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嫁-第2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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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夫人一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祖孙情深的一幕。
　　　　那在榻上爬来爬去的孩子，必然便是锦瑜和盛钰之子了。那孩子生的……便是挑剔如宋夫人，也不得不承认，那孩子模样简直无可挑剔。
　　　　自然，宋夫人将这原因归结到盛钰模样清俊上，至于宋锦瑜。宋夫人养了她十五年，也没觉得她哪里漂亮，和她亲娘一样，除了装柔弱，还有什么本事？
　　　　“……老夫人，宋夫人到了……”盛老夫人只顾逗冬哥儿，压根没在意宋夫人。
　　　　她是听到脚步声的，只是宋夫人行事太过。以前看在锦瑜的面子上，她不屑与她计较。每次登门只用银子打发了事。可是给银子竟然给出问题来了。她竟然敢上门来兴师问罪，试问哪个出嫁的姑娘，还月月贴补娘家啊？
　　　　就像四郎所说，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压根便不算事。
　　　　她便当花钱消灾了。可这灾不仅没消，反倒还闹上门来。
　　　　盛钰离开长安后的很多事，盛老夫人都没有告诉锦瑜。如果锦瑜知道宋夫人几乎月月登门，对宋夫人便不是漠视了，而是直接列为拒绝来往户了。今日，盛老夫人打算和宋夫人好好清算清算。宋家到底从盛家拿了多少银子？当初盛家给的聘礼，宋夫人又用了几成给锦瑜置办嫁妆，余下的大笔银子，宋夫人都花用到了哪里？“亲家母到了，有失远迎，玉嬷嬷，上茶。”玉嬷嬷点头，只对一旁的小丫头点点头，自有小丫头奉茶，那模样，让宋夫人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她以为在盛老夫人面前，这个婆子该收敛些呢。不想这个婆子在主子面前都那么嚣张。
　　　　宋夫人是个爱记仇的人。一路上玉嬷嬷几次三番让她难堪，宋夫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她见此，轻飘飘的道。“亲家母可不敢当，我自从进了你盛家大门，便处处被你们府上下人挤兑。敢问老夫人，您屋中这个婆子是什么出身？一个下人，连老夫人您也支使不动她吗？明明老夫人是让她奉茶的，她竟然支使旁人。”
　　　　这状告的啊，委实不高明。
　　　　玉嬷嬷撇撇嘴，都不屑多看宋夫人一眼。
　　　　盛老夫人笑笑……她动作一顿，手中的布老虎便被冬哥儿抢走了。小东西终于抢到了心仪的玩意，抱着啃的那叫一个欢实，盛老夫人被冬哥儿逗笑了。“不过一杯茶，谁送上来不都是送吗？难道丫头沏茶的手艺不精？”这根本就不是精或不精的问题，是宋夫人心里不痛快，所以她也想让旁人陪着她不痛快，可显然，人家盛老夫人压根没打算站在她这边。
　　　　不过宋夫人向来不是个会看人脸色行事的，虽然她自认为自己是个十分讲理，而且十分有礼数之人。
　　　　所以说，人贵自知。
　　　　也不知道宋夫人哪里得来的自己是个矜持贵妃的结论。
　　　　“我只是觉得老夫人驭下……”“什么驭下不驭下的。说的这么难听。都是陪在我身边几十年的老人，我们就像对老姐妹，盛家上下，哪个见了玉嬷嬷不得恭敬的唤声‘嬷嬷’便是四郎见到她，也得乖乖行礼。”“老夫人这话，真是折杀奴婢了。奴婢可不敢让四爷给奴婢行礼。”“四郎自从落地，便是由你照顾着。你就是他的长辈。我们冬哥儿长大了，也得尊你一声‘玉祖母’呢。”
　　　　宋夫人面露鄙夷，心道盛家真是不识规矩的。一个婆子罢了，竟然把身子抬这样高。抬的再高，也是个下人出身。
　　　　盛老夫人抬头扫了一眼宋夫人，将宋夫人脸上不屑的神色收入眼中。
　　　　她缓缓勾了勾唇。
　　　　刚才算是最后的机会吧。如果宋夫人伶俐些，便该明白她的意思。
　　　　她盛家，压根不注重那些形式上的东西。什么嫡出，庶出啊。锦瑜的出身，在她点头同意四郎娶她那一刻，对盛老夫人来说，便不算什么了。之所以特意提起玉嬷嬷来，也算是在提点宋夫人吧。她既然不懂，多说也是无益。
　　　　“不知道夫人远道而来，可是有什么要事？锦瑜如今身子不适，我这个当婆婆的心疼自家媳妇儿，强行让她卧chuang休养，宋夫人远道而来，由我出面接待，也不算失了礼数。”宋夫人既然口口称亲家母这个称谓不敢当，盛老夫人索性不喊了。其实她也觉得，宋夫人根本不配她那句‘亲家母……’的称呼。
　　　　宋夫人明显感觉出盛老夫人话中的敷衍。
　　　　她是带了气来的，想要质问锦瑜。可是锦瑜不露面，难道这次便要无功而返？
　　　　她登盛家门，已经登的炉火纯青。每次盛老夫人待她都十分客气，不等她把宋家的困难说完，便会点头答应帮忙。银子给的也痛快。这让宋夫人心中升起一股盛家不敢招惹宋家的感觉，因为她次次登门，每次都能如愿拿到银子。宋夫人甚至感觉盛家人傻钱多。如今虽然盛家从长安迁到京中，宋夫人心中也没什么畏惧。虽然觉得面前的盛老夫人与以往有些不同，可宋夫人也没往心里去。
　　　　都说好人怕恶人。
　　　　为了宋家，她便再做一次‘恶人’又何妨。想到此，宋夫人反倒觉得没有见到宋锦瑜不算什么。比起庶女来，显然盛老夫人更好交涉。想到此，宋夫人双手拢了拢袖子，装模作样半晌才缓缓开了口。

☆、第五百一十八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老夫人也知道，这年头，日子不过好。世道十分艰难。我那二子是个读书人，对料理生意实在有些欠缺。以至先后几次生意都是有出无进。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夫人便暂借个万八千两银子给我那二子周转周转，一旦生意做成，定然如数奉还。”至于到时候真还假还？宋夫人心中冷笑。
　　　　除非她是傻子。
　　　　她凭本事借来的银子，为什么要还！
　　　　这句十分没道理，而且听起来简直人神共愤的话，确是宋夫人此时心中所想。
　　　　一旁玉嬷嬷挑了挑眉毛，对于宋夫人的厚颜无耻，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宋夫人到底是从哪里看出盛家是个让她取之不尽的钱庄的？还万八千两……她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盛老夫人脸上神情都未变一下，依旧一脸笑意的逗着冬哥儿，眼见偶尔扫过宋夫人。
　　　　宋夫人一见，心中便笃定了，笃定这笔银子盛老夫人一定会给。以前几次她登门，盛老夫人也是这样的神情。何况一万两银子，对于旁人怕是大数目，对于盛家，恐怕只是人家的九牛一毛，盛家根本不看在眼里。所以宋夫人这口张的十分的理直气壮，似乎盛家的银子本就是宋家的，盛家不过是暂管罢了。一旦她宋家需要，随进取用。
　　　　玉嬷嬷垂下眼睑，盛老夫人终于逗够了冬哥儿。任由小东西抱着布老虎在矮榻上滚来滚去。
　　　　这才将目光调转向宋夫人。
　　　　宋夫人不由得挺了挺胸，她自认在盛老夫人面前，她是个十分金贵的夫人……这人啊，活在世上，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知道分寸，行事有度，这样才能长久的活在世上。
　　　　盛老夫人心中冷冷一哼。心道你真的是占便宜占习惯了。真当盛家软弱可欺吗？
　　　　以前给宋家银了，不过是念在宋家生养锦瑜一场。千八百两银子罢了，她不屑和宋氏计较。可从千八百两，到万八千两，真当盛家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呢？便是大风刮来的，也是盛家的，她凭什么给宋家？借？笑话，以前也说错的，可哪怕归还了？
　　　　“宋夫人，有句话，虽然有些不当讲，可我还是不吐不快。你即说你二子是个读书人，不是做生意的材料。那何必强迫二公子去做生意。赔银子不说，还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你宋家向事自诩书香门第，我看还是让二公子去做学问吧。若是高中，将来必能做个大官。到时候让二公子把宋夫人接到身边服侍，那才真是扬眉吐气呢。”
　　　　“……比起做学问来，还是长子擅长些。”宋夫人声音小了些。
　　　　她刚才太过得意忘形了，竟然被盛家人抓到把柄。
　　　　“贵府二公子做学问不及长子，做生意又是有进无出。请问宋夫人，若是有这样的人向你开口借银，你可会应？”
　　　　“我，我自然要应的。所谓银子有价，情谊无价。银子是死物。我们人怎么能因死物而伤了情谊。”宋夫人抑扬顿挫的道，她觉得自己又找回了主场。
　　　　“哦，原来如此。既然宋夫人说银子是死物，不能影响两家情谊，那还请宋夫人先将以前借出的死物归还，所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可不要因为死物而伤了我们两家的情份。宋夫人觉得呢？”盛老夫人盘腿坐在榻上，笑眯眯的道。
　　　　她觉得？她当然觉得不好。
　　　　以前从盛家拿的银子，早就用光了。她根本还不出。
　　　　这次来京中，虽说是看望女儿锦云的，可何尝不是破釜沉舟。若是宋家在长安还有活路，她如何会千里跋涉而来。如果不是盛家不声不响的便举家迁至京中，她何若受这一路颠簸之苦。
　　　　如今盛家老夫人让她还银子。
　　　　宋夫人觉得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老夫人这话说的便不对了。即是死物，用都用了。”“宋夫人的意思是，用了便不用还了？”“既然用了，还怎么还？”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不如我们便去刑部大堂理论理论，让官老爷来给我们评叛评判。若是你胜，一万两银子，我给。若是侥幸我盛家胜出，便请宋夫人接时还银。宋夫人以为如何？”宋夫人握紧了拳，对于盛老夫人的提议自然不会点头。笑话，去刑部大堂，那她还能出来吗？
　　　　宋夫人想到此，立时陪了笑道。“老夫人真会开玩笑，我们可是姻亲，宋家一时落难，我这才登门相求，老夫人若是觉得为难，便当我没有开口便是。”宋夫人一直觉得盛老夫人是个十分顾全脸面的脸，这样的激将法，对盛老夫人一定好用。不过今天的盛老夫人似乎与平时有些不同。她出招，可是盛老夫人似乎并不接招。反而顺势道……“你也知道，我如今嚼用都是四郎的。我就是个穷老太婆，别说一万两了，便是一百两，我也拿不出。今日见到宋夫人，我总算能松口气了。我知夫人在宋家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不如便接济接济我个这穷婆子。”
　　　　借钱的反被借。
　　　　宋夫人这次再难镇定了。
　　　　“老夫人不愿借银便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宋夫人嘲讽道。
　　　　“夫人早说啊，早说我便不必瞻前顾后了。我不会借银子给你宋家。”“你？你们盛家简直欺人太甚！”这种反咬一口的事，宋夫人简直驾轻就熟。
　　　　“欺的就是你宋家，你能奈我何？”盛老夫人老神在在的道，一旁的冬哥儿突然爬上盛老夫人膝盖，小小的人儿，把自己缩成一团，然后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向宋夫人。明明几个月大的娃，本不该露出什么鄙夷嘲讽的神色。可观冬哥儿那张小脸，宋夫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冬哥儿在笑话她。
　　　　“你们盛家上下，连个不会走路的孩子都这般仗势欺人。实在太过份了……”没讨到好处，又被盛老夫人堵的哑口无言。宋夫人竟然把战火波及到冬哥儿身上。
　　　　盛老夫人这下真的怒了。
　　　　孩子才几个月大，如今爬还爬不稳呢。怎么就能仗势欺人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比起‘仗势欺人’宋夫人才是个中翘楚。借着锦瑜的名号，在盛家作威作福。借银不还，如今还明目张胆的赖帐，这便算了，她只当那些银子用来接济乞丐，做了善事，如今竟然还想狮子大开口。
　　　　一万两，万她说的出口。
　　　　一万两相当于什么？
　　　　京中，一个生意颇佳的铺子三年所赚之和。一万两……她宋夫人也不拎拎自己的斤两。
　　　　“冬哥儿是我盛家嫡孙，别说仗势欺人了，便是杀人放火，我盛家也能摆平。这点便不劳宋夫人忧心了。宋夫人若是无事，我便不久留夫人了。我家金孙该睡午觉了。”
　　　　“我跋涉千里而来，还未看到我的女儿呢。老夫人不会这点情面都不讲吧。”宋夫人自然不甘心这么便被请出去。她即没要到银子，又没机会骂宋锦瑜，她满心的怒火，如何平复。
　　　　“锦瑜是我盛家媳妇儿。她病了，不便见客。夫人若是自己不愿迈步，我盛家有的是愿意帮一帮夫人的。玉嬷嬷，唤几个腿脚利索的婆子过来，帮一帮宋夫人。”
　　　　玉嬷嬷高声应了。迈步便要出门。宋夫人这下慌了。
　　　　这时候，她终于意识到，她根本占不到丝毫便宜。
　　　　她如今站在盛家的地盘上，四周都是盛家人。若是真的闹的太过，看盛老夫人这架势，还真的敢动手。
　　　　这里是京中，不是长安城，不是她那一亩三分地。闹的大了，谁会帮她？“……我走便是了。老夫人，今日之辱，它日必定讨回。”走之前，宋夫人不忘大放厥词。
　　　　“玉嬷嬷，传令下去，告诉门子，下次再有自称宋家夫人的女人登门，直接打出去。”
　　　　宋夫人放狠话，盛老夫人也不是吃白饭的。宋夫人狠，盛老夫人更狠。
　　　　这脸皮，算是撕破了。宋夫人满脸怒意，可看到玉嬷嬷真的唤进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宋夫人胆怯了。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宋夫人脸色一变，慌忙向外跑去。
　　　　“……顺便带句话给宋五小姐，便问一问我盛家的宅子，她住的可还舒心？”
　　　　盛老夫人最后扬声道。
　　　　宋夫人进门的时候趾高气扬，出来的时候……那几声‘老乞婆’叫的还真的是……相得益彰。
　　　　宋夫人狼狈的爬上马车，对宋锦云劈头盖脸便一通骂。“你怎么那么没用，便眼睁睁看着亲娘被人这样欺负？当初我最疼的便是你，如今倒好，你和外人一起欺负我。”宋锦云沉着脸，并不开口辩解。可宋锦云越是不开口，宋夫人反而越撮火。“你是傻的吗？没看到我被盛家赶出来了吗？宋锦瑜，她如今倒是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难道她忘了，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养大的，没有我，她能嫁进盛家？如今她翅膀硬了，我亲自登门，竟然想见她一面都难……还有那盛家老太婆，不过跟她开口拿几千两银子花用罢了，值得她和我翻脸？盛家上下，便没一个好东西。”骂的尽兴了，宋夫人这才理了理跑乱的衣摆，恢复成她自认为金贵的神情。
　　　　“几千两？你开口向盛家要银子？”宋锦云不敢置信的开口。
　　　　人的脸皮怎么能这样厚呢？
　　　　几千两，万得她说的出口。
　　　　“怎么？我不能开口吗？我辛苦养大的女儿，可是白白送给盛家了。我要几千两银子过份吗？”
　　　　“什么叫白送？盛家是给了聘礼的。”
　　　　“……那又如何？反正前几次，盛家都是给了银子的。谁知道盛老夫人这次发什么疯，竟然要和我上公堂。你说她是不是有病，不过几千两银子罢了，盛家又不缺。她给了我，我还念她的好，她何必和我撕破脸皮。越是有钱人家，越是小气。”提起自己没能如愿拿到的银子，宋夫人依旧耿耿于怀。
　　　　宋锦云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自己母亲竟然这样……厚颜无耻。当初盛家给的聘礼，宋夫人替四姐锦瑜置办嫁妆，恐怕花了三成都不到，余下的大笔银子，都被自己母亲收为已用。如今竟然还好意思开口说宋家白送了女儿给盛家。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睁眼说谎话的人，而且这人，还是她的母亲。
　　　　眼见着宋锦云小脸煞白，宋夫人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自己这个女儿和她一点也不贴心。
　　　　自己说宋锦瑜不好，她却偏偏和宋锦瑜亲的像亲姐妹似的。自己说林启好，她却偏偏听信宋锦瑜的话，非要和林启闹什么帮离。
　　　　对了，林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