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雪中来-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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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宋唯
“昨日王府宴饮,可高兴?”
赵缨勤勉,很早便起身,已然阅卷了有一会,见沈羡回来,便出声询问。
沈羡心里还想着重芳宫的那句话,手里捧着茶片刻,也不曾应声。
大盛元帝曾得天外陨石,其质如玉,上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元帝承天意,顺时势而开辟大盛朝,其石便成为了大盛传国玉玺,乃天子象征。
自承明殿起拟文书以来,传国玉玺一直摆放在赵缨的案头,从未揭开过盒盖,即便是通传文书,新帝常用的,是另一枚天子玉印。
沈羡略略蹙眉,长公主既出此言,莫非当初卫衡携带出逃的,不仅仅是先帝遗诏,还有传国玉玺?
卫衡既然身死灵川,赵绪多年谋求谢真手中兵权而未动,可见卫衡死时,先帝遗诏并不在他手中。
裴太后以贪墨案诛杀沈氏,想来是意图将先帝遗诏与沈氏一道直接抹杀。
当初卫衡出逃时,必然已将手中遗诏藏于妥帖之处,父亲带回来的那枚玉坠,莫非是信物?
沈羡用力握紧了手中的杯盏,神色虽然平淡,心底却掀起了许多波澜。
赵缨伸出手,将茶盏自她的手中取过,又将她的手指展开来,握在手中淡淡说道,“孤在问你话。”
沈羡回过神来,将手指自赵缨手中抽出,跪地垂目道,“臣失礼。”
赵缨重新将她的手指展开来,“不疼么。”
杯沿烫手,她竟毫无知觉,沈羡瞧见自己已然发红的手指,方才觉出痛来。
“孟砚,去取些药来。”
“是。”
“沈女官何事入神。”
沈羡抽回了手,思索间低声回道,“昨夜听闻裴五公子先天命数一事,有些感概,是臣无状,陛下恕罪。”
赵缨神色未变,淡淡道,“裴贞。”
“是。”
赵缨打量过沈羡的面庞,缓缓道,“裴贞如今的命数,已是天意垂怜。”
“何为天意?”
赵缨抬手抚过案边的玺盒,淡淡道,“沈女官以为,何为天意。”
是天子之意!
沈羡忽然遍体生寒,她伏地拜道,“是臣放肆。”
“起来罢。”赵缨神色浅淡,“孤乏了。”
沈羡低着头,“臣告退。”
孟砚适才取了烫伤药膏入殿,便见沈羡匆匆退下,新帝独自一人坐于案前,神色晦明。
他想了想,将药膏重新置于袖中,默然退立于一旁。
沈羡没有回小南阁,而是去了崇文馆,她翻阅了先帝时期的所有记载,忽见其中有一条写道
崇武十年秋,帝衍御驾至南方战场,慰镇南王裴怀远辛劳,副将周肃及其夫人安氏同宴。帝好饮酒,安氏海量,帝赞夫人安氏磊落,有先皇后大秦氏之风。
她往后翻到,崇武十一年秋,夫人安氏病故,副将周肃哀而俱亡,贵妃裴氏有感于周氏夫妇战功磊落,为其合葬,以安氏迹,筑巾帼碑,列奇女子传。
崇武十一年秋,乃是裴嘉鱼与裴贞的生辰。
听闻镇南王与裴太后多年不睦,她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令她忍不住猝然掩唇。
她将手中传记放回了书架,想了想,又从另一侧取过一卷大盛将军录。
她翻到其中一页,记载了崇武年间征北大将军赵绪生平,指尖停在了其中一句半晌,方才掩卷将它放回了原处。
她一时间思绪复杂,帝京时局纵横交错,譬如浮云遮眼,令人犹疑不定,身处其中更有孤身入局之感,她揉了揉眉心,心道若是赵绪在她身边。
又想到,赵绪志在更远,她不能成为他的负累。
她要于他身侧比肩。
回到小南阁的时候,见有一人背着个药箱,抄手默然立于廊下,似是等了一些时候。
她见那人背影老成端正,似是有些眼熟,便试探道,“宋大夫?”
那人转过身来,果然是那副熟悉又古板的面容,向着沈羡礼道,“下官太医院宋唯,见过沈女官。”
沈羡亦低头礼道,“宋太医。”
“孟公公来太医院寻药,称沈女官有恙,下官便借了此由头前来一见,沈女官伤如何了?”
沈羡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手指,笑道,“无碍,劳烦宋太医了。”
宋唯自药箱中取出了一些烫伤药膏,递与沈羡手中,便听得她问道,“原先听闻宋大夫在云州城开了医馆,如今怎会在宫中。”
宋唯叹了口气道,“不过是宣王殿下的障眼法罢了。”
“宋大夫何意?”
宋唯便道,“先前在云州,因宋某一时得失心,拿了沈女官的安危试药,违逆了宣王殿下的心意,原本是要赶出云州,不过宣王殿下放了宋某一条生路,还许诺事成之后会以手中数十张千金方相赠,宋某这才斗胆来了宫中。”
“为了何事?”
宋唯见四下无人,仍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先帝之死。”
“宣王殿下疑心先帝之死有蹊跷,便要宋某在太医院中翻查脉案。”
沈羡怔了片刻,赵绪一早便安了棋子。
“宋太医可有查到线索?”
宋唯摇了摇头,“脉案毫无问题。”
沈羡低头思索了片刻,问道,“宣王可是疑心先帝之死与太医院首齐裕有关?”
宋唯诧异道,“正是。”
“既然脉案无迹可查,”沈羡低声道,“宋太医不如查一查药房的案册。”
脉案作了遮掩,药房进出的药材流水却未必。
宋唯一愣,复又点头道,“沈女官心思玲珑。”
“宫中凶险,千金方固然难得,宋大夫为医者的执着之心更难得,沈羡敬佩宋大夫。”
宋唯闻言神色复杂,他叹息道,“多谢沈女官宽慰。”
沈羡温和地笑了笑,举过手中的药膏谢道,“多谢宋大夫你的药。”
宋唯便拜别道,“乃是宣王殿下临行前的吩咐,照看好沈女官。”
沈羡一时无言,宋唯已然背了药箱走远了。
时局纷乱,乱世迷眼,一切有我。
她将烫伤膏细细涂抹于发红的指尖,垂着头想道,赵绪如今一切可还顺遂。
北境多黄土,常起风沙,大盛的兵马驻扎在灵川边防,前几日的一场大捷令所有人都感到精神振奋,北方势弱多年,如今终于有了曙光。
赵绪独自坐在帐中,望着沙盘布防出神。晏十一自外头进来,说是重芳宫来了信,是玉拂的信鸟。
赵绪接过了信笺,展开来不过寥寥二字,“防七。”
“主上,”晏十一皱眉道,“沈姑娘何意?”
赵绪淡淡笑道,“悯园一事,她想提醒我老七的春风酿。”
“主上早知旭王殿下有异,为何还留他在灵川。”
“老七在灵川盯着我,赵缨在帝京便不会动沈羡。”
晏十一神色凝重,“七殿下从前与主上交好,如今倒戈相向,不得不防。”
“李镛甘为赵缨臣子,如今李氏无人,李太妃被质于宫中,老七不过是自保。”赵绪负手而立,“悯园之局,他若有心杀我,便不会邀裴世子与郡主一同入局,不过是想要给我留一线生机罢了。”
晏十一应过了,又道,“初七传了消息过来。”
“如何。”
“如主上所料,果然在那里。”
赵绪略略点了点头,“若宫里没有动静,便不必去了。”
晏十一应了声是,便低头退出了主帐。
赵绪默然立了片刻,将信笺翻过来,见反面画着一枝写意的迎春花,不由一笑,眼底有灵犀。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赵绪低声念道。
想来她如今过的平安。
“平安便好。”赵绪淡淡笑道。
他温柔摩挲过信笺上每一寸笔墨,盯着那迎春花半晌,方才将它折叠起来,置于贴身处收藏妥帖。
赵绪走出帐外,见北境无春,风卷黄沙,眼过处皆是寂寥,却不觉冷清。
赵绎向来纨绔,来了北境也未曾改变,不着戎装而衣锦绣,独自躺在营地旁的巨石之上,以臂为枕,闭目而眠,似是不曾发觉一旁来了人。
赵绪站定了片刻,便听得他正轻声哼着一些轻轻的小调,温柔旖旎,恰似江南。
他垂了垂眼,那是他母亲从前在宫里喜爱弹奏的江南曲调,细指拢弦,如惊鸿春来,如杏雨沾衣。
少年时的记忆里,李妃清贵自矜,待其子十分严厉,偏偏赵绎纨绔成性,未袭淮河李氏半点门风。皇后小秦氏温和,待赵绎亲近,他便经常与赵绪一道,承欢小秦氏膝下,时澜婧皇后善奏琵琶,常弹江南之音。
后来赵绪出征,小秦氏越发安静,哑了琴未再有音,赵绎便少有真正的欢乐之时。
赵绪听他哼了许久,眼底渐有感怀之色,也未曾出声打断他,不过是缓缓转过身,悄然离开而去。
赵绎仰面躺在巨石之上,北境寒冷,他也不曾觉出寒意,只是兀自沉浸在过去的一点温暖之中。
待赵绪走的远了一些,赵绎便停了哼唱之音,倏而睁开了眼睛。
他静静望着灵川苍茫宽阔的天空,心想他与三哥年少相交,到了如今,竟已无话了。
从前光景如新,人还是旧人,心境却早已是不复从前了。
他笑了笑,心想若是从此不回帝京,也没什么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心情真的跌宕起伏,可能因为断更了一下,没涨幅还掉收了TOT,但是看见好几个小天使给我的留言,菜鸡作者一把老泪纵横,感人TOT
不管有一个人在看文还是有十个人在看文,菜鸡作者都会把它好好完结的。
希望我温柔的小天使们,事事顺遂,天天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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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佳儿
“沈女官去过了重芳宫?”
赵缨负手立在案前,向着孟砚问道。
“是,沈女官初一清晨去重芳宫见了长公主。”
孟砚躬身回道,“后来沈女官还去了一趟崇文馆。”
赵缨垂眼瞧着袖边的天子纹饰片刻,“她给宣王送了信?”
孟砚应了声是。
赵缨淡淡笑了笑,“孟砚,你跟随孤多久了。”
“禀陛下,已有三年多了。”
三年了。
赵缨轻轻叩过手边的红釉杯盏,缓缓道,“从前跟在父皇身边的孟千,是你义父。”
孟砚一愣,跪地回道,“是。”
“与孤说说,孟千公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孟砚跪在地上,见新帝面色平淡,无有悲喜,只是静静打量着手边的红釉茶盏,便犹豫着开口道,
“初先帝好酒,澜庭元皇后心忧先帝身体,不欲其多饮,便命义父每日于承明殿奉茶以备,每每先帝欲饮酒,便以热茶奉之,时日长久,义父便成了承明殿的总管。”
孟砚小心觑了一眼新帝的脸色,继续说道,“义父为人忠义……”
“忠义。”赵缨淡淡接道。
“陛下!”
孟砚伏地而拜,不敢起身。
大殿之内寂静万分,赵缨抬头瞧着伏跪在地的孟砚,自登位之日,便跟随于自己的身边,他似乎也不曾仔细打量过孟砚的模样,在他眼中,内侍都是长得差不多的,都是面白又虚弱的模样。
“说下去。”
孟砚不敢应,只伏地不起,“陛下!”
“孤叫你说下去。”
孟砚声音有些发抖,“义父为人忠义,又是元后旧人,很得先帝看重,在下人面前很有些脸面。那时候奴才,奴才因为瘦弱,常被人欺侮,多亏了义父心善,将奴才带在身边,一道在承明殿当差。”
“崇武二十四年,你与孟千一道在承明殿当差。”赵缨神色淡漠,“先帝已经病重。”
孟砚深深一拜,“是。”
“孟千公公在先帝崩后便自尽殉主了。”
孟砚低声道,“义父与先帝主仆情谊深厚,殉主乃全了忠义。”
“孟砚。”
赵缨缄默了片刻,抬头盯着他问道,“崇武二十四年,先帝驾崩前,立了遗诏。”
孟砚浑身一颤,猛然拜伏在地,不敢再抬起头,犹能看见他的手指在剧烈的颤抖。
“孟千公公随侍先帝身前二十余载,那遗诏中写了什么,他可知情。”
孟砚不敢抬头,颤抖着回道,“奴才不知。”
“孟砚公公身为孟千义子,又一道在承明殿服侍,可知情那遗诏中写了什么。”
“陛下!”孟砚叩首道,“奴才不知!”
赵缨面上不见喜怒,只平静地瞧着地上叩首不已的孟砚,他的眼底翻滚过一些不明的情绪,沉声问道,
“孤在问你,先帝遗诏中写了什么。”
孟砚磕的额前已然见了血,犹不敢停,在大殿之内愈发显得声声悲切。
“孟砚。”赵缨冷淡道,“你要知道,如今在问你的,是大盛天子,孤,如今是大盛的天。”
孟砚停下了动作,任凭鲜血自额头缓缓流下,他阖上双目,心情似是平复了一些,不再抖得那样厉害。
他将双手高举额前,缓缓一拜,行了大礼,方才低声道,“陛下,孟砚当真不知,求陛下不要再问了。”
赵缨目光沉沉,打量了他片刻,将案边的红釉杯盏握在手中,自台阶而下,缓缓走到他的面前。
他将手中的红釉杯盏轻轻一抛,便见那脆弱的杯盏如同一道命运的推手,抛洒了一地沉默的碎片。
“四年元月,宫人孟砚毁新帝心上红釉杯盏,愧而不能自抑,自尽而亡。”
赵缨抬头不再瞧着孟砚,又道,“新帝感其情真,赐忠义二字。”
孟砚再次深深一叩,颤声道,“孟砚谢陛下。”
他缓慢地自地上爬起身,比平常稍稍站直了一些,又躬下身向赵缨行了个礼,才低着头,迈着细碎的步伐退出了这座已然待了很多年的承明殿,神情间俱是麻木与平静。
“还请陛下保重。”
赵缨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回廊之下,忽然于刹那间感觉到千百种孤寂向他涌来。
孟砚死了,因为失手打碎了新帝最爱的杯盏,沈羡听得消息传来的时候,正在承明殿后头的小馆整理先帝从前的书卷典籍。
她呆愣了许久,方才问来报的小内侍,“陛下可有说什么?”
那小内侍年纪尚幼,懵懂道,“陛下赐了忠义二字。”
沈羡沉默了片刻,温和笑道,“多谢。”
“沈女官客气。”
那小内侍行过礼便退下了,沈羡重新翻开了手中的先帝手抄。
“孟千得澜庭谕,常备热茶,以红釉盏奉之,谓之曰同为杯中物,聊以消渴,其义子孟砚年幼伶俐,常以美酒换之,孟千得佳儿,孤亦得佳儿,乃人生乐事。”
孟砚原来也是从前先帝的旧人。
沈羡翻看了手抄的年月,见是崇武五年,乃是二皇子赵缨出生那一年。
她合卷而叹,不知为何,竟有悲从中来之感。
红釉盏已然碎了,沈羡便用了寻常的白瓷茶盏奉了茶,同往常一样轻轻摆在了赵缨的案头。
赵缨批阅奏章的手微微顿住,也不曾言语,沈羡便退到了一旁的小案,拟写日常的文书。
替代孟砚的是一个年轻许多的内侍,叫杜义,新帝看中了他的名字,便将他调遣到了身边,瞧着为人很和善,见沈羡过来,便笑着招呼了一声沈女官。
沈羡颔首而礼,“杜内侍。”
赵缨抬头问道,“孟砚的身后事如何了?”
杜义为人稳重,做事也爽利,便回道,“元月白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