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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麻烦-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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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照着习俗,作为他的未婚妻,她最多只能给他做个香囊扇袋什么的,全套衣裳……那可是新嫁娘的活儿!便是看袁长卿可怜,她不计较他的算计,愿意替他备下冬装,终究不好意思叫人知道了这件事。
    就在珊娘发愁要怎么瞒了人的耳目悄悄替袁长卿准备冬衣时,事也凑巧,收到信的第二天正逢着休沐日,游慧赵香儿那里正好来约着她一同去恒天祥看当季新出的面料。这简直就是瞌睡遇上了枕头,珊娘再没有不肯答应的,忙急急应下了。
    第二天,她收拾打扮了准备出门,正站在那里由着五福替她披上大毛斗篷,忽然就听到蹲在她的脚边理着斗篷下摆的六安压着声音小声说了句:“姑爷那里好久都没来信了呢。”
    自三和帮着凉风送过一回信之后,她便成了珊娘这边的专用信使。春深苑里的众人却是不知道这点隐情,只是见凉风不再来送信,都以为是袁长卿那里已经很久都不曾来过信了。
    几个丫鬟里头,六安最是安静沉默,珊娘再没想到她竟是头一个问出这个问题的人,不禁低头看着她一阵诧异。
    和这一世一样,前世的六安也是那么内向而腼腆。前一世时珊娘便觉得,以她那样懦弱的性情,就算嫁出去,怕也要像奶娘那样受夫家的欺负,所以她才会问着六安愿意不愿意留下侍候袁长卿。当时六安只懦懦地低头不语,珊娘便以为她是愿意的。却没想到,她的这一昏招不仅激怒了袁长卿,也害了六安的一辈子。直到她死时,袁长卿也不曾碰过六安一下,倒白叫六安担了个“妾”的名分。偏那时候的她既固执又蛮横,连儿女都知道六安仍是个清白之身,她却因为一己之私而死死扣着六安陪着自己……
    因着前一世的亏欠,这一世珊娘对六安格外的心软。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难得叫六安大着胆子抬头看着珊娘又问了她一句:“姑娘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姑爷。”六安道,“姑爷一个人出门在外,原都是定着日子给姑娘来信的,如今竟这么久了都没个信来,姑娘就不担心姑爷出了什么事?”
    珊娘默了默,到底没好意思告诉众人,其实他们仍正常通着信,便笑道:“放心吧,他好着呢。”说着,她看了三和一眼。
    六安那里还想要再说什么,接到珊娘眼风的三和忙过去拉了她一把,又冲着张着嘴想要接话的五福摇了摇头,于是五福只得闭了嘴。
    虽说那二人当着珊娘的面不再议论这个话题,可背着人,五福仍是忍不住跟三和一阵嘀咕:“别是姑爷见我们姑娘都不给回一个字,这是生气了,才不再来信的吧?”
    三和虽知道内情,可她原就是个谨慎的性情,便瞥着五福道:“你当姑爷是出去游山玩水呢?听说要去很多不通邮路的地方,不定是不方便,才没有来信的。”
    六安在一旁拧着手指道:“我觉得……好像……我们姑娘……没怎么把姑爷放在心上……”
    “是呢是呢!”五福也附和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六安年纪小,有些事她不知道,五福却是大丫鬟,珊娘和袁长卿的那点事,她可以说是全程都看在眼里的,包括珊娘一开始的不愿意,以及后来的迫不得已——除了袁长卿那几次半夜的爬墙,所以她心里其实一直在替珊娘抱着屈,觉得她家姑娘这门亲事结得甚是心不甘情不愿。
    三和却是不知道五福心里的所想,听着这二人的一应一和,顿时就拧了眉,低喝道:“你们知道些什么?尽在这里瞎说!”可她到底不好泄漏了珊娘的秘密,只得替珊娘打着掩护道:“别看我们姑娘好像什么事都爱摊在人前,其实真正上了心的事,姑娘才不肯叫人知道一分一毫呢!再说了,姑娘怎么说都是女儿家,便是心里记挂着姑爷,难道还能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
    等珊娘从太太院子里出来时,便看到三和正在那里教训着五福六安。
    今儿她只带着三和一个出了门,上了马车后,她便问着三和:“刚才你们在说什么?”
    三和想了想,便把六安五福的话学给珊娘听了,又笑道:“要不,姑娘别瞒着了,倒叫五福那里误会了姑娘。”
    珊娘红着脸道:“误会就误会吧。”又告诫着三和,“不许告诉人去!”
    三和看看珊娘,取笑着她道:“平常看姑娘一副雷厉风行的模样,再想不到竟也有这样扭捏的时候!”
    说得珊娘恼了,扑过去就要拧她,二人一阵玩闹。
    晚间,珊娘带着大包小裹回来时,天色已经黑透了。因她针线功夫不行,又不愿意叫针线房的人知道她在替袁长卿备冬衣,便求着针线上十分出色的三和帮忙。三和忍着笑应了,又帮着她把替袁长卿备下的衣料偷偷藏了,二人这才装着个天下太平的模样,回到春深苑里。
    逛街一向是件挺累人的事,何况珊娘不仅采买了袁长卿的衣料,顺便还把一家人换季的衣料全给备下了。因回来时天色已经晚了,她便把买来的衣料全都扔给李妈妈去收拾打理,她则叫了六安来替她捶着腿,她则靠在软榻上看起新买的游记来。
    李妈妈数了数那些衣料,便进来对珊娘笑道:“老爷太太大爷二爷的都有了,哪一匹料子是给姑爷的?”
    珊娘盯着书眨了一下眼,然后假装茫然地抬头问道:“什么?”
    李妈妈哪里知道她那里藏了猫腻,只当她真是忘了,便叹着气道:“虽然照理说,姑娘还没嫁过去,不该替姑爷操这个心的,可姑爷家的情况姑娘又不是不知道,那边不是亲的,怕是对姑爷照顾得没那么周到。姑娘这里再不关心姑爷,怕是就再没人关心他了。”
    珊娘垂眸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书,抬头笑道:“奶娘不提我竟给忘了。”说着,坐起身喊着三和进来,冲她使了个眼色,道:“你去针线房里找一找,看看可有什么好料子,回头再问凉风要一下他主子的尺寸,叫针线房的人帮着……”
    “哎哟!”李妈妈一听就顿了足,上前一把抢过她手里的书,拿手指戳着珊娘的脑门道:“那可是姑爷!又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姑娘您上点心吧!便是您忘了给姑爷挑料子,好歹裁剪上也该自己亲自动一动手的,怎么能叫针线上的人做呢?!不管怎么说,那是姑娘的心意,叫别人做,又算个什么意思?!”
    珊娘抬手摸摸脑门,忍不住看了一眼正低头忍着笑的三和,红着脸嘀咕道:“奶娘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手针线,哪里拿得出手。没缝死了袖口都算是万幸……”
    奶娘狠铁不成钢地又戳了她一指头,道:“明儿只得我替姑娘辛苦一回了。”又道,“衣裳姑娘不会做,袜子总行吧,可不许再偷懒了!”
    趁着奶娘不注意,珊娘飞快地冲着三和吐舌做了鬼脸。再想不到,原以为要背着人做的事,竟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挪到了人前。
    五福从外间探头进来笑道:“姑娘这手也真是,说笨吧,连西洋钟都能修,说巧吧,偏针线上一点儿都不行。”
    三和笑道:“要叫我说,姑娘这全是被妈妈给惯的。记得姑娘小时候学针线时,被针扎了一下手指,妈妈那里就心疼得不行,再不许姑娘碰针了,姑娘那针线能好才怪!”
    珊娘弯腰拿起榻旁小几上的桔子就冲着三和五福砸了过去,笑骂道:“一个个翻了天了,竟连我也嘲笑起来!”
    李妈妈笑道:“还不是姑娘惯的!”
    
    第110章 ·你的颜色
    
    时光如流水。过了腊月,转眼便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了。四月里,五老爷府上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太太生了。
    抱着包子般白净的小弟弟,被他那软玉似的小手紧紧攥着手指,珊娘抬头看看毫不避讳他们这些儿女,和太太腻歪在一处的五老爷,然后垂眼看着怀里那双乌黑纯净的眼,她忽地就想起了袁长卿。
    如今她和他通信已有半年之久了。一开始时,袁长卿在信里还颇讲究个遣词造句,可渐渐的,他的信变得越来越像随笔,竟是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毫无章法可言。而且,从墨迹浓淡的变化上,她甚至都可以看得出来,那家伙简直是把给她的信当作了日记。有时候写到一半被什么事情打断了,他回来后,甚至会在信上直接写道:“刚才出去了,现在回来了,可我已经想不起来我刚才要跟你说什么了,等想起来再接着写吧……”
    这如草稿般不加修饰的信,就这么原汁原味地寄到了珊娘的手里。
    其实一直以来,珊娘总不自觉地在心里妖魔化着袁长卿,只要见到他,她便忍不住会对他设防。偏如今她看到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信。偏信里的那个他,竟又像是另一个她所不知道的他——虽然同样有着诡计多端的一面,却也有着她所不知道的一份赤子之心……于是,渐渐的,她越来越淡忘了记忆中的那个袁长卿,信中那个带着些许孩子气的袁长卿,则变得越来越丰满,越来越……跃然纸上。
    忽然,有人一指头戳在她的肩上。
    珊娘一回头,只见侯瑞站在她的椅子旁边,正眼馋地盯着她怀里那只白胖的小包子。
    “给我抱抱呗。”侯瑞眼巴巴地道。
    “我!我!我先抱!”侯玦跳着脚地拉着侯瑞,想要挤开他往珊娘身边钻。
    “你?!”侯瑞不客气地一手肘就将他顶开老远,“你自个儿还是个娃娃呢,先站稳了再说吧!”
    过了年侯瑞就十七了,如今长得又高又壮,看着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八岁的侯玦今年也考进了梅山书院,可跟他哥哥一比,他仍是个小不点儿。被侯瑞那么轻轻一推,就推开了老远。小家伙不满地回手推了侯瑞一下,见推不动他,便看着珊娘告状道:“姐,你看看哥哥!”
    珊娘回头嘲笑着那哥俩道:“这会儿又嚷嚷着要抱了?别又被吓得不敢动弹了。”
    侯瑞侯玦原也试着抱过哥儿的,可才刚出生的孩子,那软软的一团,惊得这哥俩只浑身僵硬着不敢动弹。如今他们是看珊娘抱着很是轻松,才忘了旧事,又想着要试上一回的。这会儿被珊娘那么一提醒,两人又都僵了一下,相互对看了一眼,侯瑞脱口道:“谁知道这小东西会软得跟没骨头似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坐在太太床头的五老爷就冲着侯瑞一阵吹胡子瞪眼儿,喝道:“叫谁小东西呢?!这是你弟弟!”可一扭头,他自个儿倒又说上了,“这小东西,别看才几天大,鬼灵精得很,竟跟能认识人似的,才刚一直盯着我看呢。”
    出生才几天的孩子,整天除了吃就是睡,便是睁开眼,怕也看不到多远。太太和珊娘对了个眼儿,全都低头一阵闷笑,却是谁也不去戳破老爷这句谎言。
    等珊娘回到她的小院时,三和那里又悄悄塞过来一封信。二人心照不宣地对了个眼,然后珊娘便拿着信上了楼,三和则留在楼下替她打着掩护。
    上了楼,进了东间,珊娘转过那猫戏图屏风,靠着北窗的美人栏杆坐了,又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楼下的动静,这才拆了信,唇角含笑地读起信来。
    如今袁长卿的信越写越唠叨了,有时候甚至整篇都没个主题,简直如天马行空一般,开篇说着如今他们到了哪里,又说起当地建筑和江南以及京城的各种不同,然后那笔迹墨色一淡,显然是写到这里的时候被什么事情打断了,接着再写下去时,便似忘了之前的谈古论今,竟说起当地人嗜辣的饮食习惯来。然后,墨色又是一换,显然是再次搁笔后又拿了起来。这一回,他则说起在乡下勘查时,在路边看到一簇野花,“不知其名,但那颜色让我想起你来。”于是转过一页信纸,珊娘才发现,那一页的顶头处,袁长卿不知用什么办法,将一枚只有小指指尖大小的淡紫色小花粘在了信纸上。
    “第一次见到你时,你便穿着这样颜色的衣裳。”
    这一页信纸上,除了那朵花和这么一句话之外,便是一幅小画——小巷中,一个眉眼细长的女孩,正一手一个地拧着两个顽童的耳朵……
    珊娘忽地一合信纸,扭头看着窗外那在阳光下泛着波光的落梅河水一阵咬唇。
    她跳下窗台,也不下楼去取笔墨,只翻出一张白纸,在梳妆台边坐了,拿眉笔在那纸上涂抹了一个黑巾蒙面的小贼,然后在信头处又重重抹了个大大的墨团,在墨团旁只写了一个字:你。
    
    虽说老爷已经有了两儿一女,却是人到中年才得了这么个嫡子,自是宝贝非常,便是起小名儿,都差点叫老爷挠秃了脑壳。直到满月的前一天,老爷才终于给哥儿定了大名,叫侯玥,小名全哥儿——那意思,老爷这一辈子全乎了,再没所求了。
    全哥儿的满月酒,自是办得甚是盛大,连那王不见王的老太爷和老太太都给了面子,过来坐了一回席。叫珊娘没想到的是,袁长卿那里竟也千里迢迢的送了贺礼来,且随着贺礼,还顺便给珊娘一家都带了点小礼物。给老爷的,是一本画册,虽非出自名家之手,那画风却颇有独特之处。给太太的,是一张有着异域风情的绣毯。侯瑞的是一本西洋游记;侯玦的是一本神怪小说。珊娘的,是一个小木匣子。
    侯瑞向来唯恐天下不乱,起哄道:“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五老爷果然跟侯瑞是亲父子,也起着哄道:“对,得看看,别叫那小子私下里夹带了什么。”
    这句话,不禁叫珊娘一阵心虚。她觑了老爷一眼,想着袁长卿行事向来稳妥,便大大方方地打开了那只木匣。
    匣中,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不倒翁小泥人儿。
    侯玦探着脑袋往木匣里看了半天,失望道:“就这个啊。”侯瑞更是口没遮拦地道:“给我十个大钱,我能给你掏换回来五个……”
    他话音未落,就叫太太在他背上拍了一记。
    太太拿起那只不倒翁,笑道:“我瞧着倒挺有趣的,难得看到做成蒙面大盗模样的不倒翁。”
    
    如今珊娘正帮太太管着家。满月酒过后,清点着各家送来的贺礼时,珊娘竟意外地清点出一份忠肃伯方家送来的礼——那忠肃伯方家,正是袁长卿的外祖家。
    珊娘一阵诧异,忙叫来桂叔,细细一问才知道,原来这礼单是木器行的老掌柜执着忠肃伯家的帖子送来的,并不是方家特意派人来了。
    看着那礼单,珊娘一阵沉思。前世时,认亲之后,袁长卿就再没有带她去过方家,那方家人便是在别的场合里遇上珊娘,也全都只当没看到她的,最多也就只是点头而过。那时候,她原以为是方家人对她不满,所以才不许袁长卿带她登门的,可如今回头想来,不定是袁长卿自己觉得没这个必要,才从来不带她去他的外祖家的。
    而,既然方家主动送了贺礼来,至少表示,他们是准备把侯家当亲戚来往了。于是转眼端午时,珊娘便在礼单上添上了方家的名字。
    这边有礼过去,那边自然会有礼过来。珊娘再想不到的是,那方家回礼时,当家大太太还特意派了身边的一个婆子来给珊娘请安问好。
    珊娘应着太太的招唤过来时,那婆子已经在太太跟前回着话了。
    那是个约四旬左右的婆子,一双眼睛生得贼亮贼亮的,看着就透着副精明能干。
    见珊娘来了,那婆子恭敬中不失从容地向着珊娘敛袖一礼,自称夫家姓魏,又亲热中不失分寸地把珊娘浑身上下一阵恭维。那一套一套的客套话,直把不擅交际的太太唬得一愣一愣的,险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那妈妈嘴里虽然客套着,一双灵活的眼睛却是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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