索月萝对梁锦棠的认知; 他不会冲动到做这样傻的事。

    说到傅攸宁,三人这才赶紧回身去瞧她。

    此刻她脸色惨白; 唇上毫无血色。见众人看过来,也只是安静地笑笑。

    索月萝关切地打量她:“站得起来吗?待会儿搀着你走能行吗?”

    离范阳城还有约五里多的路程,踏过这最后一段路的人; 便是胜者了。

    傅攸宁缓缓点头,表示自己可以。

    “素日里不是话挺多?摔着舌头了?”索月萝虽瞧着她那样子挺惨; 却也忍不住好笑。这傅攸宁也真是怪; 分明不经打; 却又挺能扛。

    她一向看人极准,如今对傅攸宁倒是说不上该如何评价了。

    百里束音见傅攸宁那样子,心中有些担忧,却还是笑意勉强道:“算了,还是别叫她讲话了,说不得一张口就吐出一盆子血来。”这梁锦棠咋还不回来?得赶紧将傅大人送到范阳城让大夫瞧瞧呀。

    旁边一直闷不吭声的程正则大惊:“一盆子血?那她还不给吓死啊?”

    百里束音仿佛这才想起新添了个人,定了定神,回身看向他,顺手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年轻人,你要知道,这世间很少有哪个姑娘会被血吓死。否则,每个月且得吓死好几日呢。懂?”

    “这位大姐,”程正则黝黑的面庞神色霎时僵硬,细细瞧去颧骨还有诡异的红,“我是个男人。”

    “看得出来,怎么了?”百里束音双臂抱在胸前,上下打量他。

    程正则已是满脸的生无可恋:“那我为何要懂这种事?”

    索月萝在一旁笑得伤口都快飙血了。

    傅攸宁只想抬手扶额,却发现自己右手掌心上全是血迹,只得暗暗将手放下,满面无奈,轻叹。

    “我怎么,总遇见你们这种……乱七八糟的人物。”傅攸宁苦笑慨叹后,还是为这初次见面的二人引荐。

    “百里束音,东都分院副指挥使。”她以下巴指指百里束音,对程正则道。

    又转头看向百里束音:“程正则,总院候补旗小旗。”

    两人静静以目光相持良久,最终并未按各自职级行武官礼,而是抬手向对方抱拳,行了江湖礼。

    “有病啊。”索月萝一头雾水,身上几处伤口又痛着,便缓缓跌在傅攸宁身旁,与她抵肩而坐。

    傅攸宁顾自忍着胸中翻涌的气血,努力维持着面上平静的微笑。

    百里束音与程正则却是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他俩相互不行武官礼,全因彼此都自对方的眼神里确认了一件事。

    他们分明有同一个向往的心愿——

    愿为傅大人门下走狗!

    在这两人莫名其妙的惺惺相惜中,梁锦棠已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索月萝一见他是空手回来的,顿时瞠目结舌:“梁锦棠,我刀呢?”

    “拿去将季达干/掉了。”

    索月萝傻眼。她使的是雁翎双刀,这下变单刀了!真是要命,跟衣裳都配不起来了!

    梁锦棠懒得搭理她,神情冷肃地直直走到傅攸宁身前蹲下:“伤处检查过了吗?”

    傅攸宁没敢答话,双唇闭得紧紧的。倒是索月萝带嘲轻嚷:“梁锦棠你差不多得了啊!眼下这儿除了你,谁身上没伤啊?”检查个鬼,又没大夫在。

    果然是关心则乱么?

    “手怎么了?”梁锦棠对索月萝的叫嚣充耳不闻,瞪着傅攸宁还想将右手藏到身后,便抓住她的手拉过来。

    他手上的力道倒是温柔的,可一张口就开始喷火:“先前为何走神?朝季达发出第一箭后就该换地方,没人教过吗?!还有,没箭了就没箭了,学人炫什么技?!”全然忘记刚刚还在前头教季达做人,失望于河西军没有战至全力。

    傅攸宁被他吼到发懵,喉头止不住泛起甜腥,只拿一对梨花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不许骂她!”百里束音与程正则不约而同地喝止。

    “我那叫骂啊?!”梁锦棠气不打一处来,转头瞪向他俩,回头又见傅攸宁满眼委屈和忍耐,声量顿时就下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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