媵妾-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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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宫做了女官,她便是宫里的人,族人没什么见识,以为她进了皇宫便能见到皇帝,是以半分不敢欺负母亲。
可朱雀却记着,那日离家,母亲泪水涟涟,幼弟拖着她的衣角,哭的撕心裂肺。
她原本是毫不后悔设计枝枝的,可听见张姨娘痛苦的哭声,又是在团圆的日子里,不免想起来自己的母亲,心中仅有的一丝温情,尽数被激发,看着眼前柔弱的女孩儿,便觉得愧疚不已。
枝枝轻轻问了句:“你和碧云,是怎么做的?”
可这话却让朱雀一惊,看着女孩儿澄明透彻的眼神,她便知道,自己骗不过她。
朱雀没想到她会知道,却又觉得情理之中,这姑娘虽然单纯天真,却是个冰雪聪明的,想明白也只是时间问题。
“碧云派人去了趟苏府,买通了苏府的下人,让他们过来跟三房说,想求娶的是你,只是顾夫人不同意,如果她们能够想法子拿你换了顾娇,苏家便给予万两白银的重谢。”
“同时,更让人告诉苏家三老爷,你生的比顾娇美上百倍,他自然动了心思,原本的谎言,也便成了真话。”
顾家三房缺钱,要不然也不至于依附顾老爷生存,更不必听顾夫人的嫁女儿,若是有万两白银在,日后顾夫人说什么,他们也尽可以当不存在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样大的诱惑,谁会不动心。
而苏三老爷心里惦记着枝枝,自然更想娶她。
这个谎言,除了万两白银是假,别的全是真的,顾三夫人想查都没得查,真查出来也是真的,那万两白银,自然是苏三老爷出尔反尔。
“的确高明。”枝枝赞叹一声,“难怪把我都给套进去了。”
如果她当真是天真不知世事的小女孩,这般操作也当真能逼的她无路可去,只得进去东宫,苏三老爷猥琐无比,得知了这般品貌的女子,说不得会干出什么恶事。
更不必提顾家三房虎视眈眈。
只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她惊恐之下,定然会按照朱雀的引导行事。
心思纯净的姑娘,早就被狼吞虎咽了。
话虽如此,她却宁愿是自己做那个贼,也再也不想被人摆弄,身不由己了。
枝枝浅浅一笑,声音却漠然悲凉:“你说,我做了什么孽,要一次又一次被逼的无路可去?”
“三小姐,是我对不住。”朱雀今晚当真是心软,竟做出了承诺来,“日后在东宫当中,我自然会保护你,处处帮你。”
枝枝低着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唇角勾起冷漠的笑意,若给朱雀看到,只怕要惊恐不已。
她连自己的姨娘都利用了,终于把朱雀拢到了手里。
有了朱雀,日后在东宫,自然方便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朱雀:我好难受哇
枝枝:我可真厉害(叉腰
第30章
回到院里,枝枝径自进了屋,关上房门,不许任何人靠近。
朱雀站在月色下,心里头五味陈杂,却亦只是轻叹一声,转身回房。
这厢,却有人穿着小丫鬟的服饰,素面朝天,鬼鬼祟祟从枝枝屋子里跑了出来,离屋门好远,才直起腰板,风轻云淡地往前走。
她的目的地,是张姨娘的院子。
张姨娘这会儿还在院子里,捂着帕子哭泣,一双与枝枝肖似的眼睛红肿一片,按理说哭出肿眼泡,该是不好看的,但在张姨娘过分美貌的脸上,却更添三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枝枝缓步走过去,轻唤一声:“姨娘?”
“枝枝?”张姨娘像是看见了救星,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来,抓住枝枝的手,“枝枝,你那话,是什么意思?”
方才她抱着女儿哭的时候,枝枝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要她埋怨顾夫人和顾老爷,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却还是照做了,却不像,枝枝松开她之前,竟要她放声大哭。
张姨娘一时搞不懂她的意思了。
“你去外面看着,别让人进来,我跟姨娘说几句闲话。”枝枝对一旁侍奉的丫鬟嘱咐了一句,“不管是谁,都不许放进来。”
丫鬟领命去了。
枝枝转头看向张姨娘,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光,“姨娘,我与说的都是实话,只是你不必伤心,我与太子殿下也不是全无情分的。”
她将宁王府的事情说了,又道:“你女儿生就一副这样的容貌,想来殿下也不会毫不动心,刚才所行种种,亦是为了我在东宫过的更好。”
算计朱雀,已经不是一天的功夫了。
前些日子,她让顾宁平跟碧云打听过了二人的来历,得知朱雀的身世,便设计了这一出。
她先让顾宁平告诉碧云,顾家的中秋宴会喜欢欢乐,让她跟着去,如此一来,顾宁平处带了碧云,她便顺理成章带了朱雀。
而来看姨娘,也是她早就跟顾夫人串通好的。
桩桩件件精心设计,姨娘不知道这些,便字字含泪,朱雀心机再深沉,也觉察不到不对劲。
“姨娘,女儿只有一句话嘱托你,不用伤心,待到来日,自能相见。”
“若姨娘你哭伤了身子,等不到见我那日,你却想想我的感受,我在东宫,母亲也不敢欺辱你,日后姨娘便多加保重。”
“我,我知道了。”张姨娘转过头,很快又转回来,强忍着泪意,捧起女儿的脸,仔细打量着。“我得把你的脸记在心里,以后老了见不着你,也好……也好有个念想。”
枝枝霎那间泪如雨下。
她本不该来这一趟的。
朱雀还在院子里我,若晓得她出门了,自然会生出怀疑,最安全也最理智的做法,还是呆在屋里。
可人总不能只讲理智,只要想一想姨娘悲凉的哭声,枝枝便觉得心如绞痛,她若不来看看,怕是难以安寝。
做人的,再冷漠坚定,也总归逃不过情字。
有人拿十分真心真心待你,你便要报之以十二分的真心。
枝枝俯在张姨娘怀里哭泣:“姨娘,我去了,你一定要保重自己,等我回来看你。”
“我等你。”张姨娘颤着声音,“我已经记着你的模样了,你不用问我忧心,进宫后过好的自己的日子,宫外如何,都与你无关了。”
“我知道。”枝枝瓮声答道。
顾夫人和顾老爷只想着她进了东宫,提携顾家,唯有自己亲生的娘,会惦记着她自己的日子好不好。
枝枝泪落如雨。
八月十五,宫中同样设宴,太子与皇后分庭抗礼,一起架空了皇后,哪怕是个区区宫宴,二人也都忙的脚不沾地,只因今年江宁王携世子进京,庆贺皇帝四十寿辰。他地位尊崇,皇后和太子为了让谁的人去接待,足足吵了半月有余,这才达成共识,一同在宫中接应。
也因此,沈璟昀忙的将所有事都抛在了脑后,过了八月十五,稍微一清闲,便想起来前些日子,朱雀递了消息进宫。
坐在书房里,伸手抽过搁在一侧的书信,拆开便见东宫惯有的简单清晰。
“三小姐已做决定,盼殿下回复。”
沈璟昀将纸张折在一起,反而发起愁来,顾枝的出身在那里摆着,更有姜皇后虎视眈眈,若给她的地位高了,让姜皇后误以为自己看重她,引来麻烦,怕是她自己应付不了。
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呢,心思又单纯。
可若是地位太低,又怕她心中有所不满,觉得自己是因为宁王府的事情,看轻了她。
他遣人唤来了东宫女侍中,淡声道:“去顾府,把顾三小姐接进东宫。”
女侍中点头应了,“敢问殿下,这位三小姐,位分该当如何?”
“你觉得呢?”
“奴婢以为,自然殿下所言极是。”
沈璟昀失笑,心里倒做了决定,“封她做七品昭训,另外就把朱雀划过去伺候她,别的便按例而行。”
若有朱雀在,姜皇后要为难她,便难上加难了。
“是。”女侍中并没有质疑她的话,心里却微微有几分诧异,据碧云的信来看,那顾三小姐生的美貌非凡,活脱脱是九天仙子,殿下为美色所动,给她册封七品倒也寻常。
只是把正三品的女官划过去伺候她,便有些匪夷所思了。朱雀以往,可是在内殿侍奉殿下饮食的女官,划给一个小小昭训,就怕朱雀心里不高兴。
女侍中皱着眉,拿着太子腰牌,上了车,带着仪仗往顾府去。
她也没有贸然上门,先派人快马给朱雀送了消息,待到了顾府,便见顾家人都等在大门外了。
女侍中位列二品,地位不凡,见了顾家人也不打招呼,只张开了手中的黄色绸缎:“奉太子殿下谕,顾氏端慧貌妍,册为东宫昭训,位列七品,今日入宫。”
皇帝早就不管事了,姜皇后跟太子势如水火,如今东宫的大事小事都由殿下做主,全然不必请示陛下。
太子殿下甚至自己下令,只是其令称谕,并未逾越称旨意,只是天底下,也没有人不认同殿下的谕令,除却姜氏。
女侍中脸上的褶皱都规规矩矩的,将谕书递给枝枝,“顾昭训,我今日带了仪仗迎您,且随我上轿吧。”
“且慢。”顾宁平的声音响起来,她手里握着一只香包,冲上前递给枝枝,“这是姐姐给你求的平安符,你务必日日带着,护佑你平安康健。”
“多谢姐姐。”
“还有一事,这位姑姑,承蒙殿下照拂,派了女官来我顾府,只是如今我们全府上下都已经得沐恩典,不知两位姑姑……”
“朱雀和碧云,那便随我回去吧。”女侍中并不含糊,“昭训,请吧。”
枝枝怯生生回头看了眼父母,又看着朱雀,紧紧抿着唇,一副胆怯娇弱的情状。
朱雀扶着她的手臂,“昭训,上轿吧。”
女侍中脸上竟然也没有鄙夷亦或是别的情绪,只是道:“昭训请。”
说是带了仪仗,可枝枝地位实在太低,区区七品,所谓的仪仗也不过只是辆二人抬的蓝顶小轿子,晃晃悠悠的,还不若顾家自己的轿子。
一个人坐在轿子里,四下无人,没有人能看见自己的行为,枝枝便毫不犹豫翻了个白眼。
看着这破轿子,她便能想到,接下来东宫的生活,远远不如她闺中。
吃苦受罪的,这个所谓的“贵人”,到底贵在何处?
轿子便一路晃到东宫侧门,也算得上是皇宫的一个小测们,照例宫内不得乘坐轿辇,朱雀低声道:“昭训,下来吧。”
枝枝探出一只手,扶着轿辇的边缘,颤着脚踏出来,朱雀扶上她,她便紧紧攥住了对方的衣袖。
朱雀一阵心酸。
女侍中的声音响起来,“殿下的意思说,朱雀日后依然侍奉顾昭训,碧云还回自己的地方去,至于昭训处的侍从,朱雀你来负责吧。”
朱雀点了点头,未有半分愤懑不平:“既然如此,便多谢女侍中大人信任,只是不知,昭训的住处?”
“殿下尚未安排,我这便去问,劳烦昭训在这边的亭子里稍候了。”
她自去了,枝枝便和朱雀等在凉亭当中,时值秋日,凉风习习,东宫花园里的枝叶落了大半,光秃秃的,听见有人的脚步声,隐约还是个男人。
枝枝心里有了成算,东宫后殿能来的男人,自然只有太子殿下,她便假作不知,突然笑道:“这景色倒好,清寒孤诮,别具一格。”
“你这小女子,倒是眼里不凡。”身后传来一个轻佻的男人声音。
枝枝脸色登时一变,回过头去,果然不是沈璟昀,她躲在朱雀身后,“你是何人?”
那人却已经惊住了,上下打量着她的脸,感叹道:“难怪表兄不爱我进献的美人,原是金屋藏娇,藏了位天上仙子,这要是换了我,那些庸脂俗粉也看不上眼了。”
他的举止着实太过轻佻浪荡,不似好人家的公子哥,枝枝撂下脸来,“你这人……欺人太甚!”
“仙子莫气,我这人素来口无遮拦,却没什么坏心,仙子若生我的气,那骂我两句好了,只求仙子消气。”
朱雀屈膝行礼:“杜公子,这位是顾昭训。”
“昭训?表哥何时多了位昭训,我怎么不晓得?”那姓杜的语如连珠,摆明了不相信,“朱雀,你可不许驴我,要是这小美人还没被表兄看上,那给了我也好,我喜欢她的脸。”
被他三番五次调戏,枝枝只觉得气怒无比,她何时见过这种无奈,加之对方扫视自己时放荡的眼神,枝枝忍不住怒气,脱口而出:
“我也喜欢杜公子的脸,恨不得剥下来做面鼓。”
作者有话要说: 枝枝:我喜欢他的脸
沈璟昀:我比他好看
枝枝:我不舍得扒你的皮
沈璟昀:他最好看他最美,扒他的
二更晚上
第31章
那姓杜的闻言,很是惊讶地张着嘴,呆呆看着枝枝,震惊道:“你……你怎生这般恶毒。”
说出这样的话,其实枝枝已经后悔了,太不像她平日为人,倒让人觉得过于跳脱。
枝枝眼珠子转了转,面无表情道:“朱雀姐姐,这登徒子是谁?”
“杜文郢,你在孤这里做什么?”冷漠无情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数九寒天的凉意。
杜文郢颤了颤,转头谄媚道,“表哥,我好容易进京了,这不是来看看你吗?”
穿藏青色袍子的男人拾级而上,脚下踩着的靴子亦精致非凡,容色如同三冬雪,寒冷淡漠,“江宁王倒允你出来了?”
“他跟他的世子相亲相爱,哪儿有空管我,表哥我问你,这小美人当真是你的姬妾?不是骗我的吧?”
沈璟昀的目光转向二人,淡声道:“怎的还在这里?”
“殿下,女侍中大人说,去请示您,顾昭训住在何处?”朱雀微微施礼,“只是方才杜公子出言不逊,还望殿下做主。”
“我何时出言不逊了,反倒是她,还说要扒我的皮,做成鼓呢?”杜文郢站在沈璟昀背后,凄凄惨惨道,“表哥,这样恶毒的妇人,你怎么给带来东宫了?”
枝枝咬着下唇,不知道刚才的话有没有给沈璟昀听去,也不敢争辩,只是深深低着头,直低到对方看不见她的脸,然后开始无声抽泣。
杜文郢震惊地看着她下巴上一滴一滴落下水珠,眼珠子差点没给瞪出来,“你哭什么?”
沈璟昀蹙眉,看着她瀑布般的眼泪,便觉得有几分烦躁,一把拎起杜文郢的领子,“你堂堂江宁王府的公子,到我东宫跟妇人争吵,欺辱人家,你还要不要脸了?”
“表哥……”杜文郢挣扎不开他的手,“表哥我错了还不行吗?你松开我,我要喘不上气了!”
沈璟昀重重将人放下,看着对方被震的险些站不稳,却不理他委屈巴巴的神情,对朱雀道:“便住玉春殿吧,你领她过去。”
“奴婢遵命。”朱雀有一瞬间震惊,玉春殿倒是不大,加上耳房侧楼,给她住的房子也不过七八间,跟木良娣住的东明殿没法子比,然而哪怕只是玉春殿,也非一个小小的七品昭训能住的。
想当年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玉春殿住的是现如今的淑妃,当年便位列四品良媛,身份亦是尊贵,且这玉春殿与众不同之处,便在于有一间小小的书房,里面放满了前几朝人常看的书籍。
拿来给顾昭训住,着实抬举了。
然后几人当中,最惊讶的莫过于杜文郢,“表哥,玉春殿你给她住,她才七品,那可以淑妃娘娘的住所?”
“那又如何?”沈璟昀反问。
杜文郢便磕巴了,“不,不如何,可是……”
可是淑妃是太子的姨母,这样抬举一个恶毒的妇人,杜文郢快要气死了。
枝枝同朱雀同样不理会他,只向沈璟昀行了礼,便走去了玉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