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里来桂花香-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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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听枫?忠靖侯府的小侯爷竟然是他!
哦,宝瓶山那座小庙到底容了多少个大神啊。该说那儿风水太好得神佛保佑还是说她运气太糟怕什么来什么。
翠浓拉拉桂花的袖子,示意她此时痴呆的表情很不大家闺秀很不自持稳重,违背了钱夫人一贯的苦口婆心谆谆教导。
桂花连忙收回目光,神思不属不可置信的把那个白衣飘飘温文善良医德仁心的阮听枫和忠靖侯府权势通天的小侯爷画上等号。
太不可思议了,宝瓶山上单纯善良的神仙少年忽然变成了越州府的小侯爷。这其中的惊讶不外乎,你原本以为东村左手第三家那个张屠夫他就是个杀猪卖猪肉的,可有一天却有人告诉你,他曾是江湖上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因为杀手职业日渐萧条,业绩不好赚不到钱,才转行杀猪过上了田园生活。再比如说,你原本以为镇上那家唯一的青楼里专门给人画春宫的李秀才他就是个落魄秀才,可有一天你发现他曾高中榜眼因仕途不济受小人排挤才堕落到温柔乡百般颓废。
哦,那其间的落差别说当事人,旁观者看着都觉得心肝乱颤。
桂花一有心事就拼命的往肚子里灌水。浑然忘记自己刚才说过喝不惯好茶的话。水喝得多了,她便急需如厕。
趁着厅堂里热闹,她带着翠浓消无声息的去了趟五谷轮回之所。
回来的小径边开着大丛大丛的迎春花,红黄交错煞是好看。树枝上挂着八角琉璃灯,晕黄的光线柔和的照着鹅卵石小道。
桂花和翠浓一前一后的游荡在渺无人烟的小路上,流连忘返。直到迎面行来的两人同她打招呼。
桂花顺着月白色袍角一点一点往上看去,果不其然望见了张风华绝代的脸。
“桂花。”他眉眼弯弯笑得温柔。
翠浓倒抽一口凉气福身行礼,顺带没忘了拽着桂花的裙摆往下拉着和她一起。桂花扭曲着一张脸,讪笑着道:“巧啊,这么晚了小侯爷来逛园子啊。”
阮听枫走近了一些:“找你的。”
桂花顺着灯光就瞧见了他怀里乖顺熟睡着的菜菜。小家伙窝在阮听枫臂弯里睡得可甜。桂花当下惊喜万分,千分感慨阮听枫丫就是一好青年,自己从宝瓶山出来享受荣华富贵了也没有忘记带着菜菜一起有福同当。
桂花许久未见菜菜,每天只得望着那张被一起挟持来的裱好的菜菜肖像画以慰相思,如今乍一见到它很是欢喜,就要伸手去抱。
菜菜感受到震动,飞快的睁开了懵懂的大眼睛。见到桂花企图抱它的手,吱吱叫唤着往阮听枫怀里躲。桂花怒视着它,菜菜怯怯且心虚的挪开了视线。
桂花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幽幽问道:“你这几天给他吃了什么?”
阮听枫如实道:“厨房里的,东西。”
桂花继续问:“比如?”
阮听枫:“阮及。”
鸡?丫就知道你给它吃了肉!桂花刚想开口就被一连串的菜名砸晕了。
“八宝野鸭,佛手金卷,炒墨鱼丝,爆炒田鸡,芫爆仔鸽,凤尾鱼翅,宫保野兔,片皮乳猪,红烧鱼骨……”青衣小帽的小厮霹雳拍啦不住嘴的报出一连串的菜名。
桂花万分惊诧的望着他。昏暗的光线里,只见吐沫星子和着细小的尘土飞舞着飘荡着旋转着跳跃着。(…)
桂花等了又等,忍无可忍开口道:“停停停。我知道了,总之厨房有什么你们家小侯爷给它吃什么,它生活水平都快赶上你家公子了是吧?”
那小厮舔了舔唇意犹未尽:“这才报了一小半……”之后的话风中凌乱在桂花杀人般的愤恨目光中。
阮听枫挠了挠菜菜的耳朵:“它挑食。”
桂花怒了:“让它啃三天胡萝卜试试,看它还挑不挑!”
菜菜瑟缩了一下,以一种阶级仇视的目光将桂花望着。
桂花道:“给我抱,回去就让它改吃素。”
阮听枫听话的把菜菜从怀里扒拉出来递给桂花。
这边桂花还没抱稳,菜菜四肢麻利的腾空一跃,钻进了路旁的花丛里,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狐狸脸警惕的望着打算把它卖了的二人。
桂花颇有些无奈:“怎么办?”
阮听枫:“明天,送过去。”
旁边小厮连忙解说:“公子的意思是,明日派人把菜菜送到府上去。”
忠靖侯为了弥补他儿子说话的缺陷不惜血本找了个伶俐聪慧惯会察言观色且极其具有表达欲望的小厮。
桂花满意的点头,笑眯眯的望着菜菜。
菜菜见桂花不再执着于抱它欺负它让它吃胡萝卜,遂谄媚的摇着尾巴奔到阮听枫脚边,被他一把抱起后,眯上眼睛舒服的打起盹来。浑然不知道抱着它的那个人刚刚已经一声不响把它给卖了。纯洁的天真的可怜的无辜的小动物啊,永远都猜不透人类复杂难懂的心……
桂花目送着阮听枫先行一步,随后才施施然迈着踩死小蚂蚁的步伐心满意足的打算回去继续吃饭。
才从头顶这一盏琉璃灯踱到前方那颗树的另外一盏琉璃灯下,桂花便猝然听见身后一声大喝:“站住!”
桂花很识时务的顿住了脚步,默默抬头四十五度角明媚又忧伤的仰望夜空,这声音怎么这么似曾相识且欠揍欠骂捏?
她没什么表情的转过身,翠浓早抢先一步向表小姐问了安,是以桂花望见的便是秦巧巧那张又妒又恨又惊又惑的脸。
“翠浓?!怎么是你?”
翠浓忠心扮演本分丫鬟的角色,为巧巧解惑道:“少爷让奴婢伺候二小姐,今日是跟着二小姐来赴宴的。”
秦巧巧脸上惊惑的表情一下子以压倒性的优势占领了妒恨的地盘,她难以置信的伸出一只手指头来,指着桂花:“你,你是惜桂妹妹?”
对比秦巧巧的鸡冻,桂花显然要淡定很多,她很友好很真诚很善意的提醒道:“秦姑娘,作为一名大家闺秀,用手指头点人的行为是很不礼貌很没风度很违反大娘的日常教诲的。”说完,冲站定的翠浓招招手,“出来这么久了,快回去吧。”
然后迈着正常的步伐十分不礼貌没风度很违反钱夫人教诲的抛下秦巧巧。徒留她一人立在原地震惊非常:“……惜桂妹妹……桂,桂花……”她原本想抓奸吃醋好好教训哪家野丫头的心彻底的被金桂花等于钱惜桂这件事镇压了。
桂花进厅的时候,门口两位不知道哪家的小姐正租借着场地哝哝私语,桂花本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善良立在她们身后等了一会儿。这个角度不巧能把男客女眷两边的厅堂都瞧见,桂花不经意的移了移脑袋,却猝不及防正好看见那身浓绿色的袍子及随手搭在桌上的折扇。
他正仰了头和旁边的人喝酒,满桌子的公子哥儿笑闹着起哄。他一口喝干了杯中酒,酒杯倒置,笑盈盈的和对面喝酒的人说着什么。桂花连忙转头,倒像是做贼心虚生怕被他看到的尴尬。
正好,那两位谈性正浓的小姐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勉强别过身子让她先进去。桂花呼一口气,灌了一口茶,恶狠狠的想,一眼就在几十人中瞅见他不是自己的错,要怨就怨他没事总喜欢穿这么浓重色调的风骚衣衫拿着那把万年不变的折扇,都怨他!
第二十三回 初次交锋
第二日,桂花如愿接收到来自侯府的礼品——装在小竹篮里的菜菜。
小狐狸菜菜刚开始的时候积极抵抗,叽叽咕咕叫了一阵表达自己深切的不满与怨恨,之后,随着时间的延长,它开始意识到,残酷的现实在为它开了一小段时间的门后又无情的关上,只留给它桂花这一扇窗。爱走不走。
于是它开始认命,上蹿下跳的扮活泼装可爱博取同情。翠浓立刻为它的魅力倾倒,而桂花挑挑眉十分的不习惯。以前那只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没事绕着自个儿尾巴打转的小狐狸哪儿去了?若不是揪起它的爪子,确定它肚皮下的确有那一撮淡金色的绒毛,她实在怀疑阮听枫狸猫换太子偷梁换柱瞒天过海。但事实证明,阮听枫虽然成了小侯爷,但是诚实守信的好品格尚没有离开他。
翌日,桂花抱着菜菜去花园子里晒太阳,希望以此淡定它那颗过度活跃的心。制止它整天砸杯撞碗拖凳啃桌闹得满院子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阳光暖洋洋的穿过花树的枝桠,碎金子似的洒在绿茸茸嫩生生的草地上,桂花认定此乃午睡催眠的好地方,遂放下菜菜让它自由活动。
菜菜今日倒是听话,静静地四脚着地,眼珠子一动不动专注的望着草丛里一只绿茵茵无辜的小蚂蚱。两只生物一大一小在大自然中安静的对峙着。
终于,小蚂蚱定力不够害怕万分决定回家找妈妈。它刚一动,菜菜尖尖的耳朵也动了动。桂花哀伤的想,小蚂蚱乃大概是今日见不到妈妈了。
随后便见菜菜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捉蚱蜢去了。
桂花刚打算坐下来享受午后阳光,便很不合时宜的听到一声惨叫,类似于乌鸦碰见老鹰发出的哀鸣。桂花仔细回忆了下,自己在宝瓶山上被蛇咬那次的尖叫估计也不比之矜持到哪里去。
草丛后,宋嬷嬷连番扑打着自己的衣衫下摆,想要去抓吊在自个脖子上的小狐狸却又不敢,只杀猪般的嚎叫着。原本整日里趾高气昂倚老卖老的脸扭曲害怕得有些发紫。
钱惜梅倒还算镇定,颤着手去拉菜菜。大概紧张手抖得厉害,她一手揪住了菜菜的绒毛,疼得菜菜吱吱乱叫不停扑腾。
桂花那个心疼,连忙上前要抱它。
却不料钱惜梅一把将菜菜摔在地上,拉着宋嬷嬷退后几步。
桂花瞧她们好生狼狈的样子,想这是真吓着了,那么把菜菜摔疼的事大可以视为事急从权不和她们计较。她道了声抱歉,便抱着菜菜要离开另找地方午睡。
“站住。”钱惜梅理了理发鬓,扬声道,“来人,来人!”一叠声的唤。
桂花有些费解,她难道要把全府的人都找来看她和宋嬷嬷的狼狈相?
后花园子本就离大宅不近,现在又是午后,附近的丫鬟还真是没几个。可任是没几个,还是跑来了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气喘吁吁:“大,大小姐。”
唔,她显然只关注到光彩照人的钱惜梅,完全忽略了桂花这片绿叶。
钱惜梅傲慢的冲桂花抬了抬尖尖的下巴:“把那只不长眼睛的小畜生给我送到厨房去!晚上本小姐要吃红烧白狐!”
桂花顺着小丫鬟的目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钱惜梅那下巴尖指的是菜菜不是自己。哦,她差点以为钱惜梅那么没有教养的还没过河就拆桥,想把她这个代嫁的二妹妹给送到厨房煮煮吃了。
那小丫头犹豫了下,她此时终于从桂花的装束上猜到了这是两名小姐借白狐兴起的战争。她不宜介入。
她这一迟疑,早就从惊恐中缓过神来的宋嬷嬷觉得自家小姐的权威受到了质疑,不满的训斥道:“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大小姐说话。去啊,快去!”生怕她不去似的还在后面使劲儿推了她一把。把那小丫头推得一个踉跄,又怕又悔扑通一声跪下了,顺便把眼圈红了一红。
桂花并不觉得今日之事有什么值得兴师动众的亮点,也不觉得自己有必要直接跟蛮不讲理走遍天下之宋嬷嬷和眼高于顶无事生非之钱惜梅正面交锋。于是她十分庆幸自己出门前的英明决策,把翠浓这块万能挡箭牌给带了出来。
翠浓接到指示,只能站出来充当炮灰:“回大小姐话,小狐狸是前日小侯爷派人特意送来给二小姐的,若是擅自处置了,只怕侯府那边……”该狐假虎威的时候桂花从来不吝啬借助老虎的威风来方便自己,尤其还是在那只单纯的老虎不知道的情况下。
翠浓把昨日桂花教训红依的话换汤不换药的重新强调了一遍。
钱惜梅在听见小侯爷这三个字的时候,妆容精致的脸上露出些许差异,随即便被不屑鄙夷所取待,她笑了,笑声柔美可却没有丝毫善意:“小侯爷?骗谁呢。”她不紧不慢缓缓道来,“别说你是个才回府的冒牌小姐,就算是我,小侯爷也未必看得上眼。忠靖侯府,那是什么地方?天潢贵胄,连我进去都要礼让三分,就凭你?扯谎都不会扯个好听点的……”
桂花有一瞬间失语,又忽而想大笑。钱惜桂明明知道翠浓不可能骗她,就算翠浓说谎她也完全可以找昨日传话的小厮门上的嬷嬷查证。她明明已经信了,却偏偏犟着不肯承认,自说自话这么一大篇,只为了眼前打压自己的威风。
她和秦巧巧都是从小被护在掌心的人,习惯了别人为她们的错误承担责任。她们不用为自己的任性买单,所以她们永远学不会懂事和成长。
桂花懒得和她多费口舌,抱着菜菜斜着眼睛瞧着她的丑态不说话,倒是翠浓替桂花分辨起来:“回大小姐话,的的确确是小侯爷送来的,昨日门房的李伯,二门上的张妈都经过手……”
翠浓的话终止于一个有力而响亮的耳光中。
桂花微闭了眼睛松了抱着菜菜的手,默默想道,有丫鬟的好处之一就是挨打的时候可以挡在前头,顶嘴的苦力可以代劳,且身为主子完全不用顾忌事后随之而来的责难,一切都可以推到丫鬟身上。
“啪!”一声比刚才更响亮的耳光把宋嬷嬷打懵了。
桂花甩了甩手,她之所以不随便打架那是有原因的,打人轻了不疼不痒,打人重了手会疼……
“宋嬷嬷这么些年了,脾气还是这么大。”桂花蹲下身重新把受了委屈的菜菜抱起来,面上没什么表情,“不仅脾气没有收敛,不长眼睛的程度也日渐加深。”
宋嬷嬷捂着半边透着五指红印的脸,拽着钱惜梅的衣角一下子哭嚎起来:“大小姐,您要为老奴做主啊,老奴在这府里呆了快二十年了,从没有人动过老奴一根手指头,就连夫人都没有过啊……老奴不要活了,没脸活了,被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打了巴掌……大小姐,到了夫人面前,您可要帮奴才说话啊……”
桂花当着钱惜梅的面把她的乳母打了,钱惜梅自然怒火中烧,可她顾着矜持自然不肯像桂花那样泼辣,一巴掌扇回去。再说,扇回去能不能在桂花那儿占到便宜也是个难题。
“钱惜桂!你仗得谁的势,敢在这府里耀武扬威,不把我放在眼里。你还有没有规矩!”她拉住嬷嬷避免衣摆再次被抓皱,“宋嬷嬷您没事吧。”
桂花把翠浓挡到身后:“大姐姐要和我谈规矩?好,那我们就谈谈!”她把大姐姐三个字讲的咬牙切齿万分强调。
钱惜梅反驳:“……谁是你大姐姐……”在桂花的瞪视中她越来越没底气,钱惜桂这个二小姐是钱老爷钱大少爷钱夫人都默认了的,虽然默认的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可事实摆在这儿,她若是不认,到时候嫁去孙家的就是她自己。
年底就是三年一度的选秀,她得确保事情万无一失。
嘈杂声不小,头上的太阳又辣,桂花有些烦躁。
她一声大喝:“闭嘴!主子都没说话,你个奴才倒是吠的欢实!”她吼的太专注太投入,把怀里的菜菜和正在鬼嚎的宋嬷嬷都唬得一跳。
菜菜安安静静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