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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恣欢-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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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与她相仿的做派。
  她的生身母亲走得太早,想有感情都做不到,生辰于她,便只是个提醒她母亲已经不在的日子,越大越不想过。就算想怀念想伤心一场,也得有个切实的由头吧?
  没有,不会有。
  中秋、年节则是寻常人家团圆的日子,而她与他,是再也没有真正的一家团聚的时日,把节日当成休沐、放假,心里能好受一点儿。
  年少时的他,始终让她记忆犹新的,是他随军出征前一年的中秋节。
  那一年,她在叶先生那里用过晚膳后,恺之哥去找她,跟叶先生说:“您和解语一道去程府吧?我娘陪您赏月,解语和我们一起赏月。”
  叶先生自然不会反对,带着她去了程府。
  他们几个聚到一起,怎么肯老老实实的,赏月期间,修衡哥让人去外面买回了一坛陈年佳酿,几个人一起分享。
  她这不怎么喝酒的,因着氛围特别好,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喝了不少。
  后来他对她说:“女孩子家,少喝酒。你那亲哥哥,惯着人的法儿都不对。”
  她一听就笑了,说好,我不喝了。
  恺之哥却开始跟他找补,说兄妹不就这样么?一起犯错一起挨罚,我跟解语就是这么过来的,再说了,我酒量深浅我自己都不知道,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呢。
  他就笑,说该,又不是我让你喝的。
  修衡哥就打岔,指着月亮里的兔子轮廓,问他们:“像不像薇珑?”
  几个人都笑起来,煞有介事地端详一会儿,都说像,又问:咱们家兔子今晚怎么没来啊?
  修衡哥说,傻兔子不是迷上盖房了么?师父下午点拨了她一番,她高兴得不行,回家就开始鼓捣模型了。
  几个人笑得愈发开心。
  说笑间,她转到躺椅上,先是半坐着,后来有丫鬟送了薄被过来,她索性放松地半躺下去,问修衡哥:“哥,我今晚不想走了,行么?”
  修衡哥笑道:“好说,这儿就让给你了,我们几个去阿逍房里凑合一晚。”
  她放下心来,说那就别让人管我,我要是醒来就能看到月亮,也是一桩美事。
  醒来时,院子里静悄悄的,桌上的下酒菜、陈年佳酿都已收拾干净,只放着一个温茶的木桶。
  丫鬟、婆子在近前服侍。
  她懒得动,望向月空的时候,看到他居然姿态懒散地坐在屋脊上,遥望着空中那轮圆月。
  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能够感觉到,他在那个时刻,是孤单、落寞的。
  她一动不动,凝望他许久,他竟也没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却微不可闻的叹息。
  应该就是在那一晚,她意识到:飞扬跋扈的董飞卿,是和自己一样的,孤孤单单、可怜兮兮的一个男孩子。
  他一直坐到天色陷入黎明前的漆黑的时候,才从从容容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她就那样,凝望了他一整夜。
  说起来,那算是他陪她度过的第一个中秋——想来便酸楚,却不知道是为他,还是为自己。
  大抵就是因此,之后面对他,总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
  同病相怜之类的事情、词汇,都让她抵触。她不需要谁的理解认同或同情,笃定他更不需要——不论是自卑还是埋怨、怀疑亲情引发的失落,都是不需要别人看穿的,就算明白,也不要流露出来。少年人,最不缺的就是对自我的质疑,以及傲气、自负。
  可是,她又分明是明白他的。
  不会有人比她更明白。
  以往如此,如今更是。
  蒋徽走过去,走到他面前。
  董飞卿的脚步停下来,因着猝不及防,牵出来的含带着歉意的笑容便显得有些仓促。
  蒋徽踮起脚尖,双臂绕上他颈子,轻声问:“心烦?”
  他嗯了一声。
  “那么,你是打算心烦一天,还是心烦一个月、一年?”
  他听了,便忍不住笑了,抚着她的背,问:“你心烦的时候,都给自己安排好期限么?”
  “以前不会,往后会。”她故意没正形,“一辈子这么长,总要专门留点儿时间来心烦吧?”
  他笑出声来,“数你会胡扯。”
  听到他笑了,她也随之笑起来,随即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他,“说心里话,想认她么?”
  董飞卿摇头。
  “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
  “没有那些人。那些都与我无关。”他说。
  蒋徽凝视着他的眼睛,片刻后笑道:“那好,明日你就跟书院、家里打好招呼,关乎那边的事情,都交给我。”
  “……”董飞卿也凝着她,微微挑了挑眉。
  她语气软软地商量他:“往后,我的事你也能管,这还不行么?”
  “那边的事情交给你,你的事我也能管——是不是差了点儿什么?”
  她笑起来,“不是你说的吗,就没指望过我多乖。再说了,我要管的,也就那一档子事儿。”
  斟酌片刻,他说:“好。交给你。”
  蒋徽笑开来,随即搂紧他一些,猴到他身上,亲了亲他的眼角。
  董飞卿逸出低低的笑声,抱着她回房。
  休沐的日子,蒋徽上午忙着修改话本子,下午去了香露铺子。董飞卿想要陪她一起去,被她拦下了,说眼下又不会有人追杀我了,你怎么还不放心?
  他听了,笑了笑,说那你就自己去,早些回来。
  她说好,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些好吃的。
  铺子里近期卖出几瓶百花露、两瓶兰香露,都是价比黄金的东西,若是只算开张以来的支出,蒋徽是赚了些银钱,但若算总账,她离回本的日子都还很远。是以,生出的喜悦有限。
  问过掌柜、伙计近期情形之后,蒋徽走出铺子,上了雇来的马车,去往售卖各地风味小吃的摊位、店铺比较集中的那条街。
  路上,她开了一边的小窗户,看着秋日的落叶缤纷,也看着街头的人来人往。
  无意间,她望见了一幕:
  钱太太带着一双儿女下了马车,面上尽是慈爱的笑容。下车后,交代车夫两句,母子三个漫步在京城街头。
  原来还没离开。
  先前她与董飞卿说,钱家的事情交给她,打心底以为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毕竟,钱县令家底殷实,做官也不是一两年就把自己折腾得出事的做派,钱太太往后不遇到大的难处,都不会来京城求董飞卿。
  她唤车夫调转方向,行至母子三个不远处,意图自然是投石问路。
  下了马车,蒋徽走到钱太太身侧,轻咳一声引起对方的主意。钱太太望过来的时候,她嫣然一笑,问:“钱太太,还认得我么?”


第74章 敲打
  钱太太看到蒋徽,先是一愣; 随即笑道:“记得; 自然记得。你这是——”
  “在街上转转; 无意间看到您了,便想叙谈几句。”蒋徽态度温煦; “真有不少话要跟您说。您得空么?”
  “得空。”钱太太刚要让两个孩子行礼,蒋徽便摆手道:
  “不用。非亲非故的; 没必要讲究这些。”
  钱太太听了,笑容僵了僵; 随即问道:“要不要找个茶楼小坐片刻?”
  蒋徽摇头; “不必,边走边说吧?”
  钱太太说好; 示意之下,随行的下人走过来; 把两个孩子带着往前走了一小段。
  两个孩子一边走,一边回头打量蒋徽。
  钱太太也打量着蒋徽; 见她绾着高髻; 一袭深衣; 样貌绝美,双眼熠熠生辉。她问:“你和飞卿; 是春日成婚的?”
  蒋徽嗯了一声,背着手缓步往前走; “您回京城; 打算逗留多久?”
  钱太太如实答道:“我回来; 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学业。上次,与飞卿说了,他说不能破例收下他们。是以,我就想到另外几家看看,找找门路。如今谁都知道,求学之地,以名士繁多的京城最佳。”
  “哦。”蒋徽侧头凝了钱太太一眼,“这事儿可难办。”
  “的确是。”钱太太神色一黯,看着路面,岔开话题,“你和飞卿,过得还好么?”
  蒋徽反问:“您看呢?”
  钱太太抿出一抹笑,“这哪是看得出来的。”
  “京城的不少事情,都会传到各地。”蒋徽一笑,“我这种被逐出家门的人,在别处应该也有点儿名气。”
  “听说过一些。”钱太太说道,“来到京城之后,又听说了原委。不怪你。”
  蒋徽似是而非地笑了笑,顺着这话题往下说:“那么,依您看,蒋家长房的人若是要我回去,我该不该答应?”
  “这就是我不能置喙的了。”钱太太委婉地道,“毕竟,别人都不是你,不知道你心里的计较。”
  “没错。”蒋徽柔和地道,“他们找过我,想让我回去,顺道得个宽厚大度的名声。可是我想,要那个名声做什么?——因他们而得的名声,就算想见着多好,我也不稀罕。”
  这话题对钱太太而言,有些敏感,自是不好多说什么。
  “您方才问我,和飞卿过得好不好。”蒋徽语声轻缓,“我们如今过得很好。
  “我们一起整治了数年来只想用我换取银钱的蒋家长房,整治了很早就对我背信弃义的所谓友人,亦捎带着整治了曾与我定亲的武安侯世子。
  “我们这样的人,想要以牙还牙的时候,少不得给人心狠手黑之感。
  “您闲来得空,不妨多打听几句。”
  钱太太能回应的,只有最后一句,她点头说好。
  蒋徽笑了笑,继续道:“董家事情的前前后后,您应该比较关心,但我不知道您知晓多少。
  “起因是曾镜一案,随后牵连出了董夫人,再到整个董家。
  “董夫人常年对飞卿心存歹念,曾利用旁人买凶追杀他。”
  说到这儿,她脚步顿了顿,“您听说这事儿了么?”
  钱太太低声应道:“听说了。”
  “再往后,因为家事一团糟,董志和乱了阵脚,在朝堂上行差踏错,被流放到了古北口。”蒋徽笑盈盈地凝视着钱太太,“他走之后,董家老太爷、老夫人找过飞卿一趟,说对不住他,又说想请他回去。
  “可是他知道,他们只是担心日后被他刁难,连苟延残喘的机会也无。
  “当时,飞卿把话跟他们说明白了,只要他们不惹他,那么,日后桥归桥、路归路。
  “对此,您不会意外吧?”
  钱太太没说话,只觉得蒋徽的视线,让她分外不自在。
  蒋徽抿唇微笑,“他们说过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他们问飞卿,记不记得,他小的时候,他们疼爱过他。
  “我曾有耳闻,飞卿到四五岁左右,一直被二老和您溺爱。
  “溺爱孩子,不是好事。可在当时,被溺爱的人,一定很开心。
  “当时我想,疼爱过又怎样呢?几年的疼爱,就能抹杀之后十多年的不曾善待么?
  “您应该也打心底疼爱过飞卿,我在想,疼爱过又怎样?几年的疼爱,就能抹杀之后十多年的不闻不问么?”
  说到这儿,她停下脚步。
  下午的阳光很明媚,明媚得有些刺目。眼前女子的眼睛很明亮,亮得有些让人无法直视。钱太太嘴角翕翕,“我这些年……娘家一直劝着我别再记挂飞卿,因为他是董家的孩子,他的祖父、祖母,一定会把他教的不认我,甚至怨恨我。就一直不敢见他。”
  蒋徽扬了扬眉,问:“他投身到军中的时候,有没有担心他埋骨沙场?有没有给他写过哪怕一封信?”
  “……”
  蒋徽又问:“他被逐出董家的时候,有没有担心他就此落魄、一蹶不振,有没有试图让他到您近前?”
  “……”
  “他销声匿迹的日子里,有没有担心他潦倒拮据、客死他乡?有没有尝试过寻找他?”
  “……”钱太太摇头,“我在陕西的夫家,这种事,办不到。”
  “办不到。这真是个好借口。”蒋徽唇角的笑意略深了些,“我在民间听说过不少事情,有些至亲失散之后,不论如何也会想尽法子,目的只是再见亲人一面。
  “在您眼里,飞卿到底是什么?
  “我不明白,您怎么好意思来找飞卿,让他帮衬两个孩子的学业的?怎么想的?”
  钱太太这才明白,蒋徽与她叙谈的用意,是敲打。
  “若只是看您这种女子,这天下还有谁敢生儿育女?”蒋徽说。
  “我是想,孩子们都大了,如今我处境也好了不少,就想让三个孩子……”
  蒋徽不疾不徐地打断她的言语,直言道出心绪:“这话听起来,便有些狡辩的意思了。
  “您不过是看飞卿安稳下来了,程阁老、唐意航又待他一如既往,加之该为两个孩子的前程打算了,才回到京城来找他。
  “这种账,不是您那个算法——要是让他念着同母异父的情分,帮衬您的两个孩子,那么,早在这之前,他是不是该帮衬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走出窘境?
  “您为他着想过么?
  “去不成他开办的书院,便想去别处,您倒真是心思活络。
  “不过,您把心放下吧,其余四家书院,也绝不会收留您的儿女。
  “不是我们会从中阻挠。用不着,因为没人会为了钱县令的家眷开罪他和叶先生。
  “同行么,争的时候不少,但也要看值不值得。”
  钱太太抬头看住她,咬住唇,眼角已有水光。
  蒋徽问道:“您对飞卿有过几年养育之恩,谁都不能否认。
  “您想让他偿还那份恩情么?
  “不妨与我说说,我斟酌一番,觉得合适的话,我帮他偿还;可若是不合适的话,那您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我做不出败坏婆婆名声与人两败俱伤那种事,但自认真不是软柿子。
  “怎样?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斗斗法?”
  跟蒋徽过招?寻常女子一辈子都视为依靠、主心骨的家族,她都能折腾得被赶出去——连这都不在乎,还有畏惧的东西么?更何况,是出了名的才女,随意写个话本子,就能在笔墨间把她数落得体无完肤。
  钱太太摇头,再摇头,吃力地道:“我知道,是我亏欠飞卿,一直是我亏欠他。你给我指条明路吧。”
  “一如既往,形同陌路就好。”蒋徽道,“他有至亲至近的长辈,只是不在家门之内。
  “他已经被您割舍了这么多年,您现在又有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家,何苦给他再添烦扰?
  “不是谁都能成为唐意航、董飞卿——他们固然聪明绝顶,但若没有程阁老悉心教导这些年,怕是要走不少弯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思,不是不能有,但别指望他帮衬。
  “他最难的时候,甚至生死未卜的时候,您都能置身事外,到他境遇安稳的时候,不妨给他一点点体谅,让他清净一些。
  “好么?
  “说到底,他就算能帮您,除了给他添堵、让他难堪,您又能给他什么?”
  钱太太低头看着脚尖,眼泪一滴滴掉落在地,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了。我会离开这里。”
  “尽快吧。多谢。”蒋徽再看一眼面前身形丰腴、面如满月、垂泪不已的女子,转过身形,快步回到远远随行的马车上。
  那眼泪,是因何掉落,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接下来,她在街上买回了大包小包的风味小吃,末了,到天福号一桌席面,主菜自然是酱肘子。
  回家的路上,心里仍是有些憋闷。
  这种事就是这样,话若说得太狠,日后兴许会后悔,话若说得委婉——起码在她是很委婉了,便觉得没法儿消气。
  不知道有些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能理直气壮地用生养之恩为由,无所顾忌的伤害、忽视儿女,到了为难的时候,便又寻求儿女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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