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雪中来-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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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缨回过身来笑了笑,眼底也瞧不出是骄傲还是惆怅。
他缓缓道,“我大盛的女儿,天下知其英勇。”
沈羡亦是缓缓道,“陛下圣明。”
赵缨收起了面上所有的神色,淡淡道,“走罢,重芳宫要到了。”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好几个小天使下注啦,渣作者拿小本本都记好了,暂时不揭晓是谁,现在可能线索还不够多,往后多看几章就会越来越明朗了,小天使在最后答案揭晓前可以更改答案啊哈哈哈~
关于丹凤眼是谁这个问题好像难度有点大,小天使盲猜吧哈哈哈哈
渣作者昨天又没分到好一点的榜单,刚上毒榜就掉收,心里苦TOT
最后爱你们~谢谢善水小天使昨天的专注,感动一万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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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宫灯
玉拂先行候在了重芳宫门口; 见沈羡与新帝一道过来,跪地行了礼。
赵缨未进重芳宫; 行至一丈处,便轻轻颔首; “去罢; 到了。”
“是。”
沈羡平和地应了一声; 回身行了礼; 一路踏进了重芳宫的宫门。
赵缨打量过她朝朝朗朗; 如同清风的背影,唇角动了动,缓缓回过身; 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想他与沈羡,果然还是背道而驰。
外头起风了; 沈羡与玉拂一道去了撷英殿,听到里头盛华的声音传过来; 正唤道,
“绿川,去将灯收起来。”
玉拂闻言瞧了沈羡一眼; 沈羡摇了摇头,取了揭杆将檐下的宫灯勾了下来; 绿川几日未打理,上头已经有了一层浮灰。
沈羡提着宫灯进了撷英殿,玉拂替她阖上了外头的大门。
盛华坐在榻上,隔着屏风瞧见进来的是沈羡; 静默了片刻,方才低声道了一句,“是本宫糊涂了。”
沈羡温柔地笑了笑,将那盏有些旧的宫灯放在窗下的小案上,仔细擦拭过,见它原本的木质灯架有几处已经有些腐朽的模样,回头向着盛华轻声道,
“长公主,灯架有些老了,不如重新漆上一回?”
那头久久未有回音,隔着一道水墨的屏风,沈羡仍然能够感觉到周围的风声静了下来。
“那是阿衡送我的灯。”
这是盛华头一次没有在沈羡面前自称本宫,也是头一次,对她提起卫衡。
沈羡便应道,“那不如,臣替长公主重新上一些桐油罢。”
见盛华未出声,沈羡便放开了手中的宫灯,走过去推了门,向玉拂吩咐了一声,去内务府要一些桐油来。
玉拂恭声应承了,沈羡阖上门,回过身来瞧见那盏宫灯向着一头倒向了小案的一侧,便走过去,重新将它扶了起来。
不过是须臾,那盏宫灯依然执着地倒向另一头。沈羡伸出手,想要将它扶正。
“不必了,”盛华淡淡开口道,“是它老了。”
沈羡眉眼柔和,回话道,“长公主风华正盛。”
“崇武十八年的初冬,我封了征北将军,那年北境下了一场大雪。”
“沈女官可听过雪中盲症?”
沈羡点了点头,“听闻遍地积雪,反照日光,视之则盲眼。”
盛华笑了笑,低声道,“北境苦寒,寸草不生,春风不近,冰雪也难抵,我在灵川三年,头一次见到这样大的雪。”
“沈女官觉得雪是如何的?”
沈羡垂着眼睛,低声道,“无光而寒冷。”
那是陵州的雪夜。
“那是我头一次感觉到,这场大雪之后,兴许春天也会到了。”盛华仰起头,淡淡道,“我一个人,站在雪地里许久,到了暮色将至时,也不曾回营帐。”
她忽然笑了笑,“因为我的眼睛,瞧不见了。”
沈羡手中扶着那盏宫灯,依稀间似是瞧见了它亮起的模样。
“陵州雪夜,沈女官觉得害怕吗?”
“怕。”沈羡轻声应道。
隔着一道屏风,盛华似乎仍是打量了沈羡的面孔许久,方才缓缓应道,“我也觉得害怕。”
“征战三年,没有什么能阻挡住我的长剑,大盛公主剑之所向,皆是披靡,这天下,无人敢阻大盛的公主,无人,敢阻我。”
“可是我的眼睛瞧不见了,突如其来的黑暗令我感到惊慌,我站在原地,不曾动一步。我害怕,一步踏出去,就会踏上与大盛截然相反的道路。”
“是卫统领来寻的长公主?”沈羡低声问道。
“卫统领?”盛华反复念了两声,语气似是喟叹,又像是怀念,“已是三年未曾听到有人这样称呼阿衡。”
“听闻你常去崇文馆,你可知道阿衡是什么样的人?”
沈羡回道,“卫氏忠心,乃大盛元帝时从龙之臣,元帝有意分封卫氏异姓王,卫氏坚拒之,求归隐,帝不忍允之,设立护京骁骑营,卫氏世代袭统领一职,以彰元帝之恩,显功臣之达。”
沈羡顿了顿,接着说道,“史记记载,卫氏子息单薄,到了第三代统领卫衡一辈,仅存一子,后来。。。。。。”
盛华淡声一笑,“卫氏忠心,领受了这样厚重的皇恩,如何敢再子孙昌盛,家族繁荣。”
沈羡一怔,默然了片刻,方才应道,“长公主说的是。”
“阿衡从小跟着他父亲长在宫中,他不愿意承袭统领一职,困于帝京,便自请北境从军,想要建一番功业,他的父亲自然是不允的。”
盛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然有了些浅淡的笑容,“他是个痴人,旁人若是要瞒着家里头去从军,自然是要改换了名姓,他却还是用了卫衡的名字,被老卫统领知道了,一路追到灵川,当着父皇的面差点要打折他的一条腿。”
“他跪在父皇面前受了他父亲几十军棍,我父皇问他为何,他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断了一条腿,他也是叫卫衡。”
“老统领闻言弃了手中的军棍,抱着他老泪纵横,一言不发。父皇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便留他在灵川,待平了北戎,再回去领了骁骑营的职务也不迟。”
盛华笑了笑,“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阿衡,应该说,第一次记住他。”
沈羡恳切道,“卫统领与老统领,皆是千古忠贞之臣。”
盛华面上生出悲色,“可是他们将阿衡诛成了叛臣!”
她敛起了眉目,冷冷道,“裴怀懿。”
沈羡亦是敛目不言。
盛华狠狠拂开了榻上的物什,寒声道,“先帝遗诏,为了父皇的一道遗诏,为了永远困住本宫,裴怀懿!她裴氏布局引了赵经逼宫,裴怀远地处南方,离得这样远,却比阿绪还要更早到京勤王!荒谬!裴氏,裴氏这是在谋反!”
她以手撑在水墨屏风之上,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量说完了余下的言语,“阿衡死了,死在了裴怀懿派去的人手里,一路撑到灵川,死在了阿绪的面前!”
她将目光投向沈羡手中的宫灯,缓缓道,“他出宫前,来了重芳宫,他要我等他,他会找到阿绪,解我出困境。”
“就像他在雪地之中寻到我,引我寻到前路一样,他赠我宫灯,允诺我永为路引,他应承我,大盛的公主守着灵川,他便守着大盛的公主!”
盛华跌坐在榻上,以宽大的袖摆掩在面上,隐隐的啜泣之声消弭在花纹华丽的的袖摆之下,只能瞧见她微微起伏的肩膀。
沈羡垂下眼睛,长公主一生好强,竟连片刻的脆弱都不愿示于人前。
她觉得盛华,竟这样可怜。
玉拂在外头轻轻叩了叩门,沈羡从她手中接过了桐油,以细小的木刷填补过灯架的一些腐朽之处,她将轩窗敞开了一些,流动的微风缓缓抚平桐油修补的每一道痕迹。
盛华重新倚在榻上,阖眼不言,似乎是觉得疲累,隐隐入了睡梦。
沈羡将宫灯自小案上提起,犹豫了片刻,她想这盏宫灯这样重要,一时也不知道是将它收起来,还是重新挂起来好一些。
便听到屏风后头淡然传来的声音,“收起来罢。”
沈羡应了一声,听得盛华又道,“以后,不必再挂灯了。”
“是。”她沉默了片刻,低声应道。
沈羡提着灯,将它仔细收进了内殿的箱笼里,收藏妥帖了,方才抱过薄衾,行至榻前,替盛华遮去一些料峭的春寒。
盛华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黯淡地想到,可惜没有绿川为她点一盏灯了。
沈羡将方才落在地上的物什捡起来收好,方才穿过那道水墨屏风,一路往撷英殿外头走去。
经过屏风一角时,她顿了顿,眼底映出了一丛风姿高洁的水墨兰花。
她低下头,缓缓退了出去。
玉拂一直在殿外候着,见她出来,柔和地笑了笑,与沈羡一道往重芳宫难得的绿荫处走近了些,方才恭敬地唤了一声,沈姑娘。
沈羡怔了怔,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玉拂低声道,“宣王殿下离京时,曾经吩咐过,若有一日,沈姑娘从承明殿到了重芳宫,便让奴婢带姑娘离宫。”
离宫?
若有一日,到了重芳宫。
沈羡摇了摇头,她在宫中,赵缨与裴太后才会觉得手中握住了赵绪,若她离去,北境必生变化。
更何况,赵绪既然有此嘱咐,想来心中有数,帝京将要生乱了。
沈羡笑了笑,“我要等他回来。”
玉拂亦是一笑,自袖中取出一道令牌,镌刻了一个奇异的双生花徽记。
“宣王殿下还吩咐,若是沈姑娘拒绝,便将这道令牌交予姑娘,可以调遣晏初七等人。”
赵绪他竟这样笃定。
沈羡静了静,笑意渐渐深了一些。
那道令牌是铁质的,上头有一层金色的镂边,沈羡接过来,向着玉拂点头道,“多谢你。”
玉拂温和道,“殿下自幼聪慧,每与先帝弈棋,常能取胜,先帝曾笑称殿下是黑棋精转世。”
见沈羡面上有笑容,玉拂又道,“沈姑娘也是少有的聪慧之人,更难得的是还通透。”
“沈姑娘,殿下回来时候,愿姑娘与殿下俱好矣。”
沈羡点了点头,诚恳道,“多谢玉拂姑娘。”
她见玉拂言谈间对赵绪与先帝十分熟稔,不由问道,“玉拂姑娘从前在宫中?”
“奴婢年幼时,伺候在澜婧皇后身前。”
原来是澜婧皇后身边的旧人。
沈羡笑了笑,“还未曾多谢你为我请来长公主。”
玉拂微微一笑,“沈女官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都是9点更新,今天晚了一会,昨天睡得太晚了,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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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连环 上
春日宴以来; 沈羡一直未再有宋唯的消息,她心中越发觉得不安; 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去一趟太医院。
新帝未曾免去她殿前女官的职务; 从三品女官的身份予了她许多方便; 太医院守门的小医官向她行了礼; 将她一路引往宋唯的药房。
“宋太医已经好几日没有来当差了; 齐院首还说太医院里头丢了东西; 很不高兴,向陛下递了折子,请求整顿太医院呢。不过听说折子被陛下压下来了。”
沈羡便问道; “宋太医是何日未当差?”
那小医官思索了片刻,回道; “似乎是春狩前一日。”
心头愈发沉了一些,沈羡跟着那小医官经过一座简易的药庐时; 忽然瞧见里头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由停下了脚步。
小医官打量过她的神色,低声说道; “那药庐里头收容的都是来求医的宫人,时常会遇到医不好的; 烂在里头好几日都不曾有人发觉,沈女官还是不要再瞧了。”
沈羡仍是缓缓走近了一些,见到果然是裴太后宫里的宫女碧桃。
碧桃应是受了廷杖,皮肉伤重; 神志却清醒,认得是沈羡,便低低唤了一声沈女官。
“碧桃姑娘,缘何受伤?”
碧桃嗫嚅道,“那日长公主和沈女官走了以后,太后怪罪奴婢办事不力,便责罚了二十廷杖。”
沈羡回头向着那小医官道,“劳烦这位小医官,能否为碧桃姑娘寻一处干净些的药庐,好生救治。”
那小医官想了想,点头道,“沈女官既发了话,小人自然能办好。”
沈羡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又与他一道将碧桃扶往了另一处干净的药庐。
“沈女官。”碧桃叫住正要离开的沈羡,轻声道,“奴婢方才听到你问外头那个小医官一个宋太医的事情?”
沈羡闻言转过身,“他叫宋唯,碧桃姑娘可是见过?”
碧桃点点头,“春日宴前一天,宋太医曾来瞧过安心郡主的平安脉。”
宋唯竟与裴安心有关?
“后来呢,安心郡主可是失踪了?”
碧桃有些害怕地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去瞧的时候,宋太医已经走了,郡主的寝殿不知为何已经落了锁,奴婢以为郡主在里头,也未曾再开了寝殿的门,谁知道……”
谁知道第二日春日宴,就出了裴安心行刺一事。
沈羡颔首道,“多谢你。”
等她出了药庐的大门,方才候着的小医官不知去了哪里,她正觉得奇怪,就听得另一头传来许多嘈杂的声响,惊慌的动静越来越大。
“沈女官。”
方才的小医官自那一头赶过来,低声道,“舒卓公主的情况似是不大好了,齐院首他们都在里头救人,今日太医院有些乱,不能带沈女官去宋太医的药房了。沈女官不如改日再来。”
舒卓竟然救不过来。
南疆和书刚至,联盟还未稳定,休战亦只是暂时,如果此时舒卓公主死在大盛,必将重新掀起腥风血雨。
更何况,朝中已经渐渐传出风声,裴世子失踪一事,已经瞒不住了,甚至偶尔有一两句风言风语,提到了当日裴世子与舒卓公主乃同方向入林,有意将舒卓遇刺一事,指向裴氏。
沈羡垂了垂眼睛,春日宴裴素约行刺,顾丛作证有意拉太后下水,裴世子又失踪,连消带打,针对的都是裴氏。
方才小医官提到,齐裕声称太医院丢了东西,恰逢这个节骨眼上,宋唯失踪了,这令沈羡不得不想到先帝之死一案,宋唯应当找到了证据。
可是,宋唯又如何会与裴安心有牵扯呢?
沈羡思索过,一时也不知道是担忧宋唯更多一些,还是担忧帝京的局势更多一些,她可以分明的感觉到,原先暗流涌动的浪潮,已经破开水面,汹汹而至。
有什么人自药庐中冲撞出来,锦绣衣衫皱成一团,瞧也未瞧沈羡一眼便向太医院外头走去。
后头跌跌撞撞跟着好些人,追在前头的便是院首齐裕,向着走远的人喊了一声“二皇子”。
沈羡先前在御花园夜宴与南疆二皇子舒烈打过照面,那时他还是一个眉目深邃又疏朗的英伟男儿,方才匆匆一瞥,竟觉得消瘦了不少。
想来是舒卓公主的重伤,令他很不好过,千里迢迢而来,竟无一事遂了人愿。
齐裕瞧见了沈羡立在不远处,一时也无暇顾及到她,拉住那个小医官便急急斥道,“站着做什么,还不去禀报,南疆二皇子这是要出宫!”
那小医官也知晓这是大事,迅速便要往承明殿去寻杜义。
沈羡面色一变,向着齐裕礼过,转而匆匆去寻了裴贺。
今日裴三在宫内当值,沈羡寻过去,他正在梳理手头裴世子失踪一案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