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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锦桐-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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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妍脚下的台阶上,顾姨娘侧身躺着,姿态颇为优美,看样子是晕过去了。
    姜焕璋呆若木鸡。
    晋王回到府里,刚坐下喝了半杯茶,心腹小厮北望禀报了进来,垂手道:“回王爷,打听到了一些。姜焕璋父亲姜华远,母亲陈氏,陈氏是前国子祭酒陈夫子的孙女儿,姜华远清高不通世情,老绥宁伯夫妻死后没几年,姜家就开始败落,去年三月,姜华远为了买一块上古的徽墨……”
    “什么?”晋王一口茶喷出来,杯子也掉地上了,一边狂咳,手指指着北望乱点,“上古的徽墨?上古有墨?还有徽墨?”
    “应该就这一块。”北望看着晋王,一脸认真,“为了这块上古的徽墨,姜华远将绥宁伯府抵押了出去。”
    晋王手指不点了,呆在半空,整个人象被定住了,好半天,才长长透过口气,“这可真是……你说,你接着说。”
    这位绥宁伯,和他那个舅舅倒象是兄弟。
    “五月,姜焕璋求娶富商李家大姑娘李桐,李氏的母亲,就是号称湖州女财神的张太太。”北望看向晋王,见他点头表示知道,接着道:“定亲后,姜焕璋赎回绥宁伯府,以及前些年陆陆续续或当或卖的几家铺子和几处庄子,又新添了两处庄子,一处五百二十亩,一处六百三十亩,今年二月,李氏嫁进绥宁伯府,听说嫁妆极其丰厚。”
    晋王眼睛微眯,北望看了他一眼,接着道:“满月酒之后第三天,李氏摔倒,额头伤的极重,胡大夫,赵大夫,和孙太医都过府诊过脉,赵大夫和孙太医现在绥宁伯府出诊,我问了胡大夫,说伤的极重,听说,李氏是被姜焕璋的胞妹姜婉和姜宁推倒的。”
    晋王眉头微蹙。
    “昨天傍晚,前翰林学士顾名扬的孙子顾有德和顾有德的儿子顾思贤到绥宁伯府吵闹,说姜焕璋拐走了顾有德的嫡长女顾芳泽,顾芳泽确实在绥宁伯府,但是不是姜焕璋拐带,小的还没来得及打听清楚。”
    “嗯,接着说。”
    “顾有德和儿子顾思贤以告官威胁,让姜焕璋拿十万银子,算是他纳了顾芳泽的礼金,据说,姜焕璋当场点了一百张千两一张的银票子,统共十万两,给了顾有德父子。”
    “这信儿确切?”晋王惊讶极了。
    北望点头,“确切,是绥宁伯府上当天当值的门房说的,这门房今天不当班,我装作偶遇,不过十个大钱,就问什么答什么,倒的一干二净。”
    晋王轻轻抽了口气,示意北望,“接着说。”
    “今天上午,顾有德父子进了德隆钱庄,说是要兑十万两现银,结果拿出来的,是一叠白纸,顾有德父子出了钱庄大门,就高喊姜焕璋拿白纸当银票子骗他们,回家叫了人,就打进绥宁伯府去了,小的特意去了一趟绥宁伯府,从后角门偷偷进去看了看。除了顾有德父子,顾家太太和顾家六位小娘子一位小爷也在,顾家砸了李氏的嫁妆库房,顾家下人,姜家下人,都在疯抢李氏的嫁妆,草丛里掉着赤金戒指,湖面上飘着银票子,小的怕人看到了说不清楚,没敢耽误,赶紧回来了。”
    晋王听的目瞪口呆,好半天才猛吐了口气,抬手拍着额头,站起来来回转圈,无论如何,他也没法将北望说的这些乱相,和今天那个胸怀丘壑、谈吐有物,举止风雅的姜昭华联系在一起。
    “北望,这事,你怎么看?”晋王揉着额头,他刚请了他做他的长史,他对朝局的分析,对皇上的看法,对朝中诸臣的点评,极其准确、一针见血,他实在让他爱不释手!
    “小的没什么看法,这些内宅的事,小的不懂。”北望可不打算发表这种看法,这不在他的工作范围内。
    “你说的对!”晋王却象是找到了答案和借口,“这些乱事,这都是内宅的事,男主外,女主内,象昭华这样的大才之人,怎么会留心这种内宅琐事?他刚娶妻,往后理顺了就好了。”
    晋王想了想,折扇拍着掌心,“一定是这样,就是这样!回头得跟昭华说说,攘外必先安内,他还是要抽点空出来,好好理一理内宅,得好好理一理,乱成这样,御史们可不是好惹的。”
    姜家现在正乱成一团,那杨舅爷的事……晋王皱起了眉头,话已经许下了,四万银子……除非动用王妃的嫁妆银子,否则他真没有这么多现银,他这个王爷,穷的不说两袖清风也差不多……
    怎么办?

☆、第六十一章 天大的事

“你再去绥宁伯府看看,若是申初还不见姜焕璋出来,就……先赶紧回来禀报给我。”
    北望答应了出去,晋王站起来,烦躁的踱来踱去。
    绥宁伯府闹成这样,姜家的银子……姜家怕是没有银子,银子都在李氏的嫁妆里,李氏的嫁妆被哄抢了……李家巨富,一点嫁妆不值什么,可闹出这样的事,姜焕璋哪还能跟媳妇开得了口?就算开口,李氏肯定气极了,能拿这银子给他?这事放到谁身上,都得气的死去活来。
    这笔银子,至少天落黑前是拿不出来了,唉,姜焕璋也是,非得说今天天落黑前,许个明天,也就不用他担心了……
    姜焕璋拿不出银子,舅舅那边……姜焕璋说的对,老大和老四闹成这样,舅舅的事,可不能让这两个人拿去利用,自己更不能让人捏到把柄,再说,舅舅胆子小,外婆更是个经不住事儿的,这几天又病着,万一有个好歹……
    唉!银子……银子……
    “王爷,墨七少爷的小厮夜雨请见,说是他们少爷让他来禀几句话。”门外,小厮恭敬禀报,晋王忙命叫进。
    夜雨一身绚丽亮闪的银蓝夹银丝亮绸短衫长裤,一路小跑进来,利落的半跪见了礼,抬起一脸喜气洋洋,“王爷,我们七少爷让小的跟王爷禀报,我们七少爷说:今天是阿萝小姐满月的大日子,我们七少爷请了季大少爷、安远侯府苏大少爷,还有其它七八位小爷,一起给阿萝小姐贺一贺,我们七少爷说,前儿和王爷一席话,知道王爷也是同道中人,这样的热闹大事不能偏了王爷,特意让小的过来请王爷一起热闹热闹,我们七少爷还让小的跟王爷说一句,我们七少爷知道王爷手头不宽裕,特意多备了一千银子,给王爷赏人用。”
    端坐抿茶的晋王一口茶喷了出来,就这么明晃晃说他手头不宽裕特意替他多备一千银子打赏……这是来请他的,还是来打脸的?
    晋王瞪着一脸喜气、眨着一双真诚无辜大眼睛看着他的夜雨,呛得他喷茶的那一千银子,实在没法化成怒气,连尴尬都没法尴尬,晋王一肚皮说不上来的感觉突然觉得,这位墨七少爷和那块上古的徽墨,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们七少爷跟别人……算了,不提这个,阿萝小姐满月的大日子?满月?是什么日子?”满月是什么礼?他从来没听说过。
    “回王爷,我们七少爷说,阿萝小姐一年才过一回生日,这也太委屈阿萝小姐了,我们七少爷说,阿萝小姐出生是大事,满月也是大事,还有三朝、百天,都是大事,都得贺贺。”
    晋王抬手抚着胸口,这一回,他觉得他想好好吐几口血!这个墨七……这个墨七……这块上古的徽墨!
    这块墨……晋王心里突然划过道亮光,墨七手面之大,满京城没有谁能跟他比肩,他又是这样的性子,今天这笔急用的银子,跟墨七开个口?
    “你回去跟你家七少爷说,我今天有点要紧的急事,过不去,你来的正好,我今天这事,正好急用几张银票子,你回去问问你家七少爷,一个时辰里,能不能凑出四万见票即兑的银票子,若是能,我就不用去钱庄了,这会儿天也晚了,四万银子,明天就还给你们七少爷。”
    “是!王爷且稍候,小的骑马来的,片刻就能一个来回,王爷您稍候!”夜雨答应的干脆极了,垂手退出,急忙出门上马,找他家七少爷回话。
    还真是片刻就回来了,不但人回来了,还带回了薄薄四张银票子,一万一张,正好四万。
    晋王大喜过望,急忙命人拿了银票子去舅舅家,又打发人往姜府走一趟,让姜焕璋安心处理家务,银子的事,他已经解决了。
    绥宁伯府。
    姜焕璋手脚冰凉,死死盯着钱管事直扑过去,“银票子呢?你没去拿吧?你还没去拿,还是已经入到帐上了?还在李氏手里?银票子没事吧?”
    “爷……”钱管事嗓子早哑了,直直的盯着姜焕璋,“你看,你看看,看看!好好看看!二十万!一张一张,这么厚,一张一张,足足二十万,都在这儿了!你看看!看好!都是你……都是顾家!顾家!大爷你看到了吧,这回看清了吧?是顾家,里应外合打劫来了!”
    钱管事怒极了,举着被他紧紧握在手里、仅存的薄薄一叠银票子,举到了姜焕璋脸上。
    姜焕璋根本顾不得计较钱管事的无礼,一把抢过银票子,抖着手点了点,一千一张,这薄薄一小叠,一共九张。
    姜焕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答应过晋王了,四万两,这就要送过去,现在,立刻,就要送过去!
    他回来,是回来拿银票子的,现在怎么办?
    那是皇上!
    姜焕璋呆了片刻,猛的窜起来,握着银票子直奔清晖院。
    李氏是个工于心计的,心思机巧,她必定留着后手,留着很多后手,她手里,肯定不只这三十万两,她有的是银子……
    无论如何,都得先凑够四万银子,天底下所有的大事,都没有这四万银子重要!
    这一片狼藉,等他办好这件大事,回来再说,这里,没有大事。
    姜焕璋一只手握着银票子,一只手撩着长衫下摆,冲着清晖院狂奔而去,钱管事举着已经空了的手,半张着嘴,眼珠瞪的溜圆,呆成了木头人,大爷,是真的失心疯了!
    吴嬷嬷好不容易撑到姜焕璋回来,一口气刚松下来,没等说话,眼角却瞄见姜焕璋竟然一阵风跑了,吴嬷嬷又惊又怒,那口气已经松下来了,身子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顾大爷趁机挣脱出来,手里死死攥着不知道几张银票子,怀里揣着满怀金银首饰,撒丫子跑的比兔子还快。
    春妍看到姜焕璋,却没理他,她只盯着秋媚,秋媚士气不坠,她就有口气撑着。

☆、第六十二章 出府

秋媚心里,压根没拿姜焕璋当回事过,趁着姜二娘子和姜大娘子看到姜焕璋,骨软筋酥的机会,一步踏前,一只手扯住姜二娘子胸前衣服,一只手扯住姜大娘子胸前衣服,大吼一声,用力猛摇,摇的姜二娘子和姜大娘子齐声鬼叫,身上叮叮咣咣往下掉金银首饰。
    青书看到姜焕璋,激动的眼泪都涌出来了,拖着顾二娘子,一脚踩在顾姨娘腰上,正要奔向姜焕璋哭诉告状,可刚踏出一步,没等她哭出声,姜焕璋已经跑了。
    青书顿时呆的跟钱管事不相上下,顾二娘子趁机挣脱,发力狂奔前,顺手从呆若木鸡的青书手里夺了只赤金簪。
    顾姨娘一只手撑着台阶,准备悠悠醒来,一睁眼,正看到狂奔而去的姜焕璋的背影,顾姨娘大睁着双眼也呆了,双手撑起一半,接下来,是继续晕着好,还是现在爬起来好?
    姜焕璋一口气奔进清晖院,冲进垂花门。
    从垂花门起,廊下和院子里,一个挨一个,站满了丫头婆子,一个个帕子抹着眼,偶尔,有几声抽泣响起,打破整院子的压抑肃然。
    姜焕璋心猛的一沉,同时,又升起股浓烈的期待……
    众人瞄着他,让开路,姜焕璋穿过天井,直冲进上房,上房里,赵大夫和孙太医都在,两个人都是眉头紧拧,捻着胡须,看样子正在用力思考。
    “李氏怎么样了?”姜焕璋下意识的将手里的银票子背到身后。
    “唉!”孙太医摇着头叹气,赵大夫斜着姜焕璋,话里透着浓浓的怒气,“世子爷,大奶奶这病,我和孙太医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静养,平心静气,平心静气!”
    姜焕璋阴沉着脸没理赵大夫,转头扫了一遍,在满屋子仆妇丫头中,盯住万嬷嬷问道:“大奶奶怎么样了?可清醒?”
    “正等着姑爷回来禀报。”万嬷嬷迎着姜焕璋的目光,福了一福,“府里闹成这样,我们太太已经打发人过来传了四五趟话了,我们太太让老奴转告姑爷,我们姑娘伤的重不重,病的重不重,姑爷心里一清二楚,我们姑娘一定要静养,不能惹闲气,更不能动怒,姑爷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姜焕璋听话音不对,转头示意众人,“你们都退下。”
    满屋的婆子丫头垂手侍立,一动不动,仿佛没听到。
    赵大夫和孙太医对视了一眼,不等两人说话,万嬷嬷曲膝道:“两位大夫且坐下喝杯茶,略等片刻,婢子替我们太太说完这几句话,咱们就启程,无论如何,都得请两位跟着走一趟,要不然,万一路上有个好歹……”
    姜焕璋脸色变了,这话什么意思?
    “姑爷,我们太太说了,姑爷死了媳妇,也就是办场丧事再娶一个,可我们太太只有我们姑娘这一个命根子,无论如何,她不能看着我们姑娘被活活气死在这绥宁伯府,所以,我们太太让等到姑爷回来,跟姑爷禀报一声就启程,侍候我们姑娘到宁寿庵外紫藤山庄静养。”
    姜焕璋眼睛微眯,目光凌利的盯着万嬷嬷,万嬷嬷迎着他的目光,泰然自若。
    “我们太太还让跟姑爷说一声,姑娘气成这样,她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过来,可这会儿的绥宁伯府,她不敢来,怕说不清楚,更怕姑爷误会,我们太太这会儿已经启程赶往紫藤山庄,我们太太说,请姑爷放心,她会好好照顾我们姑娘。”
    “你们太太好大的气派!”姜焕璋气极了。
    “我们姑娘嫁给姑爷,除了铺子庄子,总共带了四十万两的陪嫁。”
    万嬷嬷没理姜焕璋这句怒斥,只管不紧不慢的转达她们太太的话。
    “这些陪嫁,夫人说过不止一回了,说我们姑娘的嫁妆,不是我们姑娘的,是我们姑娘进姜家的买路钱,连我们姑娘的嫁妆库房,也在夫人手里锁着,我们太太刚刚让人传了话,让老奴跟姑爷禀一声,我们姑娘的嫁妆册子,她已经让人抄出来,给姜氏族里几位族老送过去了,我们姑娘这四十万的嫁妆,从今天起,全数归入姜家,三十万两压箱现银,十万两昨天拿给了姑爷,姑爷点给了顾家老爷和大爷,余下的二十万两,奉姑爷的令,换成一千两一张的银票子,已经交给了伯府帐房钱管事,其余的金银珠玉,都在库房里堆着,家俱摆设,都在这院子里,姑娘走后,姑爷慢慢清点吧。”
    姜焕璋只觉得后背一阵接一阵的凉风。
    “车子准备好没有?这就启程了。”万嬷嬷传完了话,看也不看姜焕璋,扬声往屋外吩咐。
    赵大夫和孙太医一起站起来,赵大夫看也不看姜焕璋,背着手,越过姜焕璋径直出去了,孙太医目光复杂的看着呆呆愣愣的姜焕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大事,你媳妇确实需要静养,按理说,早就该到城外住着了,小夫妻……没大事,回头陪个不是,李家太太是个大度明理的。”
    清晖院外,独山伸头探脑。
    这会儿的绥宁伯府,乱的什么规矩都没有了,别说规矩,连人都找不到了,独山在二门外实在找不到人传话,只好自己跑进来,一直到清晖院门口,看到几个进进出来、忙碌个不停的婆子,可没等他说完,就都一口回绝了,“正忙着呢,没空。”
    独山急的团团转,转的头都快晕了,实在没办法,心一横,闭着眼睛一头冲进了清晖院。
    “爷!”一直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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