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相公-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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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下黯然,捧高踩低,欺软怕硬,稍稍沾了李成忱的一点点光便有如此待遇,若是攀附上他这根救命稻草是否能够安然熬到出宫?
“李总管他可说什么了?”
“让我今晚……过去……”
曹顺笑意更深,歪打正着这丫头竟然合了李成忱的口味?瞧上去无甚特别,难不成有什么过人之处?
“姑娘若能讨的李总管欢心,往后福气可多着呢。”
琯夷干笑着应和,试探着问道:“公公能不能再把我迷晕送过去?”
“什么?”
她做了一个手势,曹顺探过身去,她不好意思的轻声道:“公公喜欢。”
他瞬间了悟:“明白明白!姑娘一定记得告诉李总管,是我把你送过去的。”
待所有人离开,她躺在床上看着手中的玉佩在空中打着旋儿,走一步算一步吧,与其在浣衣坊吃不饱穿不暖还不如每晚睡在火炉旁边望着他,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秀色可餐。
再次醒来她望着分外熟悉的靛青幔帐,云里雾里恍惚了一阵才确定这不是在做梦,曹总管也忒实诚了,真的把她迷晕送过来了?而且还迷晕了一整天!
揉了揉扁扁的肚子,从怀里掏出玉佩小心翼翼的放回枕下,阿弥陀佛,老天保佑,还好没有被发现,沓着鞋在屋内转了一圈,空空如也,不是掌印太监吗?半粒饼屑都没有看到,捞起桌子上的茶壶咕嘟咕嘟灌了一肚子凉水。
未过半刻钟,她的肚子又开始乱叫,睡着了就不饿了,睡着了就不饿了,琯夷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默念着同一句话,不知不觉又睡死了过去,难得有偷懒的机会,她不好好睡够本想想就很对不起自己。
软软暖暖的被窝让她这一觉睡得分外舒坦,好香啊!她闭着眼睛使劲努着鼻子,伸出粉嫩的小舌舔了舔嘴角意犹未尽的吧唧了一下嘴巴,无端感觉脊背一寒,打了一个寒颤猛地睁开了眼睛:“公公,好巧。”
李成忱解下披风搭在木架上冷哧道:“怎么又是你?”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睁着迷惘的眼睛无辜的看着他,“我怎么会在这?”
他眼角上扬好整以暇道:“是啊,你怎么会在这儿?”
“公公,你会收留我一晚的对吗?”
“不会!”
琯夷闭着眼睛嗅了嗅,一把扯住李成忱的袖口眼睛发亮道:“公公,你身上有什么好吃的?”
夹袄下滑露出半截藕臂,上面青紫斑斑,引人遐想,她怯怯瞄着他的袖口眸含泪光委屈道:“他们一天不给我饭吃,还掐我,说我没用。”
她可怜兮兮的用手中的袖口抹眼泪,泪眼婆娑中瞧着一角紫袍有几分眼熟,对视上李成忱阴沉的目光,心下一寒,边哭边把领口扯开:“公公你看,我满身都是伤痕。”
他抽出衣袖微微侧头:“穿好衣服,我不看。”
“那你相信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松子:公公的喜好真奇怪。
曹顺:李总管喜欢这种调调?
李成忱:谁说我喜欢她了?
琯夷(不关我的事,捂脸遁走)
☆、第三章
李成忱负手转过身去:“因着我是太监,姑娘便如此肆无忌惮?”
琯夷微怔,气氛无端有些怪异,她拢了拢夹袄竟没由来感觉十分的阴冷:“平常难得有个人听我说话,我知道自己给公公添麻烦了,可我真的并非有意,我只是一个小宫女,所求所盼不过三餐温饱,安然活着出宫嫁人,晚年享享天伦之乐什么的。”
他手指微动未在说什么,拿了火折子点了书案旁的蜡烛,用镇石压好一张宣纸,她利落的穿好鞋跑至他跟前:“公公,我给你研墨吧?”
这话听上去是询问,未等他开口,她凭着记忆往砚台里倒了一点清水,环顾一周拿起那块看上去黑乎乎的石头放在砚台里磨了起来,抬头对着李成忱弯了弯眉眼,殷勤的赔笑。
他一手扯着宽大的袖口,一手执着狼毫笔不悦的看着她,琯夷低头看了看砚台,不对啊,怎么还是清水?她记得那些青楼的姑娘就是这样帮那些书生研墨的没有错啊,难不成她记错了?
“那是镇石。”
“啊?什么是镇石?”
李成忱从她手中抽出镇石,用一张干净的宣纸擦了擦上面的水渍压在书案平铺的宣纸上,她干笑:“用来压纸的石头,我知道。”
他并没有理会她的意思,拿起墨锭研墨,烛光之下,他执笔蘸了一下墨,负手在宣纸上写着什么,离得这样近,她只觉好看。
“看什么呢?你认得字?”
“看你。”琯夷脱口而出,他笔间一顿,一滴墨在宣纸上晕染开来,模糊了其上字迹,“我……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李成忱从镇石下面扯出宣纸揉成一团随手丢了出去,她顺着纸团的方向跑到近前捡了起来,小心的展开放在膝上铺平:“怎么丢了?”
他没有回答又铺了一张宣纸写了起来,余光瞥见她低垂着头爱惜的抚弄着皱皱巴巴的宣纸:“送我可好?”
心头不知为何有些烦躁,上前扯过她手中的宣纸放在烛火上点燃,火舌一点一点吞噬殆尽,只余飘落的飞灰。
她还欲再说什么对上他阴冷的神情乖乖闭了嘴,笑着去拿墨锭:“我会研墨了。”
“不用。”
她扯着他的袖口不依不饶的执意研墨,淡淡的茶花清香入鼻他微微皱了皱眉一个不妨从袖口掉出个纸包,琯夷眸光大亮,从地上捡了起来拆开之后是一包碎成屑的的点心。
“我就说我的鼻子怎么可能出错,你身上果然藏着好吃的。”
“都碎了,不能吃了。”李成忱揉了揉额头方才想起这是二皇子塞给他的两块点心。
“我不嫌弃的。”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三尺之距。”
她捧着纸包里的碎屑满足的往后退了几步,伸出舌头舔了舔:“公公,公公,这个好好吃。”
李成忱吹着未干的墨迹,冷哧一声,她坐在圆凳上围着火炉心满意足的吃着碎点心,连不甚掉在裙子上的碎渣都眼尖的捡了起来放入口中吮了吮手指:“这个叫什么名字?”
“玫瑰酥。”
她长长哦了一声伸手在火炉上烤火:“能够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还这么暖和,真像在做梦,我长这么大吃过最好吃的食物是十岁那年别人给狗狗的烧鸡,那只狗可凶了,还好我反应比较快……”
琯夷自顾自絮絮叨叨的说着,良久没有得到回应百无聊赖在屋里打转摆弄着梅瓶中的植物问道:“这是什么?”
“四季竹。”
“这个瓶子上的花纹好漂亮。”
“宣德年间冰裂竹纹梅瓶。”
她看着上面寥寥几片竹叶随口道:“挺好看的,等我出宫之后也买个摆在家里插上四季竹。”
“纹银三千两。”
“什……什么?”她颤颤巍巍的从上面收了手,手指隔着虚空细细描画,蹑手蹑脚退后几步唯恐它掉落下来摔碎,“一个瓶子而已……三……三千两……”
环顾四周为数不多的瓶瓶罐罐,顿感如芒在背,走路都小心了不少,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拎起桌上的茶壶倒茶,摇了几下空空如也,方才想起刚刚被她喝完了。
她垂头丧气坐回圆凳上打了一个哈欠,托腮望着执笔而书的他,嘴角含笑迷糊了起来,鸡腿!鱼!红烧肉!好香,好好吃,她咀嚼了几下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努了努鼻子轻嗅,糊了?
“我的肉……”她手下一滑下巴往下磕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我的头发!”
琯夷慌忙扯过被火炉烧了一半的一缕头发,皱着小脸疼惜的来回抚弄,李成忱勾了勾唇角好笑的摇了摇头。
“公公,你怎么亲自铺床了,这样的粗活我做最合适。”她转身看到他正重新换了一床崭新的被褥,挪着小碎步在离他三尺的地方停了下来,刻意冲他眨眼睛,仿佛在义正言辞的向他确认,看我多听你的话,三尺之距!
“胭脂水粉哪里来得?”
一句话问得她颇为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我今天很好看?”
李成忱对于她神奇的脑回路也颇觉莫名其妙:“老实回答问题。”
“我的钱要攒着给弟弟买书,等他长大些要来京城考科举。”她的手绞弄着衣角小声道,“我没钱买胭脂水粉,江蓠送我的两朵绢花昨晚也烧没了。”
他阖目轻嗅,被子上的茶花清香若有似无,厌恶的一把拂到了地上,看着她的眼神隐有几分凌厉。
“公公,你怕我晚上冷吗?”琯夷毫不客气的捡起地上的被子抱到火炉旁,“公公太客气了。”
“公公,你歇了吗?”
“进来!”
小松子神色慌张推门走了进来走到李成忱旁边附耳道:“皇上在灵徽宫,二皇子又起烧了。”
闻言他穿好靴子便往外走,小松子拿上鸦青披风匆匆忙忙也跟了过去,她满脸疑惑呆立在原地:“我呢?”
躺在暖炉旁抖开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似乎有点不对劲,不管了,先睡觉。
……
浣衣坊,琯夷轻嘶一声看着冻裂的手背流出了殷红的鲜血,抬手离木盆远了一点,往外挤了挤鲜血,舀了一瓢冷水浇了上去,白肉翻出甚是可怖。
待确定真的不再往外流血,才伸手继续搓洗着木盆中的衣服,井水冰冷刺骨,衣服厚重,洗起来颇费力气,江蓠从怀中掏出半个馒头偷偷递给她:“是不是饿了?”
她捧着馒头张口便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我都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了。”
“姑姑看在李总管的面子上也应对你好些才是。”
李成忱无甚表示,茜容姑姑摸不准他的态度顶多不会无缘无故的责罚她:“曹总管没有再找你的麻烦吧。”
江蓠摇了摇头指着脸上的红斑道:“我起了疹子。”
琯夷扑哧一声笑了:“一点也不像。”
“你还要去……那……”
江蓠斟酌着用词,她挑了挑眉悲戚道:“我也是身不由己。”
“我瞧你今日好很多。”
完了,装着装着给忘了,她还是个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病人呢,含糊其词了几句,心有余悸悄声道:“老天眷顾,昨晚他不在。”
江蓠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不在。”
“熹贵妃的披风怎么还没有送去?”茜容怒气冲冲指着她们的方向道,“别洗了,快把披风送去灵徽宫,误了时辰当心脑袋。”
“姑姑莫气,我这便去。”琯夷擦了擦手接过檀木雕花托盘,里面放置着一件折叠整齐的白狐裘披风,天青色缎面上绣淡紫兰花,不知为何她竟然想到了李成忱,昨晚隐隐听到小松子提及灵徽宫三个字。
天刚刚放晴,屋脊上的雪还未化得干净,滴滴答答顺着琉璃瓦往下滴着水,青石板铺就的甬道湿漉漉的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她紧紧捧着托盘谨小慎微的往灵徽宫的方向行去。
似她这等宫女是没有资格进殿奉衣的,恭敬的对门口的宫女说明缘由,那人打量了她几眼:“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现在才送来?”
“一早补了半朵兰花误了时辰,还望姐姐在贵妃娘娘面前美言几句。”
“我看你们近来倦怠的很,浣衣坊的奴才都如此目无宫规了。”
“姐姐□□的是。”
碧衣宫女接过托盘鄙夷的瞥了她一眼扬着下巴对她摆了摆手:“别在这杵着了,这幅鬼样子莫冲撞了龙颜。”
“有劳姐姐了。”
她手心潮湿,汗津津一片,深深呼吸了几口气,转身欲走,不期然看到一角紫袍,抬头眉开眼笑道:“公公,好巧。”
李成忱并未看她淡淡道:“浣书。”
侧旁立着一位身穿蓝袄的女子,梳着单髻,簪了三支素银竹叶钗,眉目清秀,落落大方:“浣书教管之过,公公恕罪。”
☆、第四章
“什么事情,这样热闹?”
“参见丽妃娘娘。”
侍立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琯夷偷偷瞄了一眼,来人身穿着玫红百蝶芍药宫衣,腰间系着豆绿丝绦,下垂比目玫瑰玉佩,外罩银蓝披风,梳着飞鸾髻,簪了一对牡丹对蝶钗,柳眉樱唇,肤若凝脂,映着皑皑白雪明艳照人宛若从画中走来。
她低叹了一口气,人和人的差距怎么会这么大?早就听闻当今圣上洁身自制,后宫妃嫔并不多,若都是这样的美人……她摇了摇头没有继续想下去,似乎这种想法已经超越了她的理解范畴。
“本宫听闻二皇子病了,特来瞧瞧。”
李成忱躬身一礼,淡笑道:“二皇子已无大碍,需静养几日。”
琯夷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他竟然笑了?他原来会笑啊!也是,对着这样的美人主子笑一笑也不过分,他……他笑起来也很好看。
“如此本宫不便相扰。”
丽妃理了理披风浅浅一笑,转身之时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倒去,众宫人大惊失色,李成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细碎的流苏扫过他的手背,淡淡的茶花清香丝丝入鼻。
李成忱微躬着身子,修长如玉的手恭敬有礼的微搀着她的手臂,明妍的杏仁眼上扬,纤细的指覆在他的手背上稳定身形:“谢过公公。”
“小心侍奉娘娘回庆华宫。”
曹顺赶忙上前搀扶,他适时收回了手往后退了一步:“琯夷,你随我来。”
琯夷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怔愣片刻对着丽嫔施了一礼低垂着头倒退了几步尾随李成忱离开,他刚刚是在叫她的名字?
“公公,你记得我的名字?”
“你说过。”
她抿唇偷笑,李成忱皱眉:“笑什么?”
“你记得我的名字,我高兴。”
“在我面前你倒是伶牙俐齿。”
琯夷抬头对他笑,眉眼弯弯,冬日的阳光撒在她的身上无端让人很是舒服:“公公有何吩咐?”
“留在那等着受罚?”
她下意识的摇头小声嘟囔道:“我并未做错什么事情为何总要受罚?”
“对或错一念之间是没有任何理由的,软弱无能就会受人欺辱,卑微懦弱就是会低人一等。”
“就像珍珠和尘土。”
她颠三倒四的话李成忱却是听懂了:“你何必妄自菲薄。”
“什么自菲什么?”他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径自往前走,“公公,你要去哪?”
“腾龙阁。”
“腾……腾龙阁?皇……皇上?”她结结巴巴道,“那个……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浣衣坊还有一大堆衣服等着我洗,洗不完午饭又没得吃了。”
未待李成忱答话她一溜烟跑得比兔子还快,喘着粗气抚了抚胸口,大有劫后余生之感,望着血肉模糊不成样子的手背,顿感那位碧衣宫女并未说错,她这幅鬼样子若冒犯龙颜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得。
过午之后,她攥握了一下无甚知觉的手指,咬牙搓洗着手中衣物,这手再这样恶化下去该怎么洗衣服,茜容姑姑不会把她活活饿死吧?还是公公屋里舒服,被子软软的,火炉暖暖的,真是人间天堂,今晚估摸是去不了了,要不要让曹总管再把她迷晕……
“琯夷,想什么呢?”禄海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她旁边小声问道,“我听说你被曹顺送到李总管院子里去了?”
“你消息可真灵通。”
“那是,我可是百事通。”禄海拍了拍胸脯,一把扯过她手中的衣服丢在木盆里语出惊人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什么?”
“往日送到李总管院子里的人可没有一个活过第二天,你还真是一奇葩。”
琯夷感觉头皮发麻,打了一个冷战狐疑道:“不……不会吧!”
“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