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客的娇养日常-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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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人上回不过说了那么会儿话,怎会如此投缘,君瑕给他那包药粉是什么居心?有意怂恿小皇帝装病?
要是旁人,赵潋定拿他一个包藏祸心罪,纵使无辜也该三十大板上臀了。
赵潋咬牙切齿道:“你是仗着我喜爱你,不肯罚你?”
赵清哼了一声,“朕管他讨来的,本来他也小气,不情愿给朕。但拗不过朕是皇帝。”
若不是顾念他是皇帝,要是还小一点时,赵潋就一指头戳过去了,悄声骂道:“两个没良心的混账,竟然连我也骗!”但还是怕那什么紫粉有毒,她皱眉道:“那东西吃了对身体无害么?”
君瑕温笑,“无碍,紫粉唯一的功用,就是体内气血盈胀,而且要借助不通风的密闭屋舍方可。皇上趁着太后关他禁闭,便趁机阖上了门窗,如此只要空气不流通,他便能服下紫粉激发药性。但此药来势快,去势也快,至多三个时辰便能退散,若按压胸口,也是可以缓解的。”
赵潋明白了,为了骗太后出宫,赵清后来又偷偷将紫粉服用了一些。
赵清嘿嘿地露出虎牙,“朕还特地洗了凉水澡,吃了点馊饭,病情更重了。不过朕本来没有昏厥,是那王老头瞎开药方,朕吃了昏昏欲睡,假晕成了真晕。”
“……”
小皇帝养成这么副性子,非他天生,绝对是后天不断有人教唆的。赵潋不怪小皇帝贪玩吓人,只怪始作俑者拿出了这稀奇古怪的紫粉,倘若他不教赵清瞧见了,赵清怎么会讨着要?
赵潋正要朝君瑕发作两句,但小皇帝又贪心不足地朝君瑕伸出了一双手,活像欲食嗟来之食的乞讨状:“还有没有更好玩儿的?朕还想要。”
君瑕朝赵潋看了眼,被她瞪回来,他只是垂眸失笑:“不敢了。”
赵清不答应,“不是说好了讨好朕么,朕给你封大官,让你名正言顺娶我皇姐还不成?”
赵潋皱眉,一把拽住赵清的手腕,“封官岂可肆意?君瑕又没有功名在身,他能做甚么官?棋待诏倒是可以,大官就罢了。”
赵清诧异,“皇姐,你难道不想光明正大地成婚么?”
“我的婚事,我自己来。你这个小不点不靠谱,少拿我寻开心,要是你再背着我对君瑕勾勾搭搭,仔细皇上的尊臀。”
说罢,赵潋信手将君瑕的手腕一扯,“阿清,拂春居那头给你收拾好了,你过去再看看,有什么不如意的让柳黛给你添置,我带这人去说两句。”
君瑕那手腕细得只剩下狰狞蜷出的腕骨,又肌肤寒凉,触手显得分外锋利冷峭。赵潋不由分说将人拽到楼阁后,一池流水飞珠泻玉,她将人压在红木柱子上,恶狠狠地瞪着他。
柔软而饱满的胸脯严丝合缝地贴了过来,让君瑕觉得她不是在审话,而是要趁机揩油。于是他微笑道:“夫人何必动如此大肝火?我再不给皇上药粉就是了。”
他的眼眸清湛如霜,蕴着一丝极浅的温柔。
赵潋没有一点怒火,反而起了另外一股火。连人带红柱地一把抱了上手,她暗憎自己不争气,低声道:“我同太后说,我和你好了。”
君瑕眨眼,“这是实话,没什么。”
赵潋仰起头,“不,我同她说,我和你……已经行了周公之礼了。”
她瞬也不瞬地凝着他,声音也比方才柔软了些,仿佛在诱哄,提点他一些必要的细节。
君瑕笑了起来,手指从赵潋背后抚了抚她垂落耳鬓边的一缕碎发,“人是你的,心也是你的,怎么处置,都听凭公主夫人发落。”
没想到是这个回答,赵潋呆怔了。
君瑕将重心微微往前调试了些,手臂将她往胸口压过来,她反应不及,脸颊正撞在他的肩胛骨上,闷闷一疼,疼得脑中也晕眩着,乱成浆糊了,他还不时放射那致命的声线,低沉诱人:“昨晚就想给你了,是我说错了话,还不挑场合。不要不理我好么?”
第47章
赵潋贵为公主; 结交的朋友虽不多,但惯以真诚要求人。她眼下一想; 自己曾经那样眼瞎; 竟会以为君瑕这人是个实诚、温润的男人,就觉得; 她是真的栽了。
栽得彻彻底底。
可是尽管在气头上,他一句软乎话; 赵潋就平息了怒火; 被他一抱,她就软了身体; 真是……天生的女人气; 改不了。她只好像条毛毛虫似的软趴趴地靠着他的胸口; 动了动撞疼的下颌骨。
“真给我?”
“嗯。”
赵潋绽出笑靥; “这才对。”她身后在君瑕的后心上按了一下,“拜天地不是拜的假的。”
“我知道。”君瑕捉住她躁动的手,赵潋被缓缓松开; 她的手背被他捉过去,用唇温柔地碰了下。赵潋蓦地脸红起来,从来不肯主动的人,竟然破天荒开始强势起来了; 赵潋一时没顺应这种转变; 君瑕微笑着松开她的手指,道:“放心了么?”
赵潋揉了揉有点发烫的耳垂,“放心了。”她目光躲闪了会; “还有一件。我皇弟爱胡闹,你别纵着他,要是让母后知道了,我怕你……”
君瑕低垂眼睫,“我知道分寸。”
他向来是冷静而自持的,不会过度放纵,也不会太拘泥收敛。倘若是璩琚等人,在众人追捧之下难免有些过谦之辞,在赵潋看来这有些虚伪,君瑕便恰到好处,意思点到为止,也不会妄自菲薄。
赵潋就喜欢他这点。
不过她又总觉得,君瑕三番两次做出超乎她预料之事,太过于神秘。他是否还有事在瞒着她?
赵潋疑惑地偷瞟了君瑕一眼,红廊之内,在窗棂外设着几只食盒,是作投鱼之用,君瑕已自如熟练地捡起了饵食喂鱼,赵潋走过来一瞧,她养在池塘里的这几条锦鲤胖了不少,可见平日里君瑕没少照顾它们。
她不合时宜地感慨道:“你要是能把花在鱼上的心思都花在我身上,我就开心死了。”
他搓着鱼食的手指停了会,笑道:“喂鱼时也在想你。”
赵潋耳朵一红,她惊讶地看着君瑕,正仿佛发觉,他对自己又有些不同了,更放开了些,嶙峋怪石后忽传来柳黛清澈的一把嗓音:“公主,您快来看看,皇上又犯病了!”
赵潋心里咯噔一下,忙扔下那点娇羞和惊喜,拎着裙摆便飞奔而去了。
一路上赵潋都在问皇上情况,柳黛来不及通禀完全,这公主府不大,拂春居离得也近,赵潋闯入院落里,只见小皇帝正昏倒在藤椅上,赵潋疾步过去,搭住了皇帝的手腕,“传太医了么?”
太医跟着耿直他们守在外边,柳黛教母亲去喊人了,“已经让传了,皇上方才就在院里走了走,本来没大碍,仰头便倒了,我们不敢动,只好将皇上搬到躺椅上歇着。”
赵潋见赵清嘴唇又泛紫,皱眉道:“那皇上可曾往嘴里塞些什么?”
“没有。”柳黛道,“奴一直跟着皇上,并未见他往嘴里塞东西。”
葛太医三不做两步地赶来,赵清这症状与先前紫粉发作时极像,但脉象却不同,葛太医挥了挥额头上的汗珠,将针灸带解开,“公主,皇上这是误食毒物了,那毒在身体里沉积下来了。”
赵潋心头一紧,脑中飞快地过了个念头,声音哑然道:“那……葛太医,你可知道‘紫粉’这种东西?”
葛太医的眼倏地睁大,错愕道:“谁敢把紫粉给皇上服用?”
话不多说,事不宜迟,葛太医解了针灸带,替赵清施针,“但公主也不必担忧,紫粉毒性极微,发现及时,绝不至于酿成大患。”
赵潋搭着皇弟的手腕,咬紧了嘴唇。
紫粉是君瑕给的。赵清虽是找他要了,但倘若不是他事先教赵清知晓有这么个毒粉,赵清不会得到,更不会服食过量。君瑕是个行事圆滑谨慎之人,他要藏起紫粉,绝不会无意说漏什么,就像赵潋累次被他所骗,有意的,无意的,他都能将真假模糊,教人雾里探花似的捉摸不透。
她总觉得,人的出处、初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与结果。她只要最后得到君瑕全部的信任就够了。
可是这样一个君瑕,这样一个男人……
到底有多少秘密,是耸人听闻,而她始终猜不透的?
葛太医汗流浃背地给小皇帝施针,可毫无起色,他脸上的汗珠成滴地往泥土里落,赵潋松开了小皇帝的手,解铃还须系铃人,也许君瑕知道怎么解紫粉之毒。
她心事重重,才走出拂春居,君瑕便脚步雍容地走来了,他的薄唇两畔含着微笑,神情亦是如旷逸之流云。赵潋目光复杂地瞟了他一眼,将嘴唇轻轻一咬,“皇弟中毒了。”
君瑕负起了手,道:“我来看看。”
他并没什么愧疚的神色,赵潋的眉头拧得更紧,君瑕已施施然越过她。
葛太医已开始抽针,但赵清没有一丝醒转的迹象,见到此人,葛太医不禁皱眉,“是你给皇上的紫粉?”
君瑕恍若未闻,环顾周遭,葛太医又连着数落了好几句,他沉眉,疾步跟来的赵潋倏地一停,怕君瑕承认,即便他别有用心,赵潋都想替他遮掩,她厌憎自己的偏颇和无能为力。
君瑕道:“紫粉毒性轻微,并不至于昏厥。这院中有葛藤花花粉。”
葛太医眼珠一瞪。是了,葛藤花,他竟没留意到满墙的葛藤。葛太医倏地回头,“快,快将皇上抱离此地。”
拂春居花如烟海,皇帝正好与葛藤犯冲。葛太医忙教禁卫军的人过来将皇帝抱走了。
赵潋跟过去瞧,走出院门时回头看了眼君瑕,他冲她笑了下,仿佛不曾留意到她方才的猜疑。赵潋惴惴不安,生怕他的用心都在皇上身上,倘若真是那样,她就是那引狼入室、万死莫赎的千古罪人……
赵潋走回来,将他的手牢牢抓住了,“从现在起,你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耿直命人带赵潋到了粼竹阁,那处幽寂阒静,除修竹流水,别无杂花。君瑕任由赵潋拽着,自她身后轻笑,“我将粼竹阁让给皇上住就是了。公主不必忧心,葛太医医术精湛,只是见识稍微少了点。”
宫里头的人向来不生奇怪的病,譬如花柳病、瘟疫之流,所以在见识上,他们不如四海行医的江湖郎中,但一旦有了眉目,对症下药的本事,以及对于配方毫厘之间的精准,跑江湖的远远不如他们。
赵潋抿了抿唇,还在为方才的想法满心复杂。
君瑕道:“公主。”
她没留意,他又将称谓擅自改回去了,她恍一扭头,君瑕却已停顿不走了,“在怀疑我,有心谋害皇上,是不是?”
“我……”
赵潋不擅长撒谎,尤其是骗聪明人,毫无胜算,她只好低头不言。
君瑕将手缓缓地抽开了,赵潋掌心一空,心里更是空落落的,亟欲解释,君瑕漫不经意地薄唇一扬,“不用愧疚什么,公主怀疑得有道理,我也确实不怎么清白。紫粉是我给的,倘若我不告诉皇上有紫粉,他也不会同我索要,我脱不了干系。”
“不、不是……”赵潋捏住他的手,“即便你真有罪,那也我替你承担。我是怀疑你,因为你到现在还没有把全部的底牌都亮给我看,所以我才胡思乱想,始终都没法劝服自己不想这事,你本来人也坏……爱骗我。但,倘若你犯了罪,也有我在,我们是夫妻,就是荣辱一体的。”
君瑕至始至终都是那般微笑,让赵潋心头忐忑,他清咳了一声,“是我的过失,莞莞。”她猛然抬头,君瑕的食指已戳到了她的右颊上,“我向你发誓,绝不会危害皇上。”
……
赵清的确只是花粉过敏,并没有大碍,换了环境,喝了药,人便悠悠醒转。
于是葛太医又将粼竹阁前前后后走了走,确认再没有能危及皇上龙体的花草之后,便放了心。皇帝自幼体弱多病,都是葛太医伺候施针,开方喂药,他对赵清的身体最是熟悉,忙写了几页纸,将赵清不能闻不能碰的都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一通,再交给赵潋。
赵清人醒了,坐在粼竹阁的竹床上,诧异地打量四周,赵潋放了心,让他多躺会,赵清见君瑕在书桌上收拾物件,将赵潋的手推了推,“皇姐,君瑕要走?”
赵潋略有尴尬,“嗯。”
赵清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无非是因为葛藤花的缘故,君瑕要搬到拂春居去了。赵清道:“朕看那边风水不好,要大翻修,近来是不能住人了,教君瑕跟着皇姐去住罢。”
赵潋一惊,连君瑕收拾书卷画册的手指也僵了僵,赵潋将眼皮抬起来,“你说什么?”
赵清冷哼道:“那拂春居里的花草是断然不能留了,为害龙体乃是大罪,朕要将它们杀头。君瑕不适合住那头,还是随皇姐共处一室比较合适。”
“……”赵潋差点又一指头戳他脑门了。
赵清还诧异,“皇姐不是同君瑕结为夫妇了?天底下哪有夫妻新婚便分居的?朕一番苦心,你们不能体谅么。”
赵潋犹犹豫豫、忐忐忑忑地回头看向君瑕,他抱起了一落长轴画册,笑道:“有理。”
这两人好像唱双簧的,赵潋反倒成了最拘谨的那个,胸口微微热了起来。
赵潋的闺房君瑕也不是第一回进了,这一回他显得自如得多,赵潋将被褥抖开铺好,“我的屋,里面所有东西你都可动,就是那个衣橱最底下那柜子,最好别轻易打开。”
君瑕看了眼,笑道:“里头装了什么价值连城的财宝不成?”
赵潋翻被子的手停了,她缓缓道:“在我心里,他们比价值连城的珍宝还要珍贵。”赵潋长叹息一声,抱着被角坐在床边,红烛朗照,衬得她肤白如玉,“师父离开汴梁之后,竹楼没人了,我怕有盗贼,只好先将师父看重的一些旧物都收捡了出来,暂时保管。我一直相信,师父他老人家还会回来的,等那一日我就把这些都还给他。”
君瑕将书卷画册插入宝蓝彩釉竹林七贤图的瓷瓶里,散漫地笑道:“也许还有谢珺的遗物?”他笑道,“所以才珍贵罢,便如同那本《秋斋断章》一样。”
他话里的醋味快淌了一缸了,赵潋忍不住嘴角上扬,“确有几件是我师兄的。不过他是谢家嫡子,谢家清贫,他为人更是不慕荣华,所以竹楼里留下的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除了那本棋谱,再没有任何值钱之物了。”
君瑕笑了一声,很轻,听不出笑的什么,赵潋蹑手蹑脚地从他身后走过去,将君瑕的腰探手往怀里箍住,他眉眼沉静,宛如琥珀,赵潋从背后搂着他,温柔地戳了戳他的肚子,“我给你单独留一个柜子,以后你的东西,我都视如珍宝地供奉起来,好不好?”
他握住赵潋的手,将人拉到跟前,反搂住她的腰肢,赵潋盛了满眼的烛火,脸颊晕着浅红,如调淡了的红墨,增娇盈媚。君瑕失笑道:“我吃谢公子的醋了,夫人。”
赵潋发愣之间,他冰凉的薄唇压了下来,研磨着她的火热,将热意缓慢地晕散……
第48章
粼竹阁内凤尾森森; 深夜起了一股寒雾,等杀墨将君瑕最后一箱衣物收走之后; 静得只剩下小皇帝一个人了。
但不知为何; 从前呼后拥,到眼下独身一人; 这感觉竟然不坏。赵清走到君瑕的书桌处,方才与皇姐说话时; 他便已在收拾书卷; 但眼下还没收完,遗留了几本; 页边泛黄; 大抵是旧书他不愿意要了。
赵清拾起一本; “《论语》?”
这书他五岁开始读了; 不说倒背如流,却也不能更熟悉。赵清信手翻了几页,发觉君瑕留了几张纸折角; 赵清愣了愣,见四下里并无人迹,便翻了出来,里头有朱砂描红。
——八佾舞于庭; 是可忍也; 孰不可忍也?
——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