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金太贵-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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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那夜电闪雷鸣,却迟迟不下雨,而孤身回来的顾二姑娘却跟从血水里泡出来似的,既不说话,听见人喊也没反应,一路从城门往顾家走。啧啧,那一路惊动不少人,当年城里好多人都亲眼瞧见的。有说血腥之味传了半个丰城的,也有说她眼瞪若铜铃不眨,头长鬼角嘴现獠牙的,甚至吓病了好些个孩子。”
齐昭:“……”
怎么说着说着,还演上鬼怪志了?
“就在她到顾家门口后,一个闪雷劈下便开始狂风暴雨乱作。据说从她身上冲下来的血水都从顾宅门口淌到了城门口。”
店家卖力地讲了半天,却没在齐昭脸上看到预想中的惶怕惧色,未免有些失望。
“客人该不会以为我在瞎编吧?”
齐昭摇了摇头:“既然丰城人都知道,你骗我做什么?不过十年前,顾姑娘还只是个孩子吧。雷雨天又是夜晚的,谁能说自己看到的一定真切,何况相同的事传上个十年,总是会生动许多的。”
店家见他这么通彻,笑了笑感慨道:“可不是。什么青面獠牙的,太过瞎传。”
那夜他没看到,虽然起初也怕,但这么多年了小姑娘知礼懂事都是看在眼里的,长得也越发水灵,加上顾家人好,渐渐地反而同情更多了些。
“但她一身血的回来,当年确实是好多人亲眼所见。不管怎样,姑娘家名声不好了,谁敢娶呢。”店家说着愣了愣,立马反驳自己道,“对了,也是有人的。”
见齐昭听得认真,他也说得更起劲了。
“先前此间有个姓吴的,他家儿子那时请过媒人一同上门提,听说两方都很满意。可哪知离开的时候不小心磕了门槛,摔断了一条腿。吴家吓得直接就搬走了。再之后好像有个什么剑客,不在意这些要娶顾二姑娘,结果刚有苗头,那人竟死了。”
齐昭尽拣着大颗的花生在嚼,看着顾梦含糊不清道:“所以除了不祥,又落了个克夫的名头。”
不远处的女子眉头忽然微微蹙了下,看得出来两人谈话并不愉快。
“那这个李家公子又是怎么回事?”齐昭见他嘴唇发干,发觉他这闲扯碎念的功力,比之那些深门妇人们都不弱,就顺手新倒了杯茶递给他。
店家正好说得燥,接过润了口继续道:“那是丰城李主簿的独子,一直都对顾二姑娘有意思。李主簿坚决反对下,索性安排儿子娶了妻。这事李明远倒很顺从,但娶了妻后却好像还放不下顾二姑娘。顾老爷出了名的疼这二女儿,我想怎么也不会让她嫁人作妾的。”
话落,他才回神发现自己喝了客人茶水,顿觉不好意思,硬说着要再送他一壶便溜了进去。
而顾梦盯着死活不让路的李明远,额头上的神经突突地跳了半天了。
“梦儿,这回我真的下决心了,你就答应我吧。”
顾梦哆嗦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明远,难得我清净了好些日子,你怎么又来了?”这人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就阴魂不散,偏偏行事说话怎么膈应人怎么来,若不是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她简直要怀疑是否与他结过仇,故意来找不痛快的。
而膈应人的李明远却很不自知,伸手便要拽顾梦的袖子:“我本以为娶了妻之后就能忘了你,如今才知是自欺欺人。在我眼里丰城谁都不及你美,梦儿你就跟我吧,虽然是妾,我也会待你一样好的!而且我从小身子壮,你不用担心克我。”
“反正你不也嫁不出去吗……”
第4章 独特
顾梦学娘封了耳朵便绕开他。以对他多年的了解,她表示这人并不能用常理处之,一切走为上。
可李明远这人脑子虽缺了一半,缠人的本事却是一流,转身换了只手去拽她胳膊。
刚伸出手去,忽听身后有马车驶来,那车夫还冲他喊道:“公子!”
顾梦趁此空隙离了李明远一个安全的距离,瞅了眼马车冷笑道:“你如今下起决定,倒是不过问你父亲了啊。”
李明远虽然会间或发疯,但她知道李主簿是绝不会松口的。
果然李明远一见他爹来了,整个人就矮了一大截。马车停下后,帘子被挑开,露出李主簿那张万年不悦的脸来。先是嫌恶地看了她一眼,好似她是什么不祥秽物,才把视线落在了李明远的身上。
“爹,你怎么在这啊……”前一刻李明远还是副死皮赖脸样,一转眼就跟见了猫的鼠仔一样发起怂。
“远儿,不是和你说过离这种邪秽远一点吗?上车。”
李主簿但凡见他儿子与她一起,便是这副嘴脸,顾梦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李明远今日不知攒了多久的勇气,竟生生制止了要迈出的腿,一鼓作气道:“爹,我已经听你的意思娶了妻了,现在总能让我娶喜欢的了吧?”
“上车!”李主簿冷声一喝。
“是。”李明远头一低麻利地钻进了马车。
李主簿走前看了顾梦一眼:“你最好有自知之明,离我儿越远越好。”
顾梦没恼,笑嘻嘻地应道:“李大人说的是,您儿子三番两次来骚扰我,我也很难办的。若李公子能迷途知返,顾梦就谢谢大人了。”
李主簿向来不愿和她多说,放下帘子就命马车离开。
看着马车驶远,顾梦抿着嘴哼了声。这李家的都一样惹人厌,可商不和官斗,若不是怕给爹娘惹事,她才不会这般克制。
被李明远耽误了好些时候,顾梦继续往布庄赶。没走两步,突然听到不远处一声巨响,紧接着起了好大喧哗。
她回头一看,李主簿的车竟然翻了?那马不知怎么突然受了惊,李主簿父子竟直接被从车厢中丢了出来,在地上滚作一团,衣散帽歪连声惨叫。
齐昭将视线从一旁的人仰马翻中收了回来,从怀中拿出干瘪的钱袋,仔细地数出了茶钱放在桌上,便起身往外走。
虽然方才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但克夫不祥,哪有沈钧卿的师妹这条来得吓人。他既然在这,总得帮着照顾点。
齐昭正慢悠悠走着,突然感觉身上粘上了几道视线,他随意得往四周扫了眼,看到了几个面熟之人,心里哀叹一声,加快脚步将自己隐默在了人群之中。
·
关于李主簿翻车一事,顾梦顶多心里舒坦了一下,并未上心。此时她正在庄子里,盯着手中的信直皱眉头。
这封与上一次的来信内容大致相同。
但柳州那临阳镇泰德分号的货竟是又失踪了一批。信上只列了所丢的布料,却一笔带过了具体缘由,实在匪夷。
上次只回了信,还没来得及派人去看。顾梦把信上简单几句话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发现字里行间都透着催促之意。
丢的这两批货都是原本往柳州明城那运的,合计下来也不是小数目了。可这两批货如果都丢了,明城那边怎么好像没什么动静?
柳州的布庄可能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顾梦将手头上的人琢磨了一遍,城东城南两间铺子近来腾不出人手。而娘正病着,以对爹的了解,他也是走不开的。至于小的们就更不顶用了。
顾梦最后决定还是自己去跑一趟,说起来她也很久没见钟泠了。回去后她将安排与爹娘一说,两人也没反对,她就很快又收拾了个包袱。
“小姐你不带夏竹去啊?”夏竹一副被抛弃的样子。
“我去临阳镇是要处理布庄的事,你跟着做什么。”
小姐下了决定的事就是说一不二,夏竹只好认命地替她查点东西。
这时门外跑进来一个约摸八·九岁,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三两步攀着凳子爬高,扑在了桌上,发间的流苏珠翠晃得琳琅作响。
“二姐!咦,二姐你要出去玩?”
这是她四妹顾姝茗,性子野闹得很。一笑起来就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年纪虽小却是家里最热爱管闲事的丫头。
“不是玩,庄子的事。”
“哦,那没劲。”她最讨厌碰布庄的事了。
顾梦见她没个站相,便伸手去抓她。顾姝茗咯咯笑着跳下凳子,抱上了顾梦的大腿道:“对了二姐,听说家里来了个男人?”
“你这又哪听的事?”顾梦一直觉得她这四妹也是个人才,好像每一个墙角都长了她的耳朵。
不进百晓堂真是可惜了。
“冬竹说的呀,她不小心看见了。二姐那人是谁啊,好像不是三姐的心上人呢。”
这个小丫头一本正经的说着这些话,顾梦差点噎道。
“那是我们家的客人。这些话又哪听来的,我还不知道冬竹嘴原来这么碎?”
顾姝茗有些骄傲道:“才不是她,是我猜的。二姐那是你的客人罢?难道那个人会娶二姐你吗?”
顾梦一阵头疼,动手去揪她,可顾姝茗就跟条泥鳅似地溜开了。
“再口无遮拦,我让先生罚你抄字。”
顾姝茗头摇的珠花乱甩:“人家只是好奇嘛。往日三姐会说自己和二姐都不容易,可刚才我去找三姐,她就只说自己不容易了,所以我猜到的。二姐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小丫头做起噤声的动作倒是一脸认真。
一群闹事精里就属四妹最精鬼,也最花她心思。见顾梦要变脸了,顾姝茗立马又撒腿跑了。养不成大家闺秀不说,连个小家碧玉都靠不上。风风火火来了又去,也不知道为的什么。
不过被四妹提醒,她想起三妹便去安慰了她一下,顺道又走向了齐昭所住的院子。因娘病了,她还没安排人见过。既然是她招待的客人,走前也理应与他说一声。
但没想到齐昭并不在。找了院子里的小厮一问,才知道他一大早出去了。想到她要立刻出发,才能在天黑时赶上村子落脚,便让那小厮届时传个话。
之后让人牵了马来,翻身坐上往城门而去。
只是春末,所以这个时辰日头也不猛烈,顾梦熟稔地一拉马缰,在街道上疾驰。阳光洒下随着她的肩头起跃,迎风鼓吹起的衫袖和长发,掩去了她纤柔的一面,尽显英姿飒爽。
顾梦一路出了城门,往北而去,结果离开丰城后才跑了没一会,就听到附近传来了什么喊声。好像喊的还是她。
她下意识一拉缰绳停了下来,纳闷的往四下里看去。
“顾梦姑娘,在这里啊。”那声音又响了些。
顾梦莫名觉得这种喊人的腔调有些熟悉,顺着声音看向了后方一处草堆,盯了会那草堆竟然还动了一下。
她才看清草堆里头窝了个人。
那人从草堆里钻了出来,穿着件她有些熟悉的衣袍,拍打掉身上沾着的草叶后转过身来,露出了张她很眼熟的脸。
顾梦神色古怪:“齐少侠,你的癖好当真独特。”
齐昭笑了笑:“这个,说来话长。不过顾梦姑娘怎么会恰好在这里,这是又要离城办事吗?”
虽然知道他没别的意思,但顾梦莫名觉得那又字有些嘲讽。她下马走近,点了点头:“是有要事要去趟临阳镇。事出突然,本想与齐少侠说一声的。”
顾梦瞥了眼还有一根立在她发冠上的草,道:“但你不在,我也没想到你原来是在这种地方。”
齐昭叹了口气道:“我也是逼不得已。”
他一叹气,那根草就一左一右的开始晃荡,特别抓人视线。顾梦没忍住又瞥了两眼。但对方既然说了是逼不得已,她想着是不就不好再问了。毕竟谁都有些自己的独特爱好,将自己弄得一身草叶,其实也无伤大雅。
正出神着,齐昭开口问道:“顾梦姑娘说此趟是去临阳镇?正巧我也要去,不如就一道吧。”
他往前路望了望:“不过去临阳镇,只有这一条道吗?”
“对,这条大道通去雍城,但前方再过去些的岔道,往左就是去临阳镇的路了。嗯?你也要去临阳镇?”
齐昭捏着下巴点了点头。那群烦人的已经追着他到丰城了,好不容易才甩掉,这个时候再回去铁定麻烦,不如赶紧换个地方。
顾梦见他不是在玩笑,虽然心道师兄总是结交些奇奇怪怪的朋友,但还是看了下天色说:“那我回城再牵匹马出来,脚程快些还是能在天黑前宿下的。”
齐昭摆手:“不用,这匹一起就行了。”
顾梦怔了怔,耳根渐渐发起红。
齐昭说完也反应过来,这话说的实在太轻佻了。男女同骑一匹马,实在有些过于亲密。正欲解释时,向来老实安静的眼皮突然跳了两下。齐昭有种并不好的感觉。
仿佛为了应验他的预感,四下突然钻出了四五个衣着相同的人,眨眼功夫将顾梦两人围了起来。
顾梦懵神了,这突然之间,场面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其中一人指着齐昭下令道:“他狡猾得很,别和他多话先绑了再说,免得又逃了!”
齐昭早就利索地躲到了顾梦身后,冒出半个脑袋在顾梦耳旁道:“顾梦姑娘救命,他们要抓我啊。”
顾梦看着一齐涌上的人影,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是不是没睡醒?
第5章 厉害
眼看人都打过来了顾梦还在发呆,齐昭一蹲身闪过砸来的攻击,拉了她一把。那险些要毁了她容的拳头总算把她给招呼醒了。
“唉,慢着慢着,打傻了怎么办啊?”齐昭喊道。
那人压根不搭理他,将从他脑袋上揪下的草叶狠狠一甩,又冲了上来。
顾梦被齐昭拉着左躲右闪,趁个空隙拽了他一下:“齐少侠你不想想办法吗?”
齐少侠的回答直白又坦诚:“人太多,我打不过。”
顾梦:“……”
对方紧接着往她身后一缩,咦道:“你为什么还不出手?”
顾梦瞪了眼,这齐昭是不是真的脑子不好使?她就打得过了?上一回遇上类似的冲突,还是布庄的生意对手上门找事的时候,可那时候她是招呼了一大帮伙计将人赶出去的啊。
“我又不会武!”顾梦喊道。
齐昭惊讶道:“你不是沈兄的师妹吗?”
把他从网里放下来的时候,他就看出她手上是有几分劲道的。齐昭的视线落到了顾梦腰间挂着的一条长鞭上。她一直配着武器,这个关键时候却说自己不会武?
齐昭看来的时候,顾梦下意识的就摸上了腰间的长鞭,意识有一片刻的恍惚。
是啊,她应该是会武的。可是她真的会吗?
腰间的长鞭是她亲手制出来的,从不离身。十几年来,她每日早晨天未亮就起了,接着定会在她的院子里舞一套鞭法,直到抽出丰城的第一缕光才会停下。日复一日,不论晴雨寒暑,从未停过。一套鞭法来来回回练了十几年,早就烂熟于心浸入骨髓了,便是闭着眼不拿鞭都能比划出来。
只是有一点,那就是她从未和人动过手。
武功之所以为武功,那是要能用的,或攻或守,对招而使才是武功。像她这样每天只自个儿瞎耍,时不时还会不小心伤到自己,那是花拳绣腿耍把式。何况据夏竹所说,她这把式耍起来也并不怎么好看。
而这个时候,要她一丝准备都没有的直接上赶着,拿她的花拳绣腿对付五六个个头比她大的男人?
她疯了吧?
不管顾梦疯没疯,这群人倒跟疯了差不了多少了。虽说目标是齐昭,但是他身旁的顾梦看着也着实碍眼。齐昭拉着顾梦,躲起来好像很狼狈,但却跟个泥鳅似的,一群人挥舞了大半天拳头,还连个衣角都没碰到。
加上之前数次被戏弄的气还憋着没散开,一人黑着脸从袖口里抽出了把短刀就砍了上来。同时另两人退后,挡住了齐昭想撤的退路。
“哇,说好了不动兵刃,砍死了怎么办?顾姑娘你可要保护我去雍城啊。”
谁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