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相公-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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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现下不过一个小小的摔伤便有这么多人关心照顾她,她已知足。
从枕下摸出一个物什递给萧珞,“二皇子,我给你做了一个竹蜻蜓,可好玩了呢。”
萧珞爱不释手,偎在李成忱怀中问他如何玩,萧璟不悦的豁然起身,“只做了一个”
琯夷望向李成忱摇头轻笑,把一个香囊挂在了萧璟的腰间,另一个放在了他的手心,“这是我在闵舟采得香草,有安神之效,记得晚上睡觉时放在枕下。
此去郴州也不知何时回来,不能在寺里挑食让贵妃娘娘为难,消肿去湿的药膏要每日涂抹,骑马不要去潮湿腐朽的古林……”
萧璟笑着一一应了,对着李成忱打趣道:“李总管,琯夷姑姑把我身边服侍的人都当成摆设了。”
萧珞转着手中的竹蜻蜓认真道:“旁人说你不听。”
“珞儿,你……”
“琯夷姑姑,我饿了。”
李成忱道:“我送太子殿下、二皇子回灵徽宫用晚膳。”
萧璟顺着萧珞的目光看着小松子端着几盘清淡的小菜摆放在桌子上道:“便在这里一起吃吧,本王也有些饿了。”
“太子殿下,不妥。”
“弟弟说好不好”
“好。”
“真乖。”
……
昭阳宫,秦曦箬听到通禀理了理未乱的衣裙,放下手中的折扇委身一礼,萧赭摆了摆手,正殿中的宫女太监陆陆续续退了出去,他伸手搀扶她起身把画轴放在了圆桌上,“你还记得我吗?”
她想了整整一日,委实记不得曾经与萧赭相识,遂摇了摇头,他道:“宣化十六年,麗山未名湖畔,”
秦曦箬蹙眉思忖了好大一会,不可置信的望向萧赭嗫嚅道:“你……你是那个乞丐?”
他摩挲着画卷上她的眉眼勾了勾唇角,“萍水相逢,一见倾心,我找了你整整五年,君子之诺,我一直记得。”
宣化十六年三月,她陪嫂嫂去清音寺上香祈福,偷偷溜下山玩时在未名湖畔碰到了一个脏兮兮的乞丐,一时兴起陪着他漫无边际的海聊,从史策兴衰谈到诗词歌赋,从民生大计聊到行军打仗,从帝王权术扯到君臣之道。
她讶异一个乞丐竟会如此博学多才,她亦庆幸心中这些所谓大逆不道的言论他可以满眼赞赏的认真听她侃侃而谈,彼时雁月朝廷腐败,皇帝昏庸无道,边匪肆起造反,天下摇摇欲坠,她曾笑言,若你以后做了皇上,我是不是也能做个辅政大臣?
他说,我封你做皇后如何?母仪天下,垂帘听政。
天真无知如她,真的就信了,话本子看多了她自认为自己是女中诸葛可以慧眼识英雄,后来呢……后来太子萧赭力挽狂澜定社稷,她遇到了儒文梦便醒了,他会听她讲策论,会陪她习武练剑,会和她一块研究八卦阵法,他立志要成为一代忠臣贤相,济世救民,可为何……
“我本不欲再把你拉入尔虞我诈的后宫,可阴差阳错你入了宫,你也许不知我看到你的那一刹那有多高兴。”萧赭展开折扇自嘲一笑,“可你已心有所属,我为了权衡前朝册封妃嫔雨露均沾,亦不是你想要的一生一代一双人。”
折扇骤合,清清淡淡一番话不怒自威,秦曦箬低垂着头抽出他手中的折扇一点一点撕的粉碎,“我以清白之躯交付,与他发乎情止乎礼无任何逾礼之事,我既已选择入宫,与他便再无任何瓜葛,望皇上不要迁怒与他,迁怒司徒府。”
“朕今日前来并非兴师问罪,也不会因一己私欲对他下杀手,可曦箬,你既带着司徒府的身份入宫为妃,朕也不可能放你出宫,成全你和他的姻缘。”萧赭眸光微敛,低笑,“关于朕的市井流言你大抵听得不少,当知朕绝非什么好人。”
☆、第四十九章
烟雨宿柳楼琴字号房雅间; 李成忱紫袍白衣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的夜光杯; 柳白石谄媚的赔笑; “贤侄可让我好请啊。”
他放下酒杯抬了抬眼,“不敢当; 我这等阉人怎好和柳大人攀附亲戚。”
柳白石面色一变; 弓腰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葡萄酒; “看在丽妃娘娘的面子……”
“那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他饮了一口葡萄酒,艳红的汁液衬得他白皙阴柔的面容阴厉渗人; “可惜她费尽心机也不可能怀上孩子的; 更妄论混淆皇室血脉。”
“你……”
李成忱接过初三递给他的一沓纸张; 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 一张一张往外丢,“京郊地契; 银票; 卖官凭证,书信……”
柳白石盯着纸张一一落地; 面如土色,他冷冷一笑用白帕子拭了拭手,“令公子沉迷温柔乡日久,不知当阉人的滋味如何?他碰了我衣袖的那只手; 怕是脏了; 我便好心替他剁了,念在你我之间的旧情,我可以帮他在宫中安排个好差事。”
“卑鄙无耻。”
“年岁太久; 柳大人忘了你们柳府是依仗我这个阉人才有今日之势,我一忍再忍,你们却变本加厉,我一向言而有信,上次已是仁至义尽,此次连本带利绝不姑息。”
柳白石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声泪俱下,“承忱,溱儿对你一片痴心,我与你父亲有同窗之谊,这些年你为柳府所做的一切我们都很感激,可我没有办法,身处官场我能有什么办法?”
“同流合污才是明智之举?”
他俯身不停的磕头,“我把我所知道的内情都告诉你,我以后都听你的,承忱,你放过柳府行吗?”
李成忱绕有兴趣的轻笑,“你说你那个宝贝女儿怎么死比较好?”
柳白石跌坐在地上,惊惧的望向他一言不发,轻描淡写的杀戮,冷血无情的手段,隐匿在骨子中的阴森扭曲让人脊背发寒,他怎么就忘了他才是条毒蛇,一击毙命,绝无转圜。
出了烟雨宿柳楼,湖光山色,桃红柳绿,他闻着身上的脂粉气不适的皱了皱眉,初三道:“老大,你此番敲山震虎,文嵩必有所动作。”
“这火烧的还不够旺,听闻明日五府旁系子女出城踏青,春光明媚正好,我看就不必回来了。”
“是。”初一颔首道,“老大,回宫吗?”
“去脂眉斋。”
初三欢喜道:“回李府?”
李成忱清冷的眉眼略过一丝淡淡的温柔,“衣袍上脂粉气太重,琯琯闻到必然不高兴。
上次你带回去的点心她很喜欢,让成愈吩咐厨子多做一些,胭脂水粉我亲自帮她去选比较放心。”
初三愕然,老大,你这么疼媳妇你自己知道吗?胭脂水粉别人选的你都不放心,我们以一敌十去暗杀你怎么就那么放心呢?“老大未免太偏心了。”
初一干咳两声,“多嘴。”
初三瞪了他一眼,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胳膊低声道:“柳白石自做自受咎由自取,他若安分守己老大必然保柳府一世周全。
无缘的岳父和有份的岳父待遇可真叫一个天壤之别,你都没有看到老大待陆家二老的态度比对公子都谦和有礼,那个聘礼有这么长一串,简直事无巨细。
蝇头小楷,老大亲自写得,我前去置办大把大把的银子往外丢,羡慕的我冒泡泡。”
“你也只有羡慕的份。”
“不过有夫人在我们就有救命稻草了,也只有夫人才能配得上老大,那个柳溱虚情假意从始至终对老大都是利用,哪里及得上夫人半分,还好老大未对她动过真情。”
“夫人很不错。”初一略一思忖回道。
“哟,难得你有一次赞同我的看法。”
……
连着几日琯夷在昭阳宫同留夷一道清点整理皇上送过来的书简,日子平静无波,静远悠长,临近傍晚的时候大雨滂沱,秦曦箬近几日嗜睡困乏早早便歇下了。
她打着油纸伞抄近路往院子里而行,充耳只闻骤雨打芭蕉,玉兰花落了一地,影影绰绰看到一个身影闪入芭蕉丛,不会是撞到鬼了吧?她试探的走了几步提着羊皮灯笼去照。
那人浑身湿透,以剑撑地,右手捂着胸口,鲜血混合着雨水流到地上蔓延开来,湛蓝衣袍已成血红,她快步走了过去,“江起云?”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他侧目看到是她戒备的目光立消,勾唇笑道,“琯琯,你看其实我俩还是挺有缘的。”
琯夷搀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脱口而出道:“你去刺杀皇上了?”
江起云扬了扬眉透着几分玩世不恭,“整个皇宫的禁卫军都在抓我,怕不怕?”
“与我无关。”她抽手撑着油纸伞提着灯笼便走,“我什么也没有看到,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她停下脚步回头去看,江起云直直便倒在了地上,迟疑片刻终是回转,吃力的把他扶了起来,“我送你去御药房。”
他弯眼轻笑,“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你害怕与我待在一起会受到牵连?”
琯夷看着他胸口汩汩往外流着鲜血,没好气道:“你再胸有成竹也不会明目张胆的穿着御前侍卫的官服去行刺吧!”
他咳嗽两声由着她扶着他往前走,瓢泼大雨之中他静静道:“琯琯,说喜欢你,我是认真的,无关其他。”
“可我不喜欢你。”
“我与李成忱归根究底是同一种人,为何你只看得到他的好,而对我全盘否定。”
琯夷衣裳湿了大半,沾染了不少鲜血,丢了手中的羊皮灯笼稳稳搀着他道:“我从未感觉你是坏人,也未感觉成忱是好人,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我不清楚你的处境,你的身不由己,不好妄自评判。
只是你既然伤害了我要保护的人,我们就是对立的。”
江起云不置可否,“那你为何回来?”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总不能看着你去死吧,这地方太偏,下着大雨,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可以找到你。”琯夷团了团帕子按在了他的伤口处,“你怎么会伤成这个模样?”
“有刺客。”
刺客她蓦然抬头望向他,湿漉漉的乌发贴在额角别有一番清丽秀美,“成忱是不是也去追刺客了?”
“我看他软玉温香,好的很。”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雨幕重重处,紫袍男子执伞而立,对面的女子浑身湿透单薄的纱裙紧贴在身上,曲线毕露,玲珑有致,隔了一段距离并不能听清二人在说什么,“与旧情人藕断丝连,他就是这样喜欢你的?”
琯夷把油纸伞往他的身上挪了挪拽着他便走,“走吧。”
“柳溱是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这么多年他明里暗里护着柳府,难道不是因为情么?”江起云讥讽道,“宫中再续前缘,身为太监更加易如反掌。”
她平静的听着,淡淡道:“我信他。”
沿着长廊,甲胄声响,脚步凌乱,琯夷忙大声招呼,“江大人受伤了。”
巡逻的侍卫走了过来,江起云皱眉道:“你不是要把我送到御药房吗?”
“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不至于无人理会是我应尽的本分,你我非亲非故,其他的事情就与我无关了。”她把伞递给了旁边的侍卫,“江大人伤势很重,流了很多血,不易再做耽搁。”
“嗯。”
……
李成忱不耐的瞥了一眼丽妃挑眉问道:“说完了吗?”
“承忱,你在骗我对不对?你不会对柳府赶尽杀绝的对不对?”见他嘴角浮起一丝不屑的冷笑,丽妃倒退了几步杏目圆瞪怒吼,“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你认识了那个贱婢,一切都变了,是不是因为她?”
“她是我的妻子。”他眸光一凛,“旁人伤她一分我必十倍还之,我说过你若伤害她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不会这么早便忘了吧?”
“你……你说什么?”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会后悔的,我不好过也不会让她好过,不过玉石俱焚罢了,我死也要让你们为我陪葬。”
丽妃心如死灰,狼狈不堪的她望着油纸伞下云端高阳的他,为何她和他竟然走到了如今这一步呢?她好恨,他怎么会喜欢上一个贱婢,他是她的,他应该一直陪在她身边不是吗?
李成忱回到院子收伞推开门,琯夷湿漉漉的一头便闯了进来,雨水顺着衣摆往下滴着水,蓝色宫衣之上有很大一片血迹,“琯儿,你受伤了?”
她看着他摇了摇头,捋了捋额前的发,李成忱取了干净的帕子擦拭着她满是雨水的脸颊,被她偏头躲过,自顾自脱下绣花鞋光着脚往内室走去。
“琯儿,听话,你这样会着凉的,我临时有事耽搁未来得及去昭阳宫接你回来。”
他强制性的牵住她的手把她拉了回来,轻柔的擦拭着她的乌发,目光若有所思的盯着她身上的血水,定在她怀中的一根灰蓝宫绦之上,伸指勾了出来,翡翠玉佩通透如水,面色微沉,“你去见江起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棠棠尽力保证在完结之前日更,希望小天使可以多留留言,你们的支持是我更文的最大动力。
☆、第五十章
琯夷看着他手中的玉佩怔愣了一下; 何时江起云把玉佩放在她身上的挣脱他的钳制自己用巾帕胡乱擦着点了点头。
李成忱攥着丝绦的手紧了紧; 江蓠的话言犹在耳; 你要承受她未来是否会改变心意的变故,“我告诉你的话你都忘了江起云此人城府极深; 你能避则避。”
“你刚刚去办什么事情了”
她蹙眉看了他一眼转到屏风后去换衣服; 他把玉佩丢在桌子上另取了一双绣花鞋放在屏风旁; “公事。”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把湿衣服脱下来换了干净的亵衣; 委屈的嘟囔了一句。
隔的屏风李成忱并未听清她说什么; 问道:“你说什么”
琯夷光着脚从屏风后走出来; 赌气道:“我说只许你和丽妃娘娘雨夜谈心; 就不许我和起云单独说说话了吗?”
他眸含讶异之色,但为着那声起云心头不快; 转身便走了出去; 她坐在软塌上泪眼汪汪,她从未怀疑过他对她的感情; 也从未怀疑过他与丽妃会有私情,不过她就是心里不舒服啊。
不是说会坦言相告吗?明明去见了丽妃娘娘偏偏告诉她是因为公事,他……他竟然还生气走了!他还生气就不能说句好听的哄哄她吗
两人都自觉坦坦荡荡,无愧于心; 执拗的脾气上来各自都感觉对方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意; 醋意大发,僵持不下。
李成忱吩咐小松子去烧热水,站在廊下看着不见收势的大雨补充道:“把屋内都铺上毯子。”
小松子点头应允; 迟疑道:“那个公公……你不去给琯夷解释一下吗?”
“嗯?”
“你今晚见过丽妃娘娘的事。”小松子偷偷瞧了瞧室内,安静的委实有些过分,“琯夷她吃醋了。”
“吃醋”
小松子瞧不出他的情绪,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我感觉你进去哄一哄会比较好。”
吃醋么?李成忱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抵唇干咳以作掩饰,初一披着蓑衣匆匆走了过来,“老大,皇上要亲自追踪魔音谷的人,即刻启程。”
“什么方向”
“闵舟。”
他回身看了看透过疏窗的烛光,推门而入,琯夷乌发未干躺在软塌上扯着一朵芍药花,对视上他的眼睛,气呼呼的翻身向里背对着他。
“我要陪皇上出宫几日,不日归。”
“你……”她闻听此言豁然起身,只来得及看到一角紫袍,“你万事当心。”
外面风雨那么大,现在连夜出城不知道会不会淋雨着了风寒,衣服也没有收拾,此去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危险……
昭阳宫,琯夷心不在焉的研墨,留夷拍了她一下方猛然回神,不知什么时候手背上沾了满满的墨汁,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