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锦衣卫冤家-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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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季碧菡和兵马司的人赶到李翠兰的房子时,迎春堂的人已经走了,李翠兰坐在泥泞的地上,正抱着一个少年嚎啕大哭,看来那就是她的大儿子了,果真如街坊所言,李翠兰大儿子满头都是血,早已不省人事,任凭李翠兰千唤万唤也没半分反应,李翠兰得病的小儿子坐在那面目全非的屋舍里嚎啕大哭,围观的人七嘴八舌,脸上都布满了愤慨之情。
“哎哟,这房子还能住人么?前些天看到的时候还只是被砸坏了所有的物事,如今啊都看不出是间房子。”许多多咋舌,走到了李翠兰房屋的废墟前蹬了两脚,哗啦啦的又倒了一片土石。
“你干嘛啊!”季碧菡去拉住许多多。
“我也不知道这房子这么不结实。”许多多摊手。
“哎呀别愣着了赶紧做些什么!”
“做…做什么?”
季碧菡说:“救人啊,快把他送去大夫那儿。”
许多多有些踌躇:“季大人,咱们真的要帮他们么,下官实在不建议大人这么做,帮助他们我们没有半点好处。”
“一定要为了好处么?我不单要帮助他们,我还要替他们出这一口气!”
“啊?大人,您还想做什么啊!”
“赶紧让两个人送这男孩去医治,其他人跟我去迎春堂!”
所有的兵马司兵卒都怔在原地,季碧菡瞪眼:“干嘛?要我回去东厂记上一笔玩忽职守的罪责才舍得高抬你们的贵脚么!”
“去去去去去!”许多多连忙招呼下属。
李翠兰对季碧菡连声道谢,季碧菡拉起了她,对她说:“你也跟我来。”
季碧菡带着兵马司的兵卒们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迎春堂的门前,迎春堂杂役看到这架势,忙把掌柜喊了出来。
“见过各位差爷。”
季碧菡问:“你就是迎春堂的掌柜么?”
“是,邱奇,敢问上差如何称呼?”
季碧菡将李翠兰拉了出来,让她指认:“是不是他带人欺凌与你?”
李翠兰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季碧菡道:“邱掌柜,你公然行凶,置王法何在?”
邱奇拂须:“我不明白大人的意思,我何时公然行凶?”
“你这人怎么这样?那么多次!春泥道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
“是么?既然是多次,那为什么不到凤栖山府去对簿公堂,在知府大人面前当面对质呢?”邱奇对李翠兰笑道。
“不能去见官府,不能去!”李翠兰突然连连摇头,她拉着季碧菡就想要往回走。
“慢走啊不送。”邱奇大声道。
“大娘你怎么了!”季碧菡甩开了李翠兰的手,李翠兰闪烁其词,却始终没说出来。
“如果打了官司,李翠兰赔不起迎春堂的银子,官府可能会判其一家流放四海为役,修长城,挖矿,筑大坝,会比现在更惨。”许多多在季碧菡耳畔低声解释,“所以下官说这事儿不好管。”
季碧菡回望邱奇,邱奇脸上露着得意:“上差,凡是都要讲个前因后果,也要讲个道理是不,你瞧瞧这等腌臜之妇,她都自知理亏。”
“你,你打人还跟我说讲道理,真是岂有此理!”季碧菡气得跺脚。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小店生意繁忙,恕不奉陪了。”邱奇恶狠狠地瞪了眼季碧菡身边的李翠兰,转身走回迎春堂。
“我让你走了么!”季碧菡叫停了邱奇。
“上差还有别的事么?”
“李翠兰欠你的五十两银子,我替她还。”季碧菡将银票甩到了邱奇的脸上,邱奇扒拉下了脸上的银票看了眼。
那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大人出手阔绰,用不着这么多银子。”邱奇对季碧菡刮目相看,“既然大人为那妇人出头,那小店卖大人一个面子,以后不去为难她就是。”
“这就够了么?”季碧菡问。
邱奇愣了愣,季碧菡道:“五十两银子,是李翠兰欠你的债,剩下的四百五十两,是你自己的药钱!”
听到季碧菡的话,邱奇有些慌了。
季碧菡对兵马司的兵卒们说:“给我上去打他!一拳一两银子,一脚二两!”
兵马司的兵卒在片刻的骇然之后,争前恐后地朝着邱奇扑了过去,与季碧菡相识的这半日,他们已经足够认识到这位监临官背景非同一般,此刻虽是气话,但也绝不会食言。
“季大人,不可啊,这邱奇是有后台的,他的表兄是都御史王大人啊!”起先许多多还在劝说季碧菡,到后来自己也忍不住冲了上去,兵卒们嘴里数着数,围着邱奇拳打脚踢,一些个跑得慢些的,已经无法插手去打邱奇,只好将目标转移到了迎春堂店铺的伙计和药师,一时间整个药馆上演了全武行。
烟尘滚滚中,季碧菡害怕当真把邱奇给打死了,于是忙拉开了兵卒们,邱奇被打得鼻青脸肿,倒在地上不住求饶:“上差饶命,上差饶命!”
看见邱奇还健在,季碧菡松了口气,她对邱奇说:“现在过去给李大娘道歉!”
邱奇连滚带爬到了李翠兰的面前不住道歉,围观的群众纷纷叫好,季碧菡被欢呼和喝彩一激,情绪也十分激动,她道:“李大娘偷迎春堂的药虽然是错的,但是实属无奈,这个迎春堂确实在是可恶,一颗小小的药丸卖到十两银子,这简直就是十足的奸商!”
“是啊是啊!”围观群众们附和。
“不只是我们卖这个价,整个京城,整个风国都是这个价!至保丹就是这个价!”
“还理直气壮,我告诉你,你们这般是集体哄抬药价,是牟取暴利,置百姓们的生命不顾,今天我回去就上奏,我一定要…”季碧菡在众人激动的欢呼声间高声道,可话刚说了一半,忽然嘴巴被紧紧地捂住了。
季碧菡一惊,回身一看,一片黑衣,锦衣卫竟然来到了现场。
“我的这位同仁刚上任,很多事情都不熟悉,邱掌柜冒犯了,我替她向你赔罪。”沈纶拉起了邱奇。
邱奇哼了一声,没有作答。
“你干嘛!”季碧菡目瞪口呆,她气得脑袋发昏。
锦衣卫们驱散了热情高涨的人群,沈纶又对李翠兰道道:“还在这干什么,还不快滚!。”
李翠兰早知道事情闹大,慌张地挤出了人群,“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季碧菡去拉沈纶,沈纶对自己的一个下属道:“石庄,善后。”
“是,大人。”
沈纶拉着季碧菡就走。
“我真没有想到,锦衣卫沈大人竟然是这种阿谀奉承,助纣为虐之小人!”
“身为长乐坊的该管上官,不体察民情为民伸冤也就罢了,竟然官商勾结欺压平头百姓,沈纶,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你快放开我!你别拉着我,你这个为虎作伥的东西!”
一个锦衣卫拉着一个东厂番子招摇过市,东厂番子一路碎碎念叨,锦衣卫和东厂那使人恐惧和敬畏的形象一扫而光,长乐坊的市民目睹了难得一见的一幕,都乐得哈哈大笑。
沈纶拉着季碧菡就近进了一家点心坊,到包间来坐了下来,季碧菡仍在继续:“沈纶我告诉你,今天的事情我一定,我一定要告你渎职加失察加玩忽职守加徇私舞弊!”
沈纶静静地听着季碧菡念叨,他拿起茶壶,倒了一大杯的清茶,而后举手招呼点心坊的小二。
“这么多人看着,这么多人知晓真相,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你竟然帮着那个奸商!”
“口渴了吧?”沈纶将茶杯推到了季碧菡的面前。
“不渴!你别岔开话题!”季碧菡道,但随即她感觉到自己好像真的渴了,但话又说出口了,她瞥了眼面前的那杯清茶,懊恼地蹬了蹬脚。
“既然渴了就先润润喉。”
“哼!”季碧菡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喝了茶,气消些没有?”
“没有!”
“那继续说。”沈纶笑了笑,柔和的目光里没有半分愠色。
季碧菡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懊恼道:“你这样看着我,我哪里还说得出来?”
“那我可以说话了么?”
“你说你说!”季碧菡挥了挥袖子。
这时小二端着一盘径直的黄米凉糕上桌了,沈纶又将凉糕推到了季碧菡的面前:“甜食有助于消除烦恼,从而使人心情愉悦,你一边吃,一边听我说。”
季碧菡气鼓鼓地用木筷夹了一块凉糕,小小地咬了口,绵软香糯。
“第一,你是东厂监临官,只有监临之权,没有执法之权,公然聚集兵马司围殴无罪商贩,且不说传到圣上的耳中怹会怎么想,若是为季家或是太子的政敌所知,今天你做的事,就是明天季家倒台的引火线。”
“这么严重么?”季碧菡手中的凉糕掉回到了碟里,“可谁说他无罪啊!他…”
“邱奇殴打李翠兰一家并未伤及人命,这种事儿不归朝廷管,属于市井纠纷,由当地里甲协调。至宝丹一事,今夏瘟疫无数市民发病,至宝丹供不应求,价格高升,是有缘由。”
“可…可…”
“你说要上告朝廷严惩抬价药商,至宝丹是缓解瘟疫之症的良药,其原料冰火草大多产自南方云国,赵欢殿下将云国皇帝俘虏入京,本就世仇的风国云国更是交恶,冰火草难以获得,加之丹药制作工序复杂,成本不可同日而语,风帝信任东厂,迎春堂如因此被罚,在成本和惩治面前,京城就没人敢卖至宝丹,如今瘟疫染病者大有人在,没了丹药,更多的人会受害。”
季碧菡点了点头,她方才一腔热血,哪儿想到这么多。
“第三,你应该知道邱奇的背景,你是工部尚书的女儿,你不怕,可李翠兰一家不是,你这次为他们出了气,邱奇是心胸狭隘之人,你走之后,他们会受到更可怕的报复,你做不到时时刻刻都保护着他们一家三人”
“行吧,就说我又做错了…”季碧菡很是沮丧。
“你没做错,你所做大快人心,只不过你不应该这么做。”
“那我该怎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该有的命运,处在这谲庾多端的京城,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季碧菡和沈纶走出了点心坊,方才的闹剧仿佛是投入湖中的石块,涟漪过后再也无影无踪,街坊间的一切恢复了平静。
“最后问你一次,可是真的气消了。”沈纶问。
季碧菡点了点头:“消了。”
“不叨扰季大人了,告辞。”沈纶转身离去。
“呃…走了?”
“季大人在我面前在看着呢,不好好当差,怕是又要被穿小鞋了。”沈纶耸了耸肩。
“可去你的!”季碧菡去推沈纶,沈纶懒懒地挪了挪步子,然后回头对季碧菡说:“对了,谢谢你。”
“谢我?谢我什么?”季碧菡停住了手。
“让我们这几十号人都免受了皮肉之苦。”
“我还担心你误会了,”季碧菡尴尬地说,“老大对你们动了手,你没事吧?”
“路公公是大内第二高手,你认为我是有多么失了智才会和他动手?”
“那就好。”季碧菡松了口气,“那第一高手是谁啊?”
“李安过啊,你见过的,上月云国使团来京,宴会间两国武士比武,号称云国第一人吴昊将军在他面前就跟一条狗一样。”
季碧菡惊讶:“我真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的事儿多了去了,我也看不出来像你这般看上去恬静温婉的女子,竟然会花钱雇凶去打邱奇,还是雇的官兵,真乃京城一绝。”
“哼,这世道真是颠倒是非,为民除害反而还要被骂。”
“我骂你了么?”
“跟骂也差不多了!总之让我很是难过。”
沈纶爽朗地笑了:“季碧菡,你真好。”
“什么?”恰好一伙戏班子吆喝路过,喧嚣间季碧菡没听清。
“你今天的样子,我会永远记得。”
“谁要你记得了,真让人不寒而栗!”季碧菡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心头却莫名地一颤。
“如果我是你,我可能会将那家人赶出京城,让他们到其他地方生活吧,”沈纶微笑躬身:“季大人,你该去别处监察了。”
“不去!”
沈纶回过头,困惑地眯了眯眼。
“你刚不是说我新上任,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么,我要麻烦我们沈大人带我去熟悉熟悉阳欢坊和长乐坊。”季碧菡跑到了沈纶的身边。
沈纶无奈地笑了笑:“好。”
…
入夜之后,季碧菡告别沈纶,归家途中,她正好又路过了迎春堂。
大药房仍灯火通明,季碧菡驻足门前朝里看了会,却发现厅堂之中聚集了十数个面向凶恶的彪形大汉,其中一些人手上还拿着棍子,掌柜邱奇神色激动,正不住咆哮着什么。
有意无意间,季碧菡想起了日间在点心坊里沈纶对她说过的话,她有些心慌,心道莫不是邱奇真的因为受了她的气,想趁着夜深无人的时候对李翠兰一家疯狂报复。
季碧菡没有回家,跑向了长乐坊的春泥道。
春泥道住的大多是穷困潦倒的市民,路边就连一盏像样的街灯都没有,季碧菡觉得自己仿佛钻进了漆黑的老鼠洞,她借着白日的记忆寻到了李翠兰的屋舍,屋舍已经收拾过了,被简易地堆了起来,房门紧闭,屋内光亮微弱,季碧菡还未走近,就听到了屋内那阵阵的□□之声。
“李大娘?”季碧菡轻轻地敲了敲门。
“是谁?”李翠兰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大娘,是我,东厂季碧菡。”
李翠兰打开了门,季碧菡见到她的时候,不由得被吓了一大跳,李翠兰佝偻着身子,面色苍白得渗人,似乎在短短的半日之间苍老了数十岁。
“贱妇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李翠兰忙跪了下来。
“你家大儿子回来了么,可还安好?”
李翠兰抬起头来,双目空洞红肿,她张了张嘴,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怎么了?”
李翠兰摇了摇头:“他回来了。”
季碧菡从兜里掏出了数张大额的银票,塞到了李翠兰的手中,她焦急道:“李大娘,是这样的,我没时间跟你细说了,我刚刚路过迎春堂看到了邱奇找来了打手,很可能是要来害你们的,你拿着这些钱,带着两个儿子今夜先到外头找个客栈待下来,明儿一早就离开京城,到没人找得到你们的地方过日子。”
“无所谓了。”李翠兰将银票还回到了季碧菡的手中,喃喃道。
“什么?大娘,你可千万别这样,你还有两个孩子,为了他们,你要坚强。”
“二蛋死了,如今连大蛋也染上了瘟疫,怕也是不行了…”
“什么?”季碧菡脑袋嗡的一声,“今天上午,你家二蛋分明还好端端的,而且,而且大蛋怎么会…”
李翠兰拦着季碧菡:“大人,这都是命!贱妇今日归家之后,二蛋的病突然复发…而且病得好重好重…傍晚时分…人…就已经不行了,大人,您不要进去了!”
“怎么会…”
“大蛋就医回来,亲近了二蛋,却也染上了瘟疫,如今也已经奄奄一息,谢谢大人的关怀,可我们一家已经无力报恩了。”
“那赶紧送大蛋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