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妾只是一幅画-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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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缘,他早晚遭现世报!”
端端倒是纳闷儿了,“什么是棒打鸭子?”
“就是一对儿鸭子夫妻!”
新鲜,没听过呀。见她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端端哦了一声,伸手把那几盘儿干果拉过来,推到芙蓉面前,“你慢慢儿吃,我去找找哈雅王子,请他给王爷带信。”
端端捂着信开了殿门,提着层层叠叠的裙子出去找人了,留芙蓉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她翻个白眼儿,“哼,有男人了不起啊?”
☆、第58章 黑色袍角
张锐闯进来的时候,面色如土。
端端怔愣间缓缓的站起来,看到张锐踉跄着闯进来的那一瞬间,她只有无休止的恐惧。昨日,她才托哈雅王子给庄王爷带去“家书”呢,都不知道他看了没。她抿唇琢磨着,他在忙着作战,肯定没有时间看她的碎碎念。
张锐粗喘着,站在殿门口。今早上雪已经停了,太阳总算肯冒出头来给这地白风色寒的世界施舍一点点暖意,虽然这种季节的金乌总是太过于吝啬,但好歹那外强中干的光亮能给人点安慰。张锐站在那里,呼出的气借着天上那摆设似的太阳变成一片片白雾,遇风消散。
张锐站在门口,端端站在殿内,溜进来的阳光斜斜的刺眼,她看不清张锐的脸。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却好像有跟骨头卡在了嗓子眼儿里,说不了话。
倾斜的光线里沸沸扬扬的全都是尘埃,这些小东西见光就闹腾,没有光的时候你都看不见它。哈雅王子随后跟了过来,真是奇怪,怎么都喜欢杵在殿门口说话呢?
端端压了压喉咙,她想问问哈雅,哥哥看了她的信了吗?
可是,一张嘴却变成了一句“他出事了?”话一出口,她就开始恨自己了。那么欢实的一个姑娘,没心没肺地活到现在,从来不知道“恨”是一种什么滋味,可现在知道了,恨得第一个人居然是自己。
哈雅的眼睛里有同情,他转过头看了看站在前面的张锐,又不敢说什么,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惊破了眼前已经快要兜不住的平静。
端端捂着眼睛蹲下,声音里压着哭腔,又极力憋着不准哭出声来,那是丧气的,不吉利的,她的男人还在前线统领千军万马呢,她怎么能给他找晦气呢?
她捂着眼睛责备人,“哈雅王子你那是什么眼神?”
张锐一个箭步冲了进来,他晃着她的双肩骂了她些什么话,骂了多久,她都忘了,甚至连他有多凶神恶煞她都没有在意到,要知道她真的是个小气扒拉又记仇的女娃呢。云端脑子里嗡嗡的,只截住了他一句,“自从沾上你,王爷遇上的麻烦还少吗?这次倒是干净了!命都搭进去了!!你高兴了?啊?!”
哈雅上前拉扯他,汉话说急了,并不流利,像个小结巴,“张。。。张副将!这个,不关,她的事!”
“滚!!”
仆从们都识趣地退远了。
端端使劲地摇头,什么命都搭进去了?谁的命?我没有害过他呀,我喜欢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害他?
你别再朝我吼了!!我会告状的!!
端端红着眼,弯着身子大声地回嘴,“张锐你就是个混账!就会拿我寻开心!他才不会死呢!!”
她跑的那么急,哈雅在身后总也追不上。一个女孩子,怎么会那么有爆发性?繁复的宫裙曳地,却都绊不倒她。
哈雅急红了脸,差点跳起来,他对着呆愣在原地的张锐怒吼,“还不追上去!她要是出事了,你怎么,跟庄王爷交代?”
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张锐,平常喜欢跟人磨牙打嘴仗的张锐,定在地上的脚动了下,转过头去问他,“为什么要去追她?王爷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的!”
“你疯了。”哈雅摇着头,“让你的王爷受伤的,根本不是她。庄王爷,还没死。但是,她要是出事了,庄王爷会怎么样?”
张锐失魂落魄的转过身,他跟了那个人这么久,刀枪箭雨,什么没遇过?他能从一个王府侍卫走到现在,完全是因为那个习惯性黑脸的主子。当初的知遇之恩,出生入死的救命之恩,他还什么都没有还过呢。
跑远的那个女/人,头发都散了,钗环掉了一地。他看着云端的背影,忽然想起来那日小兵卒子们的荤/话,“咱们王爷,不久以后就该有小世子了吧?”
王爷怎么就平白无故的要有小世子了呢?当时他挠着头皮想了半天,“说来听听?”
大白牙笑得满脸褶子,“副将,昨儿您没听见动静儿吧?”
“什么动静?”一脚踹过去,“给小爷说明白喽!学会卖关子了还!”
一帮子光杆男人,不打仗不训练的时候是没正经的,“副将,那姑娘嘴上的口疮。。。。”大白牙龇着牙,脑袋在人群中转一圈,那脸上的笑说猥/琐却又算不上,“是被咱们王爷嘬出来的吧!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张锐明白过来了,一人一脚踹过去,“扯你爹的蛋,王爷也是你们能拿来发昏的?!”
是呀,大白牙说的对,指不定,她的肚子里已经有王爷的血脉了呢。。。。张锐猛然撒腿追上去,若是庄王真的不在了,她必须给他留下后代,这是她欠的,她不能出差错!
端端现在极度讨厌张锐,张锐想扛她上马,她反抗。这个人就爱造谣,她恨死这个人了。张锐不撒手,她就开始动手打人,“混账!你混账!”
就连骂人的话都还是偷学了庄王爷的。
哈雅王子被吓到了,瞪着眼张着嘴,“怎么打起来了?快,快上去拉开他们!”
虽然说天放晴了,可是积雪没有想要化的意思,依旧冷得出奇。端端手脚脱力地站在庄王爷的营帐前,始终不敢进去。
张锐惨笑,“本来,我们活捉了甘笑雪,这一决战都已经胜券在握了,可是你却跑了出来。。。。”
昨日的一战,小凉的人更熟悉地形,蒙满将军奉命率小凉的五百精锐,用了一夜时间顶风雪翻越了天狗山,在细作的牵引下潜藏到了甘渠的各个角落。
随时待命。
严寒来袭,甘笑雪似乎将自己放进了一盘死局中,既不能放弃小凉,也不可能带兵返回甘渠。要想在酷寒中活下来,唯有继续北上,攻下小凉。
庄王爷散出去撤兵的谣言,并且果真大昌军队在当天拔营。
甘笑雪不顾将士的劝阻,贸然挺进,那一场人为引发的雪崩,天塌了一般掩盖了几乎所有人的明天。余下的残军杀红了眼,但那也不足为惧,不过是死前的挣扎。
“我方伤亡如何?”
“伤者一百二十七人,重伤八人,其余轻伤,四十六人阵亡。”
“亡者,做好其家人的抚恤。”
“王爷放心。”
“还有事?”
“王爷。。。这四十六人中,有马骏。他家中好像没什么亲人。”张锐说。
马骏是个特殊的,他在庄王手中有案底,却又跑到战场上来拼命,还带来了云端。此人,且不论目的为何,功过如何,但他战死疆场是真,他为大昌流了血丢了命也是真。庄王爷沉了眸子,“万人碑,刻上他的名字。”也算是给他一个交代。
万人碑,是一个大坟坑,那里葬着寻不着家的英魂,有名字的刻上,没名字的只能埋骨于此。
甘笑雪被庄王生擒,到这里,一切本应该结束了。
可是雪山之巅,有人在唤他。
庄王回头只见,黑色袍角闪过,那声音太熟悉了,临别前的那一晚,这声音的主人还在他的耳边呼着热气求饶。与那么柔软又小小的一个丫头融为一体,是庄王爷二十六年来最深刻的一次体验。
他眉峰一凛紧追上去。
每当他找不着痕迹的时候,那黑色身影总会出现。在白雪皑皑的天地里,特意披一件纯黑的袍子吸引他的注意,庄王爷不怀疑这是一个圈套。但有那么一点是云端的可能,他就不可能撒手不管。
庄王追进了光秃秃的树林,地上的雪,深的地方及膝。蓬松的雪踩在脚底下咯吱咯吱作响,没有鸟兽,静的诡异。眼前一串小小的脚印,一路深入到林子深处。
庄王爷蹲下去,沉着眼眸,耳听八方。云端人小小的,两只脚丫子自然也不大,庄王一只手就能攥住。来人的脚印,看大小与她差不多,看脚印的深浅,那人当真也不重。脚印的走势,大约是个女子。
可抬头看,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
空气中传来什么东西微微崩断的响声,像什么呢?哦,就如一根发丝崩断。
“出来!”
庄王猛然回头,他知道那人就躲在不远处。
一声轻笑传来,俏皮的,活泼的,“不要,你找到我,我才出来。”
云端?
是她的声音,是她的语气,甚至连她说话时有些字眼习惯性上挑的尾音都分毫不差,但这里面透着诡异,那声音却没有一个固定的方向可寻,庄王转了身子,警惕着,“云端?你再不出来,本王这就离开!”
“欸,别。你等等我,就出来了。”语气那么像,有点小小的娇气和丧气。
庄王爷看着林子深处,一枚黑点渐渐地放大,她没有带风帽,美丽的脸上微红,向他跑来,“没想到吧?嘻嘻。。。。”
庄王爷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看着她脸上的笑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是她,渐渐地庄王爷脸上的表情放下了紧绷。
就在当她再跑几步就可以伸手触到他的那瞬间,突然,不知何处,一支暗箭带着凌厉追随她而来,那方向是她的后心。
庄王想起来初次见面时那个仰着头说饿的小女娃娃,想起那个委委屈屈扬言要做王妃的半大孩子,想起那个偷鸡摸狗只不过是想给他找一份生辰礼的姑娘,后来这个一点点在他身边长起来的女娃娃趴在他火热的胸膛上咻咻沉睡。。。。
“闪开!!”
穿透庄王的,不是那一支虚幻的暗箭,而是眼前人结结实实捅进他心里的刀。
☆、第59章 心如根
人无心则无根。
人若是没有心,还能活吗?
庄王不可置信,眼前的人依旧歪着脑袋巧笑倩兮,“你是,何方。。。。妖/孽?”
这不是云端,纵然长得一模一样,连表情都无懈可击,但是有情的人,总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懂情绪,看到相互间的牵绊,她没有,连感觉都不对。庄王爷掌上运气,将她狠狠地击了出去。
“云端”被甩出去好远,厚厚的积雪,被拖出了一道绵长的擦痕。她的表情没有变,还是笑,打在身上的力道像是一点都没有感觉。
她那一刀扎得狠也扎得准,司徒翰昏迷前在心中怒骂:老子纵横沙场多年,竟败在一个女人手上,真是奇耻大辱!直到倒在红雪地上,庄王那双凌厉的眸子也未曾合上,就如死掉了一般。
“云端”歪在树桩上,她眨着眼看看那个人,对上他的眼眸,不知道为什么便掉了眼泪。她不懂伸手抹掉,只是傻瓜一样的甩甩头,那泪珠子便落入了茫茫白雪中。
雪地里传来一声“咯吱”,那脚步轻缓,有人过来了。渺修站在她身后,瞧着那因为沾了血正在慢慢融掉的雪,眼光才转到了司徒翰的脸上,他忽然觉得司徒翰着实是条汉子。若他们曾经不为敌,或许这一生还能惺惺相惜。
“咯吱,咯吱。。。。”踏着雪,一步一脚印,渺修蹲在庄王的身前,手指微勾,那把刀便被拔了出来。鲜血就好像突然不被管束的劣童,争先恐后的涌出来,染了满地,雪融化的也更多。寒风凛冽,师父嘴角微勾,再撑上一些时间,他当真就会从此消失。
“伤心吗?”染了冰霜的人,起身望着歪倒在地上不懂得自己起来的姑娘,“伤心吗?”
伤心吗?她不懂的。
她歪着脑袋,企图透过渺修卷起的袍角去看看那个躺在地上的男人。但是瞧了也是白瞧的,她什么都不懂。渺修冷笑,修长的五指微伸,“云端”的身子便突然扭曲了,茫茫冰天雪地中只剩下一件干瘪的乌黑的斗篷,还有一根已经断成几截的发丝。风一吹,断发分离,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世上幻象那么多,谁能全部分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一不小心,便万劫不复了。
“王爷。。。。”
“爷——”
这么快就跟过来了?哼,渺修俯视地上的庄王,瞥了一眼逐渐跑近的军士,眨眼便消失在树林中。
张锐揉了揉眼睛,“方才那不是渺修?”怎的再一看又不见了?
“大白牙,方才瞧没瞧见前面树林里有人?”
大白牙望了望,才点头,“人影一晃,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副将你也看见了呀?”
张锐寒了脸子,“走!去看看。”
而迎接他们的,是那个山一样的男人,倒在血泊里。。。。。他睁眼看着的地方还有一件漆黑的斗篷,空荡荡地铺在地上。
林中聚集来的军士越来越多,已经开始西斜的金乌,刺剌剌地打在一张张沉痛的脸上,“王爷——”
“王爷——”
军士的哀嚎与跪扑,惊了地上的雪,碎末纷纷扬扬四处逃窜,又开始“下”雪了。
蒙满红着眼眶骂娘,谁哭他踹谁,一脚踢到两三个,“哭你娘/的屁!老子让你们哭,哭!他还没死呢!!都给老子闭上你们的狗嘴!”
“军医呢!?”
张锐手脚慌乱地扯了自己身上能找到得所有布料,堵上他心口的那个大窟窿,鼻涕和着眼泪淌进了嘴里,他大吼,“蒙将军!帮忙——”
背回来的时候,庄王爷还有一口气在,脉搏虚弱到可以忽略。
张锐瘫在地上,头脸的汗,让他看起来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一个大男人,生平第一次手脚发抖。那人是渺修,他看见了,是云端的师父。
那一盆盆端出来的血水,触目惊心,张锐愤恨地捶着胸,他怎么就不跟紧了?他再不济,最起码王爷还能有个帮手,就是搭上自己这条贱命也行呀!他恨不得将渺修千刀万剐,也恨云端,更恨自己曾经心底一闪而过的贪念。
大昌的皇帝有多重视庄王,已经不是遮遮掩掩的秘密,谁看不出来?小凉宫里得了消息,凉王带着宫医匆匆赶至,可是都纷纷摇头,回天乏术啊。。。。
“巫医,父王我们还有巫医!”哈雅叫道。
“对对,速去征集巫医。谁若能将庄王爷救回来,吾保他世代尊荣!”
端端始终不敢进去,哈雅领着凉臣匆匆出来,不小心撞了她,哈雅是个感性的少年,他红着眼,“你进去看看他吧,万一。。。。”
眼眶里都是不肯掉下来的泪包,转了几转硬要把它们憋回去,万一见不到最后一面吗?
艳红色的羊皮镶绣花纹小靴动了动,不肯让别人说一句不吉利的话,嘴上小声儿的犟硬,“他才不会死,才不会。”
掀开营帐进去,迎面扑来一阵血腥味,她是喝过庄王的血的,怎么能不熟悉?这里面的血味儿都是他的。军医们瞧了她一眼,也不便赶她出去。
就那么乖乖的站在角落里,看着别人忙碌,自己失魂。
庄王爷的血止住了,可谁都知道,心上戳了那么一个大窟窿,能活下来吗?心知肚明,不敢言罢了。活生生的一个人,说倒下就倒下了。
营帐里留了军医,端端只敢握着他没有受伤的那一侧的手,凉凉的,一点都不像他。她把它捂在衣襟里,它应该是火热的。这时候谁也不会去指责她不知廉/耻。
营帐里的空气就跟死了一样,凝固。
庄王多彪悍的一个人啊,先前教训她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含糊。端端跪在床榻前,面无表情的掖掖被子,外面风那么大,他躺着肯定冷,被子要盖严实一些。
军医叹口气,转过脸去继续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